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海天脈】序章②

　　三界裂縫境內稱為若凡之天，昔年宇缺封此境為三界交集
之處，使得世間免於天地崩裂之禍，境內上接天界下接魔獄，
有神魔共存，並不互相侵擾。

　　若凡天內共有一嶽三丘，幅員遼闊無邊無境，十方丘為絳
霄派所在之地，此丘凡高三千丈，有十國之廣。

　　絳霄派廣陵院內一人正踱步沈思，此人一身青袍，雙手負
於背後，仰首觀天。

　　廣陵院為絳霄派煉神殿前居所，院內有一庭園，設有山水
奇石，雕琢精細，仿若實物。庭內仙樂邈邈，偶有彩鳳振翅而
過，每當彩鳳掠過空中，總響起叮叮噹噹的悅耳鈴音。

　　院中有一小亭，位於淺塘之中，有蓮葉浮於水面，對外連
接。亭頂兩隻凰鳥雕刻栩栩如生，似玉非石，顯然是貴重之物
。

　　青袍人站在亭邊，口中喃喃自語，一副百思不得其解的模
樣。

　　那人喃喃說道：「妖星光芒忽熾忽弱，距那五百年之期算
來應還有一百五十四年，這妖星不應有大放光芒的機會才是……
。玉師祖遺下的大封靈咒結構緊密，咒法精準，理應沒有機會
讓那廝翻身。但這強弱不定的紅芒卻又作何解釋？」

　　思量間，那人身後傳來數聲獸吼，一匹身形巨大，約有八
尺的青面開明獸口裡吼吼低鳴，正朝那人身後走去。

　　開明獸乃崑崙聖境守護者，身具神力，嘯聲可傳百里，心
念不正者會被開明獸吞入肚中，落入永劫之域受萬年苦刑。

　　開明獸繞過假山，巨大的左掌卻不小心踏入了蓮花池中，
在池中揚起一陣波濤。水滴聲響，正閉目沈思的那人卻渾然不
覺如此龐然巨物來到身後，開明獸走進這人身旁，腳步卻放的
十分柔軟，彷彿深怕驚吵了這人一般。

　　雖然悄聲細步地走來，那開明獸隨著那人仰首之處望去，
見那妖星紅芒閃耀光熾，喉嚨裡還是低吼了幾聲。這麼一吼，
便像打了幾個悶雷似的，青袍人睜開眼睛，緩緩說道：「莫慌
，是不是那廝所為還有待調查，這事牽連乾坤運轉，一分也馬
虎不得。遲些我便會派天堯到伏流山查查，這些日子便要勞你
看管煉神殿了。」

　　開明獸一聲低吼，神獸通靈，雖然不擅人語，卻懂得青袍
人心中所思。牠站起身來，慢慢的朝煉神殿方向走去。

　　青袍人嘆道：「天道循環自有定律，我派強補天缺，以神
力反天律而行，是也，非也？但那廝一旦破封而出，三界大亂
，生靈塗炭卻又叫人於心何忍？修道之人本存慈悲善念，是非
之念但存己心吧。」伸手一招，蒼空中幻化出五色雲彩籠住了
那人，隨即消散無蹤。

　　此人正是若凡天絳霄派第十七任掌門『靈虛子』。三百餘
年前，由於大封靈咒咒力減退，靈虛子與師兄弟奉當時掌門寧
封真人之命前往須羅山查探，視情況需得重設須羅山愚缺劍封
印，不料當年宇缺封於此地之東方木正句芒已然破封而出。

　　靈虛子眾人與其一場惡戰，終將句芒形滅，元神重封須羅
山，愚缺劍受到當時大戰波及，劍元有損，靈虛子因師兄弟死
傷慘重，悲痛之下竟未發覺。

　　三日之後，煉神殿前開明獸正克盡守衛職責，端坐於殿前
正門外。煉神殿正門以黑玄石製造厚達三尺，重則千斤，石上
星羅遍佈當年玉石塵親手刻下之經文，門內乃是大封靈劍陣之
首『鎮崑崙』所在之地，重地森嚴，便是本門弟子也不得擅入
。

