目前分類:無限蔚藍的卡兒哈甘 (2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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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夜空突然飄下了細雨,在我們來不及反應的一分鐘前
,我和絲絲嘻笑著移動半濕的身體和機車到騎樓下躲雨。


  飯局結束之後,我提議騎車載她兜風,絲絲笑說好久
沒坐機車,今晚天氣悶熱,吹吹風也好。


  陰悶的天空,像是猶豫了許久才終於決定釋放雨水,
也帶來了清涼的夜風。淋在臉上的雨水滑過舌尖,有些苦
味,像薄荷汽水般的半苦半甜。


  絲絲穿得單薄,夜風吹過使她不由得縮了身子,抱著
細白的藕臂吐舌:「好像有點冷。」


  這可讓我苦惱了片刻,今天我並沒有帶外套出門,通
常開車出門的時候我會在車上放件小外套,那是給同車的
女伴以備不時之需,但是因為騎車的關係,卻使我沒能及
時拿出外套示好。


  「沒關係啦。你也是一樣啊,會不會冷?」絲絲撥了
撥頭髮,髮梢末端的水珠低落地面,那動作性感嬌媚。


  我還不瞭解這個女孩,而女孩也從未瞭解過我是怎樣
的一個人。


  夜已深,敦化南路上行人稀少,我們站在騎樓裡等雨
停。我有種懷念的感覺,曾經懵懂無知的少年時代,幾個
十七八歲的毛頭小子也曾每天晚上騎著機車在便利商店門
口流連,抽不合口味的百樂門長煙,在彼此吞雲吐霧的容
貌裡找到屬於我們的叛逆青春。


  這些人如今都已是社會的中流砥柱,各自擁有宏大的
遠景和夢想一步步的實現中,有時候我會這麼想,若是我
不曾經歷過那長達十年的反抗期,而是認份的做個人見人
愛的書呆子、好學生,我的人生會不會有所不同?


  韶光易逝、春夢易老,當年嚷著要長大獨立的小鬼頭
們,現在才感嘆白駒過隙歲月如梭,我們都是那隻白馬,
塞在了時間洪流的夾縫中動彈不得,只能任隨時光飛逝而
逐漸蒼老。


