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發的前一天晚上,阿若提著她的橘紅色旅行袋站在
我的門外,扣扣敲了門。她請了兩天假,包括著禮拜六日
共有四天連假,對從不缺勤的阿若來說,請假好像是輕而
易舉的事。
她說,連PUB老闆都拜託她找時間休息一下。
「我今天要睡你家。」一開門,就見到她臉上滿溢甜
甜笑意。
「我怕我爬不起來嘛。」阿若撒嬌似的,拎著行李袋
鑽過我的身旁。
關上門,「我的房間很冷喔。」我說。
一入了夜,我就會把四扇靠街的窗簾拉上,米白色亞
麻布材質,頗有份量的大片窗簾。
在夜裡,這房裡的色調是我喜愛的清冷。水藍色投射
燈打出的藍光像一道靚藍水柱打在亞麻布上而迸碎四散。
這間屋子的主人,原本是個室內設計師,他以特殊的
灰色泥漆加工四面牆壁,營造出了粗糙斑駁的質感。
這樣簡約時尚的空間,只要放點音樂,就很有感覺。
所有家具都是簡單的黑與白,是他留下給我的。
設計師一直想圓夢,騎他的重型機車馳騁在蒙古草原
上,他自詡為游牧民族,只是生錯了時代和地方。
留給我這麼多東西,房租卻驚人的便宜。
我唯一要做的事,就是在他上船的那一晚,替他將重
型機車騎到基隆港。並且作為目送他離開的人。
除了老朋友比利,沒有其他人進過這間屋子。
而他還是因為幫我搬家才踏進這個靜謐的空間。
阿若是第二個進來的人,第一個進來的女人。
她站在客廳中央,讚嘆著:「你的房間好美,根本就
像Lounge Bar一樣嘛。」
「這沙發要五六萬吧,還有那張桌子。天啊,這張桌
子是Stefano Giovannoni的作品吧!」阿若的眼突然亮了
起來,像是發現寶物般的驚喜。
我開冰箱拿了瓶蘇打水,「口渴了吧,老實說我不知
道這些家具的來頭和作者,這些都是房東的東西。」
「難怪他叫我要好好照顧他的房子。」我自忖。
我看著阿若在屋裡的每個角落觀察,怎麼想得到原來
阿若對家具還有這樣的特殊喜愛。
「明天就要出發了耶,好久沒去海邊,好久沒有曬太
陽曬到飽了。」我躺在沙發上轉著遙控器。
「嘿嘿,我有帶比基尼喔。」
「拿來借我看。」
「才不要,我好不容易才把東西整理好,一拿出來就
全亂掉了。」
「那我可得把我最好的相機帶著,不然會錯過美麗的
鏡頭。」
「你這色鬼。」阿若捏著我的臉頰,和我靠的很近。
Agent Provocateur Maitresse的味道直接襲擊我的
嗅覺神經,就像聖盔谷外頭黑壓壓的獸人大軍衝進城堡,
而勇猛的亞拉岡卻在第一秒接觸就被撂倒。
我有點意亂情迷,那不是我能夠抵受的味道。
我索性將她摟入懷中,把嘴巴裡的煙往她臉上吐。阿
若急忙閉起眼睛,過了一會卻驚訝的說:「這煙好香,好
像巧克力的味道。」
「今天我同事給了我一整盒他自己捲的煙,應該就是
叫做巧克力煙吧。」我手中的煙,煙紙濾嘴都是黑色的,
就像巧克力棒一樣。
我把煙塞到阿若嘴巴裡,「妳抽抽看。」
深吸一口後,緩慢吐出,房裡立刻充滿巧克力的甜香
,「要喝酒嗎?」我問阿若。
她搖搖頭:「不了,明天不是要早起嗎,我好怕我爬
不起來耶,我已經很久沒有在清晨起床了。」
我的手不安份的在阿若的美腿上遊移撫摸,而她也沒
有抗拒的意思,順從著我的手享受那流滑的感覺。
我面無表情的看著全民大悶鍋上演的爆笑模仿劇,阿
若隨手拿了我放在桌上的雜誌翻閱著,她的頭枕在我的腿
上,不時移開雜誌由下而上觀賞我的臉。
我的手還是持續著輕撫,品味著她身體每一個細節的