　　開明獸那銅鈴般的神眼不停巡視四周，突然半空中響起一
聲霹靂，開明獸倏地站起，前腳支地，仰首狂嘯。

　　開明獸吼聲可傳百里之遙，只是輕輕低吼已有難當之威，
張口咆哮簡直是雷聲震野，四下鳴動。嘯聲呼應雷響，竟有悲
涼之意。

　　空中又是百道雷閃，蒼空驚白，長風動地，雲浪翻濤。

　　絳霄派內弟子紛紛驚覺，靈虛子座下大弟子『段天罡』御
劍騰雲，火速趕到煉神殿外。那段天罡身形英挺，濃眉俊目，
身上白袍一塵不染。

　　他還劍入鞘，開明獸見他前來，住口停嘯。

　　段天罡問道：「師尊可在殿內？」開明獸嗚的一聲，意思
是靈虛子正在煉神殿內透過崑崙鏡查探各地封靈劍陣完缺，不
得打擾。

　　段天罡心神領會，抬頭望著霹靂不斷的蒼空，皺眉道：「
若凡天乃神境，無季節之別，更無天候之異，無端端的雷聲大
作，這等異象我還是第一次碰見。」

　　不多時，段天罡的師弟們也紛紛趕到，靈虛子座下共有五
名弟子，排行第一的是大弟子段天罡，其下依序是沐天堯、諸
天章、雲天行、祈天蕓。

　　沐天堯奉靈虛子之命下凡，不在派內，其餘弟子四人已在
異象突生之時，趕到煉神殿外。

　　三弟子諸天章道：「師兄，這是怎麼回事？這等異象，可
是『那廝』正蠢蠢欲動麼？」此時天際轟轟雷響，極遠之處大
片殷紅正撲天蓋地而來，眼見就要席捲整個天空。

　　「一切還等師父定奪，天章、天行、天蕓，切莫妄自揣測
。生具異能，能呼風喚雨的神獸魔靈在這若凡之天境內豈又少
了。我方從奈落城回來，那兒的氣氛不太妙，最近居於奈落城
的妖靈們鼓譟不安，彷彿連城都要給掀了。」段天罡搖搖頭說
道。

　　三人紛紛應是，祈天蕓說道：「奈落城內平素小有爭鬥乃
是常事，妖靈們好勇鬥狠，雖具神格能居於若凡天內，但終究
難改兇暴本性。」

　　段天罡沉吟半晌，道：「不，依我看妖靈們鼓譟不安定有
其因，又或者與這異象有所關連？師父如今在煉神殿內察看大
封靈劍陣之狀，你們須準備妥當，倘若劍陣當真發生異變，那
麼就憑咱們四人要一一將劍陣恢復原狀需時甚久，其中或許會
有妖魔竄逃，那都是咱們分內之事，知道了麼？」

　　三人齊聲應道：「是，師兄。」

　　四人在殿外枯等數個時辰之後，煉神殿大門上銘刻之經文
發出紫色光芒，兩扇厚重的大門呀的一聲打開，只見靈虛子面
色凝重，緩步走出。

　　靈虛子見四人在外，抬頭望去，天際已然為紅雲所覆蓋，
金色霹靂不斷從鮮血般的厚雲中閃出，氣勢驚人。忽然一道閃
電劈頭而下，眼見就要劈在靈虛子頭上。

　　靈虛子哼的一聲，高舉右手，掌成虎爪，便使雷電打在他
掌心之中，一圈一化，隨手便將閃電擲了出去，那金色閃電化
成一顆光球，在遠方爆開，巨響震耳欲聾。

　　段天罡等四人見師尊露了這一手功夫，紛紛驚豔無比，心
裡各自想著倘若換了自己，如何接下這道閃電。

　　靈虛子望向大弟子段天罡，道：「奈落城有若干妖靈私自
下凡，侵擾墨闇、丹嵩、啖龍等三劍處。天罡，此事你可知曉
？」

　　段天罡道；「弟子惶恐，此事並不知情。」

　　「劍陣受到侵擾，雖然一時內並無大礙，但這天生異象，
卻不得不令為師擔憂。」靈虛子嘆道。

　　雲天行踏上一步，拱手道：「師尊，弟子請命，願往墨闇
劍封印之地巡視。」靈虛子望了他一眼，緩緩說道：「天堯已
至伏流山，啖龍劍應無大礙。好，天行，天章前往南禺山，天
罡至岳山，務保墨闇、丹嵩周全，與有妖魔阻路者，斬立決。
」

　　段、諸、雲三人領命，雙雙躍上空中，乘風而去。

　　靈虛子分派完成，在場餘下祈天蕓一人。祈天蕓是絳霄派
中唯一的女弟子，入門不過八十餘年。身為凡人之時本是道門
修士，潛心學劍，因命有劍緣才得脫凡人之身，入若凡天絳霄
派為徒。

　　若凡天內既無日夜之別，自然便無時間觀念，絳霄派門徒
非神非人，雖無神格，卻也不受凡人壽命限制，是以個人面貌
隨心所欲，可為老翁，可為小童，都只在心念之間。

　　「若劍陣有所缺損，而放出了那些個上古魔物，我怕師兄
們……。」祈天蕓垂下細長睫毛，憂心忡忡。

　　靈虛子一笑：「祖師爺們留下的東西可不如此脆弱，妳四
位師兄也非膿包，尋常妖魔當奈何不得。反倒是……。」

　　祈天蕓道：「謹尊師尊吩咐。」靈虛子嘆道：「老夫徒弟
五人之中，便只妳最懂得老夫心意。」

　　頓了一頓，續道：「為師擔心愚缺劍有異，須得走這麼一
遭，這數日內，便勞妳留守若凡天了。」三百餘年前那場惡戰
，如今形同夢魘，靈虛子修為再深，道行再高，三百年來不時
會想起當年慘遭句芒殺害的師兄弟容貌，這件事便如倒勾尖刺
牢牢的刺在他的心中。

　　靈虛子心想，縱使祈天蕓在五人之中道行最低，但絳霄派
位居聖域，又有開明獸守護，自己離開的這幾天內當無大礙。

　　祈天蕓擔受大任，大聲道：「弟子必當克盡其命。」語意
甚是堅決。靈虛子一笑：「那麼為師便放心了。」伸手招來彩
雲，緩緩的朝那腥紅的天邊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