  「話說……你在感嘆什麼?為什麼一直嘆氣?」絲絲
突然發聲,嚇了我一跳。


  「沒什麼,我在怨嘆老天爺真不給面子,這台老車難
得有載美女兜風的機會,卻碰到下雨天。」我笑說。


  「你覺得我是美女嗎?」絲絲揚起嘴角,小惡魔般的
笑容。


  這種等級的女孩,若說不能算是美女,那麼週六傍晚
走在東區街頭,也看不到美女了。


  「嘿嘿,你等我一下喔。」絲絲轉身跑進便利商店,
出來的時候已經拿了包濕紙巾。


  絲絲抽出一張濕紙巾,二話不說的朝臉上抹去,一股
腦兒的將臉上的蜜粉、眼影、唇蜜等全卸的一乾二淨。


  拿下濕紙巾後,以一張素顏的臉孔呈現在我面前。我
以為對時下的正妹來說,要她們在人前卸妝等於叫她們去
死,絲絲這沒頭沒腦的舉動不知道是何因由。


  卸了妝後的絲絲眼睛小了點,睫毛短了些,臉色略顯
蒼白,那是臉部肌膚長期被化妝品覆蓋,隔離了陽光的後
果。


  「怎麼樣,這樣你還覺得是美女嗎?」她很得意的笑
著。


  絲絲被某種透明且空靈的情緒擷獲,自顧自的笑得像
個傻子,她在我面前毫不保留的卸下了一層面具,用肌膚
接觸清涼的夜晚,半死的生命開始呼吸。


  我慢慢的靠近絲絲,用極輕的聲音說:「妳想要什麼
答案?」


  絲絲不閃不避,正面迎向我的步步進逼,以濕潤的語
氣回應我灼熱的眼神:「我想要……你心裡的答案。」


  下一秒鐘,我吻上了素顏的女孩,感觸著冰涼的唇肉
和她臉上依然殘存著,濕紙巾的幽微香氣。


  城市裡雨聲使人敏感,張著嘴呼吸的毛孔陷入了無窮
盡的幻想,女孩身上的香氣像迷幻藥,將我拋至九千公尺
的高空,那個一身陰鬱的男子正張開了雙手想飛。


  我們擁有滴滴答答,富有節奏感的協奏曲,我們的唇
在雨裡交疊飛舞跳起華麗的圓舞曲,悸動激情,也難以喘
息。


  我用手指將絲絲微濕的頭髮撥至耳後,擁抱著身形單
薄的女孩,在那一刻感覺溫暖。


  「這個吻,有八十分。」絲絲胸口起伏不定,深長的
濕吻使她情緒波動,紅霞爬上了她蒼白的臉頰。


  我對她打的分數不甚滿意,八十分的吻,只能算是及
格邊緣。我還意猶未盡,覬覦著她精巧的唇形,她卻欲拒
還迎,只輕輕地在我臉上啄了一下,像隻小麻雀啄食米粒
的力道。


  「D,載我回家。」女孩伸長了細弱的臂膀勾著我的頸
子魅惑的吐息。


  「妳不是說和家人住一起,這樣方便嗎?」那時候腦海
裡閃過了幾間汽車旅館的影像,正快速搜尋著離我們最近的
地點,如果我沒有會錯意的話。


  絲絲嘻的一聲笑:「我騙你的,我和小嘟住在一起。」


  「小嘟今天應該不會回家吧……。」


  「應該吧。」


  發動機車,一旋油門,絲絲摟著我的腰,胸口緊緊抵著
我的背,我們駛進了滂沱大雨的夜裡,在幽暗中隨著車燈放
出的光明引導前進。


  老舊的小公寓,簡陋的像是大學生在外地租的雅房宿舍
,客廳裡沒有什麼多餘的擺設,僅有一架液晶電視機和放在
桌上來不及收拾的筆記型電腦。


  皮沙發上頭佈滿了斑駁的歲月痕跡,那是如何努力擦洗
也無法消除的磨損與污垢,歷經了多位使用者的歷史傷痕。


  我們渾身濕透,絲絲將滴著水珠的頭髮拉至額前,蓋住
了小巧的臉龐。


  我不明白她這舉動用意何在,不待我提出疑問,她開口
說。


  「貞子。」


  我笑了,而這間陌生的公寓裡,氣溫似乎上升了兩度,
似乎顯得不那麼陌生冰冷。絲絲帶我到她的房間,映入眼簾
的是滿室的藍,她稱之為藍色冥想風格。


  藍色使人感覺安適,讓人心情愉悅,淺藍色海水漾著太
陽的餘溫,是她喜歡藍色的原因。


  突然地進行到這一步,我們倆反而不好意思了起來,她
想讓我先洗澡,我卻不願意先進浴室。


  幾番推託之後,我大膽的提議:「不然一起洗吧。」


   絲絲倒抽一口涼氣,先是以不可置信的眼神看著我,讓
我一時慌了手腳,還以為自己說錯了話。


  但她隨即眼神放軟,臉上掛著竊笑:「嚇到你了吧,哈。
不過……我才不跟還不是男朋友的人一起洗,你少臭美。」


  於是我讓她先進了浴室,為了避免弄濕了她的床單我只能
站在浴巾上頭一動不動。

 
  耗了將近兩個小時,兩人才整理妥當,絲絲穿著睡衣吃冰
淇淋,我沒有換洗衣物,只能裹著大浴巾躺在床上像一具即將
風化的千年木乃伊。


  「沒想到會變成這樣。」絲絲說。


  「妳指的是我躺在妳床上的這件事嗎?」我笑說。


  「老實說,我沒帶過男人回家。一夜情不是沒有經歷過,
但是我不希望讓一夜情的對象知道我的住處,那會很麻煩。」
絲絲伸直了她的長腿,舒展一整天的疲累。


  「聽起來像是老經驗。」我不動聲色的說著。


  「你一定覺得我很破吧?」她用水汪汪的眼睛看著我,又
是那種侵略性極高的眼神。


  「為什麼妳會這麼想?我可還沒說出自己心裡的想法。」


  「男人都是這樣的,自己可以找很多女生一夜情,卻不容
許自己的對象幹和他們一樣的事,說不定你和我上過床以後,
也會在朋友間說我是個很隨便而且很好上的女孩。」


  「那不是太不公平了嗎?」絲絲問我。


  「聽起來像是這樣沒錯。」


  「可以抽煙嗎?」我問絲絲。


  「抽吧。」她從抽屜裡拿出可愛造型的煙灰缸遞到我的
手裡,「煙灰別掉在床上。」她說。


  「為什麼妳要跟我說這些?」我不解,像絲絲這樣的漂
亮女孩,就算她骨子裡是個酷好性愛的風騷浪女,她也大可
以假裝矜持,達成誘拐男人上床的目的之後一腳踢開,沒有
必要將自己說的如此不值。


  「我只是不想騙自己,也不想騙你。」


  她咬了我的耳垂,在旁邊輕聲說:「因為我喜歡你的吻
,我從來沒有試過,在親吻中得到近似高潮的滋味。」


  「因為你的吻,太過於寂寞。」


  「我不能在一個這麼脆弱的人面前假裝堅強,你眼底的
深藍色擄獲了我的心,勾引著我想與你交易寂寞的衝動。」
她紅著臉說。


  我側身親吻了她還沾著冰淇淋殘渣的唇,舌尖嚐到了細
膩的冰甜。


  「是這種吻嗎?」

  
  一個男人,一個女人,在赤裸坦白自己的情緒之後,再
也守不住亟欲迸裂的情慾關卡,絲絲的笑容,和她手裡的冰
淇淋一樣甜。


  她倒抓著手中剩餘的甜筒,塗抹在我的胸口、臉頰,然
後俯身以靈動的舌尖舔舐,貓兒喝水般的姿勢。


  我只覺得渾身麻癢,衝擊著神經中樞,絲絲一見我怕癢
,動作便越是大膽。女孩一邊觀察我的反應,舌尖滑過我的
腹部,她關了燈,讓深藍瞬間化為漆黑。


  黑暗中,我看不見絲絲的表情,只能感覺她的舌尖和纖
巧的手指在我下身調皮搗蛋,絲絲解開了我圍在腰際的浴巾
,逐漸地向下移動。


  黑暗中,五感喪失,眼耳鼻口皆不為所用,只因為在這
個當兒,我全身細胞神經的敏感度都向下集中。


  黑暗中,絲絲脫去了睡衣,與我赤裸相對,也許黑暗能
使人瘋狂,能夠做出平常不敢嘗試的舉動,也許她早習以為
常。


  女孩濕潤的舌滑過我的下體,猶如浸淫在溫水之中的微
熱包覆了我的東西。


  她動作生澀的吞吐著它,不時以唾液濕潤乾燥的皮膚表
面,敏感和刺激讓我猛吐大氣,絲絲不甚熟練的動作,其實
快感更加難以抵抗。


  電流衝破腦門,而加速了神經腐爛的速度,就像馮˙提
爾以聲音表達情慾的作品,我和她厚重如牛的喘息聲變成了
催情藥,使靈魂燃燒,慾火更熾。


  我摸索著絲絲身體的曲線,在她的裸背上留下親吻的痕
跡,絲絲弓著背,像發情的母貓浪叫,這女孩甚至比我更怕
癢。


  她握著我的手,笑說:「你手上的繭磨的我的背好痛。



  「是真的痛嗎?」


  「不是。」


  愛說謊的女孩。


  我將她翻過身,讓她跨坐在我的腰際,垂手可得的甜美
胴體就在眼前。


  一晚的傾盆大雨在無聲無息中消逝無終,只留下滴答的
水聲,深藍色的月映出了深藍色的月光,映照著我眼前這個
微皺著眉,緩緩擺動腰身的深藍色女孩。


  與她合為一體的那一刻,在我心中似乎有什麼東西破碎
了,抑鬱多年的情緒奔放而出,那是痛苦、叛逆、悲傷和憂
鬱的綜合體。


  鼻頭發酸,卻無法放聲哭泣,性愛的快感和憂傷的情緒
交互折磨著我緊繃的神經線,只怕再加點力,就要斷了。

 
  我們在柔軟的床上翻來覆去,絲絲赤裸的乳房上汗水淋
漓,半數是從我額頭滴下的汗珠。


  我雙手捧著她增一分太多減一分太少的腰身,在近乎夢
境的快慰中得到了救贖,絲絲緊咬著唇,雙腿用力夾緊我的
腰臀,使我更加深入她的身體而無法移動。


  她大聲的哭叫著,空無一人的客廳,空無一人的房間。


  我和她就像遺世獨立的兩個人,整個台北都安靜了下來
,我們眼裡只有你我,而不容下一粒細沙。


  愛憐的看著略帶羞怯的女孩,素顏的她在月光之下顯得
更為清麗可口,在她猛然震顫的那一秒,我也悶哼一聲。


  緊要關頭,我急忙起身,不想將精液灑在她的身上。


  沒想到絲絲溫柔的張開雙臂擁抱我,那些困擾人的液體
沾滿了她的腹部和胸口,「就這樣讓我抱一下,好嗎?」無
比甜膩的情話,狂野的性愛之後,女孩需要的是能夠填滿心
靈空洞的擁抱。