敏感。這樣寧靜的互動持續了十幾分鐘,我調皮的將手滑
過阿若的私處,指尖觸摸到了淫靡的濕潤。
阿若拿下雜誌狠狠瞪了我一眼:「你很壞!」
融入藍色冷光的阿若五官變的更加立體,一點點的藍
讓她的肌膚略顯蒼白,而她的怒目瞪視在我眼裡無疑是種
調情手段。
我只是想逗逗她,沒有做愛的打算。
我笑著:「妳身體裡的動情激素開始增加了呢。」
「你又知道,偏偏就沒有。」阿若鼓著腮幫子。
「好啦,我逗你的,不要生氣。」我摸摸她的臉,視
線回到螢光幕,郭子乾正模仿著張宗榮使出『哩咖骨甘有
這軟Q』的絕技。
每次看到這個梗我就會哈哈大笑,我愛死了那個動作
。
我們搭遠東航空最早班的飛機前往高雄,天兵遲了十
分鐘才到,還拉著他的小女友。
往高雄的航程途中,我一聲不響看著窗外的雲霧變化
,眼前一望無際的遼闊似乎能夠讓我吐出胸口淤積既久的
那股悶氣。
朝日與我平行,就在窗外彷彿伸手可及,腳下的金色
雲霧就像孫悟空的筋斗雲,載著我們的班機往四百公里外
的聖地飛去。
我拿阿若的小外套蓋在她的身上,昨晚她就像校外教
學前一夜的小學生,整晚盯著天花板,興奮的不得了。
整晚沒睡的結果就是現在靠在我的肩上呼呼大睡,天
兵狐疑著我們:「你們昨晚是幹什麼去了,阿若怎麼累成
這樣?」
天兵並不知道我和阿若之間那若有似無的奇妙關係,
我也不願說破。
我只淡淡的回應:「可能她太興奮睡不著吧,我昨天
晚上也是很晚才進入夢鄉。」
「幹,想騙我。」天兵雖然不採信我的說辭,卻很識
相的沒有繼續追問下去。
天兵的女友米琪自顧自的看著雜誌,我們和她都是初
次見面,曾聽天兵提過幾次。米琪是他公司的同事,他們
正在進行禁斷的辦公室戀情。
我很好奇的問天兵:「你女朋友也是工程師嗎?」
根據天兵的說法,米琪是天兵公司的技術客服專員,
平常負責解決客戶的簡單問題。
米琪是個嬌小卻身材有料的女孩,交大畢業,言行舉
止似乎都帶點工學院的傲氣。
「你應該被她吃的死死的吧。」
「還用講嗎,誰叫我是這世上僅存的好男人啊。凡事
老婆大人為重,她叫我往東我不敢往西啊。」
我相信天兵會是個好男人,基於國高中時期那慘狀,
天兵是一旦抓住非到不得已就不會放手的類型。
而我不是,我身上的傷痕總會告訴我,該走的,就不
應留。
還來不及看完一份報紙,飛機已經緩緩下降,扣緊安
全帶的燈號亮起。
阿若睡眼惺忪的看著我,「已經到啦睡豬。」我說。
她又伸手捏我的臉:「我剛睡了多久啊?」
「小姐,妳要清醒拜託捏自己的臉,捏我的臉是我在
痛啊。」
阿若噗哧笑著:「我醒啦,我要看看你醒了沒有。」
我們在高雄租了台小車,直接驅車前往夏都沙灘酒店
。熾熱的南風往臉上吹拂,那股熱浪讓我真正醒悟,我已
經離開台北來到墾丁。
夏日豔陽毫不留情的高溫燙焦每一個在墾丁大街上行
走的人們,我一邊開車一邊看著接上的人潮驚嘆。
「他媽的沒有連假還這麼多人啊。」
「都是學生吧。」米琪突然發聲,我透過照後鏡看了
一眼正往雙臂塗抹防曬乳液的她。
天兵打開車窗抽煙,車廂內的溫度立刻飆高五度,縱
然冷氣已經開到極限,這台老車還是熱的讓人發昏。
「租到一台黃昏牌了啦,哇靠還好我們沒開車來,不
然早就熱死在路上了。」天兵一邊哈煙一邊幹樵,那模樣
本土味十足。
米琪用嚴厲的眼神注視著前座的天兵,嘴裡冷冷的說
:「你可以再台一點啦,真的有夠醜的。」
話一出口的那剎那,天兵已經將煙蒂丟掉窗戶神不知
鬼不覺的搖上,正襟危坐的注視前方。
阿若笑得很開心,我更是瘋狂的大笑。
是啊,南國、海風、沙灘、椰子樹,我們已經來到,
