目前分類:靈異檢察官系列 (1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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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蔣傑的表情糾結了起來,像是想起了一段深藏在心裡已久,無論
如何都不願回憶起的往事。


  「隊長……如果不想說也沒關係,我們只是擔心你。」小汪說道



  他今天瘋了一整天,卻在最重要的時刻回復正常,或者說,現在
這樣才是不正常?


  蔣傑淒然一笑:「不打緊,你以為我是誰?我可是刑警隊隊長,
栽在我手上的江洋大盜,殺人魔王不知有多少,還需要你們幾個小朋
友擔心?」


  已經離開學校三年的我,竟然還被蔣傑叫成了小朋友,真令人哭
笑不得。


  他替自己斟了一杯威士忌,表情一如清朗月色下的泉水,平靜無
波:「說給你們聽也無妨,都是過去的事情了。」


  「小沛剛入警隊的時候,並不是跟著我實習的。帶領她熟悉一切
辦案事項,教導她破案技巧及所需知識,帶著她在攻堅現場出生入死
的人都不是我。」


  我和婉祈對看一眼,手心微微滲出汗水:「那是誰?」


  蔣傑繼續說道:「當時的我也還沒晉升到隊長一職,擔任的是副
隊長的角色,而我手底下有一個幹員,她可以說是小沛的師父。岳明
麗,這個名字,妳們應該聽說過。」


  我掩著嘴難忍驚訝表情,數年前,我和婉祈都還在念書的時候桃
園曾經發生過一件大案子,數名持槍匪徒闖進縣議會議長家中,挾持
了當時議長的一家老小,在當時是報紙頭條連登數天的顯赫大案。據
說有一位女警接下危險的談判工作,隻身進入縣議長的豪宅中與歹徒
談判要求放人,但最後卻因不明原因兩造發生駁火,雖然最後女警用
暗藏的手槍擊斃了歹徒,卻也身中數槍,最後不治身亡。


  後來進入檢調體系,我在翻閱過去的卷宗時發現了這個名字。


  當時負責談判工作的女警便是岳明麗。


  這件事情我們都略有耳聞,岳明麗三個字在刑警隊裡就像英雄傳
說般的存在。


  蔣傑說道:「當年,我們一邊讓明麗進屋談判,一邊在外頭部屬
狙擊手及攻堅人員,打算突擊進屋確保人質安全,明麗的工作就是拖
著歹徒,因為我們知道,那些人的要求是絕對不可能實現的。」


  小汪緊張的問道:「他們要求什麼?」


  「匪徒既不要名,也不求利,他們挾持議長家人,為的是要政府
放出他們的同伴,一名因銀行搶案而被判終身監禁的罪犯。我們研判
當時的銀行搶案這些人都涉入其中,但只有那位被抓的同夥才知道搶
來的錢藏在哪裡。」


  「這種要求當然不可能答應。」我嚴肅回應。


  「沒錯,所以我們唯一的辦法便是武力攻堅,但人質是議長的家
屬,來自上頭的壓力其大無比,不能出任何一點差錯。」蔣傑的聲調
緩慢悠長,靜靜的回憶著這件不堪的過往。


  「那為什麼你說沛姊會永遠忘不了那個人呢?」婉祈疑惑道。


  「當時在外頭山坡地上居高臨下執行狙擊任務的人就是小沛,由
於她曾經受過專業的狙擊訓練,我們共派出三名狙擊手掩護攻堅行動
,那是小沛第一次的實彈行動。」


  「我們和歹徒僵持了一整夜,在無法得到滿意答覆的情況下,歹
徒發現了我們的企圖,便威脅殺害人質,既然歹徒動了殺念,我們也
就不能繼續守株待兔,立即發起攻堅行動。四名歹徒其中一人走進藏
匿人質的房間,被小沛一槍擊斃,而在客廳談判的數人立即互相開火
,我帶人衝進去撂倒了兩人,但是明麗卻與最後一人僵持不下,最後
失手遭擒。」


  「歹徒拿槍抵著明麗的太陽穴威脅我們不得靠近一部,我發現他
口袋裡藏著手榴彈,要是歹徒抓狂引爆手榴彈,那麼屋內眾人便無一
倖免。」


  蔣傑話說的雖慢,卻緊握著拳頭,一字一句都帶有沈重的份量,
我能體會那種感覺,幾次死裡逃生的經驗讓我明白,人在面臨生死關
頭的時候,心情會有多麼複雜。


  「說來可笑,那時候我腦中一片空白,擔任刑警這麼久,卻想不
到一個兩全其美的解決方法。歹徒拉著進入人質房,正好在狙擊範圍
內,明麗知道這件事,她不顧自己的安危,高喊著要小沛開槍。」


  「那僅僅是一瞬間的事情而已,歹徒聽見他的信號,便從口袋中
拿出手榴彈準備拉插銷引爆,我們在外頭不斷聽見明麗高喊開槍,不
過小沛遲遲沒有行動。」


  「因為在那距離下,沒有辦法直接瞄準歹徒,若是開槍肯定會傷
到明麗。」


  「最後,我們只聽見一聲槍響。」


  「明麗和歹徒倒臥在血泊之中,子彈貫穿了兩人的心臟。」


  蔣傑長吁一口氣,「那不是狙擊槍射擊的聲音,明麗抽出暗藏的
手槍,朝自己的心窩轟下,在那同時,太陽穴也遭歹徒槍擊貫穿,當
場死亡……」


  我不禁渾身劇震,原來,這才是當年攻堅行動的真實狀況。


  「小沛非常自責,她認為是自己的猶豫害死了明麗。」


  我無法理解,這件事雖然在沛姊心中造成了陰影,卻不應該影響
蔣傑與她之間的感情才是。


  蔣傑看見我的疑惑表情,苦笑道:「你們就不要瞎猜了,也許小
沛認為明麗當時是喜歡我的吧。她們兩個姑娘家每天都膩在一起,聊
了些什麼我也不曉得。我只能憑片面的角度去猜測一切,明麗走了,
就和允成走了一樣,都是警隊的沈重打擊,沒有人會開心,也不願意
提起,就怕影響了辦案的士氣。」


  我恍然大悟,原來如此,這的確像是沛姊會顧慮的事情,若說岳
明麗曾經喜歡過蔣傑,那麼認為自己害死岳明麗的沛姊,在感情上也
就難以更進一步。


  那晚,我們聊了很久,也真正明白蔣傑這個人的心智有多麼堅強
,刑警是一份危險程度極高的工作,與自己過命交情的夥伴倒下,他
們卻還得強打起精神繼續與罪惡戰鬥,沒有一份鋼鐵般的意志力是絕
對辦不到的。


  我們臨走的時候,蔣傑突然間丟了一句話給我:「妳辦案時那份
一絲不苟,認真古板的樣子跟明麗很像,我想小沛應該也這麼覺得吧
。」


  婉祈突然間神祕一笑:「看沛姊跟小寒感情那麼好,其實說不定
當時沛姊是喜歡明麗的喔……」


  這女孩異想天開,把我嚇得楞在當地,完全無法體會女生和女生
之間互相喜歡,是怎麼樣的情感。


  「就算再誇張,也不致於變成這個樣子吧?」我吐舌笑道。


  婉祈抱著我,一如往常的溫暖擁抱,輕笑道:「誰知道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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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夜的台北街頭,空氣灰濛濛的,二十四小時不斷從汽機車炙燙
的排氣管中送出的劇毒廢棄瀰漫在大街小巷之間。聳天的高樓夾弄間
,危險就像傳染病,隨著陰溝裡的老鼠跳出而迅速蔓延。


凌晨一點半,這條街上還是燈火通明,我和小汪走在婉祈身後,
左張右望的看著往來行人,各個都是面目不善的樣子。


世界上的每個城市都會有這麼一條街,聚集了汙穢和罪惡,卻又
是夜生活最為繁華的地方,幾個穿著白背心,露出紋滿刺青手臂的男
子與我們擦身而過,以挑釁的眼神注視著我。


我們一行人緩慢的往前走,也許是我和婉祈身上禮服太過引人注
目了,不管是通宵營業的攤商,或是附近喝的醉醺醺的酒客都注意到
了我們一行。


「妳確定蔣傑剛才是往這兒走嗎?」我問婉祈。


「他車子停下後就步行彎進了這條街,也許是想喝酒解悶吧。」
婉祈說道。


街上到處掛滿了紅綠顏色的霓虹招牌,這一區是台北著名的夜店
區,各式酒吧與PUB林立,不夜城的繁華核心,就算已臻深夜還是人
潮如流,想找到穿著黑西裝的蔣隊長說真的不忒是大海撈針,非常困
難。


至於我們為什麼會連禮服都來不及換下就匆匆忙忙的到了這裡,
原因還是因為沛姊。


沛姊騎著那台幽靈機車火速逃離父親許立文的豪宅之後,蔣傑便
始終魂不守舍,整個人像是個空殼子似的,自己坐在擠滿名貴跑車的
停車場外,望著台北市的夜景抽煙發楞,叫他也不理會人。


我們沒想到素來自律甚嚴,心思縝密的蔣傑會因聽見沛姊即將結
婚的喜訊而遭受如此嚴重打擊。


我擔心他的狀況,便和小汪婉祈一路尾隨他下山到了這裡。


雖然我和蔣傑及沛姊共事一段時間了,但仔細想想,除了在警隊
裡聽過的一些傳說外,其實我對他們兩人知之甚少。蔣傑和沛姊之間
有怎樣的情感糾葛,他們又一起經歷過多少驚心動魄的戰鬥,我們全
然在狀況外。


蔣傑是小汪的上司,但是就連小汪也說:「他從來不說自己的事
,平常跟工作狂一樣,也沒見過他的家人,只知道他一個人住,不過
常常睡在辦公室。」


「也許蔣隊長是個以工作為依歸的男人。」婉祈從心理學的角度
來分析他。


「我在想,也許蔣隊長並不是個我們印象中的鋼鐵漢子,本來按
理來說就沒有人能將自己的心智磨練成冷酷且毫不留情的模樣。人心
是肉作的,每個人的心裡一定都有一塊最為脆弱柔軟的地方,只是蔣
隊長把弱點隱藏的很好,而圍繞在他身邊的人們全都沒發覺罷了。」


「的確,我從來沒看過隊長這麼落寞的樣子。」小汪尋思道。


我嘆了口氣,一瞬間,想起了很多事情:「沒辦法吧,我們從事
的是最危險的工作,每天都在第一線面對最凶惡的罪犯,甚至還有些
不能被稱為人的怪物,在這種情況下,抱持著太過天真的想法可是會
喪命的。」


「蔣隊長在前面。」婉祈驚呼一聲,前方轉角處一間酒吧外站著
數位酒客,而蔣傑正穿越那些人往店裡走去。


那是一間裝潢雅緻,氛圍溫和的美式鄉村酒吧,蔣傑前腳剛進,
我們三人便後腳跟到,一進店門便看見一張司諾克球桌,兩位身材高
大的外籍人士一邊談笑一邊比賽英式司諾克撞球。