  以相互擁抱換取不寂寞的交易,近似愛情。


  然而我始終知道,一蹴可及的只是快樂,不是愛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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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結束和絲絲的通話,我還是一動也不動的攤在沙發上
。W和小Q即將開展的新關係使我心慌,讓我衝動的打了那
通電話。

  
  甚至忘了,結束前一段感情之後,傷痛曾經使我對自
己產生疑問,懷疑自己還能不能去愛人。


  對於自己這種凡事多慮的個性感到無可奈何,女人總
說,男人腦內嗎啡來自性衝動,性衝動產生思考。


  然而我在性衝動之外,還有一道枷鎖,卑怯自憐的寂
寞思考。


  不知道為什麼,我想起父親。


  我的父親是個職業軍人,標準的老古板,有稜有角的
個性使我自國中叛逆期開始後便始終與他衝突不斷。


  以前我不懂,為什麼他老是看我不順眼,十五歲的時
候和班上同學借了宮澤理惠的裸體寫真集,被他發現之後
,他卻勃然大怒,讓我眼睜睜的看著他脹紅著臉撕碎同學
好心借我的書。

 
  滿十八歲之後,我認為自己已經獲得了身體的自主權
,於是我到便利商店買了第一包煙。


  開始抽煙的原因,不是因為好奇,也不是同儕團體鼓
動所致,只是對父親的一種反抗。


  他不抽煙,也不准許家人抽煙,在軍中他是個紀律分
明的中校營長,然而在家裡,他還是個中校營長。


  這種威壓統治的情況,打從我懂事以來便沒有改變過



  我的煙盒就這麼大喇喇的放在書桌上,被父親撞見了
,又是一場激烈爭吵。在他眼裡我永遠是那個五歲的孩子
,一個命令一個動作的士兵。


  為了那一盒煙,他怒眼凝視著我,彷彿這是件罪大惡
極而不可饒恕的事情。


  父親打了我一巴掌,而我和他打了一架。


  父親從來不懂,那一盒煙的意義是什麼。


  和父親激烈反抗的成長時期,造就了我易怒而自卑的
性格,在他眼裡,我身上沒有任何一個值得稱讚的地方。
優良的學業成績,只是理所當然的分內事,沒達到要求的
標準,就是一頓怒罵和毒打。


  我曾經放棄過自己,選了一所離家最遠的大學就讀,
只因為我不再願意與他共處同一個屋簷之下。


  這麼一離家,就是十年光景。


  大學二年級,父親屆齡退伍,他的軍旅生涯就這麼不
得志的結束了。他的火爆個性不只展現在家裏,在軍中,
黑白分明的個性使他得罪了不少長官,從不願意便宜行事
的他,在長官眼裡儼然是棵燙手山芋。