就要投入你們的懷抱了。
到了夏都之後,天兵進去辦CHECK IN的手續,他丟了
一把鑰匙到我手中,並告訴我:「你不會要我跟你睡吧。
」
「你當我們是高中畢業旅行嗎?」我哈哈大笑。
稍做休息後,女生們都換上清涼的短褲拖鞋。而我穿
著一件簡單的白襯衫和卡其短褲,夾腳拖鞋當然是必備品
項。
天兵不知道從哪弄來一件上頭繡著火焰花紋的海灘褲
,褲管裡露出的兩隻小腿腿毛茂密旺盛,遠遠看起來簡直
就是穿著毛襪在走動。
「你幹嘛不脫襪子,不熱喔?」我故做認真。
「幹!」
阿若穿無袖小背心,胸前有隻可愛的小猴子圖樣,而
我實在擔心她那雙修長美腿會在墾丁曬成焦炭,在房間裡
整理行李時我就不斷提醒阿若要做好防曬措施。
夏都酒店是在墾丁唯一擁有私人海灘的飯店,而這裡
的住客理所當然的享有墾丁最美麗的海景,那綿延到視線
之外的白砂似乎不是台灣本島的海砂,而是重金從國外進
口的砂子。
我們兩兩肩併著肩在沙灘上漫步,踏在充滿異國情調
的砂上,遠望著湛藍清澈的海洋,深呼吸滿胸清爽的南風
,很簡單很簡單就可以拋開都市的灰色憂鬱。
阿若跳到我的身前,打開服務生給的休閒育樂活動時
間表,高興的叫著:「有獨木舟體驗耶,我要玩!」
「下午三點才開始啊,吃完中飯再去都來得及嘛。」
沙灘上已經有為數不少的泳裝辣妹戲水嬉鬧,個個都
躍動著年輕和活力。沙灘排球場上正進行一場無情的廝殺
,兩對看似情侶的遊客穿著運動型泳裝,相互激烈的殺球
。
「你會打沙灘排球嗎?」阿若問我。
「等他們結束我們四個人來一場,天兵,OK不OK啊。
」
天兵哈哈大笑:「你膽敢跟我挑戰排球,簡直就是關
公面前耍大刀,待會看我殺爆你的小雞雞。」
米琪又用力捏了他手臂嬌嗔著:「你講話真的很難聽
,不是幹來幹去就是小雞雞。」
我實在很想跟米琪認錯。
天兵本來不是這樣的。
是我帶壞了天兵,他會像現在這樣幹幹叫,全部都是
我的錯。
經過沙灘排球的熱戰之後,我終於相信愛情力量的偉
大,又有誰會相信那個跳的老高發狠扣殺我的傢伙高中的
時候是個只會連女生的眼睛都不敢正眼對上的宅男?
我們玩的一身汗,身上沾滿金黃色的砂子,臉上、手
臂、大腿到處都是。
經過一番沖洗之後,正猶豫著要不要回去換套乾的衣
服,濕淋淋的阿若和米琪卻嚷著讓太陽曬乾就好,
當然我不會反對這個提議,反正大飽眼福的是我。
只是天兵小人得志,卻心胸狹窄,連忙拿出海灘巾披
在米琪身上,他女友那凹凸有緻的身材已經開始吸引過往
人群的目光。
「妳要海灘巾嗎?」我問阿若。
「現在我只想要一副墨鏡,太陽真的好刺眼呀。」阿
若的眼睛瞇成一線,時值正午,巨大無比的太陽高掛在墾
丁的正上方,源源不絕放出熱能。
才來到墾丁四個小時,我已開始想念夜晚的清涼。
她如願以償的得到了墨鏡,我給自己也買了一副。墾
丁大街上車水馬龍,和週末的台北街頭沒什麼兩樣,遊客
男女老少都有,塞爆每一間看起來有賣足堪果腹東西的店
家。
阿若走在我的身旁,我倆的手不經意的碰著,就像交
往初期的小情侶一樣,簡單就感到甜蜜。
我和天兵站在街上討論著要到什麼地方吃中餐的時候
,兩個女生吸引了我的注意力。
眾多遊客當中,只有這兩人相互攙扶著。應該說,是
一位女生勾著另一人的臂彎,就像支撐著她的重量一般。
而那被攙扶著的女生。
在南國的炎夏之中,依舊臉色蒼白,滿臉病容。
原文出處: 玲子(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