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

  聖誕節過去,接近年末的這一陣子訂單不多,妳也閒的
發慌,每天唯一值得期待的事情便是與他的簡訊往來。


  妳知道他忙,卻不能抑制自己不斷發送簡訊的慾望,事
實上,從那天的晚餐之後,妳和他已有兩個禮拜沒碰上面。
妳還沒確定他的心意,幾天冷靜下來之後,妳赫然發現對他
的瞭解不夠深入,慌忙的將自己從一廂情願的寂寞情愫內抽
離,沒想到,愛上一個人很快,要認識一個人卻這麼難。


  妳翻開自己腦內的記憶書頁,仔細的檢視關於他的資訊
,知道他比妳大兩歲,是個認真勤快的業務高手,身邊除了
一台還在背車貸的Golf房車外一無所有,是個寄居租屋的無
殼蝸牛。


  他有種文人的儒雅特質,以及能夠輕易將妳馴服的溫柔
眼神,除此之外,妳還知道他對生活品味的堅持,雖沒去過
他家,但想必也是整潔乾淨的吧。


  嘆了口氣,妳才發現,將想念他的情緒從胸中抽離之後
,空出來的部分太大了,連呼吸的聲音都在裡頭迴盪碰撞。


  其實,妳很想再見他一面。


  為了揮去那些揮之不去的思念,妳打開衣櫃拿出了明天
上班要穿的套裝,將床邊的熨斗插上電,準備自行熨燙衣物



  說來可笑,出社會這麼久,一個電熨斗也買了這麼久,
這卻第二次使用。妳習慣將套裝交給乾洗店,只要付出金錢
,他們就會把套裝熨燙的平整如新,一絲不苟。妳喜歡襯衫
漿過之後的氣味,那會為妳帶來更努力工作的衝勁。


  上次使用電熨斗時發生了一件慘劇,妳不知道熨斗的溫
度會越來越高,也不能衣服上停留太久。妳曾經在電視購物
上看過一款號稱不會燙壞衣物的熨斗,蒸汽式並且有著膠質
熨燙面的高科技產品。


  可惜妳購入的那款式,只是大賣場價價促銷的便宜貨,
一隻三百五十元。


  那次的緊張與恍惚交錯,使妳損失一件價值六千大洋的
G2000外套,那是妳曾經買過單價最高的一件單品。隨著上班
時日越久,衣櫥裡的套裝也越來越多,到最後妳乾脆不洗不燙
了,全數交給每週三會到公司收衣服的洗衣店人員,以金錢
來解決麻煩事。


  意外的,妳第二次嘗試燙衣服卻順利無比,放下熨斗,妳
拿起外套審視哪裡還有不夠平整的地方,心裡難免得意。妳忙
得不亦樂乎,奇妙的期待起明天一早上班的行程,妳會在六點
半鐘準時起床,洗臉刷牙,泡一杯熱咖啡醒腦,替自己上個漂
亮的妝,然後穿著自己熨燙的套裝出門搭捷運。


  原來自己動手做也能這麼有樂趣,妳笑得合不攏嘴,下次
,妳還想是著自己下廚做豐盛的料理,不要老是吃燙青菜和水
煮蛋了。


  一切準備就緒,妳關掉客廳的燈,一泓月光跳進了屋內,
銀白色的美麗使妳不忍拉上窗簾。妳的世界剎那間安靜了,妳
像隻慵懶的貓爬上沙發,屈著腿往窗外看,今晚的月色美的驚
人。


  還沒入睡,妳就已經自陷於綺麗夢境之中,深吸了一口氣
,填滿胸腹的空虛。如果,這時候身旁能有個人給予溫柔擁抱
,那該有多好。


  女孩的情緒如潮水般易變,來的無聲無息,去的洶湧無比



  妳在黑暗與光亮的交界側躺著,月光灑落在妳的身上,沒
有溫度的光。妳看著手機螢幕,正想發一封簡訊給他。


  不知道他睡了沒有,或是還在外頭跑業務呢?


  正想按下發送鍵,妳的手機突然來電鈴聲大作,嚇得妳差
點丟了手機。妳接起電話,聽見了男人的聲音。


  妳再也熟悉不過的聲音。


  不是他,卻是他。


  「嘿,這些日子過的還好嗎?」他那蒼涼的聲線依舊,以
富含韻味的音律說話。兩年,七百多天,那個曾經讓妳掏新掏
肺的男人,又出現在妳的耳邊。


  「你……怎麼會打電話給我?」妳正努力的使自己的情緒
安定下來,以平靜無波的聲調回應。


  「我剛從歐洲回來,一年多沒回台灣了。哈,可笑,回來
卻發現自己在台灣已經沒有朋友了。」他自嘲似的笑著。


  「我不算是你的朋友。」妳冷冷的說道。


  是的,他不是妳的朋友,當妳哭著求他別走,他冷硬如石
的情緒和決定擊碎了妳,而那些碎片還得讓妳自己來收拾。妳
冷酷的回答沒有嚇著他,這個男人兩年來或許也有所成長,他
以沉穩的語氣笑著:「妳別這麼無情,我只是打電話來向妳問
好。半年前父親過世之後,我在台灣也沒有親人了,唯一能夠
說心裡話的也只剩下妳。」


  聽到他父親過世的消息,妳驚訝無比,那位慈祥和藹的伯
伯竟然已經走了。


  「伯伯他……走了?」晚了半年聽見噩耗,妳還是難忍悲
傷,畢竟在他狠心離開那時,伯伯曾經親自來向妳賠罪,痛陳
兒子的不應該,一個年過六十的長輩在妳面前低頭,不諒解這
三個字妳又如何能說得出口。


  「癌症。我在醫院陪著他走到最後。」他無奈的說。


  「我把父親留在歐洲的行當與不動產都處理了,想回台灣
重新開始。」


  「你的女友呢,不是跟著去歐洲了麼?」妳想起了那位橫
刀奪愛的美人,試探性的開口問道。


  「早分手了。」


  妳雖看不見他的臉,與他初識時的場景卻在腦海中浮現。
「她太過市儈,凡是都以錢來斤斤計較,我爸實在是不喜歡她
。」


  「那時為了與妳分手這件事,他幾個月不跟我說話。」他
苦笑。


  「我沒臉見妳,當然也不敢打電話給妳。」


  「嘿,Ruby,妳別誤會。我只想知道妳現在過的好不好,
沒有別的用意。」只有他,會叫妳Ruby,這曾經是妳們倆人之
間親暱的象徵。


  妳不太習慣,掙扎著回應他:「別叫我那個名了,我早已
經不是你所知道的那個Ruby。」


  「好,好。那我該怎麼稱呼妳?」


  反而,尷尬的是妳。


  妳畏畏縮縮的說:「時候不早,我明天還得上班,先睡了
。」


  他不疾不徐的在妳掛斷電話前說:「我在安和路開了一間
餐廳,有空來坐坐,我請妳吃一頓豐盛的晚餐。當然,是我親
自下廚做菜。」


  「安和路二段31號。」


  「我等妳電話。」他說。



  妳猛烈的喘著氣,就像剛跑完五千公尺慢跑,摀著臉不知
如何是好。


  心裡複雜紊亂的情緒難以整理,遮不住的眼淚,靜悄悄的
從妳指尖滑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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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novelcash 發表在 痞客邦 留言(9) 人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