走進酒吧內只見櫃檯旁零落站了幾名穿著時髦的男女,似乎沒人
對我們感興趣似的,一路上被特異的目光看習慣了,竟反過來有點不
適應的感覺。


「隊長呢?剛才看他走進來,怎麼一轉眼就不見人影?」小汪四
處張望,昏暗的酒吧裡確實看不見類似蔣傑的身影。


這時候,我突然一陣沉重的壓力將我壓得喘不過氣來,就像一柄
尖刀在心窩裡鑽動似的,從身後傳來巨大的壓迫感。


我霍地轉身,赫然看見蔣傑鐵青著臉站在我身後,他冷冷說道:
「你們三個在幹什麼?」


「跟蹤你啊。」婉祈天真地說道,絲毫不顧我在一旁猛打暗號。


「妳們三個小毛頭在我後面鬼鬼祟祟,我難道還會不曉得嗎?」
蔣傑冷峻如北國寒冬的氣勢僅一瞬間便消散無蹤,他垂頭喪氣的往店
深處走去,挑了一個看似老位置的包廂,奇妙的是,酒保也像是跟他
熟識已久,並沒有開口詢問點單的問題。


「還有位置耶。」我低聲說。


「要坐進去嗎?」小汪神色惶恐,我們三人之中就數他最怕蔣隊
長。


婉祈天不怕地不怕,溫婉一笑道:「我們不就是為了跟他聊聊才
跟過來的嗎?」接著她轉頭說:「請給我一杯Bloody Mary。」


血腥瑪麗,鮮紅的血色雞尾酒,美國頒佈禁酒令期間曾經在地下
酒吧風行過一陣子,若是沛姊點這杯飲料,我會覺得人如其名,酒如
其性,但個性溫柔婉約的婉祈點血腥瑪麗,卻讓我意外的看見了她不
同以往的一面。


蔣傑看了她一眼,笑道:「小沛也常在這裡點Bloody Mary,妳
來過這家店?」


婉祈神祕一笑,「學生時代曾經來過。」其實,從另一個角度來
看,從事解剖化驗工作的婉祈,才真正是實質意義上的Bloody Mary。


「小寒要喝什麼?」


「我……我喝檸檬汁就好了。」老實說,酒單上那些看起來迷人
夢幻的酒名我全都沒喝過,但每一種酒的由來跟歷史卻清楚了解。


因為以前我是個書呆子,為了不在朋友面前漏氣,曾經認真研究
過一陣子。


蔣傑點起了菸,那味道似乎和平常不一樣。


「巴哈馬的雪茄?」小汪驚道。


「我寄放在店裡的,只有在這兒才能抽得到。」蔣傑欣然一笑。


「隊長,我也要!」小汪就像發現了寶藏般興奮。


低調昏暗的燈光下,蔣傑深刻的臉部線條映出了他內心的寂寞,
我心想該回到正題,卻又不能那麼單刀直入,正想找個藉口開頭,沒
想到婉祈倒是先說了。


「蔣隊長,今天沛姊好美喔,沒想到她真的出身於富豪世家。」


蔣傑臉上泛起了難得的微笑:「跟她一起工作這麼多年,還是第
一次看見她穿旗袍。小沛父親的開明世間少有,就連我也曾經要求小
沛轉調內勤,因為那個人做事情實在太衝動了。」


我拼命點頭:「我能理解,沛姊只要一到氣頭上就什麼都不管了
。」回想起飛車追逐的那晚,真是心有餘悸,這條命能留到現在都是
菩薩保佑。


幾杯烈酒下肚,蔣傑的話匣子似乎也打開了,滔滔不絕說著關於
沛姊的事情。


「我跟妳們說,小沛以前真的很有趣,她剛到警隊來的時候還一
臉生澀,跟前跟後的,什麼事情都能讓她緊張個半死。」蔣傑紅著臉
笑說。


「但是,會讓她個性變得如此衝動……其實都是因為那個人……
」蔣傑仰頭望著天花板。


「哪個人?」我們三人齊聲問道。


蔣傑沉吟半晌。


「一個,她也許永遠忘不了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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由於只有我和婉祈曾經到沛姊家暫時借住數日的經驗,小汪並不
知道沛姊家的地址,我將沛姊偷偷放在我桌上的邀請卡遞給小汪,他
看了地址之後,眉頭一挑,說道:「沒問題。」


  小汽車鑽入川流不息的車陣之中,平常我都是自己開車,就算給
人載也全都是些不大好(沛姊會飆車,小汪車裡有鬼)的經驗,這次
我在副駕駛座安然坐下,身體深深的陷入沙發椅背中,不知怎麼的,
竟有種放鬆的感覺。


  也許是精神緊繃了太久,稍微放鬆一點,那份剛獲得自由的意識
便飛馳而去,不受控制了吧。小汪專注的握著方向盤,看著他融入城
市光影裡的側臉,這陣子我和他都忙,有多久沒有像這樣好好注視他
了呢?


  小汪察覺到了我的眼神,轉過來笑說:「妳怎麼這樣看我?我臉
上有什麼東西嗎?」


  「沒有。」我輕輕的笑著,那靦腆的模樣看起來真的很可愛。


  小汪呼地一聲,像是鬆了口氣似的:「還好沒有,每次妳出現這
種眼神的時候啊,肯定是看見什麼恐怖的要命的東西,我還以為臉上
長了人面瘡呢。」


  坐在後座的婉祈嘻嘻一聲笑:「小寒是看你今天穿的好帥,不由
自主看得著迷了吧。」


  「那、哪有,婉祈不要亂說,怎麼可能因為這種程度就著迷了,
不、不過就是穿個西裝而已。」我急忙把頭別開,卻在車窗上看見了
自己的倒影。


  「又來了,小寒就是嘴上不服輸。啊~真好,真羨慕你們兩個感
情這麼好。」婉祈嘆道。


  「不然我介紹一個鑑識組裡的帥哥給你認識好不好?」小汪居然
想也不想的說了出口。


  我急忙截住他的話,乾笑道:「這人講話就是白目出名的,婉祈
妳不要介意喔。」


  沒想到婉祈嗯的一聲:「可是我不想跟警察談戀愛耶,每天擔心
他出生入死,多辛苦啊。」


  我有點愕然,本來以為她會因為這些話語而想起學風的事,沒想
到婉祈卻是出乎我意料的泰然自若。


  我想到現在還走不出學風的死的人,其實是我吧。


  剎那間許多愁緒湧上心頭,我也漸漸不說話了,小汪和婉祈一搭
一唱聊得非常愉快,他們都了解我為什麼突然靜默了下來,只是不刻
意去戳破。


  等我注意到的時候,車子竟然開上高速公路,我貼著車窗往外看
,前方一個巨大的綠色路標指示前方隧道通往新店,我們現在竟然在
北二高上奔馳著。


  沛姊的家可不是在新店啊。


  「等一下,是不是走錯了,沛姊住在台北市內啊?」我疑惑發問
,婉祈也靠上來看。


  「沒有啊,妳自己看,地址寫新店市耶。」小汪取下放在儀表板
上的卡片亮給我們看。


  卡片上面的地址的確寫的是新店市安康路的某一處。


  小汪爽朗笑著:「卡片是沛姊給的,說不定她有兩間房子,她那
麼有錢,搞不好是別墅喔,哈哈哈。」


  二十分鐘後車子下了安坑交流道,但是我們卻找不到地址上所寫
的門牌號碼,問了路人才知道,原來這門牌號還要再往山裡走。


  根據好心路人的指示,我們又在彎彎曲曲的山路上走了十多分鐘
,前方只有一條路,一個巨大的黑鐵柵欄。柵欄阻擋了我們的去路,
眼下正是進退兩難,婉祈突然說:「好奇怪唷,這條路上怎麼都沒見
到其他的車子?」經她提醒我才想起,從平面道路轉彎上山之後,真
的沒碰過車,而且前方的柵欄看起來也不大對勁,根據以往的經驗,
只有山上的私人墓園外頭才會設置這種沈重的鐵柵欄。


  「沛姊最愛開玩笑,是不是故意騙我們的啊?」我嘴角抽動,想
笑卻笑不太出來。


  「但是這次她這麼慎重的邀約,若是為了惡作劇,也太誇張了點
吧?」婉祈說。


  小汪哈哈一聲,「柵欄旁邊有機關,待小生下去一探究竟。」


  我白了他一眼:「你是古代人喔。」


  我們一起下車,走到那個白色盒子前才發現那是個對講機之類的
東西,上頭有顆藍色的按鈕。小汪毫不猶豫的按下,對講機便發出了
電波吵雜聲響。


  「您好,這裡是思嵐園。」居然從對講機中傳出了溫柔的女聲。


  我對著對講機說:「啊,你好,我們是沛姊……呃……許小姐的
同事,今天受她邀請前來,不知道……」


  「已經久候大駕了,這就為您開門。」那道溫柔的女聲說道。


  眼前厚重的鐵柵欄緩慢開啟,我們趕緊鑽回車內,還是一頭霧水
,不曉得發生什麼狀況。


  山路的盡頭是一塊平坦的停車場,小汪瞪大眼睛,迎面而來便是
三輛火紅色的法拉利跑車,此後還有各種顏色,五花斑斕,但是看起
來都非常高級的轎車跑車。


  「這這這這這也太誇張了吧,這裡是名車聚會的場地嗎?」小汪
的下巴已經驚訝到合不起來了,我對名貴的跑車沒什麼概念,也只知
道幾個比較有名的牌子,但光在路上看到車型是認不出來的。


  婉祈更誇張,她抓著我直問:「為什麼小汪那麼驚訝,這些車子
很厲害嗎?」


  但是,我呆呆的望著眼前的這棟建築物,再不驚訝就來不及了。


  「車子厲不厲害我不知道,但是這棟房子應該很厲害吧?」


  走過停車場就能看見一棟燈火燦爛的建築物,不,應該說是城堡



  庭園中人生鼎沸,人人衣著華麗,看來就是那些名車的主人,其
中許多人我在電視上看過,都是政商名流,影劇歌星之類的人物。


  人群中一道人影以小碎步像我們跑過來,是穿著紫色旗袍的沛姊
,她高興的向我們揮手。


  「你們好慢喔,這裡不太好找吧?」沛姊跑到我們面前,我和婉
祈同時嘩的一聲,她身上這件旗袍以精緻的緞錦歲花紋面,布料隱隱
透著絲滑光潤,就算是不懂時尚的我也看的目瞪口呆,今天的沛姊像
是電影明星一樣,舉手投足都散發著慵懶嬌媚的氣息。


