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常有人問我小說裡面放的歌是誰演唱的,或者歌名為何,
所以就整理了一下,以下是玲子裡面曾經出現過的主題曲。
第七回 小野麗莎 聽見你在呼喚我
我想小野麗莎的大名鼎鼎也不需我多加贅述,聽過Bossa Nova 的朋友,幾乎都聽過她的名號吧。
什麼是Bossa Nova?這個耳熟能詳的名詞又是什麼意思呢?
Bossa Nova的中文翻譯為巴薩諾瓦,不是餐廳喔,也不是民宿喔。
〈巴薩諾瓦(Bossa Nova)是葡萄牙文,Bossa是一種拉丁雙人舞節奏,Nova則是新的意思。結合
起來,Bossa Nova就是一種融合了傳統巴西森巴(samba)節奏與啼樂(choro)的一種"新派音樂"。〉節錄自維基百科。
這種在台灣的Louge常被使用的音樂聽起來使人心情放鬆,感覺懶洋洋的,所以也有個名詞叫做
沙發音樂,當然沙發音樂不單指Bossa Nova,只不過聽了都很想睡就是了。
第十回 Sarah McLachlan Gloomy Sundy
Sarah McLachlan 何許人也?Gloomy Sunday 又是什麼碗糕?
這首歌是傳聞中的自殺之歌,一位叫做Rezso Seress 的匈牙利作曲家,在一九三零年代做出了這首曲子,
詳情請見http://gloomy.zkiz.com/main/intl/main.htm有詳盡的介紹。
Sarah McLachlan 翻唱了這首黑色星期天,並且收錄在1996年的專輯Rarities, B-Sides & Other Stuff 裡。
附帶一提,她有一首膾炙人口的 I will remember you 也是非常好聽。
第十四回 喬治麥可 Careless Whisper
說實在的,喬治麥可算是那個年代十分特立獨行的人了,八零年代,同志
還沒有那麼為世人所接受,但是我記得我很小的時候就知道他是同性戀者。
他在1981年和小學時的同班同學Andrew Ridgeley組成了Executive樂團,後來改名為Wham!
而這首歌,就是那個時期的作品囉。
令我意外的是在找這首歌的資料的時候Google出來的資料有很多都是關於星光二班賴銘偉演唱的資料
看一下原唱的MV,回味一下我們出生年代的歌曲吧(笑)
第十七回 宇多田光 first love
宇多田光,如果沒聽過她的話,那我也不知道該說什麼了。
記得當年,有天閒來無事看電視,怎麼看到一個女孩子在沙發上搖來搖去,用
不遜於貓王的詭異舞姿,吸引了我的目光。宇多田幾歲?1983年出生,也就是
說當年才17歲。她的頭兩張專輯合計賣多少張?記得好像是一千萬張,如果沒
記錯的話。
關於她的八卦,也就沒什麼好說的了,看看當年讓我瞠目結舌的畫面吧!
第十八回 中島美嘉 看不見的星星
(村內廣播:趕快出來看女神!)
中島美嘉是很多人喜歡的日本歌手,她的聲音有種特殊的穿透力,似乎
不經過耳朵,就可以傳達到心裡。雖然說她演娜娜的扮像讓我有點傻眼,
但是為了電影犧牲,那也是無可厚非。
第十九回 夏川里美 愛のチカラ
數年前紅遍大街小巷的沖繩島國歌后夏川里美,最
著名的一首歌當然就是『淚光閃閃』,曾經改編成
同名的電影,由妻夫木聰與長澤亞美主演,是部讓
人哭不太出來的催淚電影,雖然夏川里美外型像媽
媽,但是她獨特的嗓音和高亢的音域,還是能唱出
只有她才有的味道。
第二十回 許靜嵐 一個人的星光
這首歌,是除了careless whisper之外最讓我有感覺的
歌,無奈我找不到許靜嵐的圖片,如果誰手中有她的
圖片麻煩跟我說一下。
當初PO最後一回的時候,有人說,聽了歌詞的意境,
覺得好像是分手的結局,不過我當然不會那麼作的(笑)
其實這首歌放在第十八回,好像感覺會更合適才對
阿若日記SP 絢香 Real Voice
為什麼會放這首歌呢?
因為這首歌開頭的第一句『繰り替えされるEvery Day』
意思是,不斷重複的每一天。
也是因為這首充滿都市感覺的歌,讓我寫下阿若的日記篇。
這個小女生,才20歲,竟然能將歌唱的這麼有感覺,想不紅都很困難啊。
目前分類:玲子 (27)
- Feb 10 Sun 2008 22:58
玲子插曲簡介
- Dec 25 Tue 2007 19:27
玲子明日發售囉!
- Dec 23 Sun 2007 21:59
阿若聖誕節特別篇
「哪,阿遠。」
迷濛沈浮的夢境之中,我聽見了似曾相識的聲音,那
樣甜美嬌酣,清靈深邃的嗓音。
她呼喚著我的名字,像幽谷空迴的靡靡之音,不斷的
誘惑著我,縱然我還不願從夢境中醒來。
我的意識在無邊無際的深藍中泅泳,一如悠游自在的
遠古魚類,不需空氣,也不需陽光。
夢醒了,我的眼皮沈重的像鐵塊,用盡全力也無法將
之提起。
用眼角餘光瞟了一眼窗外景色,天空泛著魚肚白,今
天的旭日正在海平面的另一端等待升起,準備喚醒夜都市
裡沈睡的人們。
我聽見屋外傳來城市少有的雞鳴,不知是哪家畜養的
雞隻,在黎明到來前憶起了本能,破曉時的雞鳴聲讓身處
城市叢林中的我,嘴角泛起一絲笑意,帶來了愉快的好心
情。
我起床開了燈,驅趕了一室幽冥,大大的伸了個懶腰
,才想起,在夢中聽見的那聲呼喚。
阿若睡的正熟,白藕般的臂膀夾著抱枕,鼻息徐徐,
臉上猶自掛著笑意。昨晚她忙到很晚才回到我的住處,一
身疲累的她,沒說什麼話便逕自上床睡了,那時候我還在
電腦前趕工最近承接的案子。
我俯身吻了她柔嫩的臉龐,將動作放至最輕,就怕吵
醒她的好夢。
進到浴室,打開水龍頭,我用雙手承接冰涼的清水,
洗淨腦中的迷糊感。
點起煙,吸進第一口尼古丁之後,我的大腦才開始運
作,思考今日的行程與工作。
阿若繞了歐洲一圈回來之後,還是繼續回到她的店裡
工作,日復一日相同的夜生活,和她出國之前沒有什麼太
大的改變。
幾個月過去,我和她的感情更形穩定,一個禮拜之中
,總有幾天他住我家,或者我住她家。
這一陣子她開始學作台菜,以往阿若只會烹煮些PUB
慣常提供的食物,芝士條或者爆米花,我和她常常在廚房
裡弄得烏煙瘴氣滿室狼籍,但是那感覺卻是再也美好不過
的。
大家都說,她變的不一樣了,舉手投足間自然散發出
的溫婉,讓她變的更迷人,對我來說,曾經隱藏於她內心
那一塊腐敗深處的幽敗意志,早在不知不覺間消散無蹤。
她變的更笑口常開,就算聽我說冷到不行的爛笑話,
也能開心好一陣子。
阿若翻了個身,睡夢中無意識的嚶嚀驚醒了趴在床邊
的小不點,牠咕嚕嚕的叫了一聲,看似要爬到阿若身旁撒
嬌,我連忙將小不點一手抄進懷中。
我對牠低聲說:「吵醒她會有很恐怖的事情發生喔,
妳還是乖乖的繼續睡覺吧。」
小不點沒有換新名字,縱使牠現在已經是隻體重五公
斤的大肥貓,阿若還是叫她小不點。
阿若回來之後,小不點像是發現了真正的主人似的,
鎮日黏在阿若身旁跟進跟出,有時陪阿若去上班,有時會
