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天之後,蘇菲在松山高中附近的出租練團室見到了樂團成員們
,一個傳統編制的搖滾樂團,雙吉他、貝斯、鼓手,還有一個鍵盤手
。盧恩帶蘇菲上樓,笑說這樂團都是些長不大的大男生,聽見有個美
女要加入樂團,每個人都興奮的像猴子似的。


  推開厚重的隔音門,裡頭三個男生正在裝設音箱與自己的樂器,
一見到盧恩身後的蘇菲,紛紛停止了手邊的動作。六隻眼睛的目光焦
點不約而同的移到了蘇菲臉上。


  「大…大家好,我是蘇菲。」她笑的很僵。


  蹲在角落,穿著黑色襯衫的男孩一躍而起,跑到蘇菲面前握起她
的手:「蘇菲妳好!我是這個樂團的團長,叫我阿砲就好了。」他的
音量也就像一座五吋艦砲般驚人。蘇菲有些錯愕,這也太過熱情了點
,礙於盧恩的面子,她只能一再地僵笑。


  「我來介紹吧,喂,阿砲把你的髒手拿開啦!」盧恩推開熱情如
火的阿砲,哈哈大笑。


  「他這人瘋瘋癲癲的,妳不用理他。」盧恩轉頭對蘇菲說。


  蘇菲聳聳肩,說:「很適合玩樂團,不是嗎?」


  盧恩逐一介紹了樂團成員:「主音電吉他是Mike,鼓手是阿砲,
貝斯是我,Keyboard則小球負責。」他所點到的人一一向蘇菲問候示
意,在蘇菲眼裡看來,Mike比較喜怒不形於色,一張撲克臉,在盧恩
介紹團員時,也只是點頭微笑。小球和阿砲就像是人來瘋的類型,兩
人一搭一唱繞在蘇菲身旁轉圈,搞得本來有些怕生的蘇菲也放開心胸
,和他們玩在一起。


  Mike拿了把電吉他給蘇菲,「想不想試試看?」他的嗓音很沉,
深沉得像是一道不斷吸納海水的漩渦,有種特殊的磁性。


  蘇菲接過吉他,心想這是試我功力來著,接了音源線之後坐在高
腳凳上,憑著過往的記憶隨手彈出了一首曲,一開始手感還不太習慣
,蘇菲走了幾個音,但隨即又回復正常。她閉上眼睛,回想起大學時
代苦練吉他與打鼓的記憶,就是那一首,Eagles永恆的經典歌曲「Ho
telCalifornia」。


  令人沉醉的前奏,蘇菲徜徉於音樂的旋律裡,漸漸的忘記了指法
,樂譜,她憑著感覺彈琴,這種感覺很快樂,短暫的幾分鐘裡,她專
注於音樂而能輕易拋開那些揮之不去的煩惱憂愁,輕輕的壓了弦拉音
,蘇菲聽見另一把吉他的聲音。


  Mike也拿起吉他與她合奏歌曲,這男人的吉他技巧極好,準確無
誤的銜接上曲調,他的吉他音調補強了低音部分的不足,讓整首Hotel
California聽起來更完整迷人。


  盧恩背上貝斯,這首歌他早在學生時代就彈的滾瓜爛熟,而小球
與阿砲互看一眼,飛快跳回自己的工作崗位,很奇妙的契合,蘇菲覺
得不可思議極了。


  和他們第一次見面,開玩笑似的試彈曲子就能有這樣的默契,而
每彈奏一段,便多了一種樂器,讓樂曲更顯豐富完整。


  興致一來,蘇菲抓著麥克風,用她的唱法唱起了耳熟能詳的歌詞
,蘇菲的聲線比一般女生厚實,中音不滑不油,屬於適合唱Jazz的嗓
子,美中不足的地方在於,某些地方帶著女性特有的甜美,唱起這首
歌,就走了些味道。


  「我的天,蘇菲妳唱的真好。」阿砲以誇張的表情稱讚蘇菲的歌
聲,不管是不是虛情假意的讚美,聽在耳裡都是受用的。蘇菲向阿砲
微笑點頭,又問盧恩:「我們有吉他、貝斯、鼓手和鍵盤,可你沒說
誰是主唱?」盧恩向Mike一撇嘴唇:「如果沒有意外的話,我想應該
是他。」