  「這件改良式旗袍是訂做的吧?」婉祈興奮的不得了,像隻小狗
似的在沛姊身旁繞圈圈,不時讚嘆旗袍的做工細緻。


  「我老爸硬要我穿,唉,本來只想穿T恤跟牛仔褲就好。不過就
是辦個Party,說什麼大家都會穿著隆重正式,我身為她的女兒不能
丟她的臉。」沛姊做出鬼臉。


  「但是妳今天真的好漂亮,我都看呆了耶。」這是我的真心話。


  「真的嗎?」沛姊興高采烈的半撩起裙擺,露出纖白的長腿,滴
溜溜的轉了一圈,幸好此刻小汪的注意力全在那些超級跑車上,無暇
分神。


  「話說,今天到底要做什麼,為什麼要我們穿這麼正式過來啊?
」我問道。


  沛姊露出了難得的羞怯表情:「我老爸一直說想見見我的好同事
們,還有傳說中的靈異美女檢察官啊,今晚剛好有聚會,就邀請你們
一起過來。」


  接著沛姊用力抱住我,非常開心的說:「沒想到我的小寒今天跌
破專家眼鏡,變成超級大美女。」


  婉祈得意的笑道:「也不看看是誰幫她打扮。」


  「喂,姓汪的,今晚小寒是我的,你不要跟我搶喔。」沛姊對小
汪叫陣。


  但是那個呆頭鵝竟然頭也不回,只是傻傻的回了一句:「喔,好
。」


  「你們這幾個,走到哪裡都是吵吵鬧鬧的啊,也不看一下場合。
」我們突然聽見一道低沈沙啞卻充滿自信的成熟男音。


  原來是蔣傑,他與沛姊是老同事,會在邀請名單內也不在話下。


  蔣傑平常就是西裝筆挺的樣子,今天倒是沒什麼太大改變,但是
那一頭亂髮卻似乎精心整理過,變得更為俐落整齊,下顎的鬍渣也刮
的乾乾淨淨。雖然他依舊是菸不離手,但今天給人的感覺卻多了一份
沉靜,平常的苦瓜臉表情也不復見,似乎心情不錯。


  蔣傑看見被名車包圍,智商瞬間降低至幼稚園程度的小汪,沉沉
的嘆了口氣:「這個白痴。」


  沛姊邀請我們進入會場,精心佈置過的庭園和料理餐點在在顯示
了沛姊父親的雄厚實力,光是那幾位拿著高腳杯,站在一旁聊天的幾
個上市公司執行長身價就超過百億。


  果然是上流社會,從來沒想過我這輩子也會有機會參與這樣的盛
宴,仕酒師遞給我一杯紅酒,杯中晶瑩剔透的酒色不用想一定是高級
貨,我淺嘗一口,拿著酒杯的手卻不由自主的顫抖著。


  我果然很不能習慣這種地方啊。


  會場中瞬間安靜了下來,眾人的目光都看向中央,一位雍容大度
的唐裝老者站在場中,攤開雙手向大家問好。


  熱烈掌聲此起彼落,看來那位先生便是沛姊的父親,我們也放下
酒杯,隨著大家一起站起來。


  「歡迎各位蒞臨今晚的宴會,我是許立文。」


  我和婉祈瞬間驚訝對望,許立文,不就是那位在兩岸三地都擁有
龐大產業的建築商人?


  原來他就是沛姊的父親,更令我不解的是,這位在台灣富豪榜上
數一數二的人物,竟然會讓自己的寶貝女兒去從事刑警這樣危險的工
作。


  不過,我的疑惑在下一秒鐘便得到解答。


  許立文說道:「大家都知道我只有一個寶貝女兒,而她又是頑劣
不堪,非常不聽我這個老爸的話。但是,她在警界服務多年,為了保
護老百姓付出很大的努力,這點讓我很驕傲。」沛姊瞬間紅了臉,低
著頭不敢往上看。


  「今天邀請大家,是想宣布一件好消息。」


  聽見這句話的沛姊瞬間抬頭,臉上表情錯愕:「什麼好消息?」


  居然連沛姊也不知道她老爸葫蘆裡賣什麼膏藥,只不過看見反應
與平常大相逕庭的沛姊,實在是讓我感到新鮮有趣。


  許立文慢慢說道:「我已經老了,但是企業需要一個接班人。所
以,我要向大家介紹女兒未來的夫婿,也是我的得力左右手……」他
話還沒說完,在座驚呼聲四起,有些人掩著嘴不敢相信,有些人高聲
鼓掌叫好。


  但是,反應最大的莫過於我們這一群人,沛姊瞪大眼睛,張著嘴
像見到鬼,而蔣傑嘴裡的紅酒噴了出來,目光呆滯的轉過頭來。


  「妳要結婚了?」我驚喜的握著沛姊的手,大家的目光都朝我們
這裡投射過來。


  沛姊結結巴巴的說:「我……我不知道啊?」


  她呆滯了數秒,突然間拔地而起,以俐落的動作跳出了庭院圍籬
,一邊大叫:「臭老頭,我什麼時候答應跟他結婚了,不要隨便亂說
───」聲音傳到末端,沛姊已經騎上那台黑色的幽靈機車,發動引
擎,朝她的老爸狠狠比了一個中指,隨即抓孤輪咆哮而去。


  沛姊說走就走,作風依然俐落帥氣,卻把現場賓客嚇得一陣鴉雀
無聲。


  「哈哈,真是拿她沒辦法,我的女兒就是這麼驕縱。」沒想到沛
姊的老爸哈哈大笑,絲毫不以為忤,拿起酒杯向在場所有因為急轉直
下的會場情況而陷入慘白狀態的賓客敬酒。


  「她要結婚……她要結婚……結婚……結婚」唯一一個還沒從慘
白狀態中解除的人只有一個。


  唉,可憐的蔣隊長。


  看來,沛姊的老爸要說服她定下來,恐怕還有好長一段路要走。


  而且,一直到最後,我們都沒看到那位「左右手」到底長什麼模
樣。


  上流社會的想法,真是難以理解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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novelcash 發表在 痞客邦 留言(27) 人氣()

前幾天早上,我才剛到地檢署,一進辦公室就發現桌子上擺了一
個用料相當精緻的紫色信封,看起來像是卡片之類的東西。


我心內狐疑,打從學生時代以來從來沒收過賀卡,不管是聖誕卡
或賀年卡,甚至情人節的小卡片都與我無緣。


那麼,究竟是誰會放了張卡片在我桌上呢,神秘兮兮的,為什麼
不當面交給我?


紫色信封上只用秀麗的原子筆字跡寫了「駱予寒小姐親啟」五個
字。應該不會是小汪寫給我的卡片吧,那傢伙的字應該沒這麼漂亮。


我打開抽屜取出拆信刀,刷的一聲劃開信封,從裡頭抽出一張小
卡片。


卡片的內容是這樣的:小寒,週五有空嗎?如果有閒暇時間的話
,我想邀請妳和小汪來我家作客,順道帶婉祈一起來,我在家裡辦了
一個小小的Party,請妳務必要賞這個光。


沛姊字竟然是沛姊寫給我的卡片,我哭笑不得,又不是沒去過她
家,還特別用卡片來邀約,不是顯得太見外了點嗎?


我立即撥電話給她,才一接通,就聽見電話那頭熱鬧非凡,同時
有好幾個人講話的聲音,而沛姊則是招呼兩聲之後才與我對話。


「哈囉小寒,收到卡片了嗎?」


「我說姊姊啊,這樣太做作了吧,一點都不像妳的作風,感覺像
陌生人似的。」


「哈,妳別太在意,我還有點事情要忙,期待禮拜五妳能賞臉喔
。對了,穿漂亮一點,叫小汪也換西裝來,那就這樣啦,掰。」她急
急忙忙的掛了電話,搞得神祕兮兮,不知道腦子裡又在打什麼算盤。


竟然叫小汪穿西裝?


連我都沒見過他穿西裝的樣子,而且搞不好他連西裝都沒有,臨
時上哪去生一套出來?


當天晚上,我和小汪會合,告訴他這個訊息,想不到他老大好整
以暇,全然不像我慌慌張張。


「喔,西裝,沒問題。離禮拜五還有兩天嘛,我先拿去乾洗店叫
他們快速燙過,應該來得及。」他一邊吃麵一邊說話,湯汁噴的到處
都是。


「你有西裝!」我訝道。


「有啊,所以今年情人節妳可以送我領帶,只是不常拿出來穿。
我鑑識組的嘛,要是讓西裝沾到屍水、血液還是腦漿組織液之類的東
西,那就洗不掉了,而且還很臭。」


「真虧你一邊說這些噁心到爆的東西還能吃得下。」我頭都暈了



小汪開朗一笑:「那有什麼辦法,我鑑識組的嘛。」


婉祈則是不用擔心,漂亮衣服她多的是,我還要跟她情商一套來
湊合湊合,打開我貧乏可憐的衣櫃,裡頭除了清一色黑白套裝外,就
剩下三條牛仔褲,四件打折時買的T恤。至於晚禮服或小洋裝之類,
很女孩子氣的東西,都還擺在百貨公司的櫥窗櫃裡,我還沒去買。


「小寒,妳看這件一定很適合妳,趕快去穿起來看看。」


一件又一件的洋裝從婉祈的衣櫃裡出現,雖然她的衣櫃很大,但
我實在懷疑,裡頭是不是藏著某種異次元空間,光是堆在床上,那些
各式各樣的洋裝就超過三十件,而這女孩還依舊不停的挑選,然後讓
我試裝。


「嘩,這件粉紅色的穿起來好可愛,早該這樣穿了嘛。」婉祈把
我推到穿衣鏡前,明亮的竟中出現了一個我不認識的女人。


現在這件穿在我身上的粉紅色洋裝,根據我精密的科學分析,棉
質佔了百分之六十,尼龍佔了百分之四十,白色的內裡則全部是聚酯
纖維製成……我一定是瘋了才會開始思考這些東西。


我拉著僅到膝上十五公分的裙擺,一臉窘迫的看著鏡中的自己,
這麼短又輕飄飄的裙子,走兩步路就全曝光了,怎麼上街啊?


在我堅持之下,婉祈嘟著嘴,非常不願意的換了一件裙擺長度稍
長的黑白相間軍裝式洋裝給我,穿起來的感覺有點像六零年代美國電
影裡貴婦的穿著。


「這件好多了。」我鬆了口氣。


「明明就是剛才那件比較好!可惜了妳的美腿,多露一點小汪才
會更愛妳啊。」


「我的天,讓我穿那件不如叫我去跳樓好了。」我哀號道。


雖然她像變魔術似的拿了很多件洋裝出來,但我眼尖瞥見了,一
件深紫色的碎花洋裝,靜靜的掛在衣櫃的最角落。


我倆彼此都知道這件衣服的意義為何。


婉祈沒有丟了它,卻從那之後就再也沒穿過。


週五傍晚,小汪準時出現在我家樓下,我的髮型及化妝自然全交
給笨西施婉祈負責,一直以來我都留直長髮,不曾染色,也不曾卷燙
,這次婉祈拿出了她的祕密小道具:家用式電棒,替我燙了微彎的髮
尾。


加上她猶如變臉手術般神奇的化妝技術,我簡直不敢相信鏡子映
射出來的人就是我自己。


「人要衣裝,臉也要化妝啊。」婉祈甜甜笑道。


我們一同下樓,小汪站在車旁抽菸,他穿著剪裁合身的直條紋灰
西裝,既不顯得太過隆重,也帶有休閒品味,我瞠目結舌,比看到鬼
還要驚訝。


這人是誰?我認識的小汪,有這麼帥氣嗎?