趴在我的腳上陪我工作。
電腦螢幕上的日期顯示今天是12/22號,還有兩天就是
聖誕節,昨晚阿若回家的時候,表情似乎不太對勁,抿著
嘴角,像是有心事似的。
我以為是因為工作太累,導致心情沈悶,她進浴室洗
完澡後,在我的耳際輕吻了一下,說她要先去睡了。
我沒有多問什麼,手邊的工作正進行的如火如荼,一
時之間還分不開神。
凌晨三點半,我才靜悄悄的上床,一覺直至天明。
看了看時間,我苦笑,竟然才睡了三個小時不到。
「嗯……。」阿若悠悠醒轉,坐起身子,睡眼惺忪的
看著我。
「把妳吵醒啦?」我熄滅手中的煙,坐到她的身旁。
「沒有,不知怎麼的自然就醒了,頭有點痛。」阿若
打了個哈欠,側頭靠在我的肩膀上。
我伸手輕輕的揉著她額頭兩側,想替她舒緩睡眠不足
所帶來的疼痛感。
「我好像昨晚有醒過來,不過記不太清楚了。」她說
。
「妳有叫我吧?」原來夢境中聽見的那道聲音,是阿
若真實的呼喚。
阿若眨眨眼,笑說:「有嗎?你睡的跟豬一樣,鼾聲
雷動的,我哪敢叫你啊。」
「亂講,我才不會打鼾,恐怕妳是聽見自己的鼾聲也
說不定。」我從背後摟著她的細腰,在長髮的縫細中搜尋
她的背頸。
阿若輕輕掙扎,嘻笑著:「好癢喔,一大早就要挑逗
我啊。」
「這樣妳才會清醒啊,不然繼續睡個回籠覺吧,那麼
早起床什麼事也不能作。」我說。
阿若像是突然想起什麼,啊的一聲:「我想起來了,
昨晚我有叫你沒錯。」
「什麼事?」
她漂亮的臉蛋上出現苦惱的表情,「我們店裡要辦聖
誕夜趴。」
「那很好啊!」我提高聲調,聖誕夜可是台北夜店的
兵家必爭之地,各大PUB都推出五花八門的活動刺激來客
數,阿若的店當然也不例外。
阿若苦著臉,有點撒嬌似的說著:「可是……老闆要
我扮聖誕老人,店裡的員工都得花心思裝扮一番。」
「聖誕老人?哈哈哈,那不是很好嗎?很應景啊。」
在連便利商店員工都戴聖誕帽應景的這個節日,扮個聖誕
老人的確不是什麼稀奇的事。
阿若爬下床,到沙發旁打開她的手提包,拿出了一套
紅通通的服裝。
「你看,我的聖誕老人裝長這樣耶。」
那是一套大紅色的無袖背心搭配裙擺綴著白色棉花滾
邊的紅色漆皮迷你裙,還附帶兩條禦寒用紅色套手。
「哇塞,紅到不行啊。」我眼睛都快花了。
「我都三十歲了,還要穿這樣,有點害羞耶。」阿若
臉紅,扭怩的說著。
我倒是沒什麼意見,阿若的好身材無論穿什麼衣服都
是鶴立雞群亮眼非凡的,只不過她想聽聽我的意見。
我抱著她,在她耳邊低聲說:「那有什麼關係,沒有
人規定三十歲就不能穿可愛一點啊,更何況妳不說誰看的
出來妳的年紀。」
「那是騙自己啊。」她撲哧笑出聲。
「逢年過節的,就開開心心的辦個活動,把大家都找
到店裡玩不是很好嗎。」我提供我的意見。
「對耶,只可惜小雁人在日本,沒辦法一起過來開Party
。」阿若幽幽的說。
小雁的不告而別,是她心中難捨的遺憾,我安慰著她:
「東京的聖誕節,肯定過的比我們更熱鬧的,小雁這樣的大
美女,我看一天要跑很多攤吧,妳就別太過在意囉。」
「很久沒有她的消息,不知道她現在過的好不好。」阿
若看著窗外,那視線像是要穿越時空般的遙遠,不知道身在
千里之外的小雁,能否感覺到這一份思念。
24日晚上,東區到處都張燈結彩,五顏六色的燈泡掛滿
街頭,路上滿滿都是情侶,每一年的這一晚,都是讓情人戀
情增溫的好時刻。
扮成麋鹿的工讀生在阿波羅大廈旁發傳單,半圓形的小
廣場上群聚了一些大學生,正等待同伴集合準備到夜店狂歡
。
這一晚是台北的不眠之夜,儘管明天還要上班,我們仍
然不願意放棄這個一年只有一次的聖誕夜。
我站在路口等天兵和斬雞,天兵已是阿若店裡的常客,
然而斬雞還未曾去過,這天晚上我邀了他們及各自的女友一
同到店裡參加聚會。
天兵和米琪準時在九點鐘到達集合地點,我和他們打了
個招呼,四處張望,沒有看見斬雞的身影。
「你很久沒看到斬雞了吧?」我笑問天兵。
「不是很久啊,我根本已經忘記他長什麼樣子了。幾年
了?有沒十年?」天兵大笑說道。
十年,多麼漫長的時間,卻只用兩個字帶過。
天兵和她的小女友緊緊牽著手,兩人之間的濃情密意連
在站在兩公尺外的我都渾身起雞皮疙瘩。
我看了他兩人一眼:「什麼時候結婚?」
「結勒,等你先結婚我就結。」天兵怪叫一聲。
「那你可能有得等,我和阿若都是不婚主義的。」
「少死鴨子嘴硬,哪天小孩迸出來就非結不可了。」天
兵哼了一聲,頗不以為然。
我哈哈大笑,「那可也未必啊。」
「唷,阿遠!」我聽見斬雞的聲音,他帶了一個素為謀
面的清秀女孩,在路旁和我打招呼。
「終於到齊啦,什麼時候交的小女朋友,介紹一下吧?
」
「這是誰?」他看著天兵疑問了半天。
「我天兵啦。」
斬雞大驚:「鄭士仁?真的假的,哇靠我們幾年沒見了
啊。」
「剛才和阿遠在講,十年有了吧。」
閒聊片刻之後,斬雞向我們介紹他的小女友:「她是Angel
,然後他們是我的好兄弟。」
Angel相當害羞,像我們輕輕點了頭,我帶著他們一行
人浩浩蕩蕩的往阿若的店裡去。
曾幾何時,我會和這一幫人馬共同過聖誕節,那麼遙
遠以前的記憶,那一次聖誕夜的慘劇,十年之後全都成為
令人懷念的過去。
阿若的店裡早已人聲鼎沸,熱鬧非凡,豆子拿了個牌
子站在門口招呼客人。
我左看右看,看不出他扮的是什麼人物。
「阿遠你帶這麼多人是來砸店是吧?」他見我們五個
人排排站在門口,跑過來和我閒扯淡。
「你扮這是什麼?」我問豆子。
他挺起胸口的圖騰,還晃了晃頭上的羽毛,「印地安
版聖誕老人。夠酷吧。」他非常得意。
「屁啦,誰看得出來印地安啊,哪裡印地安你說說看
。」我簡直笑翻了,豆子下身還穿籃球褲,只有上身穿著
紅色的皮衣,掛了個圖騰就算印地安人啦。
「好啦,隨便啦。」他倒是頗不以為意,並且幫我招
呼了後面那不知所措的四個人進店裡。
我走進店裡的時候他悄悄的在我耳邊問:「今天Maggie
會不會來?」
「我有發簡訊約她,但是你最好別抱太大期望,Maggie
可是Party Queen,今晚沒忙翻才有鬼。」
「嘖。那就沒搞頭啦。」豆子顯的意興闌珊。
這麼久了,他這個花花公子竟然能夠心繫一個女生長
達半年之久,這倒是我始料未及的事。
店裡的音響必然的播放著聖誕歌曲,一首接著一首,
十足營造出過節的氣氛。
阿若走出來向天兵他們打招呼,今天她掙扎許久,還
是決定換上那套火辣的聖誕老人裝,變成了一個聖誕辣妹
。
短裙下白皙的長腿引人遐想,這樣可愛的服裝,阿若
依舊能夠穿出一身性感。
米琪看著阿若大嘆:「阿若妳今天穿的好美喔,超辣
的耶。」
聽見米琪的稱讚讓阿若俏臉飛紅:「別損我了啦,超
害羞的,你們先進去包廂,等會我送酒過去。」
斬雞對Angel說:「她是阿遠的女友阿若,怎樣,就如
我所說的是個大美女吧?」
Angel拼命的點頭,這個小女生似乎不太能夠進入夜生
活的雰圍,處處都顯的十分拘謹。
一屁股坐進我熟悉的位置,我的心情舒暢,在這樣特
別的夜晚與他們相聚,真是再好不過的一件事。
