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小寶

  我連忙追問寬伯詳細內容,他酒喝多了,說起話來有些顛三倒四,
我花了不少心思才將寬伯的話拼湊出一個大概的脈絡。

  據寬伯所言,那一位以前在這球館打工的女孩子,大家都叫她小寶
,也是我們學校的學生。

  小寶一個人從南部上來桃園念書,從小父母親就都過世了,她是讓
年邁的外婆帶大的孩子。

  隔代教養的諸多問題並沒有發生在早熟懂事的小寶身上,她靠著幫
外婆撿破爛做資源回收之外的時間用功苦讀,好不容易考上了大學。

  上了大學之後由於家境清寒,她每天都忙著打工賺錢籌措生活費,
她是一個堅強的女孩子,隻身在外地求學,雖然生活過得貧窮困苦,還
是能夠天天笑臉迎人。

  球館老闆知道她的生活困苦,還特別替她加薪,從每個小時一百塊
錢加到每小時一百五十塊錢的高薪。

  當年大學生打工的行情,飲料店是一個小時七十塊,速食店則是約
八十元起跳。

  除了球館的夜班工作,小寶下午沒課的時候還兼任家教,生活過得
緊湊又忙碌。

  因為小寶外型清秀漂亮,又很得人緣,寬伯這些常來球館的長輩都
很喜歡她,也心疼她的堅強與努力,沒事就會替她帶個便當飲料,讓她
能省下一餐的開銷。

  只不過,在三年前的某一天,寬伯一行人下班後準時來到球場報到
,大家心裡期待的都是看到站在櫃臺裡小寶親切的笑容。

  但是那天,小寶無故曠職沒有上班,大家心裡奇怪,小寶從來不請
假,怎麼會突然曠職?

  老闆打電話到小寶家裡找她,不管電話怎麼響,就是沒有人接聽。
一天、兩天、三天……小寶像是人間蒸發似的從大家面前消失了,有人
還說,也許小寶找到了金龜婿好老公,過著幸福美滿的日子。