小汪向我們招手,居然問道:「唷,婉祈今天穿得好漂亮。咦,
我老婆呢?這位美女是誰?」


若不是穿著連身短裙,我真想馬上就給他一個迴旋踢。


這句話犯了兩個禁忌,第一,我最討厭他叫我老婆。第二,他竟
然沒認出我來。


看到我臉上怒火漸盛,他趕忙熄了菸,陪笑道:「我開玩笑的,
千萬不要給我迴旋踢。」


小汪的模樣讓我啼笑皆非,偏偏在這時候,他就能夠準確無比的
知道我心裡在想什麼。


「走吧,到沛姊家玩去。」


「出發!」小汪發動引擎,大聲歡呼。









                                                                                    覺得本篇不錯的話別忘了幫我按個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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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汪最近很忙,幾乎是整個人從我的生活中消失了似的,本來老
嫌他黏人,搞得我煩躁不已,但這陣子卻莫名其妙的懷念起那種感覺



畢竟現在他不能隨時隨地都待在我的身邊。


偶爾想打通電話給他,卻總在撥通後說不到幾句話便匆忙掛斷,
我不願意打擾他工作,也就只能獨自忍受這份少了一個人的寂寞。


人就是這樣,事情還沒發生之前都作不得準,以前我又何曾想過
,自己會深深的愛上一個人,不管是精神或靈魂都依賴著他。


我望著手邊剛放下來的手機,指尖還殘留著電池的餘溫,凌晨一
點半,整個城市都陷入沉眠的此刻,他還在努力工作著,焚膏繼晷,
毫不懈怠。


我明白隱藏在他那無邪笑容底下的使命感,允成突然走了,其實
遭到最大打擊的人的是他。


他和允成不僅只是多年好友,更是工作伙伴,是好兄弟,也是好
對手。


某種程度上來說,他和允成的關係比我和他要親密的多,男人之
間有許多事不會在女人面前說出口,那怕是我從來不可能聽見的,小
汪對我任性態度的抱怨,我都願意承擔和接受。


記得那天,我和他掃完允成的墓,他在車上呆坐了半個小時,一
句話也說不出口。


明明不久前還活蹦亂跳,和他爭鋒相對的人,如今卻長眠於冰冷
的地底下,我們在也見不到他了。之後小汪就開始沒日沒夜的工作,
強烈的責任感使他脫胎換骨,變成了一個徹頭徹尾的工作狂人。


過去老是埋怨他不夠用心,不夠專注的我,反倒被晾在一邊,這
種落寞的感覺,我無人可以訴說,如果示弱了,也無疑是搬石頭砸自
己的腳罷了。


都怪他融化了我的心,此刻又不得不堅強起來。


潮溼的夜晚,我徹夜難眠,翻來覆去心裡想的都是他的身影,半
夢半醒間我赫然起身,不知不覺間睡著了,卻做了個惡夢。


我夢見小汪也像允成那樣離開了我,他顫抖的手上不知道沾滿了
誰的血,就像捨身救我的那一晚,使我的心痛苦糾結,無謂的言詞已
經無法填補我心靈的空洞。


我想見他,現在就想見他一面。


深夜裡,一個人的寂寞變成了一種劇毒,使我難以喘息,我逃命
般地開了門,奔下樓,跳上自己的車子,用最快的速度奔向我的救贖



我不知道為什麼自己會如此失控,車子飛快的穿越流光洩影的街
道,等待紅燈的每一秒都讓我心焦如焚。


終於,我來到了他家門口。


清冷的夜裡,晚風掃動,帶來了遠方車流的微響,綿長的紅磚道
上還留有微潤的濕意。


這裡才剛下過了一場雨。


我,突然間清醒了過來。


望著車窗倒影上狼狽不堪的自己,轉身倚著車門,那一股無處傾
訴的愁緒忽地湧了上來,只在一個瞬間,便鼻酸難忍。


我低頭不語,一滴眼淚緩慢爬過臉龐,天空也落下了雨滴。


正好,也只有滂沱大雨才能掩飾我的哭泣,我不是一個必須倚靠
男人才能生存的弱女子。


從以前到現在,我一直都是一個人頑強的活過來的。


雨水的冷意澆熄了我心頭惱火,從濕透的髮簾看出去,這個城市
到處都是霓虹閃爍,有多少人和我一樣夜不成眠,又有多少人,像我
一樣淋著冰冷的雨,一顆心反覆不定?


雨聲沙沙作響,我的頭髮凌亂的披散於前額胸前,讓我想起了去
金成大樓救婉祈的那一天,也下著這樣的大雨。


女孩子的心情,總是這麼變換莫測嗎?


可笑的是,我竟然還不夠明白。


如果理性能夠真正凌駕於感性之上,也許我不會三更半夜的衝到
小汪家樓下,卻又像是近鄉情怯似的不敢撥電話給他。


我還不夠成熟,也還不夠勇敢。


遠方巷口亮起了刺眼的黃光,有台車子彎進了這條小巷內,隨後
在距離我三台車的位置停妥,有個高大的人影撐著雨傘下車。


我一見到他,整個心情又雀躍了起來。


是小汪。


他鎖好車門,手裡提著一袋東西,彎腰駝背的朝我的方向走過來



我上前幾步,就站在他的面前。


「嗯?」他見眼前出現了一雙腳,發出了疑惑的聲音。


接著小汪視線上移,看見了披頭散髮的我。


我朝他一笑,他看起來很累,這也難怪,現在已經是凌晨三點半
了。他竟然工作到這個時候才回家,我一定要給他一個最溫暖的擁抱



我張開雙手,卻聽見小汪發出慘叫。


「鬼!女鬼啊!」


然後,我朝思暮想,只想見到一面的這個男人,竟然丟了傘,手
足無措轉身落荒而逃。


就這樣獨留錯愕的我站在原地。


早知道,就不用這麼感傷了。


就算打著燈籠也找不到這種把渾身濕透的女友誤認為女鬼的渾球
了。


但我卻笑了。


因為,這樣才是真正的他,才是我深愛的男人模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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靈異檢察官的日常生活  幽靈騎士


林大頭   xx年xx月xx日  21:00 留言:

           辛亥隧道這幾天有鬼機車出沒耶,速度飛快,昨天才被它超車
,一轉眼就看不見車子了,而且那機車騎士身上冒著黑煙,說不定是
火燒車死亡的騎士。


水蜜桃姊姊  xx年xx月xx日 21:04 留言:

           好恐怖喔,我每天放學都會經過辛亥隧道耶,要是碰上了怎麼
辦?


Ganz  xx年xx月xx日 21:15 留言:

           那都騙人的啦,什麼鬼機車,鬼還會騎機車嗎,用飄的不就好
了。

Andy  xx年xx月xx日  21:20 留言:

          
           誰說鬼不會騎機車,惡靈戰警就是騎機車的啊。


  看到這則回應,我不禁噗哧笑了出聲,一點都感覺不到恐怖,他說
的沒錯,惡靈戰警的確是騎機車的。


  這一陣子以來,每天晚上入睡前先到都市怪談留言板轉一轉,查看
我們生活的這個城市裡是不是又有什麼光怪陸離的怪談產生已經成了一
種習慣。


  山崎麻理子一案就某種程度來說,也是多虧了這個網站的情報,我
們才得到了破案的頭緒。雖然不知道網站是誰架設,又從什麼時候開始
設立,但往前追溯文章日期能夠發現大約是在2002年左右開始網路流言
的傳遞。


  這一篇幽靈騎士的傳言其實我並不是太放在心上,辛亥隧道自幾十
年前開通以來本就是靈異傳聞不斷,由於當年興建時事故不斷,加上後
來市立第二殯儀館又設立在隧道口,過那條隧道的人都知道,每當殯儀
館火葬場焚化屍體時,濃煙四處飄散,會對穿越隧道的機車騎士造成很
大影響。


  辛亥隧道正好通過六張犛公墓的正下方,我在學生時代就曾經聽說
過,最好別在晚上一個人騎車過隧道,否則可能會從後照鏡中發現後座
莫名其妙多了一個「乘客」。


  就算各式各樣的靈異傳聞眾說紛紜,我也從未親身去驗證過,畢竟
我不是個喜歡找自己麻煩的人,明知那地方有鬼,還硬要去跟鬼打招呼
,然後把自己嚇個半死又是何苦。


  房間的門被人輕輕推開,一陣熟悉的香味傳入房內,剛洗完澡的婉
祈穿著粉紅色的薄紗睡衣,赤著腳走到我的背後。

 
  「又在看怪談留言板喔?」我的後頸感觸到了殘留於肌膚上的微溫
,通常這時候,婉祈都會過來跟我打聲招呼然後回房睡覺。


  「等一下要睡了,最近養成習慣每天都上網看這些亂七八糟的傳言
,就當笑話看看吧。」我說。


  「別看太晚喔,妳就是工作太認真了,回家就放鬆一點嘛,何必把
工作帶回家裡呢?」


  我一陣苦笑:「根據以往的經驗,沒把鬼帶回家裡就已是萬幸了,
況且不處理工作,我也沒其他事情可以做。」


  「可以跟小汪約會啊?」婉祈拉了一張椅子坐在我身旁。


  「他也很忙,他要處理的事情不只是特編六室的案子而已,鑑識組
的人員業務包山包海,並不是只有死亡鑑定這麼簡單。」我有點無奈的
說。的確,這陣子小汪忙碌的程度簡直令我乍舌,偶爾睡覺前打電話給
他,卻發現他還在鑑識現場出任務,允成走了之後,他的工作也更加繁
雜。


  令人欣慰的是,他都咬牙撐了下來,只要等到新人入隊,也許就能
稍微紓解他的工作壓力。


  所以這陣子我對小汪可說是百依百順,不管他說什麼,我都聽他的



  「小寒。」婉祈像是想起了什麼似的,輕聲開口。


  「怎麼了?」


  「其實……妳大可以不要在意我,多和小汪親近一點,偶爾讓他留
宿也沒有關係啊。我不是那種小心眼的女人,不會嫉妒妳們恩愛的啦。
」婉祈輕笑道。


  我臉上一紅,沒想到被她看出了我的顧慮。


  之所以不讓小汪留宿在我家裡,真正的原因在於婉祈。


  不知怎麼形容這種感覺,經歷過喪夫之痛的她,若是連我都失去了
,心內會作何感想?


  我無法猜測婉祈的想法,但設身處地,角色對換的話,我想我會很
孤單寂寞的。


  我曾經和小汪討論過這一點,他也非常大力支持我的作法,此後便
不曾提出留宿的要求。


  只不過,對婉祈來說,這是不是多餘的擔憂?我片面這麼作,施予
無謂的同情,又會不會傷到她的自尊?