阿若送來威士忌與Vodka,並且不忘囑咐我們:「別喝
醉喔,我待會過來陪你們喝。等我過來才能喝醉喔。」
「報告是!」天兵倏的站起敬禮,惹的大家哈哈大笑
,米琪用力捏了他的大腿:「坐下啦,很丟臉!」
我們在歡樂的氣氛中閒聊彼此最近的生活,大家都努
力的在這個城市求發展,縱然經濟不景氣,薪水總是那麼
低,還是要努力使每一天都過的精彩。
米琪的酒量並沒有我想像中那麼好,才喝了兩杯混調
Vodka,就紅著臉胡言亂語,天兵馬上慌了手腳,那模樣十
分逗趣。
酒過三巡,我和天兵斬雞互看一眼,不約而同的談起
高中時的往事。
聖誕舞會的那一夜,斬雞是主辦人,而我和天兵沒有
參與盛會。
「其實我真的不知道阿豪曾經擺過你們一道。」
「他真的蠻過份的,早知道我也不會幫他。」十年之
前的嚴重誤會,十年之後說來,竟是那樣淡薄。
天兵嘆了口氣:「往事莫再提,如果沒有那一段過去
,搞不好我現在還是個老宅男呢。」
「難道你現在就不是宅男喔?」米琪瞇著眼睛,用力
拉著天兵的耳朵。
「是是是,妳說是就是啊,妳說我是王八我也認了,
別拉那麼大力,耳朵很痛啊。」天兵大聲哀嚎,我連忙替
他解圍,神智不清的米琪用力沒有分寸,只怕就要把他的
耳朵扯下來。
擺在桌上的手機開始震動,Maggie撥來了電話。
「喂,美女。妳要不要來啊?」藉著酒意,我慵懶的
問著她。
Maggie噗的笑說:「這不是來了嗎,我在門口啊。」
果不其然,店裡這麼吵,我還能聽見豆子在門口歡聲
雷動的大叫。
豆子拉著Maggie到我們的包廂,今晚這位美麗的Party Queen
穿著黑色露背洋裝,大腿邊開了高叉,若隱若現的蕾絲網
襪讓豆子看的兩眼發直。
「你們好啊!」Maggie的臉很紅,看來是已經跑過一
攤約會才到這裡,似乎已有三分醉意。
斬雞讚嘆不已,拍著我的肩說:「你很行啊,怎麼都
認識這種大美女。」
「哈,羨慕還是嫉妒,Maggie現在沒有男朋友啊。但
是你已經有女友了,閃邊涼快吧。」我哈哈大笑。
Maggie美目閃動,指著斬雞說:「讓我猜猜,你就是
斬雞吧。」
他曾經聽我說過這幫好朋友的事,也知道斬雞在搞劇
團,偶爾會到河岸留言進行演唱。
更記憶深刻的是,斬雞為玲子所寫的那一首歌。
那一首,紀念來不及揮灑青春的女孩的悲傷情歌。
「看不清這世界有麼複雜徬徨……。」Maggie輕輕哼
著,「我好喜歡這首歌,那時候聽了DEMO帶,我哭了好
久喔。」
曾經參與這個故事的人,有多少能不為玲子的故事動
容,這首歌只是一個媒介,是牽動淚腺的思念。
向來狂妄的斬雞居然也委婉笑著:「讓妳見笑了,喜
歡聽我的歌,那是我最大的榮幸。」
Maggie豪氣干雲的和我們乾杯,共同慶祝在這個愉快
的夜裡,我們彼此重逢。
忙碌的生活讓我們平日難得見到一次面,只能在這種
場合,才能看見熟悉的臉孔。
阿若送來幾頂聖誕帽給我們戴上,見到Maggie讓她開
心不已,兩位貓一般幽雅的女孩彼此擁抱,給予對方最深
的祝福。
「真高興妳今天能來,我幫妳準備了一個特別的禮物
。」阿若的嘴角閃過一絲頑皮的笑意。
「什麼禮物啊?」有些微醺的Maggie情緒相當亢奮。
阿若拉著Maggie到後頭的員工休息室去,過了幾分鐘
,便推了一位與她一般穿著的火辣聖誕女郎登場。
兩位穿著養眼的聖誕老人登場,讓場內吆喝聲不斷,
將店裡的氣氛炒熱至最高點。
我過了一個難忘的聖誕夜,相逢自是有緣,而在這個
小小的城市中,我們難得有緣相逢。
有這麼多好朋友,也許就是一種難得的福氣,每個人
的眼裡,都閃爍著明天會更好的活力,在今晚,我們瘋狂
暢飲。
過了午夜一點之後,店裡的客人逐漸散去,阿若依偎
在我的身旁,我們心中都有種甜甜的暖意。
天兵和米琪已經離開,忙碌的天兵沒有請假的空間,
只能安分守己的回家睡覺。
斬雞的小女友Angel醉得不成人形,不擅抵抗酒精的小
女孩,今晚喝的多了些,斬雞向我們示意之後,也帶了女
友離開。
「時候晚了,Maggie也早點回去吧,我看妳喝的很醉
了。」
Maggie搖搖頭,淡淡的說:「沒有很醉,謝謝你們找
我過來,今天我很開心。」
豆子還是自告奮勇要送她回家,然後慘遭第一百零八
次的拒絕。
「豆子,謝謝你的好意。」只不過,這次Maggie給了
他一點點不一樣的回應。
回到住處之後,我攤在沙發上,今晚喝得太多了些,
腦子裡像是萬蟲鑽動,麻癢難當。
阿若趴在我的腿上,直嚷著好累,她還穿著那套紅通
通的聖誕辣妹裝,我們倆剛回到家,還沒有時間換下。
「走吧,去洗澡。」我抱起阿若,她笑的花枝亂顫:
「誰要跟你一起洗啊,臭美耶你。」
我輕輕的吻著她的唇,跌跌撞撞的走進浴室。
旋開蓮蓬頭,尚未溫熱的水讓我們驚聲尖叫,然後笑
成一團。
我替她脫去一身疲累,而她溫柔的吻著我的胸膛。
阿若與我在適宜的水溫之下赤裸相擁,忘我互吻,我
細數著她每一吋肌膚的水滴,然後在那柔若無骨之中擷取
屬於我的溫柔。
她的瞳孔濕潤,像初綻放的黑色玫瑰,低沈繚繞的吐
息引撩著我的情慾,我摟著她的腰,讓她與我緊緊貼身。
我們的吻,有帶著酒氣的火熱,那是點燃慾望的最佳
引信。
不顧還是渾身濕透,我和阿若回到床上激情的交纏,
她的長腿像蟒蛇一般緊緊纏繞著我的腰際,讓我幾乎窒息
。
情慾高漲的她早已濕潤無比,在光華絢爛的夜晚,我
聽見來自天堂的呼吸。
我深信,對於這個將百分之百的自己奉獻給我的女孩
,我也會以百分之百的靈魂回應。
深夜三點三十分,我和阿若忘卻所有,盡情的做愛,
比以往更加複雜的快感,或許只存在於這個特別的夜晚。
阿若喘著氣,滑溜的腰身顫抖著,閉著眼睛,用全心
全靈感受一波波席捲而來的灼熱。
她披頭散髮的哀嚎著,早已分不清楚身上的水珠是遺
留的清水,還是蒸騰而出的汗水。
在最難分難解的那一刻,我叫著阿若的名字,傾注我
對她無比的愛戀。
我倆深情對望,胸口不停起伏,喘息不已。
深深的一吻。
「我最美的聖誕老人,聖誕快樂。」我說。
那一刻的溫柔,令人永生難忘。
「你也聖誕快樂。」她微笑。
- May 02 Wed 2007 01:06
玲子(SP)日記。
2004.11.013 生日
有多久沒有過生日了,那漫長中斷的間隔,悠遠的讓
我忘記了自己形貌。
老闆很貼心,買了美味的蛋糕,和兩支不識時務的年
齡蠟燭。
那時我看著搖搖欲墬的蠟油,沿著燭身滴啊滴的,捨
不得吹熄火焰。
怕自己就像那殘燭般,禁不住一口氣的吹拂熄滅。
還是說……這樣也無所謂?
豆子告訴我他喜歡上我陰鬱的表情,傻孩子,有誰會
愛上老擺著晚娘臉的女人呢。
豆子很迷人,我也很高興他這麼說,至少在這世上,
還有個人在意著我。
但是,陽光如他,永遠照不著躲在陰暗角落的我。
那又躲又藏的女人,在市街鬧井中隱身,覆蓋著破碎
的黑夢,誰啊誰……誰也碰不得……。
2005.04.02 雨(打穿了屋簷的大雨)
阿遠寫了信來,原來他已經到美國唸書了。
斷了許久的音訊,突然接上的感覺還真有些錯愕。
想起幾年前的那次做愛,是他的第一次吧?