  一年之後,他鬱鬱而終,母親說,他到死都還是一個
軍人,一個中校。


  他不是一個好丈夫,更不是一個好父親。


  我的父親走了,煙癮卻還留著。


  突然想起父親,使我的情緒鬱悶難解,那個女孩的要
求,逗她開心,似乎變成了無端冒出來的難題。


  慣常於我的陰鬱,展露於他人面前的是大學時代團體
生活所訓練出來的虛偽態度,很多時候,直來直往的將自
己的心情想法展露無遺只會招致更糟糕的發展。


  只有矇著臉笑,用連自己都覺得噁心的口吻跟人打交
道,才會獲得想要的結果。


  我走進浴室洗了澡,換了衣服,朝身體各處噴了W從國
外帶回的古龍水,這才真正的成為一個未曾相識的自己。


  二十八年來,我從未真正的認識過自己。


  而當我驚覺於陌生的可怕時,早已為時已晚。


  除了每天渾渾噩噩的上下班與偶然勃發影響理性思考
的性衝動外,我不知道所謂的人生還有什麼新奇有趣的地
方等著我去發掘。


  無力改變現狀,也苦無良策去改變現狀,這一切只能
繼續腐爛下去直到見骨。


  半個小時後,我到了敦化南路,站在一間掛著老舊木
製招牌的小酒館前,看來是間日式的居酒屋。


  絲絲指定了這間餐廳,並與我相約一個小時後見面。


  我提早到了三十分鐘,精神上的潔癖和恐慌寂寞的怯
懦讓我從不遲到,經常性的遲到會使身邊的朋友越來越少



  坐在摩托車上,抽著煙枯等。


  沒過多久,我的肩頭突然給人拍了一下。


  回頭一看,卻看見笑容滿面的昇哥站在我後頭。


  我吃驚的問他:「你怎麼會在這?」


  昇哥巴著我的肩膀低聲說:「你這臭小子,約正妹吃
飯都不揪,幸好我消息靈通早一步知道你的陰謀詭計,不
過你放心,我不是來搞破壞的。」


  「小嘟告訴我的,本來我沒想和她見第二次面,只是
聽到你這個混蛋想泡妞,我好奇過來看看。」


  原來絲絲找了小嘟一起赴會,她在電話裡給了我過份
的遐想,自己卻只是個還放不開的女孩。


  「昨天晚上你跟小嘟……?」我看著昇哥,他一臉採
陰補陽得逞的淫樣已經答覆了我的問題。


  昇哥聳肩說:「其實昨天我失算,他們三個不是大學
生,雖然是大學時代的同學,不過都已經各自出社會兩三
年了。」


  「但你還是吃到了。」


  「不然勒?哪有白癡如你,煮熟的鴨子放在眼前還讓
她飛了,簡直就是暴殄天物。」

 
  「你該不會想認真吧?」他一臉疑惑。


  「我不知道,只是覺得生活有點空虛,可能需要一些
能夠讓我認真起來的元素。」


  「我只能說你想太多,愛上玩咖不會有好下場的。」
昇哥哈了一口煙,淡淡的說著。


  「這道理我懂,所以你我到現在都還是單身,不是嗎
?」我笑道。


  昇哥也笑了,這是我們之間共通的無奈。


  一旦玩過了頭,無法遏止的狂想便讓我們逐漸遠離單
純,就像吸毒成癮,藥量只會越來越重而已。


  絲絲踏著輕盈的步伐出現在我們的面前,與小嘟攜手
而來。看著她紅潤的唇,我在心中回味昨夜的熱吻,是那
麼迷離夢幻似假亦真。


  小嘟胸前偉大,而絲絲美腿修長,這兩個女孩都是那
種一顰一笑就足以迷倒整卡車精蟲衝腦男人的性感尤物。


  昇哥揉了揉眼睛,壓低了聲音:「昨天看的時候沒那
麼大啊,是不是有墊水餃在裡面?」


  「你說什麼?」小嘟望著昇哥。


  「沒事,我跟D說妳今天穿的好漂亮。」他諂媚的笑著



  女孩當然知道不是這麼一回事,顧作嬌嗔的打了昇哥
一下:「才不是吧,應該是在說我壞話。」


  沒空理這兩個人,我和絲絲打了個招呼:「HI,應該
說好久不見嗎?」


  我有點尷尬,畢竟我們還算是互不相識的陌生人,瀰
漫在酒精裡的濕吻,酒醒了也就隨風飄散。


  那個吻並不代表什麼。


  絲絲掩嘴笑著:「講那什麼莫名其妙的話,我們也沒
認識很久。」


  湊近一點,就能聞到絲絲身上的香氣,清爽的薄荷混
和著柑橘的前味,她將長髮攬在腦後,只以髮夾簡單固定
,夜風一吹便飛揚飄動。


  「先進去吧?」我說。


  「當然啦,難道要站在外面當門神嗎?」昇哥老實不
客氣的拉著小嘟的手便推門進店裡,我看了絲絲一眼,她
卻沒有伸出手的意思。


  我咳嗽一聲試圖化解當下的尷尬,「走吧。」


  「嗯。」


  店內比我想像的要寬敞許多,柔和的黃光遍佈室內,
昇哥挑了一個可以容納四個人的角落坐下,和室類型的矮
桌,下方有一空間容納我們的腳。


  由於我和絲絲之間出現了莫名的冷空氣,使我不敢輕
舉妄動,和女人之間的言詞交鋒,我一向習慣後發先至,
當女人沈默不表示意見的時候,我便會陷入束手無策的窘
境。


  昇哥發現了這個狀況,連忙發揮他的長才喇叭嘴炒熱
氣氛。


  「我問妳們一個問題。」


  「好啊。」小嘟笑得很甜,我發現只要昇哥說話,這
女孩都會給予十分熱情的回應。


  「狗是汪汪叫,貓是喵喵叫,那請問兔子怎麼叫?」
我一聽便微笑不語,這個梗我起碼聽昇哥向幾十個不同的
女孩說過幾十次。


  絲絲噗哧笑著:「兔子哪會叫啊!」


  「會啊,怎麼不會,我就聽過。」我說。


  昇哥將主導權交給我,抓了瓶啤酒打開瓶蓋。


  絲絲眼波蕩漾,淡淡的看著我,「我覺得答案一定很
爛。」


  我無奈的說:「其實真的還蠻爛的。」


  「那兔子怎麼叫?」絲絲和小嘟齊聲問。


  我和昇哥對看一眼,一同說:「Rabbit!Rabbit!」


  小嘟笑得脹紅了臉,連拍大腿:「好爛喔,怎麼可能
這樣叫啦。」


  多虧了這個萬年不敗的老梗爛笑話,氣氛馬上熱烈起
來,我們舉杯一飲而盡。


  幾樣日式下酒小菜讓我們大快朵頤了一番,風捲殘雲
似的掃光了所有的料理,剛上桌時叫的三支啤酒已經見底
,這還解不了酒饞,昇哥又招手叫了三支。


  「你們男人怎麼老想把女生灌醉,別喝那麼多酒啦。
」小嘟已經有些醉意,紅著臉嗔道。


  「不灌醉妳我怎麼會有好處,當然是繼續喝啊。」昇
哥哈哈笑。


  我很佩服他的能言善道,總是在最適當的時機說出平
常聽了近乎性騷擾的話語,效果卻是恰到好處。


  坐在我對面的絲絲也喝了不少,但是依然意識清醒,
啤酒對她似乎起不了什麼效用。


  「你不是說要逗我開心?」絲絲對我說。


  原來她還記得那個無心說出口的約定,我正想回話,
她突然開口打斷我。


  「不過你看起來心情不是很好,一個不開心的人,要
怎麼逗別人開心呢?」絲絲輕笑,若有似無的嬌媚稍閃即
逝。


  她的臉色比起紅通透的小嘟要顯得蒼白許多,以指尖
捲著自己的髮尾玩,突然的顯露出某種神經質的感性。


  「已經很久沒有人能夠看得出我不開心了,我以為我
掩飾得很好。」我吐了口煙,誠實的說。


  絲絲給了我一個微笑:「那你覺得我現在開心嗎?」


  雖然臉上掛著笑容,從她漆黑的瞳色裡看的見我的倒
影,直勾勾的穿透了我的心。


  在這個城市裡過著日復一日苦悶生活的,沒有一個是
真正開心的人。


  每個人都有難言的寂寞與無奈,只是不能也不想將自
己的弱點暴露於他人眼前,只能抱著殘破脆弱的軀殼苟延
殘喘。


  她湊過身子橫過長桌在我耳邊吐氣輕言:「如果給予
擁抱可以取代寂寞,那麼各取所需換取快樂,是不是一種
合理的交易?」


  她的話使我心驚,我不知道在她表面的淡然幽雅之下
究竟隱藏著多大的空洞,會不會使我一腳踩空墬落無底深
淵,然後摔的粉身碎骨。


  昇哥的話猝不及防地從腦海裡閃過。



  『愛上玩咖,不會有好結果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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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真的假的!」


  我非常吃驚,世界上有六十億人,偏偏讓這兩個歡喜
冤家雙雙離開台灣之後又碰在一起。


  「真的啊,就在我們團下榻的飯店,她在飯店打工,
負責接待台灣客人。」W如是說。


  瞠目結舌,不知如何才能準確形容此時心中訝異。


  換了是我,在這種場合碰見前女友的話,恐怕不是她
假裝不認識我,就是我奪門而出吧。畢竟當初我們不是分
的很愉快,W也曾經歷經過那種痛苦,他又怎麼能用笑容
面對不期而遇的小Q?