  溫和的她從來不說破,總是用最和緩的角度開導我,這種堅強更使
我不捨。


  「咦?黑皮衣的幽靈騎士?」婉祈的注意力轉移到了電腦螢幕上。


  「昨天我也碰見了耶。」這女孩語出驚人,把我嚇了一跳。


  「幽靈騎士耶?妳昨天有經過辛亥隧道?」


  婉祈搖搖頭:「不是,是在法醫中心前看見的。昨晚我下班離開,剛
走出大門就感覺到一陣陰風吹過,讓我渾身發抖,然後聽見了機車引擎呼
嘯的巨響,才一轉眼,一道黑影從我眼前閃過,居然就消失了。」


  「連感到害怕都來不及它就不見了。」婉祈吐舌笑道。


  法醫中心發生過幾次慘不忍睹的血案,平常又是處理屍體的場所,算
是陰氣怨氣聚集之地,如果傳說中的幽靈騎士跟電影裡演的一樣是冥界的
使者的話,會出現在法醫中心前也不足為奇。


  如果它沒有危險性的話。


  但既然出現在婉祈的工作地點,也代表我不能就此坐視不管,無論如
何,先聯絡周老師再做打算。


  正當我打算拿起電話時,突然從窗外傳來了重機引擎的怒吼聲,引擎
聲浪忽高忽低,就像一道道巨浪襲擊了我和婉祈的恐懼神經。


  「又來了。」婉祈掩著耳朵,蹲在地上渾身發抖。


  「不一定是幽靈騎士吧,也許只是騎重機回來的住戶,我去看看情況
。」我比真正見過幽靈騎士的婉祈要鎮定一點,起身拉開窗戶探頭往下看
,這一眼看去,使我倒抽一口涼氣。


  我家樓下,舊住宅區的巷弄內停著一台通體漆黑的重型機車,而機車
騎士也是一身黑,從安全帽到黑色皮衣,簡直就像融入夜色裡的幽靈魔物



  「幽靈騎士……」我牙關打顫,事到如今也不得不相信這個傳聞,原
來並不是空穴來風。


   黑皮衣的幽靈騎士似乎發現我正在看它,那黑色的安全帽微微向上抬
,朝我的方向看來。一道墨黑色無形目光逼視著我,沉重的壓力使我喘不
過氣。


  它……正在向我招手。


  碰!


  我渾身冷汗,急忙關上窗戶,如果它是牽引亡靈的使者,那麼向我招
手這動作,是不是意味著我大限將至?


  不知道逃過幾次生死關頭的我,終於也必須面臨到這一天了嗎?


  我望著婉祈,不禁悲從中來,眼眶泛紅,用力抱著她:「怎麼辦……
我好像要被它帶走了。」


  「不會的,不管它是死神還是什麼人,我絕不會讓它帶走妳的。」婉
祈也慌了手腳,說起話來語無倫次。


  一時之間,房間裡的氣氛冷凝如水,樓下重機咆嘯聲依舊,我第一次
感覺到死亡離我如此之近,腦中空白,面對超自然力量的威脅,我無能為
力,不知如何是好。


  「嘟嚕嚕嚕──。」


  手機偏生在這緊張時候響起,我根本就不敢接電話,如果是從冥界打
來,告知死期的電話該怎麼辦?


  婉祈一把抄起電話:「喂!你是誰?不要嚇人好不好!」她少見的怒
吼著,但表情卻在下一刻變異,她話吼到一半突然停了,眼神呆滯的將電
話遞到我手中。



  「是……沛姊。」她隨即爆笑倒地,抱著肚子在我的床上滾來滾去。


  「喂!小寒,我跟妳打招呼幹嘛關窗啊,趕快下來看我買的新機車,
很帥吼,馬力又強,這幾天晚上我到處試車,超過癮的。快點下來,我帶
妳去兜風。」還沒將電話放到耳邊就能聽見沛姊的大嗓門。


  「…………」


  我無言以對,剛才的恐慌又是為了什麼?



  「兜你個鬼啦,我才不去,哼!」我用力摔掉電話,跳到床上,拿枕
頭蒙著頭。


  如果被沛姊知道我剛才的惶然無措的反應的話,我駱予寒就不用在這
世上做人了。


  救命啊,幽靈騎士,快來帶走我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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靈異檢察官的日常生活(3)笨西施

  很多年前,我還是學生的時候曾經發生過很有趣的事情。


  那時候的我是個書呆子,每天都抱著六法全書、刑法總則等等厚
度足以當磚頭使用的工具書,鎮日不修邊幅,頭髮長了也不去剪,天
生自然卷的我只要頭髮長度超過肩膀,每天早上睡醒就會發生很恐怖
的事情。


  至於髮廊裡有離子燙這種方便的工具,我直到很多年後才知道。


  剛升上大二那一年,我就知道醫學系有個人稱笨西施的大美女,
為什麼會被稱為笨西施呢?


  因為此人五官標緻、身材姣好、又是醫學系的高材生,校內外追
求者不斷,連念法律系的我都耳聞她的大名。


  當然我對她沒什麼興趣,只有腦子長在下半身的男人才會整天追
在美女的屁股後面跑,校園美女什麼的,跟我一點關係也沒有。


  記得那是個悶熱的週五午後,天頂鬱積了沉厚的黑雲,彷彿山雨
欲來,卻又少了一個雷響作為引子。


  我在圖書館內念了一整天的書,眼見窗外天色不妙,連忙收拾書
本,並向櫃檯商借了一把愛心傘,打算買了晚餐之後盡早回宿舍。

 
  然而天不從人願,驟雨總在這時候降臨,巨大的雷聲響徹校園,
豆大的雨滴隨即嘩啦啦落成一片水幕,圖書館內頓時怨聲載道,排不
到愛心傘的學生們無言望天。


  這場雨不知要下到什麼時候才停。


  我打起傘,縮著肩膀走進了滂沱大雨裡,那時只覺得,平時總是
熱力四射的校園裡突然變得靜寂無聲。驟雨的聲響形成了斷斷續續的
訊號,聽在耳裡,卻沒記憶在心裡。


  離開圖書館,才走沒幾步路,我便不小心踩進了一個水窪,褲管
遭殃,鞋子也變成了汪洋中的一條船。


  真是倒楣透頂,這種雨勢下,撐傘此一行為只是個象徵意義,並
無實質上的助益。我單腳撐在地上跳啊跳的,好不容易才把那隻脫落
的慢跑鞋穿回腳上,搖搖頭嘆了口氣,這就叫作時不我與。


  雷雨使得學生們紛紛走避,躲進了周圍的校舍裡,從圖書館到校
門口這段路上行人稀落,偶有幾個男生冒著雨勢往外衝,真令人擔心
他們要是失足跌倒可該怎麼辦。


  走出校門外,地上激起的水霧幾乎使人看不清前方視線。


  右轉朝飲食街走了一段路,我突然看見車輛往來的大馬路旁有個
奇怪的東西,半圓形的物體,看起來像是一個弓著背的佝僂老人。


  我心裡有點發毛,因為學校裡有個傳說,每逢這樣的雷雨天,學
校附近總會出現一個穿著破破爛爛衣衫的老太婆,似乎患有精神疾病
,會對著空氣中看不見得東西咆哮怒吼,大罵難聽的三字經。


  有人說那個老婆婆看得見不屬於人界的東西,每天每夜都被那些
髒東西騷擾,導致精神出現異常,雖然我不信那些空穴來風的鬼神之
說,但我卻對精神上無法控制的人感到恐懼。


  刑事案例上有太多這種人,因精神失控而犯下殺人重案,活脫是
個不定時炸彈。


  那老太婆蹲在路旁,也不回頭看我,拉著紫色的薄外套蓋在頭上
,使我心生恐懼,甚至不敢從她身後走過。


  「啊嚏!啊嚏!」突然間,那人身子幾個哆嗦,猛打噴涕。


  啊!好可愛的聲音。


  我靠近她,替她遮擋雨水,那人才抬起頭看我,哪裡是恐怖的老
太婆,原來是個美貌絕倫,氣質出眾的落湯雞美少女。


  她單手抱著一隻幼貓,用自己的身體替貓兒擋雨,見到我撐著傘
,沾滿雨水的臉龐清麗一笑。


  「謝謝妳,這隻貓咪好像被車撞到,腳受了傷。」


  「既然這樣,就送到獸醫系那兒去吧,我陪妳一起。」我說。


  「這樣怎麼行,不好意思麻煩妳。」

  
  我沒好氣的說道:「所以妳想在這裡淋雨到雨停嗎?不感冒才怪
。」


  「可是我想不到更好的辦法。」她淡淡笑著。

  真是個天才,我心內叫苦。也不管她同不同意,我一把抓起她的
手,兩個人肩靠肩縮在愛心傘下。


  「我叫駱予寒,是法律系的,妳呢?」


  「我啊……我是吳婉祈,今後也請多指教囉。」


  這就是我和婉祈第一次見面的場景,我和她之間深厚且無可取代的友情,便是從此開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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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無名屍》發售啦,不知道大家覺得好不好看呢?
已經看過的朋友來這裡留一下感想吧





簡介 

《葬鬼村》《鬼殺人》暢銷作家 D51作品
雨中,撐著傘的女人,一直在找……

我不是為了自己而活,是為那些已經不在的夥伴們,繼續往前走。
──駱予寒〈靈異檢察官〉

只要一下雨,撐著傘的女人就會出現。
網路上流傳──

「我的媽,我真的看見了,傳言不是假的,只要下雨的時候去就有機會看到」
「我就住在附近耶,昨天傍晚,我從樓上探頭往下看,結果就看到那把傘了,晚上一直作惡夢,超毛的」
「有人好奇那把傘下面是什麼東西嗎?」
「我昨天也看見那把傘,昨天一下雨,我就到公園了,還拍了照,可是照片全都模糊不清……」

改編自轟動一時的日本留學生謀殺案
靈異檢察官駱予寒,即將與惡靈  正面對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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靈異檢察官小劇場 (2)合作方案

  最近,我有個煩惱。


  靈異檢察官這個名號不知道是從哪裡冒出來的,也許是好事的新
聞媒體,也許是網友討論靈異案件時給我起的外號,但我實在很不喜
歡這五個字。


  靈異檢察官,彷彿連我本人都非常靈異似的,不過就是辦了幾個
鬧鬼的案子,為什麼要傳得如此沸沸揚揚,我對婉祈吐苦水,她卻說
她還蠻喜歡這個稱號,聽起來很厲害的感覺。


  每次遇上了靈異事件都被嚇得魂飛魄散的我,又怎稱得上厲害了



  的確,我的工作內容不同於一般地院的檢座,我們是一個在合法
體制下的特殊組織,基本上受到警察機關嚴密保護,正因為我經手的
幾乎都是血腥恐怖,犯案手法極度殘忍,加上靈異傳聞不斷的案子。


  前幾天,早上才剛進辦公室,魏教授便神秘兮兮的把我拉到旁邊
,遞給我一個信封。


  「這是要幹什麼?魏教授,本人不接受賄賂喔。」我笑說。


  「我賄賂妳作啥,昨天下午來了一個自稱廣告企劃公司的人,說
想見妳一面,我說妳去勘查現場了,他便留下這個信封。」


  「廣告企劃公司?」我狐疑不已,大學念法律系的我並沒有在廣
告公司上班的朋友啊?