可笑的衝動與瘋狂,我站在雨中,雨卻淋不到身上,
我欣賞他的憤世嫉俗,年紀輕輕的悲愴,有點像王傑的歌
那樣淒涼。
雁子終究沒有寫信給我,幾年了呢?
是啊……劉若亞,妳還念著她嗎?
2005.05.29 流星
今天。
是那孩子的祭日。
我的孩子。
他的孩子。
來不及誕生的孩子,現在是否在天堂忍受著孤單和寂
寞?
像我一樣躺在潮濕的霧氣裡,從胸口的那一塊空洞,
漸漸的腐爛變形。
愚蠢至極。
我的眼神安靜而病態,暗沈而冰冷,這樣乾涸的眼池
,竟沒有為那孩子再掉一滴淚。
狠心如我,罪該萬死。
2005.09.08 嘈雜
打發掉那幾個男人之後我才回到家,已經是接近天亮
的五點半,為什麼會有人想追我這個骯髒污穢的女人。
絡繹不絕的前仆後繼,實在搞不懂。
他們的條件都好,多金,溫柔,帥氣的外貌,應該有
無數的女人為他們傾倒。
但不是我。
那些人生活在物質化的世界裡,用鈔票來計量靈魂,
用性慾來支配愛情。
我懼怕著聲色犬馬的狂喜,做愛不該只是錢與性的交
易。
那個人,會不會懂呢?
我想起五年前那次和他像蛇一般的交媾,身體竟羞恥
的濕潤著,我的身體開始抗拒意志表象,渴求著陽具的進
入。
劉若亞,妳確定妳沒有自己想像中的高尚?
我冷汗直流。
我為了阿若想要添購新家具的事來到她的住處,經過
一個小時的搬移整理之後,阿若整理出了一些陳舊的雜物
。
其中有本日記本,她笑說這要拿去燒掉,並且說,如
果我想看,就翻一翻吧。
前幾篇的文字裡透露出陰鬱難解的黑色氣息,阿若並
不天天寫日記,只在某些日子上記一筆,那像是心靈沈重
得無路可逃時,以文字在紙上吶喊出的救藥。
我彷彿看見了每天拖著疲憊步伐回家的阿若,面無表
情的走進這房間,那影像靜默灰白,甚至還有點雜訊般的
干擾。
2005.09.17
高潮從那天之後,那個男人的影像益發清晰,總在我
不留意的時候出現在我的夢裡。
拿掉孩子之後,除了他,沒有人碰過我的身體。
所以當身體本能的反應著慾望的需索無度時,只有他
出現在我的腦海,不差分毫寸釐。
我掙扎著分裂自我,在死亡的夜裡嘗試自瀆,指腹的
按壓探索只幾秒鐘,就繃斷神經,讓我高潮頻頻。
當我希冀著那個人懂不懂我,一概愚昧的自作多情。
高潮前的酸味讓我作嘔,怎麼。
我還是耐不住寂寞。
2005.12.25 聖誕節
豆子在開店前約我去逛街買老闆要的裝飾品,他是
個口直心快的人,劈頭就講還沒死心,期待著機會的來
臨。
其實,如果不是此時此地的相遇,換一個自己後,說
不定還有點可能性。
我明白豆子不是那樣深情專一的人,只是覺得追到我
,就比那些個才高八斗的偽君子厲害多了。
如果他想把我當成獲得成就感的工具,那麼他的想法
就大錯特錯而一無可取。
回到店裡後,我們七手八腳的裝好花環和燈泡,紅綠
相間的聖誕樹帶來了過節的氣氛。
今晚客人很多,幾乎都是情侶,逛完街後喝杯小酒,
打著趁酒意未消之前享受徹夜激情的主意。
接下來的日記一片空白,幾頁之後的篇章裡,阿若在
上頭用麥克筆隨性的塗鴉。
一頁接著一頁,線條越畫越密,到最後呈現整頁的漆
黑。
從她的日記裡,我終於可以瞭解,還沒和我見面之前
的她,心裡的蛆蟲以她的生存意志作為養份,不斷的啃食
著靈魂。
每天每夜,阿若都在灰冷中入睡,她的世界裡沒有溫
度高低,沒有四季之別,無晴無雨,也無風無波。
日記本從我和她聯絡上的那一夜之後重新開始記錄。
2006.07.14 扭曲
阿遠回來了。
我們在MOJO的廁所裡近乎瘋狂的告白。
他變了很多,而我等待中無愛的日子太久了。
調笑式的吻終至燃燒,似乎再也抑制不住那瘋狂的渴
求,我讓他解開身上的衣服,赤裸的坦露。
他眼裡的那份幽冥,像是黑洞般的吸引,抽乾我的視
線直接望穿我的心。
我開始好奇他和我靈魂的質量是否相近,而做愛的技
巧有沒有進步些了呢?
他笑著說如果在巴黎遇到我,肯定不會放棄對我的追
求,而我只能意亂情迷的釋放我的溫柔。
後來他一聲不響的離開,留下那張字條。
這人真可愛,如果我像古柯鹼,或許你就是海洛因吧
。
讓我沈迷自醉,傾家蕩產的一級毒品。
2006.07.21 冷愛
我和他做了愛。
他主動提起想要我身體的要求。
昨夜很冷,豆子和那些男人單方面釋放的情感腥臭的
嚇人,我受夠了腐魚般的意識在人海裡沈游,阿遠還在家
裡等我。
他總會等我下班,從不比我早睡。
我喜歡在進門前聽見他自彈自唱的細細吉他聲,更喜
歡一打開門就見到他做在沙發上低頭閱讀。
掩藏在煙霧裡的他的身影,看起來迷人。
所以我終於不想忍耐,我靠著他,用我的乳房我的大
腿我的陰部誘惑他。
其實我比自己想像中自己的更色情些吧。
所以究竟是他主動,還是我更主動?
2006.07.30 玲子
在墾丁遇到了一個孩子,我的靈魂受到衝擊,她的生
命短暫而尚未輝煌開展。
我哭了很久,仇恨著拿掉孩子的自己,相對於折磨玲
子的病魔,其實更心狠手辣的是我。
也許是補償作用,我好像在玲子身上看到那孩子的影
像,一樣都為命運乖桀而憤嘆的人們。
我的孩子會不會仇恨我呢。
如果我再有孩子,那麼她的靈魂還會回來嗎?
2006.08.09 告白
他向我告白,那句話是靠的如此貼近我的鼻尖,讓我
感覺到他喉結最細微的顫動。
我知道他等著我的答案,但是我不知道的是,該如何
才能說服自己接受他。
我愛他,手腕上交錯縱橫的紅色疤痕疼痛不已,彷彿
具有自我意識似的阻撓著我的決心。
它對我說,劉若亞,妳不配。
妳不配去愛人,妳不配擁有愛。
直到阿遠用玻璃碎片切開了他的手腕,劃上和我等同
的印記之時我才瞭解,這就是他的決心。
2006.09.15 喘息
經過了這麼久,我依舊沒有辦法確認自己的感情。
我痛恨自己的懦弱,不能給他一個真心的答覆。
現在我只明白,我該遠離這裡,就算是逃也好,避也罷
,我需要一個能夠喘口氣的地方。
日記裡,寫著更多我不知道的她,在多年以前,我尚
未認識的劉若亞。
日記的篇幅就此中斷,往後的頁數全是空白。
阿若挽起袖子拿抹布擦拭書桌和電腦,見我點著煙沈
默,笑說:「你還是不要看好了,臉色怪差的耶。反正這
本日記就讓它化成灰燼吧,以後我的日記和你一起寫。」
阿若變的更堅強許多了,雙腳踏過萬里路程之後,她
似乎解開了心中某些沈痛的部位,而得以釋懷。
或許她想丟棄的,就是那樣的過往吧。
阿若的日記,解開了一個我深藏心裡的疑惑。
2006.08.18 遠
昨晚,夜半醒來,他不在身旁熟睡。
我起身尋找他的身影,卻發現他坐在沙發上抽煙。
我叫了他幾聲,全然沒有反應。
他走到窗邊拉起窗簾,抽完煙,又回到床上睡覺。
難道這就是所謂的夢遊嗎?