  「歡迎妳加入我們,不過妳的吉他還不夠熟練,希望妳可以加緊
練習跟上我們的腳步。」Mike向蘇菲伸出友善的手,他到這一刻,才
認可了蘇菲的技巧。


  「你講話別那麼嚴肅,等下把我們的大美女嚇跑了,看你拿什麼
來賠?」阿砲搭著Mike的肩,半開玩笑的說。


  蘇菲看著這幾個個性外型都不盡相同的男生你一言我一語的笑鬧
著,他們唯一的共通之處就是樂器底子深厚,應該都是些玩團的老手
。通過了Mike的入團測驗,蘇菲實質上已經是樂團的一份子,但她卻
以細長手指默默的勾著電吉他的琴弦,無意識的撥動。


  離開樂團已有一段時間,現在又重回樂團的懷抱,難道不是她日
夜希冀的願望嗎?為什麼在這個當兒,蘇菲的心中卻感到一絲惆悵,
有一個針孔般的細微空洞,正在逐漸的擴散。


  「蘇菲。」


  「蘇菲。」


  「蘇菲。」


  盧恩一連叫了三聲,她才從漠然的空白思考中驚覺,「怎麼啦?
」盧恩問她。「沒什麼,我只是在發呆,也許是昨晚睡的不夠,有點
累了。」蘇菲搖搖頭,的確,她自個兒也說不出個準,無法形容那一
種尾隨在期待與興奮後頭的淡淡不安。


  「如果妳累的話就先回家休息吧,我們只有六日練團,很輕鬆的
,畢竟大家都是上班族,純粹休閒娛樂罷了,妳可別給自己太大壓力
。」


  「我知道,那麼,我就先回去了。」


  離開練團室,外頭天色已晚,銀白色的月亮不知不覺爬上天際,
蘇菲按著飢腸轆轆的肚子,打算找個地方吃晚餐。這裡離家近,對面
的巷子裡就有自助餐廳,現下蘇菲考慮的是,要在店裡吃還是外帶,
通常她喜歡坐在店裡面解決餐點,免得為家裡製造垃圾,PVC材質的
餐盒體積龐大既不環保,又佔空間。


  草草結束晚餐,蘇菲拿紙巾逝去嘴邊的油膩,也擦掉了唇上的唇
蜜。蘇菲出門絕不會忘記擦上唇色,粉紅色的唇能讓她看起來容光煥
發,當然以粉底遮掩因睡眠不足而帶來的黑眼圈是少不了的。


  她不知道這幾年身體敗壞到了什麼程度,非得規規矩矩,坐在化
妝台前仔細上妝才能出門。大學時代的蘇菲甚至還是個不喜歡化妝的
女孩。


  擦去了唇蜜,蘇菲索性從包包裡拿出濕紙巾,在臉上亂抹一氣,
將白淨臉上沾黏的化學物質擦的一乾二淨。走出店門時迎面而來的晚
風使她感覺到了生命正在呼吸。


  用過了晚餐,蘇菲望著夜空吐了一口長氣,她決定別那麼早回家
,想漫無目的的到處走走,基隆路的盡頭就是饒河街夜市,人來人往
好不熱鬧,蘇菲避開了那些逛街的人潮,往基隆河畔走去。


  爬上五號水門旁的階梯,一牆之隔的基隆河畔空無一人,淺淺的
霧氣飄盪游移,河岸的寒涼與市街的燥熱成了明顯的對比。蘇菲跳下
階梯,踏在柔軟潮濕的泥土地上,沿著河畔緩緩踱步而行,寬闊開放
的空間,河水靜靜的流動,流速緩慢恰似靜止,讓人無法察覺,就像
時間總是走的偷偷摸摸。


  麥帥二橋五顏六色的燈光點綴了遠方的黑幕,紅色紫色藍色的光
譜在天空跳動著,蘇菲雙手負在身後,像羚羊走路般輕快挪動自己的
腳步。今晚蘇菲的心情很是複雜,喜悅和悸動交雜,不安和怯懦萌芽
,以前樂團是她的信仰,她黑夜裡的聖光。過去一年平淡寧靜的生活
卻讓她發現,原來沒有樂團,也依然能過生活,一切並沒有什麼不同



  然而她安分守己的做一個上班族,盡應有的社會責任,繳了第一
次的所得稅,用自己的薪水繳納每月的健保費,成為合格的社會人士
之後,蘇菲的心裡卻隱隱作痛。

  她搞不懂自己怎麼會變成了一個多愁善感的女孩,那些團員們不
是熱情又可愛嗎?自己心裡的那點猶豫又是從何而來?


  蘇菲不懂。

  那個坐在河邊的男人也不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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