  若硬要與廣告公司扯上什麼關連性的話,也許只有李文賓一案的
第二位死者是在廣告公司任職的吧。


  我這人沒什麼優點,只有記憶力一項異於常人,我能夠記得每一
件經手過的案子細節,包括涉案者,關係人的姓名、年齡、外貌長相
、前科經歷。


  但我腸枯思竭,就是想不起認識了誰在廣告公司上班。


  魏教授笑說:「我建議妳直接打開信封,別在那兒苦惱半天了行
不行。」


  「說的是,我也考慮太多了。」我臉一紅,輕輕地將信封撕開,
裡頭有兩張仔細摺疊非常工整的電腦列印文件。


  文件上開門見山劈頭第一句便是:「靈異檢察官駱予寒代言合作
企劃」


  「代言?」我叫得很大聲,驚動了躲在沙發旁喝冰咖啡的沛姊。


  以她愛看熱鬧的性格,我還來不及反應,她已經完成了喝完咖啡
,放下咖啡杯,起身跳到我身旁這三個動作,當真是兔起鶻落,迅捷
異常。


  「八卦?」她一張臉像狐狸般狡笑著,有好玩事兒的地方,就有
沛姊在。


  「什麼八卦啦,妳看這個。」我將文件攤開,三個人圍在桌旁仔
細觀看。


  文件內容仔細載明了合作企劃內容,從提案構想到代言內容的說
明一應俱全。


  其中有一行黑字顯得特別刺眼:耗資千萬,名導演睽違五年最新
創作恐怖電影。


  沛姊的笑聲在那一瞬間響徹雲霄,笑得連眼淚都流了出來,用力
拍著我的背:「居然是想找妳去幫恐怖電影代言!我的天哪,這些商
人腦筋也動得太快了吧,太有趣了,哈哈哈。」


  我面如土色,這輩子從未像此刻如此尷尬,魏教授也笑說:「蠻
適合的不是嗎?電影內容也和靈異辦案有關,找小寒代言再適合也不
過了。」


  我怒視著幸災樂禍的兩人:「你們是認真的嗎?」


  「小寒生氣囉,好恐怖喔,我還是快溜吧。」沛姊嬉笑逃離,魏
教授也發揮他最擅長的打高空,過水無痕的轉移了話題:「唉啊,剛
才那件案子還沒收拾好,我怎麼會在這裡發楞呢?」隨即施展了凌波
微步回到自己的位置上。


  我吐了口氣,拉開椅子坐下,拿起文件繼續往下看。


  「靈異美女,超級檢察官──駱予寒驚悚代言,口碑保證。」


  如果可以,我想掐死寫出這文案的人。


  突然間,一顆頭無聲無息地從我旁邊探了出來,把我嚇了一跳。


  「哇靠,代言耶。妳不會是認真的吧。」允成憋著笑,顯然就忍
俊不住。


  那一瞬間,我的哀號聲傳遍整個地檢署辦公室。


  「真是丟臉死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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靈異檢察官小劇場 (1) 夢中風景

  有人說,夢是現實的延續,白天所見之物,也許只是匆匆一瞥,
卻會在腦內皮層中烙下一個印子,類似淺層記憶般的片段。當我們閉
上眼睛,大腦進入休息狀態的時候,有時候會開始作夢,那些夢中風
景,往往都是我們印象最深刻之物所變化出來的事物。


  由於職業特性的關係,我經常做夢,且大部份屬於令人不愉快的
惡夢。


  就連被鬼魂託夢都不只發生過一次。


  但我寧願相信,那是因為我對案情太過認真執著,導致連夢裡的
世界也和現實生活攪和在一起,像放入了各種蔬果的果菜榨汁機,一
按下開關,強力馬達就將所有五顏六色的材料打成同一種顏色的汁液



  那不是很好的經驗,我已經數不清因為作惡夢而一身冷汗驚醒的
次數了。


  久而久之,我變成了一個有嚴重起床氣的女人。


  睡眠品質太差,疲勞又無法得到消解,剛睜開眼睛的那幾分鐘,
我會是個紅著眼睛的瘋婆子,不管聽什麼話都不順耳,看到誰都不順
眼。


  但婉祈例外。


  金成大樓事件中,我在荒廢陰冷的大樓內見到了楊梅音的冤魂,
往後諸多事件中,跟著我回家的鬼魂不知幾許,搞得我房間跟夜總會
沒什麼兩樣,都快湊成兩桌麻將了。


  不知道事件解決之後,它們是不是乖乖的升天投胎去,若是睡覺
的時候被它們那發白無神的眼眸盯著看,怎可能睡得安穩?


  小汪幾次要求留宿在我家,都被我嚴詞拒絕,雖然他是我的男朋
友,讓他住在家裡是天經地義,沒有人會提出疑問反對的正常行為。
但是我不願意讓小汪看見婉祈穿睡衣的模樣,難保他不會色心大起,
變成一個渾球。


  就連我自己,有時候見到婉祈穿著可愛的粉紅色睡衣趴在沙發上
看電視那誘人的姿態也會怦然心動好幾下,更何況是那些只懂得下半
身思考的男人,殺傷力實在太大了。


  不管在夢中見到的如何美麗的風景,醒來的時候絕對不好受。曾
經有一次,我作了個惡夢,那是夢見了一雙慘白冰冷的手掐著我脖子
的悠長惡夢,我在夢中揮舞雙手,醒來時卻見到被我飽以老拳的小汪
倒在地上動彈不得。


  那天之後,他再也不敢來接我上班。


  手上有案子的時候,我的精神全天候處於極度緊繃狀態,只有深
夜睡前關在房間裡聽交響樂的短短半小時是我放逐自我,靈魂得到慰
藉的時間。


  還記得前幾天晚上,小汪到家裡來吃飯,喝了幾瓶啤酒,又故技
重施,想要下來過夜。


  他的要求當然是被我一口回絕了。


  趁著醉意我趕緊爬上溫暖的床鋪,打開音響,我選了帕格尼尼的
專輯,在溫柔的小提琴聲中沉沉入睡。


  只是那晚我睡得非常掙扎,夢裡不斷出現被害者慘死的容顏,滿
是血污的臉猙獰無比,淒慘的哀嚎無邊無際的蔓延,緊緊擷住了我的
五感,使我無法呼吸,無法喘息。


  我在夢中掙扎,雙手一如往常的揮舞,當胸中那口悶氣鬱積到了
極限,我赫然驚醒。


  只見床緣一張鼻青臉腫的鬼臉,帶著哀怨卻又無奈的表情緩緩退
去。


  當下心中除了驚駭的心情外,歉意油然而生。


  雖然我不知道妳是誰,但是對不起,我出手太重了。


  對不起,因為我有起床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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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汪拍拍我的肩膀,對老榮民倨傲的態度毫不在意,一屁股坐到
他旁邊,拿起水果刀就削起蘋果。


  王木原看著窗戶,冷冷說道:「你們還不走啊?」


  「不急,削個蘋果給你吃再走也不遲。」小汪將蘋果皮削成了漂
亮的螺旋形,我嘖嘖稱奇,他何時練了這一手好刀工?


  「老伯啊,瞧您銀髮如雪,氣宇軒昂的模樣,以前應該是當大官
的大人物吧?」他突然扯些毫無關係的瘋話,不知他是何用意。


  「什麼大官,陸軍上校退役,一個領國家俸祿等死的老頭兒罷了
。」王木原說道。


  「您那個年代,能當上軍官,肯定是在戰場上出生入死,見過無
數大風大浪吧?」


  王木原居然被小汪哄得回過頭來,對他投以奇特的眼神,「你這
年輕人倒是懂事,想當年老夫跟隨何應欽將軍,那時只是個小軍官,
受他老人家提拔,才有今日這番成就。」


  「現在的年輕人活在太平盛世,過著安逸的生活,又怎麼能想像
以前戰爭時生活有多麼艱難困苦……。」


  王木原話匣子一開,小汪見獵心喜,打舌隨棍上,他說什麼就附
和什麼,哄得老人家心情大好,神情也活躍了起來。


  王木原這麼一說就是一個半小時,從國民政府撤退來台講到八二
三砲戰,到老年晚景淒涼,兒女不孝,不事奉養,說得是老淚縱橫,
令人不勝唏噓。


  小汪笑道:「王老伯,我們辦過不少案子,其中大部份與靈異現
象有關,您信不信鬼?」


  「鬼?那怎能不信呢,打日本鬼子的時候,有多少弟兄壯烈成仁
,況且再沒幾年老夫自己也要變鬼去了。若人死了,在這世上卻什麼
都沒能留下,那不是死不瞑目嗎。」


  「這就是了,說到死,有輕於鴻毛重如泰山,有人為國捐軀死的
壯烈,也有人遭受謀害,冤死得不明不白,您說他們死後可會瞑目?
」小汪竟然咬文嚼字,說得頭頭是道,我目瞪口呆,他什麼時候去學
了這些口條來?


  王木原呆了半晌,搖頭說道:「死不瞑目,死不瞑目啊。」


  小汪說道:「那就是了,我們認為您碰見的那隻冤鬼肯定身懷莫
大冤屈,若不替它洗白冤屈,讓他每天在社區裡出沒擾民,也不是我
們樂見的情況。」


  「好吧,老夫就告訴你們兩個小娃兒那天發生的事。」他低垂著
頭,白髮蓋住了歷盡滄桑的側臉。


  「那天下著午後雷陣雨,烏雲聚集得快,西北風吹過,就是閃電
霹靂不斷。老夫每天待在家裡,悶的熱了,趁著下大雨的時候坐到外
頭乘涼。咱們那個老眷村,房子倒的倒拆的拆,最後也只剩下老夫住
的那棟。路上沒什麼行人,雨來的突然,大家都躲雨去了。」


  王木原雙目圓睜,神情可怖,正仔細回想著那一段恐怖的回憶。


  「老夫正點起煙,街道兩側低窪處沒多久就積了幾灘深水,約略
是膝蓋那麼高吧。那時候我看見白茫茫的雨幕中走出了一個女人,她
撐著把大紅色的傘,卻是渾身濕透。我向她招手,要她先到我這來躲
躲雨,西北雨下不久的嘛。」


  「但是,那個女人卻像聾了似的,絲毫沒聽見老夫的叫喚聲,就
這麼往前走了。」


  小汪連忙問道:「那您是怎麼會被它嚇到的呢?」


  王木原瞪了小汪一眼,彷彿責怪他插嘴似的,繼續說道:「這年
頭古道熱腸,想幫人還不得其門而入,老夫心想算了,回頭拉開自家
紗窗門準備進去睡個午覺。卻怎知老夫才剛轉身,就瞧見紗窗裡面無
聲無息地多了個人!」


  「剛才那個女人站在我房裡,手中的紅傘掉在地上,我這才看見
,她頸部以上空空蕩蕩,那個女人沒有頭顱啊!」


  「被她一嚇,老夫昏了過去,醒來就在這醫院裡。」


  我思忖,王老先生說,那個斷頭女鬼聽見了他的叫喚,於是出現
在他家裡,才把他嚇得魂飛魄散,入院治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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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拉開窗簾,溫暖的金色晨曦聚合成為幾道光束,透過窗子打在
我的臉上,一時使我難以適應,瞇著眼睛轉過身去。我換上了短袖襯
衫和稍短的黑色緊裙,撥了通電話告訴沛姊,我會晚點進辦公室。