我偷偷的將窗簾布放回原處,阿遠睡覺時一向這麼
做的。
希望不是夢遊才好,怪可怕的。
原來,總是會在半夜升起的窗簾,罪魁禍首就是我
自己,我不禁呀然失笑。
「若亞,我會夢遊啊?」我笑問。
「最近不會了吧。」
阿若靠近我,「而且我發現,好像只有你心情不好
的日子會這樣。」
「這麼說我最近心情都很好囉?」
阿若伸手捏著我的鼻子。
「你自己心情好不好還要問我啊?」
「傻瓜。」
我面帶微笑看著她收拾房間的優雅背影,隨手將那
本日記丟進了可燃性垃圾回收袋內。
該過去的,就讓它過去吧。
- Apr 28 Sat 2007 22:46
玲子--後記。
我承認寫後記這招是抄法大的(法大借抄一下嘿)
去年的七月二十號,我第一次在西斯發文。
本來只是隨便亂註冊的免洗ID,如今也變成正式使
用的ID了。
過去一年至今,是我人生中起伏最大的一段時間。
相信以後還會遇上更多人,碰上更多故事,而我期待著
那些際遇的發生。
從荃到TOMO到阿若,我的小說裡記錄了生命中三個
最重要的女人。
一開始只是簡簡單單的敘述著回憶的片段,但是當
命運的開關啟動了之後,我更想探討,感情的意義何在
。
所以我從天兵寫到玲子,從11月寫到現在,雖然中
間因為某些原因富奸了好一陣子,終究還是寫完了我想
講的故事。
天兵戰記和玲子是寫作風格截然不同的兩部小說,
其間人物角色又相互緊密連結,橫跨了八年的時間,很
多深埋在回憶裡的感情,我將之挖掘翻出,重新檢視。
如同大家所知道的,現實生活中的我是一個極端淺
眠的人,而且常常自陷夢魘當中。很多時候,會被強風
撼動窗戶的聲響驚醒,也曾無數次自惡夢中醒來。
所以每每在午夜夢迴時,我還醒在獨靜之中,我就
會提筆寫下這些記憶和想法。
很多朋友疑問,為什麼這篇小說篇名不取為阿若,
而是玲子。
我只能說,那是紀念性質居多。
更甚者,有一絲提味的效果。
我曾在字裡行間不斷的提到『靈魂』這個詞語,看
起來是迷惘抽象的。但是我相信,每個人都有個靈魂相
通的另一半存在,或許不只一個,而人海茫茫,怎麼去
找出這樣一個人就變成我們必須面對的課題。
相互體諒瞭解,肉體性慾上互補需求算不算和另一
半靈魂相通?
我不敢說的確實。
若能夠讀取心裡最深層的懼怕和寂寞,而能給予撫
慰之時,那麼他OR她就是那一個人吧。我想。
日前買了本書《男人是不完美的女人》,初讀幾頁
便對作者的見解讚嘆不已。
台灣社會的現況是女權高漲,而男人在舊時代的沙
文意識和新時代的柔性主義之間左右徬徨。
其實不管誰是誰少的那一根肋骨,男人和女人終究
是必須結為一體的。
最常聽到的一個議題。
沙文主義和公主病之間的抗衡拉鋸戰。
其實很多時候,女生是超乎男人想像的獨立自主。
沒有男人的時候,女生可以自己搞定搬家的重勞動。
沒有男人的時候,女生可以自己騎車與三五好友衝花東。
她們只是想撒個嬌,卻用錯了方法。
(當然,真的有病的人不在此限)
男人更不是女人所想只用下半身思考的動物。不會
整天只想著乳房和抽插。
我認識很多世俗所謂的好人,他們的心思其實比女
生更細膩更柔軟而容易受到傷害。
說的有些離題了,我想寫的,就是男人和女人各自
的寂寞。
不管男女,生理構造上的不同心理層次的不同,但
是寂寞卻是共通的。
玲子一文裡,我寫我的寂寞,身在都市的徬徨,
阿若的為難,小雁的激情,還有玲子的生命虛抓。
往後的文裡,寫的或許依舊是這個議題。
只是我會用更多元的方式來表現。
這是小說創作,這是我的故事。
謝謝大家這一段時間的閱讀,若是日後有機會編印
成書,肯定第一時間通知各位。(  ̄ c ̄)y▂ξ
- Apr 28 Sat 2007 01:01
玲子(20)最終回。
看著冒險家鏡頭下流露出自然笑容的阿若,我怔怔的
流下淚來。
內心擠滿了思念而留不下一絲強顏歡笑的空間,我想
大聲的說出我想念她。
「哲謙。雪應該融了吧?」大冒險家看著臉上掛著兩
行淚的我,似乎有些訝異,但是立刻明白了其中的原因。
「如果你的熾烈的情感能夠傳達到那兒,恐怕就連萬
年不化的永凍層也會開始融化吧。」
到的了嗎,我問我自己。
但是,我在那照片裡看見阿若得到了實踐夢想的快樂
,從來沒有在她的臉上發現過如此陽光燦爛的笑容。
擦乾眼淚,我笑著說:「最近越來越不中用,一想她
,就掉淚。」
哲謙拍拍我的肩膀:「我聽她說過了,她曾經提過。
有個無可替代的人留在台灣等她。」
「雖然我們只聊了短短的十分鐘,我就繼續拍攝的工
作。不過,她一提到你,我看的出來她也想著你。」
「應該是時候了吧,你的等待會有價值的。」哲軒抽
著他的雪茄煙,不斷鼓勵著我。
「媽的,講得這麼感性害我雞皮疙瘩掉不停,你何時
開始走深情路線了啊?」他講沒幾句就恢復本性。
「嗯,我一直都是這個路線的,一路走來始終如一。
」
「屁啦!」
我勉強從昏暗中撐起上半身,PUB裡震耳欲聾的搖滾
欲讓我頭痛得不得了。
原來我已經趴在吧台上睡了二十幾分鐘,我揉著太陽
穴試圖讓疼痛稍歇,記得是哲謙找我到他朋友開的店裡喝
酒。
我喝了兩杯之後,突然就不省人事。
這間PUB上禮拜在安和路盛大開幕,位置就在距離MOJ
O幾百公尺的街上,當年空間設計的操刀就是哲謙負責,
而經過了一年多的籌備之後,終於開幕營業。
店裡到處都是裸露的鋼筋和水泥,由中控燈打出的迷
幻色彩,映在每一位客人的臉上身上,走的是後現代頹廢
金屬風格。
哲謙的設計風格標榜的就是冷硬和線條,這間店無疑
的完整重現他的設計理念。
他的攝影展已經順利落幕,據說有本旅遊雜誌的主編
看上了他的攝影風格,特別配合他的北非之旅開了一個旅
人攝影專欄。
所以往後的時間裡,他必須在沙漠裡找地方上網將照
片回傳到台灣。事實上在那種地方,不要說網路連線了,
就算他被馬賊追殺我都不覺得奇怪。
今天晚上店裡滿滿都是肉味,店主打著女生穿短裙熱
褲免費入場,還招待一杯調酒的噱頭,成功吸引了為數不
少的火辣女孩。
除了那十幾個從ShowGirl經紀公司找來權充樁腳的正
妹之外,舞池裡還是萬頭鑽動,乳浪飄香。
我們的冒險家在酒精的催化下,已經不勝酒力,成大
字形躺在VIP的包廂沙發上。
「哲謙,你不是說要來泡妞,睡個屁啊!」我走到他
的身邊搖他的肩膀。
「嗯……妞!妞在哪啊?噁……。」哲謙兩眼無神,
趴在我的身上鬼叫。
我連忙拿來垃圾桶,以免他吐在我的身上。
「你是馬奶酒喝太多,現在喝Vodka不習慣是吧,以
前你不是千杯不醉嗎。」
認識他的時候,這位事業有成的冒險家能夠一個人和
一群辣妹打通關而面不改色。
我看著臉色醬紫的他,心想:「果然人還是會老的。
」
「Peter……走!我們去泡妞。」哲謙扶著我的肩膀
搖搖晃晃的站起。
「你現在去舞池裡是要打醉拳嗎?來招鍾漢離醉酒提
壺力千鈞啊。」同樣有點酒醉的我就這樣扛著他腳踏迷蹤
步往門口走去。
店主Robert和我打招呼,笑說:「你們兩個有夠遜,
這樣就掛了喔。」
「再喝一會吧?」