  「那不是尷尬斃了?」我問道。


  「簡直是超級尷尬啊。」W坦承。


  W說,今天傍晚,遊覽車離開了洞爺湖往札幌移動,
行程預定下榻札幌京王酒店。


  這是札幌當地最大的飯店,也是台灣旅行團最喜歡配
合的行程旅宿。


  W在飯店大廳召集團員,向他們說明傍晚的行程和晚
餐吃飯的地點。


  他的聲音本來就粗厚低沈,大學生團前兩天玩得不亦
樂乎,在飯店大廳吵成一片,使得W不得不提高音量,才
能讓每一個人都聽見他的聲音。


  當然,小Q也聽見了。


  這時候飯店的接待人員前來交付房間鑰匙,只見一個
身穿飯店制服套裝,綁著棕色馬尾,外型亮麗的女孩走到
W跟前,低垂著頭不敢看他一眼。


  W還沒認出眼前的女孩正是小Q,還用日文向女孩打招
呼,忙著和她抱歉,這一次帶來的團員都是年輕人,所以
難免對其他旅客造成困擾,這點還要請飯店多多包涵。


  女孩笑了。


  而W卻陷入呆滯。


  這清靈悅耳的笑聲,他再也熟悉不過。


  小Q抬起頭,臉上滿是忍不住的燦爛笑容。


  「我……我的天啊,妳……妳怎麼會在這裡!」團員
們何曾看過帶團時總是意氣風發,風趣幽默的W露出如此
驚慌失措的表情,紛紛好奇地圍了過來。


  「我才好奇,沒想到你竟然是導遊。」小Q撫著胸口
,狂野鼓動的心使她面紅耳赤,她沒想到舊情人不期而遇
,竟是如此難以克制的興奮。


  「妳……在北海道大學唸書?」


  京王酒店的左近便是名聞遐邇的北海道大學,是日本
史上七所帝國大學之一,北海道的第一學府。


  也是小Q的學校。


  小Q笑得合不攏嘴,沒想到大學時代像個文弱書生的W
竟然變成了一個陽光型男,從舉止談吐的氣度上,她看見
了W的成長。


  「待會找時間跟你聊,值班經理在注意我了。」小Q
回頭看了站在櫃臺旁西裝筆挺的日本中年男子,向W低聲
說道。


  「也好,我也還在工作中。」


  W從小Q手中接過了團員們的房間鑰匙和餐券,對照著
名冊清點完畢,小Q手裡卻還捏著一把鑰匙。


  編號1106的單人房鑰匙,那是飯店替代團導遊準備的
房間。


  這種專業的觀光飯店,因需求導向的關係,商務旅客
較少,以致於飯店在設計的時候便沒有配置太多單人房,
通常單人房都是導遊的房間。


  「這把是你的。」


  「1106啊,我前幾個月也住這一間。」W笑說,北海
道的行程他每半年就要跑上好幾次,早便熟門熟路,跟走
自家後院沒什麼兩樣。


  「哇勒,她一定是故意記你房間號碼。」我也跟著興
奮了起來。


  小Q算是大器晚成型的美女,直到大二下學期,才雕
琢自己顯露出鑽石般的光芒。


  當我們發現小Q懂得打扮之後,竟是如此甜美可人,
都紛紛感到扼腕不已。那時候她已經是W的女朋友,兩人
正濃情熱戀,難分難捨。


  我曾經和W開玩笑說,如果小Q當初被我追到了,肯定
不會發生兵變。

  那句玩笑話言猶在耳,我卻也成為了兵變事件的主角


  「你還恨她嗎?」我話鋒一轉問了嚴肅的問題。


  只因我永遠忘不了第一次看見好友流淚的表情。


  那時候的W是那麼痛苦無助,對還在當兵的他來說,
他什麼都沒有,小Q等同於他一切,他世界裡的全部。


  小Q因為戀情淡了,在感受不到愛的時候選擇離開,
許許多多的無奈都是寂寞使然。


  W的生命裡出現了一個破洞,無論如何努力也無法填
補的缺口。


  像是恆星毀滅之後遺留的災難,範圍大過他的世界,
吞噬著W的生命。


  他曾經對我說過,只有選擇恨她,才能產生支撐自己
活下去的動力。


  壓垮駱駝的最後一根稻草,份量驚人。


  W沈默良久,我相信此刻他心亂如麻,小Q突然出現,
會不會在已經癒合的傷口上再開出一道破口。


  這一點W自己也沒有把握。


  W透過電話釋放他的緊張:「其實我現在心裡很亂,
還有點慌,所以才打電話向你求救啊。」


  「有件事情我沒跟你說過,那是小Q怕你會太在意,
我才守口如瓶。」我決定告訴他一切的事實真相。

  「喔?」

  我吐了一口濁氣,慢慢地告訴他這幾年來,我在他和
小Q之間左支右絀的無奈。


  「當年,我為了小Q兵變你的事情對她相當不諒解,
曾經跑去找她興師問罪。但是,她只跟那個男人交往兩個
月便分手,她說男人只是想找個洗衣煮飯的黃臉婆結婚,
好給家裡一個交代。小Q渴望的是愛情,是溫柔的對待,
那個男人給了她錯誤的企盼,但是傷害已經造成,小Q知
道她對不起你。」


  「那天小Q哭了好久,說她不敢回頭找你,因為你一
定非常恨她。」


  的確,W恨她的無情,恨她的拋棄,恨她走得輕鬆,
片葉不沾身的瀟灑,恨她不把多年的感情當作一回事。


  就像洩了氣的橡皮球,拿在手中卻更加沈重。


  「小Q一直拜託我別跟你說這些,因為她不想對你的
生活造成困擾,她知道你去中國和俄羅斯自助旅行,那時
她佩服得不得了。直嚷著說,你竟然會有自己一個人走遍
亞洲的勇氣。」


  「我跟她說,是她給了你新生的勇氣,你知道小Q說
了什麼嗎?」


  W默然無語。


  「她說她不配……。」


  「後來她告訴我想到日本唸書,完成她的夢想。記得
那是你剛從大陸回來的時候吧。」


  「小Q說,你才是給了她完成夢想的勇氣,如果以後
有機會,她一定要當面說聲謝謝。」


  我言盡於此,雖然聽不見W的回覆,我卻聽見了情感
豐富的他輕聲啜泣的聲音。


  這兩人的緣分複雜糾結,藕斷絲連,也許是該做個了
結的時候。


  我知道W有曖昧的對象,也曾經一起吃過飯,是個大
方開朗的女孩。


  小Q的突然出現,會不會對他的生活造成什麼無法預
期的影響,都還是未知數。


  「就這樣啦,國際電話很貴,我先掛電話,你自己搞
定啊。」我笑說。


  掛上電話之後,我默默的點煙,陶醉在猛然吸進煙霧
的暈眩感裡。


  茫然。


  仁至義盡了吧,我想。


  苦笑。


  此刻自己正是泥菩薩過江自身難保,哪還有空閒去作
他們兩個的和事佬。


  如果米兒也像這樣突然出現在我的面前,我能不能這
麼理性且處之泰然。

  別人的事情說的容易,換成自己就難如登天。


  我知道那是一個深刻纏繞的結。


  雜亂中找不著線頭的心結。


  W和小Q一直認為我比他們成熟懂事,碰上什麼疑難雜
症都習慣於找我排解,只是這麼多年過後,當他們再度碰
上難題的時候,我這個心靈導師卻無計可施。


  對於愛情的態度,或許我比他們還幼稚的多。


  不求長進的墮落,這種自怨自艾的愛情觀,何時才能
夠解脫?