  我輕輕推開婉祈的房門,她正抱著粉紅色的抱枕熟睡,房裡冷氣
的溫度太低,簡直像睡在冰箱裡似的,使我微微打了個哆嗦,順手替
她調整了冷氣溫度。


  她熟睡的側臉極美,彷彿精工雕琢的鼻樑角度,微彎的嘴角和未
施脂粉的淡紅嘴唇,就連身為女人的我,驚鴻一瞥之下竟也動了心。


  我在婉祈的化妝台前佇立片刻,看著鏡中掛著黑眼圈,有些憔悴
的自己,心想著:「我和婉祈同年紀,可她看起來卻比我年輕許多,
再這麼熬夜下去可不行啊。」


  為了使自己的氣色看來好些,我破天荒的在臉上擦了粉,挑了睫
毛,並仔細的塗上婉祈大力推薦的唇膏品牌,那種沾在嘴唇上,有些
甜膩的香氣讓我不太適應。


  叭叭。


  樓下傳來兩聲喇叭聲,小汪準時到了,他這個人雖然脾氣暴躁,
又有點笨拙,唯獨謹守約定時間,從不遲到是他最大的優點。


  而我喜歡他這個優點。


  我拎著包包緩步下樓,打開車門的那一刻,小汪看著我,臉上表
情古怪。


  「怎麼了?」


  「妳……妳化妝……!」他語氣驚恐,只差沒有棄車奪門而出。
我橫他一眼,其實自己有點害羞,雖是如此,我還是想從他口中聽到
稱讚的話語。只要一句就夠了,就算是無心的也無所謂。


  「我的老天爺,今天是什麼日子,妳的生日?我的生日?」他拼
命的搔著頭,東摳摳西摸摸,時不時往我臉上偷瞧一眼,那模樣就像
隻賊猴子掏耳弄腮似的,難看的不得了。


  「喂。我化妝很奇怪嗎?」我反手將頭髮束成馬尾,正面盯著他
看。


  「不不不,一點都不奇怪,不奇怪,哈哈。」他連忙發動汽車,
連要去那兒都不知道,就踩下油門急馳而出,看起來渾身不自在。


  我嘆了口氣,罷了,那句我想聽的話,他終究沒說出口。


  打從我有記憶以來,就不太喜歡醫院這種地方,那怕是曾經幾次
受傷進出醫院,我都不願久住。醫院就是給人一種死氣沈沈的感覺,
一個迎生送死的地方,死亡的多,誕生的少。


  走進那全年空調開放,冷冰冰的醫院大廳時,撲鼻而來的藥水味
更是令我難受,鬼魂我接觸的多,體質也變得極為敏感,雖然我沒有
陰陽眼,也看不見那個世界,但是只要有看不見的怪東西經過我身旁
,還是多多少少能夠感覺得出來。


  特別是在醫院這種地方,老是叫人感覺涼颼颼的使不上力。


  所以說,我不喜歡醫院。


  昨晚我在留言板上找到了那位因受到驚嚇而入院治療的老伯伯的
相關資訊,他應當是被送到了木柵當地最大的醫院,這座位於半山腰
的醫院已有多年歷史,從院區外頭看進去,倒是綠草如茵,環境清幽



  小汪陪著我到醫院服務櫃檯詢問。


  「我們想找一位王木原先生,請問他在幾號病房?」我對護士小
姐微笑說道。


  「王木原?你們是他的什麼人?」坐在櫃檯後方的護士小姐連頭
也不抬,口氣冷漠的回我一句。


  「我們是他的晚輩,日前得知王伯伯入院接受治療,今天特別來
探病。」我說。


  小汪舉起手裡提的水果籃,向那位小姐咧嘴一笑。


  「507號室。」


  護士小姐從頭到尾沒抬頭看我們一眼,不知道是不是心情不佳。


  「她臉好臭。」走在醫院五樓的長廊間,小汪吐舌說道。


  「你又看見她臉臭了,她從頭到尾臉也沒看我們一眼,我只看見
你笑得像個白痴。」我捏著他的手,心想現在可不是打情罵俏的時候



  扣扣。我輕敲507號病房的門,裡頭傳出一道蒼老的聲音:「進
來。」


  王木原是個白髮蒼蒼的老人,臉上滿佈皺紋和老人斑,見到兩個
陌生人提著水果走進病房,顯得有些驚訝。


  「你們是?」他說話帶有濃厚的鄉音,聽起來像是四川話。


  「呃,王先生您好,敝姓駱,是台北地檢署的檢察官。」我對自
己的身分直言不諱,希望不會嚇到老伯伯才好。


  果不其然,王木原面帶疑惑,本能的起了防衛反應:「檢察官?
我可沒有作奸犯科,檢察官來找我幹什麼?」


  「是這樣的,我雖是檢察官,但我辦的是靈異案件。」


  「靈異案件?」王木原冷哼一聲,「老夫這兒可沒有靈異案件給
你辦啊。」


  這老榮民脾氣甚硬,像隻厚皮的老水牛,我耐著性子,和顏悅色
的對他講了半天,他就是不肯透露當天的情形,讓我不禁要想,是不
是網路流言出了差錯,其實這位老伯伯並沒有碰見雨中的無頭女鬼?


  「如果你們沒有其他的事情,就請回吧,不要打擾老人的休息時
間。」頑固的老人將頭別了過去,不再回頭看我一眼,使我為之氣結
,後悔著一開始就表明身分來意,使他產生了抗拒的意志。


  原來大多數人都不喜歡檢察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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婉祈還沒下班,我草草用過晚餐後,回到自己的房裡處理文書資
料。日前,周老師傳真了一份很有趣的文件給我,那是關於我們在葬
鬼村看見的黑色小蟲的調查資料。一想起那些從屍體中洶湧而出的黑
蟲大軍,我臉色發白,又是一陣噁心,天知道我們那天吃下肚的是什
麼,我還為此做了一個月的惡夢。


  根據周老師的明查暗訪,他在一些巫術與降頭術的古籍中找到了
相關資訊。


  周老師在電話中告訴我:「所謂降頭,蠱術,都是盛行於東南亞
的咒術,傳說降頭術擁有極大的威力,能夠實現下降者的願望,但是
用得不好很容易玩火自焚,使降術反噬己身。」


  「而蠱術則是發源於苗疆一帶,以五彩毒蟲煉蠱,並且注入巫術
或詛咒,煉成的蠱物寄生在人身上,會使中蠱者變成行屍走肉,非下
蠱者的解藥不能排解,是一種狠毒異常的巫術。」


  「那……我們在越南見到的小蟲子,和降頭或蠱術又有什麼關連
呢?」我好奇問道。


  「這個……根據我的調查,這種黑色蟲子不是屬於人間的生物,
邪術以屍養蠱,而那蟲子吃的並不是人的肉身,卻是靈魂!」


  「什麼?吃……吃靈魂的蟲子?」我汗流浹背,那時候,炸得香
酥脆嫩的黑色山珍我和小汪可吃了不少。


  「正是,我手邊的古籍中載明屍蠱的煉成方式,屍蠱分為兩類,
焚屍蠱與水屍蠱,特性不同,不能混為一談,我們在越南見到的就是
其中的焚屍蠱。但是,關於蠱物的特性和詛咒效果,書籍內卻沒有詳
述,我還要繼續調查才行。」周老師說。


  與周老師電話告一段落,我趴在桌子上嘆氣,痛恨自己的不謹慎
,出門在外,對那種來歷不明的東西還能大快朵頤,真是笨到家了。


  嗯?我猛然抬起頭,或許這是被小汪傳染的,和他交往的後遺症
!我會越來越笨,原來不是沒有原因的啊……。


  「啊!好煩啊~~。」我胡亂搓著頭髮,大叫了一陣,終於把注
意力挪回電腦前,一則則查看留言版上的網友留言。


  雖然早上沛姊說得有道理,我們不是負責降妖捉鬼的單位,確實
沒有必要各種靈異現象或傳說都去淌渾水,但我還是有點在意。以前
周老師說過,含怨而死的人會化為冤魂,在自己受害之地徘徊不去,
若是都市傳說屬實,也許它是想告訴我們什麼訊息?


  重新整理了一下此則都市傳說的相關訊息,首先是在萬華區的某
社區公園,下大雨的日子,午後三點三十三分就會出現的紅衣斷頭女
人。第二是以有不少目擊者,據說第一位看見的人是住在公園旁的老
榮民,因為驚嚇過度而入院治療。


  我按掉了電腦螢幕的電源,將房間的燈打開,躺在床上想著。


  我撥了通電話:「喂,小汪,明天陪我去一個地方。」


  「約會啊?」


  「約會的話下輩子也許有機會。我想親自去確認一件事。」我笑
說。


  「難得我們家小寒肯主動找我出任務,我還以為上禮拜妳氣炸了
,以後都不理我了呢。」小汪在電話那頭笑得很開心,老實說跟白痴
沒什麼兩樣。


  「早就氣消了啦,你喔,不要每次見到允成就找他的碴行不行,
大家都是同事,在越南時還差點沒命,你就不能溫和一點嗎?」


  「我也明白我們是在同一條船上的人,可是允成那小子,以前人
前人後叫我學長,現在辦過幾件大案,升了官,人就臭屁啦。那種高
高在上的態度,我可不敢恭維。」小汪氣憤說道。


  我嘆了口氣,柔聲說:「好嘛,你聽我的話。凡事多忍讓些,畢
竟允成也幫過我很多忙,就當做是給我面子好嗎?」


  小汪嘻嘻笑著:「老婆大人都這麼說了,做丈夫的哪敢不聽?」


  「王八蛋!誰是你老婆,誰又是我老公了啊!」我沒好氣的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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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事太過離奇,令人咋舌,我尋思說道:「以我的立場是不會排
斥這類靈異傳聞,況且,若真的有這件事且有民眾受到傷害的時候,
就不能袖手旁觀了。」


  「小寒,我們的職責是辦案,卻不是抓鬼啊,又不會捏符念咒。
」沛姊哈哈一笑,將手中的罐裝可樂一飲而盡,隨手拋進垃圾桶中。


  我臉一紅,自己也覺得不好意思,「真要說抓鬼,我也不會啊,
那是周老師才會的招數。」周老師是已經過世的法醫小周醫師的親大
哥,越南劉奇文一案,當時我們在越南偶遇,也多虧了他的協助,沛
姊才能平安無事的回到台灣。