我微笑搖頭:「我還得負責把他扛回去,改天再來跟
你分勝負吧。」
「我叫員工開車送你們回去。」Robert隨即向吧台裡
一位看來年紀頗輕的女生招手。
Robert拿出他的車鑰匙放在那位女員工的手裡,囑咐
她:「到後面開我的車過來,今晚我走不開,幫我送這兩
隻醉鬼回家。」
幾分鐘後,店門口傳來巨大的引擎聲浪,Robert的原
廠M5已經在外頭等候。
「真的要坐這台怪獸回家啊?」
我沒有坐過M5,但是從他引擎傳出的低沈怒吼中,這
台野獸的實力也可以略知一二。
Robert吐著煙,有些不懷好意的笑:「Jannet是我們
店裡開車最快的,保證很快就到家。」
我苦笑:「你忘了說『安全』兩個字。」
這半年多以來,我不曾涉足任何一間夜店,就連阿若
的店也沒有去過。
少了她之後,我的生活似乎不夠完整,然而在她的店
裡卻看不見她,也不過是平添思愁罷了。
我想起今晚會出現在這裡的原因,哲謙嚷著他過不久
就要出國,一定要找個時間和我喝一杯。
而今晚Mass Pond的開幕,就是他所謂的最佳時機。
Jannet握緊方向盤,丟了一句:「要走囉。」
渦輪增壓的瞬間加速讓我們被巨大的離心力推擠著,
緊緊貼著椅背,難以呼吸。
Jannet右手熟練的換檔,一個震動之後又是另外一波
的飆速衝出。
「你知道這台車的極速有多少嗎?」Jannet笑問我們
。
「可以不想知道嗎?」我忍著快要到達喉嚨的嘔吐物
,若是吐在這台價值不斐的跑車上,恐怕不是我賠的完的
價格。
「嘖,真沒意思。」Jannet突然鬆開油門,將速度放
慢。
「你們是開PUB還是車隊啊?」我自言自語著。
我自認開車的速度已經異於常人的快,不過碰上了真
正的高手,也只有傻眼怕死的份。
揮別Jannet之後,我扛著哲謙上樓,把他丟在原本屬
於他的床上,而我自己坐倒在沙發裡,點了一隻煙,享受
獨自寂靜的偏頭痛。
我有一個打算,若是哲謙日後向我要回這間屋子,我
一定要請他替我打造一間格局擺設都相同的公寓。
因為我深深陷在這間屋子營造出的冷調寂寥之中,只
有這裡是屬於我的新世界。
一直都這麼覺得,生活在這城市裡的人,每一個人都
有屬於自己的靜默,那種孤單的感覺是無法對人言喻,只
有獨處的時候才會瞭解的空洞感。
豐富的物質生活卻弱化了現代人的心靈強度,便利的
溝通讓人難以忍受孤獨。
而臉上總是掛著明朗笑容的人,往往最是寂寞。
日復一日的工作,單調不變的夜生活,機械模式的每
一天,會讓人陷入恐慌。
我突然瞭解,為什麼阿若執意進行這一趟旅行,她是
最懂寂寞的人。
就在接受命運,甘於淡泊的時候我突然出現,擾亂一
泓清水般的進入她的生活。
而玲子的死,對阿若來說是另一個沈痛的打擊,使她
開始疑惑著生命的意義。
小雁對她的感情,最後終於讓阿若難以承擔,想逃。
我一直不是個局外人,所有的事情都參與其中,但是
我只能約略的瞭解,為什麼阿若如此痛苦,卻說不出個所
以然。
她離開半年之後,我才恍然大悟。
一個月後哲謙踏上前往北非的旅程,我開車送他到機
場,他說他要在開羅買台有側座的重機,騎著機車橫越沙
漠。
我佩服他的膽量,北非不是一個安全的地方,這一趟
旅途肯定又是個大冒險,我對哲謙說:「等你回來請詳細
的告訴我你的旅程,有機會我也要去一趟。」
哲謙笑得很開心,揮揮手後走進出境大門。
春天的腳步走得很快,眼看又是酷熱的夏天即將到來。
還沒到端午節,陽光就已經奪目逼人。
我坐進車裡,發動引擎,突然想去看看玲子。
她的骨灰就放在林口,距離桃園國際機場只有咫尺之
遙。
我帶了一束花,載停車場將車子放好,慢慢的走上階
梯。這裡是現代化管理的墓園,有冷氣與電梯設施的安靈
大樓。
玲子的墓前擺了一束花。
在我之前已經有人來過了。
我的心突的跳了一下,像被人揪緊似的四處張望。
但四周除了我以外,沒有其他人的身影。
「或許是玲爸吧?」我自己說服自己。
除了玲爸,也可能是佩君,我不敢去想那一個可能,
就怕期待落空。
繞了墓園一圈,我嘆了口氣,終究還是沒有發現她的
身影,看來是我會錯了意。
如果她要回來,理應先通知我一聲。
我就這樣說服自己離開墓園,開車轉上高速公路,一
口氣直奔台北。
『我越走越遠,就越想你。』
阿若的聲音,就像清晰可聞似的在耳邊響起。我苦笑
著,竟然出現幻聽症狀,看來我必須請小雁介紹那位心理
醫生幫我看看,免得思念成狂。
回到台北的時候天還亮著,我索性上街走走,順便補
充小不點的糧食和貓沙。
小不點一直沒有取新名字,現在牠已經從隻巴掌大的
小貓變成了泛著一身雪白毛絨,喜歡在我工作的時候跑過
來踩鍵盤的賊貓。
每次餵食的時候,我總對著牠說:「再不取個好名字
,妳就不能叫小不點了。」
而小不點會在我將貓食倒進盆子裡後靠到我腳邊磨蹭
撒嬌,喵喵的直叫。
所以每次他擾亂我的工作進度時,我也只能一笑置之
。
「不知道阿若看到小不點會有多開心。」扛著貓食回
家的路上,我突然這樣想,要是阿若不喜歡貓,那該怎麼
辦?
那時,我沒有發現站在街角的那道身影。
只覺得有些異樣的感覺,像是被人盯著看,有點渾身
不自在。
我站在門口左手扛著貓砂,右手在口袋裡搜索著鑰匙
準備開門。
小不點已經跑到門邊,從裡頭喵喵叫的十分起勁。
牠從來不曾這樣反應。
突然我的衣袖被人拉動了一下。
我微笑。
「好久不見。」那令我朝思暮想,日夜期盼著的熟悉
聲音在我背後響起。
「歡迎回來。」沒有回頭,我說。
打開門,我將貓砂放在門邊。
轉身。
亮麗如昔的阿若雙手背在身後,臉上滿是甜甜的笑意。
「有想我嗎?」阿若笑問。
「這八個月以來,每一分每一秒都在想妳。」
我拋下手中的鑰匙,張開雙臂擁抱我歸來的靈魂。在
這一刻起,我的生命重歸完整,不再缺少任何一部份。
「妳還是沒曬黑。」
「天生的嘛。」
阿若的頭髮變的更長,踏遍歐洲各國的她,看起來更
帶著一絲迷人的文化氣息。
「這些日子,過的好嗎?」阿若像是有問不完的問題
,摸著我的臉憐惜的說著:「你看起來很累。」
「哪,阿遠。」阿若總會在問我問題的時候先說這句
話。
「今天晚上我要睡你家。」那時候她也曾經這樣要求
過我。
「我的房間很冷喔。」
「有你在,就不冷。」阿若輕輕吻著我的唇,笑著。
- Apr 26 Thu 2007 00:20
玲子(19)
離開廣告企畫公司之後,我有好一陣子沒有見到Magg
ie,這個總是一身光鮮亮麗的女孩,偶爾會在凌晨三點半
,撥手機與我閒扯淡。
有一次,我終於忍不住內心的疑問,開口問她到底都
什麼時候睡覺。
Maggie告訴我,她有嚴重的睡眠障礙,每次入睡只要
超過一個小時,就會莫名驚醒。
接連看了不下幾間醫院,從內分泌科看到精神科,大
醫生們束手無策,找不出這個病因的所在。
奇妙的是,極端惡劣的睡眠品質並不影響Maggie日間
的生活,就像身體裡藏了一個計時器,會在清晨六點自動
歸零。
「你不也都不睡覺的嗎?」那天在電話裡,她笑著問
我。
