蔣傑的表情糾結了起來,像是想起了一段深藏在心裡已久,無論
如何都不願回憶起的往事。


  「隊長……如果不想說也沒關係,我們只是擔心你。」小汪說道



  他今天瘋了一整天,卻在最重要的時刻回復正常,或者說,現在
這樣才是不正常?


  蔣傑淒然一笑:「不打緊,你以為我是誰?我可是刑警隊隊長,
栽在我手上的江洋大盜,殺人魔王不知有多少,還需要你們幾個小朋
友擔心?」


  已經離開學校三年的我,竟然還被蔣傑叫成了小朋友,真令人哭
笑不得。


  他替自己斟了一杯威士忌,表情一如清朗月色下的泉水,平靜無
波:「說給你們聽也無妨,都是過去的事情了。」


  「小沛剛入警隊的時候,並不是跟著我實習的。帶領她熟悉一切
辦案事項,教導她破案技巧及所需知識,帶著她在攻堅現場出生入死
的人都不是我。」


  我和婉祈對看一眼,手心微微滲出汗水:「那是誰?」


  蔣傑繼續說道:「當時的我也還沒晉升到隊長一職,擔任的是副
隊長的角色,而我手底下有一個幹員,她可以說是小沛的師父。岳明
麗,這個名字,妳們應該聽說過。」


  我掩著嘴難忍驚訝表情,數年前,我和婉祈都還在念書的時候桃
園曾經發生過一件大案子,數名持槍匪徒闖進縣議會議長家中,挾持
了當時議長的一家老小,在當時是報紙頭條連登數天的顯赫大案。據
說有一位女警接下危險的談判工作,隻身進入縣議長的豪宅中與歹徒
談判要求放人,但最後卻因不明原因兩造發生駁火,雖然最後女警用
暗藏的手槍擊斃了歹徒,卻也身中數槍,最後不治身亡。


  後來進入檢調體系,我在翻閱過去的卷宗時發現了這個名字。


  當時負責談判工作的女警便是岳明麗。


  這件事情我們都略有耳聞,岳明麗三個字在刑警隊裡就像英雄傳
說般的存在。


  蔣傑說道:「當年,我們一邊讓明麗進屋談判,一邊在外頭部屬
狙擊手及攻堅人員,打算突擊進屋確保人質安全,明麗的工作就是拖
著歹徒,因為我們知道,那些人的要求是絕對不可能實現的。」


  小汪緊張的問道:「他們要求什麼?」


  「匪徒既不要名,也不求利,他們挾持議長家人,為的是要政府
放出他們的同伴,一名因銀行搶案而被判終身監禁的罪犯。我們研判
當時的銀行搶案這些人都涉入其中,但只有那位被抓的同夥才知道搶
來的錢藏在哪裡。」


  「這種要求當然不可能答應。」我嚴肅回應。


  「沒錯,所以我們唯一的辦法便是武力攻堅,但人質是議長的家
屬,來自上頭的壓力其大無比,不能出任何一點差錯。」蔣傑的聲調
緩慢悠長,靜靜的回憶著這件不堪的過往。


  「那為什麼你說沛姊會永遠忘不了那個人呢?」婉祈疑惑道。


  「當時在外頭山坡地上居高臨下執行狙擊任務的人就是小沛,由
於她曾經受過專業的狙擊訓練,我們共派出三名狙擊手掩護攻堅行動
,那是小沛第一次的實彈行動。」


  「我們和歹徒僵持了一整夜,在無法得到滿意答覆的情況下,歹
徒發現了我們的企圖,便威脅殺害人質,既然歹徒動了殺念,我們也
就不能繼續守株待兔,立即發起攻堅行動。四名歹徒其中一人走進藏
匿人質的房間,被小沛一槍擊斃,而在客廳談判的數人立即互相開火
,我帶人衝進去撂倒了兩人,但是明麗卻與最後一人僵持不下,最後
失手遭擒。」


  「歹徒拿槍抵著明麗的太陽穴威脅我們不得靠近一部,我發現他
口袋裡藏著手榴彈,要是歹徒抓狂引爆手榴彈,那麼屋內眾人便無一
倖免。」


  蔣傑話說的雖慢,卻緊握著拳頭,一字一句都帶有沈重的份量,
我能體會那種感覺,幾次死裡逃生的經驗讓我明白,人在面臨生死關
頭的時候,心情會有多麼複雜。


  「說來可笑,那時候我腦中一片空白,擔任刑警這麼久,卻想不
到一個兩全其美的解決方法。歹徒拉著進入人質房,正好在狙擊範圍
內,明麗知道這件事,她不顧自己的安危,高喊著要小沛開槍。」


  「那僅僅是一瞬間的事情而已,歹徒聽見他的信號,便從口袋中
拿出手榴彈準備拉插銷引爆,我們在外頭不斷聽見明麗高喊開槍,不
過小沛遲遲沒有行動。」


  「因為在那距離下,沒有辦法直接瞄準歹徒,若是開槍肯定會傷
到明麗。」


  「最後,我們只聽見一聲槍響。」


  「明麗和歹徒倒臥在血泊之中,子彈貫穿了兩人的心臟。」


  蔣傑長吁一口氣,「那不是狙擊槍射擊的聲音,明麗抽出暗藏的
手槍,朝自己的心窩轟下,在那同時,太陽穴也遭歹徒槍擊貫穿,當
場死亡……」


  我不禁渾身劇震,原來,這才是當年攻堅行動的真實狀況。


  「小沛非常自責,她認為是自己的猶豫害死了明麗。」


  我無法理解,這件事雖然在沛姊心中造成了陰影,卻不應該影響
蔣傑與她之間的感情才是。


  蔣傑看見我的疑惑表情,苦笑道:「你們就不要瞎猜了,也許小
沛認為明麗當時是喜歡我的吧。她們兩個姑娘家每天都膩在一起,聊
了些什麼我也不曉得。我只能憑片面的角度去猜測一切,明麗走了,
就和允成走了一樣,都是警隊的沈重打擊,沒有人會開心,也不願意
提起,就怕影響了辦案的士氣。」


  我恍然大悟,原來如此,這的確像是沛姊會顧慮的事情,若說岳
明麗曾經喜歡過蔣傑,那麼認為自己害死岳明麗的沛姊,在感情上也
就難以更進一步。


  那晚,我們聊了很久,也真正明白蔣傑這個人的心智有多麼堅強
,刑警是一份危險程度極高的工作,與自己過命交情的夥伴倒下,他
們卻還得強打起精神繼續與罪惡戰鬥,沒有一份鋼鐵般的意志力是絕
對辦不到的。


  我們臨走的時候,蔣傑突然間丟了一句話給我:「妳辦案時那份
一絲不苟,認真古板的樣子跟明麗很像,我想小沛應該也這麼覺得吧
。」


  婉祈突然間神祕一笑:「看沛姊跟小寒感情那麼好,其實說不定
當時沛姊是喜歡明麗的喔……」


  這女孩異想天開,把我嚇得楞在當地,完全無法體會女生和女生
之間互相喜歡,是怎麼樣的情感。


  「就算再誇張,也不致於變成這個樣子吧?」我吐舌笑道。


  婉祈抱著我,一如往常的溫暖擁抱,輕笑道:「誰知道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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