  那些都是沒根據的猜測,對寬伯來說,失蹤的小寶使他擔心不已,
好幾天都睡不好覺。

  球館老闆也試著通知學校和聯絡小寶在南部唯一的親人外婆。

  這才赫然發現,小寶也很多天沒到學校,教官和同學們都急著找她
,而她在南部的外婆,一年前也已經過世。

  寬伯感慨的說:「唉,小寶真是個好孩子,我本來還想讓我兒子去
追她,看看能不能讓她當我們家的媳婦,現在人不知道在哪裡……。」

  他長吁短嘆的說著,我們聽了也有些感傷,我不禁要想,或許……
躲在我家裡的女鬼就是──小寶。

  和小香有點相似的臉孔,小狄在浴室裡找到的那支三年前的手機,
諸多巧合都讓那女鬼和小寶連上了線。

  我問寬伯:「小寶是不是很愛唱歌?」

  寬伯瞪大了眼睛,奇道:「你怎麼知道?以前她常常唱歌給我們聽
,整理球道的時候還會啦啦啦的哼著歌咧。」

  小香也問我:「靠,你怎麼會知道她喜歡唱歌啊,你認識她喔……
?」

  「妳還記得,大一的時候有次妳來我家吃鹹酥雞的事嗎?」我提醒
小香。

  「記得啊,那又怎麼了?」

  「那天我的電視不是開得很大聲?其實,那是因為晚上我買了鹹酥
雞回家,正要開門的時候,聽見應該沒人在的屋裡傳出女生唱歌的聲音
。我很害怕,才把電視音量開大壯膽。」

  我將住入那間屋子以來幾次碰見女鬼的情形詳細說了,我親眼看過
她,看過那個長得和小香很像的女孩子。

  辰育也嘖嘖稱奇,說道:「不會這麼巧吧……。」

  寬伯則是有點激動的說:「如……如果你說的是真的,那小寶不就
已經……。」他顯得垂頭喪氣,非常傷心。

  「寬伯你別這樣,我們只是猜測,事情還沒個準呢,世界上長得像
的人那麼多,那個女鬼不一定就是小寶啊。」

  我連忙安慰寬伯,他已經上了年紀,心情起伏太大對身體不好。

  當晚寬伯心情低落的回家去了,我和小香卻念茲在茲的討論著,那
些在我家裡發生過的種種怪異現象究竟是不是她想要告訴我們什麼。

  我一直認為她對我沒有惡意,那天夢見她的微笑,至今仍然記憶猶
新,就像是寬伯口中所說,那種溫暖人心的微笑。

  隔天我和小狄說了這件事,他也是驚訝萬分,我們於是起了個念頭
,想要查明躲在家裡的「她」,是不是小寶本人。

  後來回想起來,那說不定就是我這輩子所做的……最錯誤的決定之
一。

              ◎◎◎

  我們挑了一個小時候都玩過的遊戲,打算請她現身。

  「筆仙」。

  那天晚上,俊開知道我們要作一件瘋狂的事,早早便跑到女朋友家
過夜,不敢和我們一起待在屋子裡,於是只有我和小香、小狄三人進行
筆仙遊戲。

  深夜十二點,我拿出準備好的白紙放在桌上,紙上事先寫了很多選
項,我和小狄兩人共同捏著一支原子筆輕輕放在紙上寫著「本位」的地
方。

  小香緊張不已,神色惶恐的說:「你們真的要請她出來嗎?會不會
出事啊……?」

  我給了小香一個擁抱,「如果她想告訴我們什麼,而一直不能傳達
出來,那不是太可憐了嗎?相信她不會害我們的。」我緩慢且堅定的說


  一切就定位之後,我開始照著小時候玩筆仙的記憶唸著:「筆仙筆
仙請你現身。」

  唸了數次,那支筆動也不動,我不死心的繼續說著:「如果妳在的
話,請妳給我們一個回應,那天晚上,是不是妳對我唱歌?」

  這時候,窗門緊閉的屋子裡突然吹起一陣陰風,掃得我們心內緊了
一下,手中的筆開始有了動靜。

  只見那支筆在本位上緩慢移動,我和小狄也緊張了起來,我和他的
手都不敢用力,原子筆受到了不明力量的牽引。

  筆的軌跡移到了「是」的上頭畫了圈。

  我又問道:「妳這幾年一直都在這屋子裡嗎?」

  原子筆在「是」的上頭畫了兩圈,也就是說,她一直在這沒有離開
過。

  我和小狄對望一眼,拼命壓抑自己害怕的情緒,我鼓起勇氣問她:
「請問,妳……是在保齡球館打工的小寶嗎?」

  那隻原子筆突然飛快的動了起來,一股強大的力量扯著我和小狄的
手在「是」上激動的畫圈,小香摟著我的手越來越緊,害怕得快哭了。

  之前的猜測果然沒錯,這些年來躲在我房子裡的女鬼就是寬伯口中
的──小寶。

  「寬伯很想念妳,他和我們說了妳的事情。」我嘆了口氣。

  原子筆緩緩移到喜怒哀樂的「哀」字上,畫了一個不成形的圓。

  小狄也開口問:「請問浴室櫃子裡的手機,是妳的嗎?是妳讓它震
動的嗎?」

  接連幾個問題,解開了我們心中的疑惑,最後,我問了最應該問卻
也最不該問的問題。

  「妳……是怎麼死的?是不是有事情要告訴我們?」

  沒想到話才剛出口,兩個房間半開的門突然碰地關上,發出的巨響
將我們嚇了一大跳。陽台旁的窗戶玻璃猛烈的震動,室內燈光忽明忽暗
,而我們玩筆仙的小桌子就像是有一隻手托著不斷往上抬,我和小狄用
盡力氣才壓得住桌子。

  啪地一聲,客廳的燈自動關了,突如其來的黑暗讓我們三個人陷入
恐慌,小香放聲尖叫,我急忙大聲說:「如果妳不願意說,請妳回本位
,我們會找其他方法幫妳。」

  我們手中的筆在紙上亂飛,畫得我和小狄手上都是原子筆墨水痕跡
,騷動了一陣子,筆突然停下。

  我發覺一直渾身發抖的小香突然沒有動靜,才想問她,隨即小香嗚
嗚咽咽的痛哭失聲。

  她的哭聲不像是小香自己的聲音,多麼哀傷斷腸,又令人感到不捨


  「她」藉著小香的身體痛哭,釋放多年來的苦痛和淚水,「她」緊
緊抱著我,淚水無止盡的潰堤。

  我對著空中大叫:「我們一定會幫妳想辦法,請妳從小香身上離開
。」

  天花板上的燈發出電流干擾的刺耳聲音,突然眼前一亮,屋裡的騷
動在一瞬間平息。

  我和小狄的手因為太用力捏著筆而泛現紫色,那支筆卻在一切恐怖
的靈騷都平息之後,在紙上寫了幾個殘破的國字。

  小狄一看「媽呀」一聲丟了筆,拉著我和小香奪門衝出。

  因為小寶在紙上寫的是──「快……走好多鬼……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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