  我心一橫,抓起電話撥出。


  「喂~?」剛醒過來慵懶如貓的聲調聽起來總是迷人
無比。


  「有什麼事嗎?」絲絲知道打電話的人是我。


  「我想問妳肚子餓不餓。」我支支吾吾的說著。


  絲絲噗哧一笑,昨天晚上,我也向她問過這句話。


  「你這人怎麼老是問人家肚子餓不餓?你很餓啊?」


  「是有一點。」


  「想約我吃飯……還是想約吃飯後的活動?」她嘻的
一聲,看穿了我的意圖。


  我笑了。


  「兩者都有。」我說。


  「真敢講,你怎麼知道我一定會答應啊?」絲絲提高
聲調質疑我。


  「答應前者還是後者?」我將問題拋回絲絲身上。


  「吼!你說話超賤,我不想回答。」絲絲哼了一聲。


  但隨即說道。


  「但是,我喜歡誠實的人。」


  「如果你能哄我開心,就跟你出去囉。」她輕笑的聲
音鑽入我的腦門,毀滅了恪盡職責把關的理性大軍。


  「所以說是看我表現?」


  絲絲嫵媚的笑著:「好好表現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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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一年我二十五歲,剛從陸戰隊退伍。

  一身學無所長,念的又是不上不下的私立大學,講白
了就是要學歷沒學歷,要能力也沒能力的社會新鮮人。


  這麼多的大學,也就養出了這麼多和我一樣徬徨的畢
業生,當兵一年半,我的生命也空白中斷了五百多個日子
,女朋友跟人跑了,想想過去二十幾年的人生,還真是徒
然虛度。


  昇哥是我一位從小一起長大的好兄弟阿千的同梯。


  雖然他們入伍的時間比我晚半年,但是我還沒退伍前
,就曾經耳聞昇哥把妹功力一流,曾經睡過上百個女人。


  他說,這只是想得起來的部份,不包含酒店小姐。


  碰上這種情況,只要是正常的男人都會對他敬若神明
,五體投地的佩服。


  但是我的個性乖戾,不是這麼容易相信別人的類型,
凡事我都要眼見為憑才能心服口服。


  這也就是為什麼昇哥要找我們去夜店泡妞,想要在我
面前露一手的原因。


  真正的高手,名譽重過一切,絕不容許被人看不起。


  阿千在大學時代是個風雲人物,當過學生會長,在我
們都還騎悍將的那個年代,他就已經開了一台馬自達在校
園裡耀武揚威,泡妞理論也是自成一格。


  這兩人都是性格外放的臭屁鬼,手底也多少真有點材
料,共通的一點便是一張嘴能將女生哄得心花怒放,然後
不費吹灰之力手到擒來。


  除了這兩個好友外,剩下一位曾經在大學時代和我同
甘苦共患難的好兄弟W,那時正在神州大陸苦行,幾個月
沒消沒息,不知道是不是跑去少林寺拜師學藝,看破紅塵
出家去了。