  「哎呀小寒姊,妳辦過那麼多恐怖的案子,都能全身而退,這次
要揭開都市傳說的真相,當然是非妳莫屬啦。」雅芳嬉笑道。


  我嘆了口氣:「雅芳,那是我運氣好才能把命留到現在,光是萬
禾社區那次,我就差點丟了命不是嗎?」


  一直沈默不語的山崎柔突然開口:「你們真的能辦這種……所謂
的靈異……靈異案件?」


  此話一出,我和沛姊互看一眼,彼此都無法了解這女孩的話中含
意。


  山崎柔見我倆疑惑,連忙搖手,慌張說道:「啊,當我沒說過。
對不起,對不起。我不是有意冒犯……。」


  愉快的下午茶時間結束,雅芳帶著山崎柔離開,臨去時留給我那
個都市怪談留言板的網址。


  「真是個奇怪的女孩。」望著山崎柔嬌弱的背影,我喃喃自語。


  「嘿喲!」魏教授抱著一個厚重的牛皮紙袋走進辦公室,紙袋放
在桌上的時候發出了悶響。


  沛姊奇道:「這是什麼東西,文件?」她走過去一看,大型的紙
袋內塞滿了陳舊暗黃的各式資料。


  魏教授挪了挪鼻樑上的眼鏡,笑說:「一些陳年老案,我拿來準
備整理歸檔,現在是數位化的時代了,留著這些發黃發臭的爛紙也沒
有用,但小沛妳可別小看這裡面的資料啊,在當年可都是轟動一時的
大案子喔。」


  「喔?這麼稀罕啊,說不定裡頭還有我辦過的呢。」沛姊隨手抽
出一份資料,哇的一聲:「二十年前的台東基督會命案,這個是十二
年前的花蓮七口命案,你去哪找來這些資料,不都應該收在檔案室嗎
?」


  沛姊口中所說的都是台灣各地曾經發生,在刑案史上留名的大案



  「這些都是結案資料,反正我素來無事,就幫檔案室那邊整理整
理。」


  沛姊又拿起一疊資料,秀眉微蹙,說道:「喂,這件案子還沒破
吧?」


  魏教授咦的一聲:「唉啊,拿錯資料啦!」


  她將資料丟在桌上,我靠近一看,泛黃的A4紙上寫著:「零肆零
玖專案」這件案子我也略有耳聞,是刑事局未能偵破,三年前喧騰一
時的無頭公案。


  「當年這件案子把我和蔣傑搞得可慘了,上頭給的壓力很大,卻
一直抓不到犯人,還差點造成國際事件。」沛姊看著資料苦笑,回憶
起三年多前的往事。


  三年前,由日本來台留學的女大學生的突然行蹤不明,一年後屍
骨才在桃園被農民發現。


  雖然兇手已經伏法,但此一案件還是撼動了淳樸的社會,不可思
議的靈異謠言流竄於鄉野之間,一時弄得當地居民人心惶惶。


  離開辦公室之後回到家裡,昨晚宴會留下的杯殘狼藉的慘狀已經
收拾乾淨,客廳顯得冷冷清清,我隨手丟了公事包,往柔軟的沙發上
一靠,整天累積的疲倦頓時湧上來,使我一時無法動彈。


  這陣子我常覺得體力大不如前,也許是缺乏運動的關係,女人最
怕的就是身材走樣,不斷增長的不只是年紀,還有食慾,所以我開始
利用空閒的時間和沛姊練防身術,一方面運動維持身材,一方面讓自
己學習在遇到危險時,能夠自保的技巧。


  我長吐一口氣,回想著上午和雅芳閒聊時聊到的話,我總是很幸
運,每每遇到危險都有貴人搭救,不管它是人是鬼,還是仙靈神佛,
如果運氣稍差,也許我早就死了也說不一定。


  小汪和允成始終無法回到過往那樣的親暱關係,這兩個男人之間
,多了一層隔閡,倒也不算心有芥蒂,就是不能好好相處。允成那傢
伙,為什麼要老對小汪抱持敵意呢?最近每週例行的家庭聚會,只要
有小汪的場合,允成肯定不會出現,因為他們一見面就吵架,彼此針
鋒相對,搞得我左支右絀,心神俱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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笑了一陣,雅芳氣喘吁吁,紅著臉說:「我來介紹一下,這位是
我的同事山崎柔,前陣子才被總公司派來台灣工作的日本人,但是她
曾經在北京念大學,中文說的很好喔。」雅芳身邊站著一位怯生生的
瘦小女孩,一頭黑髮,穿著素色上衣與及膝褶裙,臉上脂粉未施,整
體給人一種樸素的形象,與一般印象中時髦亮麗的日本女孩有所不同



  「妳好,我是山崎柔。」女孩向我們鞠躬,太過拘謹的態度反而
使我和沛姊感覺不自在,我連忙笑說:「妳好,不用這麼緊張啦,我
們不是壞人。」


  「我第一次來這種地方,有點害怕。」山崎柔清麗的臉龐微微一
笑。


  這也難怪,雖說我們偵查六室不像其他的辦公室總是人來人往,
辦公室裡也頗為清閒,但畢竟還是個執法場所,對不習慣這種氣氛的
人來說,很容易就會產生不適應感。


  「放輕鬆就好了,我們和雅芳都是好朋友,啊,顧著聊天,都忘
了給你們倒茶,想喝咖啡還是紅茶?」我笑說。


  「我去買飲料好了,天氣這麼熱,喝什麼熱咖啡啊。」沛姊嗜喝
冷飲,要她喝一口熱咖啡是絕對不可能的事。


  我起身邀請雅芳和山崎柔到一旁的沙發坐下,閒話家常了幾句,
原來雅芳現在在日商貿易公司任職,難怪會有個日本人同事。


  我打量著山崎柔,想不到這樣瘦弱怕生的女孩也會有勇氣隻身到
外國工作,實在是不簡單。「為什麼會想來台灣工作呢?」我問道。


  山崎柔偏著頭想了一會兒,又用那種靦腆的微笑說:「我想,是
因為我和台灣有緣份吧。我的家人從以前就很喜歡台灣,小時候曾經
來過好幾次,台北,高雄都去過。」


  「況且……台灣離日本近,這裡日本人也多,讓我比較不會想家
。」她說道。


  雅芳像是想起什麼事似的,突然拍了手,大叫:「小寒姊,我想
起來了!有件事要跟妳說。」


  「什麼事?」我問道。


  「妳聽過『雨中的女人』這件事嗎?」她壓低了聲音,表情神祕
無比,「最近,網路上的都市怪談留言板上出現了這樣的訊息……。



  都市怪談?該不會是什麼空穴來風,隨意捏造的恐怖故事吧?我
提高了注意力。


  「聽說,在木柵地區的某個社區公園旁邊,每到下雨天,就會出
現一個撐著紅色大傘,穿著棉布長袍,全身血紅的女人。那個女人披
著一頭黑髮,雨下得很大,而她卻一步不停的往前走。已經有不少人
看過了。」


  「這有什麼好奇怪的?也許她是家住山上,沒下雨的時候不撐傘
,那當然不會有人注意到他呀?」我疑惑說道。


  「況且網路流言多半是有心人士刻意捏造,真實性不高吧。」


  雅芳嘖嘖兩聲,搖搖頭,有點得意的說:「事情不是這麼簡單啊
小寒姊,前幾天有個好事者見到網路留言,就跑到傳說中的現場去,
躲在暗處觀察,妳猜怎樣?居然真的給他碰見了!據他所說……那時
候下著午後雷陣雨,他先是聽到腳步在地上拖行的聲音,隨後從雨幕
中走出了一個全身是血的女人,女人撐著一把紅色的傘,從背後看過
去是披著黑頭髮,可是!」


  雅芳突然提高了聲音,我也隨著緊張的氣氛而深呼吸。


  「可是怎麼樣?」沛姊也睜大眼睛,我聽故事聽的出神,不知道
她什麼時候回到我們身邊。


  「可是那個人鼓起勇氣跑過去一看,那把傘下面居然沒有人頭!
她看見的黑頭髮……其實是從頸部斷口流出的黑血啊!」


  「那個人嚇壞了,回家之後將過程PO到留言版上,聽說隨即生了
大病,到現在還躺在醫院,被鬼魂詛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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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開燈的房間裡,敲擊鍵盤的聲音喀答喀答地響起,晚上一個人
加班作業的時候,我習慣把房裡的燈都關起來,使自己處於黑暗的狀
態中,這樣能夠使我集中精神於文件中,不被外來事物影響分神。


  「小寒,別工作太晚,我先睡了喔。」房門外響起婉祈的聲音。


  「好,你先睡吧,我把手邊工作做完就上床睡覺去。」我抬頭應
了聲好,隨即回到電腦世界裡。


  隨著滑鼠移動,游標指向另一個被我縮小化的網頁,液晶螢幕的
高亮度光源在我臉上映出了相反的畫面。螢幕畫面上出現某個網路留
言板,規模不大,功能相形於近來熱門的社交網站是弱了點,就像我
們剛學會上網時網路上到處可見的簡單留言板。


XX月XX日  見鬼了  留言:
我的媽,我真的看見了,傳言不是假的,只要下雨的時候去就有機會
看到!!

XX月XX日  嚇到睡不著  留言:
開什麼玩笑,我就住在附近耶,昨天傍晚,我從樓上探頭往下看,結
果就看到那把傘了,晚上一直作惡夢,超毛~~~。

XX月XX日  Qoo  留言:
假的吧,要是真的有這麼恐怖的東西,媒體早就跑去拍了,還會等到
現在嗎?

               XX月XX日  別不信邪!  回應Qoo留言:似乎不是每個人都
看得見?

XX月XX日  超人王 留言:
有人好奇那把傘下面是什麼東西嗎?話說我昨天也看見那把傘,喔對
了,我住在那個公園後面,昨天一下雨,我就到公園守株待兔了,還
拍了照,可是照片全都模糊不清,好像是相機壞了。


  強光刺激著眼睛,讓我覺得疲累無比,揉揉眼睛,高舉雙手伸了
個懶腰。想來真是好笑,我駱予寒竟然在看網路上盛傳的都市怪談謠
言。


  若不是雅芳告訴我,還真不知道原來網路上有這麼多人在討論城
市裡發生的怪事,還設立專屬留言板,真是惟恐天下不亂。


  留言板內保存了過去的資料,其中我赫然發現了金成大樓事件與
萬禾社區連續謀殺案的討論串,什麼怪力亂神的說法都有,甚至懷疑
承辦檢察官是個通靈人,會降妖抓鬼。網民的想像力無遠弗屆,讓我
看了直想笑。


  今天早上,許久不見的雅芳帶著一個女孩來到地檢署偵查六室找
我聊天,一見到雅芳,我和沛姊都高興的不得了,之前在萬禾社區受
她諸多照顧,嚴格說來,雅芳這女孩也算是破案的關鍵人士之一。


  距離那件案子過了一年有吧?雅芳出落的更是標緻動人,頭髮燙
卷了,稚嫩的學生味也不見了,取而代之的是另一種略帶嫵媚的小女
人氣質。


  「小寒姊,我找到新工作了喔,我覺得一直待在老爸的辦公室不
是辦法,整個人會變得陰陽怪氣的,還是想出來闖闖看。」她笑容滿
面的說。


  「才多久不見,竟然變得這麼漂亮,是不是談戀愛了啊?」沛姊
拉著雅芳捏她的臉頰逗她,這兩人曾經一起經歷了生死懸於一線的驚
險過程,當時是沛姊奮不顧身的救了雅芳一命。上回在越南,她也是
這麼救我的。

 
  雅芳咯咯笑道:「哪有,沒人追耶,沛姊幫我介紹男朋友啦~。
」她兩人就像一對親姊妹似的,打打鬧鬧,讓素來嚴肅的辦公室裡充
滿了青春氣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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