一直為失眠所苦的我,在遇上阿若之後終於得到解脫
。
這半年來,我的失眠症狀仿若重新復活的不死者,又
從我親手埋葬它的墳裡爬起,纏著我窮追猛打。
幸虧我現在的工作時間自由,睡不著的時候就工作,
體力透支時只要上床,五秒內就能進入夢鄉。
Maggie和我約在東區後巷靠近仁愛路的一間咖啡廳,
原本的店主有隻可愛的黃金獵犬,不過在這間店易手之後
,那隻招牌店犬就不復出現。
我在店門口停好摩托車,隔著透明落地窗,發現Magg
ie的身影。
很少見她穿褲裝,特別是露出小腿肚的七分褲,就像
阿若慣穿的那樣。
從家裡到東區這段時間,我收拾了方才洶湧的情緒起
伏,以冷調的微笑與她打招呼。
「你的黑眼圈好重,昨天跟人打架啊?」Maggie一見
我,劈頭就是句熟悉的調侃。
「這是煙燻妝。」我故作陰沈的講。
Maggie忍不住掩嘴偷笑:「你一個大男人搞什麼煙燻
妝啊,聽起來怪娘的。」
「Undertaker夠MAN了吧,他還不是搞煙燻妝。」我
笑說。
「那是誰?」Maggie睜著她的一雙大眼睛。
「不重要啦,小貓勒?」
她指了指腳邊的寵物攜行箱,我聽見可愛的貓咪叫聲
,很細很輕的喵叫。
我打開箱子,裡頭有隻銀白毛色的小不點怯懦的望著
我,當伸手要抱牠,那小不點就抖著身體縮到箱子的角落
。
「這就是最醜的毛色啊?」我問Maggie。
「唉唷,金吉拉就只有兩種毛色啊,你很沒常識耶。
」
「是嗎?加菲貓不就是橘色的?」
「加菲貓是橘色虎斑貓又不是金吉拉,你該不會只認
識波斯貓一種品種吧?」Maggie接過小貓,斜眼恥笑著我
的沒常識。
「除了波斯貓,我還知道一種只喜歡穿短裙,身材火
辣的要命,講話嗆到爆炸的貓。還有一種手腕上有疤,動
作很優雅,講話很好聽的貓。」我聳肩笑道。
Maggie揉著小不點軟軟的頭,眼神陷入回憶的感傷之
中。
「你比喻的真好,阿若有和你聯絡嗎?」
「今天剛接到她的明信片,沒有寫回來的日期,從明
信片上也看不出來她現在人在哪裡。」
「可以借給我看看嗎?」
我拿出明信片遞給Maggie,她一看那上頭的景色,臉
上突然出現恍然大悟的表情。
「這是Vanoise國家公園吧?」
「啥?」
「唉唷,中文我不知道啦,法國的國家公園。我有去
過啊!」Maggie左右端詳著那張明信片。
Maggie說,阿若應該在法國,這個公園臨接著義大利
,是法國最早的風景保護區。
如果這張明信片是她路經此地的時候寄出的,那麼阿
若現在應該還在法國境內。
「你想去找她嗎?」Maggie問我。
我沒有回答她的問題。
我當然想去,就算知道她在法國,要在一個國家找到
一個人又談何容易。
就算難如登天,我還是想去。
但是我不能,這是我對她許下的諾言,要等她整理好
了心情,帶著笑容回到我的身邊。
安頓好這隻小不點之後,我隨即出門張羅牠的生活用
品以及糧食,開車前往寵物店的路上,我思考著要給牠取
什麼名字。
小喵?這不是我的風格。
白貓?聽起來相當沒創意。
巧比?阿若肯定不喜歡。
威爾森?這是誰啊?
苦惱許久,終於我打算就先叫它小不點,等阿若回來
後,讓她自己替小貓取名字。
聽說寵物會像主人,那麼這隻貓會不會像我一樣陰鬱
?
如果讓阿若來照顧牠,長大之後的小不點肯定是個萬
人迷,舉手投足都散發著迷死人不償命的風采。
寵物店的老闆向我推銷幾款貓食,大力強調著,這款
貓兒吃了不會生病,那款貓兒吃了毛色漂亮。
「有沒有吃了會飛天的啊?」我不耐煩的對老闆說。
事實上Maggie早就已經囑咐我貓食的品牌,那是一款
沒有華麗包裝,樸實可靠的產品。
據說也是寵物店最沒有利潤的產品。
幾天後,我突然想到一件事,在我的住處養貓,不知
道原本的屋主同不同意。
但是我現在並不知道那一位大冒險家現今人在何方,
想要聯絡跑遍世界的他恐怕比去法國找到阿若更難。
禮貌起見,我還是發了封MAIL到他的信箱。
沒想到半小時後,就收到屋主的回信。
『你居然敢養貓!!很好,記得不要讓牠抓壞我的牆
壁,其他就隨便你。』
很簡單乾脆的答覆,也許他正在某個異國的鄉間,坐
在摩托車上用衛星上網連線看郵件。
我很好奇他現在到底在哪裡,隨即又發了一封信件給
他。
這回卻等了很久,久到我甚至忘了這件事,坐在沙發
上逗貓的時候,我聽見手機響起。
「Peter,千萬不要問我在哪,我的作風神秘低調。」
大冒險家的聲音聽起來裝模作樣,刻意壓低的聲音彷彿他
現在正在躲著某國特務的追殺。
「我早就知道你神秘低調,可是你的號碼已經透露出
你現在人在哪裡了。」
「幹,有沒有這麼神!」大冒險家非常吃驚,「你怎
麼會知道我在哪裡?」
「別裝了啦,你的號碼沒有顯示國碼,那不就代表你
現在人在國內嗎?」
「哈哈,前兩天回來的,我剛結束阿爾卑斯山之旅。
哇靠,你知道那高山症真要人命啊,我差點回不來耶。」
「你如果回不來,這間屋子就變成我的啦,太可惜了
。」我笑說。
大冒險家在電話的另一端哈哈大笑,接連跟我扯了不
少高山的風俗民情,這回他拍了很多照片,回台就是為了
開一場個人攝影展。
我喜歡他的生活態度,隨遇而安卻緊抓著理想,他身
上的陽光氣息總能夠感染周遭的人,為一成不變的日常生
活帶來新鮮和刺激。
掛上電話前,他告訴我:「那間屋子還是繼續租給你
,記得每個月把房租存到我的帳戶裡就行。下個月我計畫
去埃及,要從開羅往南走,可能又要一年半載才回台灣。
」
「所以你暫時不用搬家啦!」他笑得爽朗。
小雁的病況漸漸的好轉,每週定時的到醫院和醫生面
談,初期還必須藉助藥物的協助才能解決情緒不穩定的問
題。
而這半年來,她已經不需要服藥,治療方式偏向言談
性的開導。
某一天,我在一個空氣濕悶的傍晚陪小雁逛街,最近
她的身邊出現了一個追求者。
小雁似乎很享受他的追求,本來俐落的短髮已經留成
了中等長度,打扮也不再那麼充滿龐克氣息。看著她的轉
變,我略感驚奇。
是不是她也碰上了一個,能夠讓她以女人的身份撒嬌
,依賴,使任性的對象。
我在心理祝福著她的新戀情,衷心的希望她遇上Mr. Right。
我們走在頂好商圈,小雁左張右望的瀏覽櫥窗和忠孝
東路上女性服飾的小攤販。
她刻意穿了平底的帆布鞋,據她所說是為了不讓我感
受到太大的壓力。
只是穿上帆布鞋的她,高挑的身段還是頻頻吸引路人
對她行注目禮。
我坐在敦化南路口的行道樹圍欄上,拿出最近迷上的
捲煙,一邊享受那和盒裝煙品不同的清香氣味,等待小雁
殺入人群搶購特價品。
捲煙是一樣有趣的東西,自己挑選合適的煙草和煙紙
。每當我在深夜工作結束之後,總會拿出捲煙的道具,在
桌上鋪平煙紙,仔細的放上煙草,然後慢慢捲起。
讓人有種捲大麻煙的錯覺。
路上的計程車還是絲毫不守交通規則,每天都在台北
街頭上演WRC道路賽車。
在台北開車,總是讓人膽戰心驚,沈仔的車就不會這
樣橫衝直撞,他也從不闖紅燈。
這是我在連續坐過幾次他車後的小心得。
「妳最近越來越有女人味喔。」我看著提著戰利品,
一臉滿足的小雁。