  因為念的學校不上不下,我也就找了一個不上不下的
業務工作,擔任日商的電子業務,專跑園區和科技公司,
說是業務,領的卻是一個月幾萬塊的死薪水。


  這樣平淡的日子過了一年多,我還是依然每天在MSN
的暱稱上喊著我要交女朋友,但是自己卻不敢勇於踏出第
一步,只敢打打嘴砲罷了。


  工作的關係,來往各家公司都認識不少亮麗時髦的OL
,雖然平時也會相約一起跳舞喝酒,卻從未擦出過火花,
每天重複無奈的上班下班,日復一日的生活簡直淡出了鳥
來。


  W從國外回來,竟然考上了導遊執照,靠著壯遊訓練
出來的膽識和口才帶團旅遊,過著每天以飛機為家的生活
,成為了旅行社的紅牌導遊。


  去夜店的那天,W正好帶一個日本團北海道,不克前
來。


  雖然我向昇哥誇下海口,說有一就有二,其實心裡是
毫無把握的。


  絲絲離開之後,台北未明的夜色就像巨大的黑幕將我
籠罩。


  一直嚷嚷著想交女友的我,到這種關鍵時刻,竟然開
始膽怯。


  我本以為那時候的情傷已經痊癒,沒想到傷口如此巨
大,而癒合的速度卻慢了些。


  該踏出一步的時候,我開始猶豫,然後禽獸不如。


  我不想搭車,想在夜風裡走一走,清醒一身酒氣。


  凌晨四點,我接到昇哥的電話,他問我搞定了沒有。


  坦白從寬,我知道我辜負了他的用心,昇哥笑罵我腦
袋有病,我卻向他誇下不切實際的海口狂言。


  鼻尖似乎沾黏著絲絲髮梢的味道,那是酒氣和香奈兒
五號混和而成,迷人芬芳的成熟香氣。


  凌晨五點,我枯坐在自己最喜歡的深藍色絨布沙發上
,手機放在身旁,依然沒有睡意。我面無表情的看著重播
的電視節目,還在等待,那一通兩個小時前就應該撥來的
電話。


  甚至有點後悔將自己偽裝成情場聖手的模樣,我敢做
敢玩,卻不敢不在意一切。


  絲絲沒有給我電話,直到黎明前一刻,我進入夢鄉之
際,手機還是不聲不響。


  我睡到中午才起床,第一件事便是察看手機有無來電



  有通簡訊,上頭寫著:『對不起,我一回家就睡著了
,實在是太累了。現在才告訴你不知道會不會太晚,我平
安到家了,嘻。』


  我似乎看見了那一位穿著藍色細肩帶的漂亮女孩臉上
甜甜的笑意,輕吐著可愛的舌頭,故作無辜的表情。


  掛念了一整晚,可笑的不是她的安危,只是她在不在
意我這個人罷了。


  我苦笑,心裡感到滿足,立刻回了一通簡訊。


  『其實我也是一到家就睡,像隻豬一樣睡得很熟,所
以妳現在告訴我並不會太晚,時間真是抓的剛剛好。』


  然而我卻是言不由衷,虛偽且噁心的諂媚。


  不過至少還有機會吧,我告訴我自己。


  我連她的本名都不知道,卻和她有過一次激情的熱吻



  我們的關係跳躍式的從約會準則第三步開始,此刻我
卻惶然無助,不曉得該怎麼回頭進行第一步。


  以前我喜歡看類似戀愛教戰手冊的書籍,雖然現在不
流行了,裡頭的內容也已經陳舊過時。但是當時在一群剛
上大學的男生之間,可是人人奉之為聖經熟讀百遍。


  藉著簡訊往來,我和絲絲交換了MSN。


  她的頭像是拿著手機自拍的笑靨,若是沒見過她本人
,也許我會以為這是角度取巧,其實本人相貌必須減去三
成。


  網路上的陷阱太多,難免會讓我這依網路為生的男人
有點戒心。


  比照我對話的小心翼翼,絲絲的態度顯得落落大方,
沒有讓我造成一點點的壓力。


  幾句閒聊之後,我鼓起勇氣開口詢問。


  「妳覺得昨晚如何,好玩嗎?」


  「嗯……還算不錯啦,只是最後面的國王遊戲有點太
刺激了,哈哈。」她給了我一個吐舌頭的表情符號。


  「我也沒想到阿昇會這麼敢講,不過他也是出自善意
,只是為了炒熱氣氛啦。」


  這不是違心之論,昇哥這麼做只是為了炒熱氣氛後的
行動罷了。


  「妳覺得我怎麼樣?」不知怎麼著,我竟脫口而出。


  絲絲顯得有些錯愕,半晌之後才回我訊息。


  「該怎麼說呢,我還不夠認識你,只覺得你講話還蠻
有趣的吧。沒辦法說得太準確深刻你是一個怎樣的人」「


「如果昨晚我沒說要去吃東西,妳會答應嗎?」


  「這個嘛,現在問我可能不會了吧,哈。」這句話,
來的毫不猶豫。

  我不禁要想,昨天晚上發生的一切,是不是我個人的
一廂情願。


  昇哥說的好:「出糗不會死,沒打到砲才會死。」


  也許昨晚,我潛意識裡還記著這句格言,才會處心積
慮的誘惑絲絲上床。


  幸好在最後關頭踩了煞車,對我來說,出糗比死還難
過。


  「誒,你們真的很敢耶,第一次搭訕見面的女生就想
上床,男生腦子裡只有那種東西嗎?」


  「真要這麼說,我也不能反駁,不過我可以告訴妳我
有一半不是這樣。」


  「一半?哪一半?」絲絲疑惑問我。


  「上半身不是這樣。」我笑說。


  「你說話真的很賊,模稜兩可的,你是想說你不是個
依靠下半身思考的男人嗎?」


  「正是如此。」


  「我才不相信,嘻。」又是那個吐舌的表情。


  「我又覺得累了,先去睡回籠覺囉。」絲絲送出這一
道訊息之後,也沒等我說再見便顯示了離線。


  我心裡七上八下,怔在電腦螢幕前,不知道是不是自
己說錯了話。


  從她離線的那一刻起,在我平靜的生活擲進了一顆大
石,激起陣陣浪花。


  不但始料未及,也無力抵抗。


  我聽見電話鈴聲響起,以為是絲絲撥來電話,興高采
烈的接起,卻是粗厚的男音。


  「聽說你們昨天去PUB黑皮?怎麼沒揪我?」居然是W
從日本撥來越洋電話,這個小子為了幹譙我還真是不計成
本。


  「你要工作吧,窩在一堆大學女生群裡,這麼爽還要
我揪?」


  「好啦,我開玩笑的,難道我會為了這種無聊事打國
際電話浪費錢嗎?」W笑得爽朗。


  然後他神秘兮兮的說:「我跟你說一件事……。」


  「啥?」我一點兒也不好奇。


  「我遇到小Q了。」


  無法預測的緣分總是來的突然,如同洶湧的巨浪毫不
留情的將我們吞噬。


  稍一不慎,便有滅頂的危機。


  對我來說是如此,W亦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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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很多年前會去夜店玩的女生大都是個性比較豪放,敢
穿敢玩的類型。

  但是這幾年來,到這種連高中生都在夜店玩瘋的年代
,其實女生的組織成分複雜了許多。

  只要別挑到人妻或是有錘子的,搭訕方法正確還是有
很高的成功機率的。


  我有個朋友叫做昇哥,因為他的生活就是夜夜笙歌。


  這個人長的稱不上帥,還有點遺傳性的落髮微禿,兼
之身材瘦弱,全身上下唯一厲害的地方就是他一張舌燦蓮
花的喇叭嘴。


  有次昇哥找我們幾個好朋友去夜店,本來沒有正妹的
酒攤我不太想跟,但是昇哥跟我們拍胸脯保證到店裡之後
一定會有。


  那天晚上,幾個男生精心打扮之後齊聚在Baby18門口



  昇哥說,要輕鬆搭訕把妹,就要去這種喝到飽的店,
機會成本較低。在perfume那種消費較高的店要達成搭訕成
功的目的,所費不貲,他不幹這種事。

  他找夜店的攤,男生從來不會超過四個人,他說這樣
包廂才會坐的下。


  那天晚上,我看著空蕩蕩的包廂,和其餘兩個面目猙
獰的男人。我實在是不太相信昇哥有能耐將包廂塞滿。


  說實在話,我不會跳舞,個性又陰沈,通常我去的店
都是Lounge,喝酒談天的地方。


  在baby18裡震耳欲聾的樂音讓講話的聲音都聽不清楚
,要怎麼搭訕?


  昇哥笑說,所以這就是我們弱的地方。


  看看外頭吧台那幾個老美,他們個個都貼在正妹身旁
,頓時點燃我們國仇家恨的滿腔怒火。


  昇哥倒是老神在在,他說:「繞到背影很美的正妹旁
邊看看,你們馬上就會感謝這些外國人。」


  阿千依言而行,拿著空酒杯假裝續杯,鑽進人群裡觀
望之後臉色發白的回來了。


  「好一尾活龍啊!」


  「老外都是佛心來的,難怪歐洲會有龍騎士傳說。」
阿千驚嚇的程度彷彿歷盡萬劫。


  「今天場子裡有慶生的,那種不可能成功所以不用考
慮,帶錘子的可以自動放棄,就算女生肯給搭訕,也沒必
要惹惱對方的錘子。看到左邊那幾個散咖了嗎?」


  昇哥手指著舞池裡三個扭腰擺臀的女生。


  「她們肯定是來吸引男人目光享受虛榮感的。」


  「等我一下啊。」他笑吟吟的抓著一隻啤酒就跳進舞
池裡,如魚得水的搖擺到三個女生身旁跳貼身舞,剩下我
們兩個人在包廂裡乾瞪眼。


  我心想昇哥用這種爛招,怎麼可能搭訕成功,被打的
滿身槍倒是比較可能。


  於是我拿著酒杯走道吧台換酒,一邊觀察從一進店裡
就在吧台旁穿梭的幾個老美。


  這幾個老美長的普通,穿的普通,和我們唯一不同的
地方就是金髮碧眼,和大方開放的態度,他們通常會貼到
獨自換酒的女人身旁,藉故與之搭訕幾句,講幾個美國老
梗爛笑話讓女人笑的花枝亂顫,酒意加上笑意使戒心放鬆
之後,老美毛茸茸的手便搭上了女人的肩膀。


  因為音樂震耳欲聾,老是大聲說話也十分累人,他們
便製造了附耳攀談的情境,不停的讚美女人的性感和魅力


  
  幾杯迷湯一灌便讓女人心花怒放,緊接著老美們便邀
請女孩到他們的包廂黑皮,這時候成功的機率極高,然後
便是讓台灣男人恨的牙癢癢的PUMA哈洋屌劇情上演。


  換完酒之後回到自己的包廂,赫然發現包廂裡多了三
個女孩。昇哥得意洋洋地向我招手,他用的還不就是老美
那幾招。


  藉故攀談、有意無意的肢體碰觸、讚美與高捧。


  成功邀請女生來到包廂之後,才是真正挑戰的開始。


  當男人都認為女人到夜店都是哈洋屌的時候,女人們
也認為男人精蟲上腦,到夜店只是為了找打砲。這樣無疑
是宣判了自己的死刑。


  要讓對方認為我們會玩,而且懂得怎麼玩,而且會遵
守最基本的禮貌與規範。


  態度大方而不逾矩(欲舉?)適當的讚美而不諂媚。


  「講話的時候看她們的眼睛,別看她們的大腿。」昇
哥如是說。


  這種要求對一個正常的男人來說是個嚴苛的考驗。


  短裙長腿就在眼前,若隱若現的裙下風光又怎麼不讓
人目眩神移。我拿了外套丟給穿著藍色細肩帶上衣的絲絲
,讓她蓋在腿上。


  阿千那個傻帽連忙照辦,這種舉動引起女孩們一陣歡
笑。


  昇哥滿意極了,女孩們已經卸下第一道心防,彼此能
夠玩的更開。


  我們開始進行我最討厭的『數人舉手』遊戲,每次玩
這遊戲,喝最多酒的人都是我。


  幸好這次有人比我更遜,反應慢半拍的絲絲輸了幾輪
之後,俏臉早已泛紅。


  她捧著燒燙的雙頰說不能再喝了,不然恐怕要醉了。


  當然沒這回事,遊戲繼續進行。


  玩過了倒楣拳、北投拳、虎克船長之後,連阿千都快
倒了。


  這小子酒量奇差無比,三杯SHOT就讓他面紅好似關公
,可惜他的赤兔馬現在還生龍活虎。


  酒酣耳熱之際,大家的氣氛越來越熱絡,昇哥提議玩
國王遊戲。


  女孩們頓時羞紅了臉頰,她們心裡想的和我們都一樣



  昇哥連忙解釋,再三保證不會做出過份的舉動,這才
讓女孩們放下心。


  從剛開始彈耳朵,捏鼻子等等無傷大雅的命令開始,
到用吸管傳酒,國王遊戲越玩越大膽,玩開來了之後,什
麼保證全拋在腦後了。


  昇哥一直都是最清醒的人,他掌控著遊戲的步調,第
一個提議用嘴巴傳冰塊的人就是他老兄。


  「五號和一號用嘴巴傳冰塊。誰抽到五號跟一號?」


  絲絲嬌嗔一聲,她手裡握著的紙片寫著五號。


  而一號是我。


  同儕的壓力是很大的,在芬和小嘟鼓掌叫好之下,倒
楣的絲絲也只好含著冰塊嘟著嘴靠近我,我皺著眉頭不知
該如何是好。


  昇哥在我耳邊說:「大方一點,願賭服輸啊?」


  我一陣猶豫,絲絲嘴裡的冰塊越變越小,只能與我緊
貼著嘴唇,以舌頭將冰塊送進我的嘴裡。


  冰塊在酒水和唾液的混合之下早就融化成水,我感覺
到絲絲舌尖的柔嫩,輕輕一觸之後立刻分開。


  昇哥大叫道:「冰塊勒?」


  我一攤手:「融化了啊。」


  「那不行,要重來喔,要看到冰塊才算數。」


  有一就有二,這一次絲絲動作不再扭捏,含著一顆冰
塊,快速的遞到我的嘴裡。


  只是第二次的唇肉接觸,我們彼此眼中都蘊著暖意。


  阿千和芬不勝酒力,已經靠在一起昏昏沈沈。


  絲絲搖搖晃晃的起身,後勁猛烈的Vodka已經發揮了
作用,她說要去廁所。


  和她眼神交會之間,我已經知道了她的用意。


  這時候時刻已近散場,舞池裡只剩下幾隻小貓,大部
分的舞客不是已經離開,就是醉倒在包廂裡。


  我陪絲絲走到廁所旁,卻把她拉上樓梯,在陰暗的角
落意猶未盡的熱吻。


  「我第一次和陌生人親嘴。」絲絲靠在我的懷裡呢喃
說著。


  「我也是啊。」我笑著說。


  但是我說謊。


  「待會我送妳回家吧?」我問她。


  「但是我和家人一起住耶……恐怕不太方便。」絲絲
意有所指的放出軟釘子。


  「我是說,送妳回我家。」我聳聳肩,一臉無奈的說



  她俏臉飛紅,伸手打了我一下:「你很賤。」眼裡卻
是洋溢著笑意。


  那天晚上,凌晨兩點半,我和絲絲搭上計程車。


  絲絲渾身無力的靠在我的懷裡,睡意漸濃。


  然而到了這種地步,我甚至還在掙扎著,究竟該不該
帶她回家。


  也許會從此發展戀情成為男女朋友的關係,也許只是
一次偶然邂逅的一夜情。


  這種關係,真的好嗎?


  計程車在台北市亂繞亂晃,一如我的心亂如麻。


  「你在想什麼?」絲絲見我眉頭深鎖,有氣無力的問
著。


  「沒什麼……妳肚子會餓嗎?」我展顏笑道。


  絲絲笑了,那甜美的笑容裡卻隱含著釋懷的味道。


  「真是個沒情調的人,不過這樣也好。」女孩也懂我
話中含意。


  填滿胃裡空虛之後酒也醒了,夜幕依然深沈,微弱散
發著星光。


  絲絲不讓我繼續送她回去,招了台計程車,向我回眸
一笑。


  「那……我回去囉。」


  「恩,到家告訴我一聲,我給妳電話號碼。」


  上計程車前,絲絲突然靠近我,給了我一個意味深遠
的輕吻。


  「等我電話……。」她吐氣如蘭,眼底迷濛的說著。


  「我會的。」


  「路上小心。」


  這件事被昇哥知道之後,他大嘆我沒腦沒種,枉費他
替我製造了一個千載難逢的好機會。


  「絲絲那麼正,哪有人把到了口的肥肉又送回家的啊
?」昇哥一拍腦袋,簡直快要暈倒。


  「有一,就有二。」我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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