「不要笑我啦,阿若都被你搶走了,我只好認命一點
啊。」
現在的她,甚至能夠提起阿若的名字。
「我很好奇,是怎樣優秀的男人讓妳甘心改變?」吐
著煙霧,我瞇著眼問她。
小雁臉上表情怪異,驚訝的說:「誰跟你講是男人啊
?」
我臉上的表情肯定是本日最驚訝,支唔了很久才說出
口。
小雁打斷我的話,笑著:「我知道你想問我什麼。」
「我也不想啊,只是她很堅持要我作回女生的打扮,
她認為這樣才適合我。」
「而且她長的比較像男生嘛,所以我只好聽她的囉。
」小雁的話裡有戀愛的甜蜜。
「妳的貓養的如何?」
我還沒有機會帶小不點去和小雁的TORA兄妹相認,T
ORA是日文裡『老虎』的發音,小雁替她的貓取了一個帥
氣威風的名字。
「牠很皮耶,把我的沙發抓的到處都是破洞。」小雁
苦笑。
「凡賽斯的沙發耶……。這隻貓真帶種啊……。」
「唉呀,沒關係啦。沙發都有售後服務可以換布啊,
更何況TORA這麼可愛,我打不下手嘛。」
人總是需要在心靈上得到寄託的,小雁就是一個最佳
的例子。
經過了去年的那一段荒唐錯弄,現在的她看起來就像
【西雅圖夜未眠】裡,終日沈溺在喪妻的傷感中的湯姆漢
克,碰上梅格萊恩之後,重新找到了方向,神采飛揚的樣
子。
就像我遇上阿若一樣。
幾秒鐘之後,我就覺得這個譬喻不太恰當,忍不住笑
了出來。
小雁好奇著我在笑什麼。
我沒有說,只是搖搖頭。
大冒險家的攝影展在不久後開幕,說是攝影展,也不
過就是他借了朋友的店,在牆壁上掛滿相片,然後興致勃
勃的向好奇的客人唬爛他的冒險經歷。
我也受邀前往,大概有一整年沒有看到我的房東。
本來體態微胖的他,整整瘦了一圈,看來是萬里長征
的健行讓他重新拾回了年輕時的體魄。
「你也應該去走一走,讀萬卷書不如行萬里路啊。」大
冒險家拿到我手中的煙。
「該戒煙啦小子。」
結果他拿出雪茄,笑說:「男人就該抽雪茄,這是古
巴的好貨,我在法國買的。」
我謝絕了他的雪茄和滔滔不絕的雪茄經,我真的沒有
興趣知道雪茄要怎麼點,或是必須用怎樣的手勢抽看起來
才會MAN。
所以我開始欣賞他的作品。
他將作品照片放大,貼在木板上之後以精巧的鐵絲扣
環掛在牆上。
第一張照片裡,他以望遠鏡頭捕捉飛越覆蓋著皚皚白
雪的高山尖峰的鷹,他鏡頭下的老鷹,伸平寬闊的雙翼,
遨翔在沒有雲朵的藍空之中,睥睨著人類難以到達的山脈
頂峰。
第二張照片卻換成了山間鄉村的人物照,阿爾卑斯的
老農夫牽著牛,漫步在山間小徑,恬適的愜意風情。
而之後,我佇立在第三張照片前,瞠目結舌。
照片裡的主人翁,穿著厚重的防寒外套,肩上扛著旅
行者的大背包,望著鏡頭甜美的笑。
那笑容,熟悉不已。
不知不覺地,思念牽動淚腺。
『Peter,這張照片真的很屌,我竟然在阿爾卑斯山的
小村莊裡碰到台灣人,而且還是個超級大美女。』
『所以我捕捉了她的笑容。』
『怎麼樣,人物的神韻有抓到吧,你看笑得多甜。』大
冒險家得意的說著。
『嗯。』
『真的很美。』
- Apr 23 Mon 2007 22:37
玲子(18)
『哪,阿遠。』
『什麼事?』
我從睡夢中醒來,被自己回答的話聲吵醒。
昨晚我一如往常,習慣性的拉下了窗簾,遮擋淚濕在
滂沱豪雨中的城市暈光。
記憶似乎有些中斷,有些東西模模糊糊的想不起來,
我看著鏡中睡眼惺忪一頭亂髮的自己,這才發現我身在自
己的住處。
氣象局前兩天發佈了豪大雨特報,入秋之後第一波東
北風光臨台灣北部,預計將會連下四天的豪雨,要到週末
才會放晴。
從那天晚上的雷雨之後,我的世界就悄悄的改變。
無聲無息的推移,不著痕跡的將我推向另一個境地。
總等到發現了她不在,才淚流滿面。
而今天我奇蹟似的在早上九點鐘醒來,耀眼的陽光灑
在房間裡的每一個角落。
那厚重的麻布窗簾,又自動的為我打開。
我已經沒有力氣去深究為什麼窗簾會自己升起來,沒
有她的世界裡,一切都變的無所謂了。
阿若已經離開台灣半年多,前往遙遠的異鄉,準備用
雙腳走遍歐洲的每一塊磚。現在,她走到哪裡了呢。
我開始和朋友作一些SOHO族的工作,零星的接些網站
維護和企畫的案件。
經由玲爸的人脈,其實案源還不虞匱乏。
我的身上只有一條四角褲,叼著根煙蹲在陽台發楞,
望著那狠很恥笑了氣象局預報準確度的晴朗藍空,想著。
同一片天空下,她正背著背包,手上拿著地圖索驥著
陌生的城市。
也許因為英文不夠流利而慌了手腳,也許遇到好心的
鄉村老太太分給她一塊麵包和一杯香濃的牛奶。
那天晚上,聽見阿若的話之後,我如遭雷擊久久不能
動彈。
過了很久,忘了不知道多久的『很久』之後,我才從
嘴裡擠出一句話:「妳真的要離開我?」
我甚至不知道從不在他人面前哭泣的自己,那時候眼
淚已經決堤,話語帶著哭音。
本來毫無情緒,冷漠異常的她,看著我。
一直看著我。
用力咬著自己的唇,我知道她忍著不哭,阿若的唇被
自己咬破了也渾然不覺。
我緊緊抱著我的靈魂,哀求著。縱然早已心知肚明,
一切都是徒然。
阿若和我是同一類人,一旦作了決定,就沒有回頭的
可能,這是蠍子共有的冷傲硬骨。
換做是我,或許結局亦然如此,不會有什麼改變。
阿若不說話,靜靜的看著我,眼神逐漸柔和。
在那一刻,我突然瞭解,懇求阿若留下,無異污辱我
自己的信念。
我必須讓她走,讓阿若作一切她想作的事,那怕換來
的是萬劫不復的痛苦折磨,我也必須以一身漆黑的硬殼承
擔。
這是我曾經對她許下的承諾。
於是我收起眼淚,故作堅強的說:「看看妳,嘴唇都
流血了。」
阿若激動的點頭,強制擠壓的情緒漲的滿臉通紅,我
吻上她的那一刻,阿若靜靜流下眼淚。
從我們身體裡,囚禁的牢獄中逃出了一隻野獸,那原
始的吼聲讓我們化身瘋狂。
阿若摸著我的頸,手指順著血管滑動,不時因喉結的
起伏而震顫著。
她張口咬我的肩膀,像是要撕下我肩頭的一塊肉般用
盡全力的咬著,而我卻感覺不到一絲痛楚,和極限的心靈
破碎比起,肉體上的疼痛反而更能帶來一點點的快慰。
阿若終於哭出聲音,趴在我的胸前,她的背痛苦的抽
搐著。
「若亞,不要哭。我會等妳回來。」輕撫著她的背時
,我發現聲音啞的嚇人。
「也許我這一去,就不回來了……。」阿若鬆開她的
牙齒,嘴裡都是我肩膀流出的血漬,混著她嘴唇的傷口,
我倆的血液在一瞬間融合。
「那我會去找妳,天涯海角的找。」
「我早說過了,絕不放過妳的。」
阿若的乳房下方兩排肋骨的痕跡明顯突出,這些日子
她瘦了不少,本來就隻手可握的臂膀更是像支竹竿似的細
長。
我用親吻取代言語,愛憐的在她身上的每一處隱密留
下痕跡。
在強烈的情緒起伏後做愛,帶來的是更強烈萬倍的敏
感高潮。
我的手才碰到她的下體,阿若便渾身痙攣的瀉了一地
銀光,她搖著頭哀叫,表情分不清是痛苦還是愉悅。
只屬於我們的瘋狂。
我感覺血液滾燙的流動,劇烈的活動之下,加速血液
的逆流,我的傷口不斷的冒著血,將床單染的濕紅。
阿若閉著眼,忍受著子宮急遽擴張又迅速收縮的痛楚
。
我肩頭的血,順著手臂的肌肉線條彎彎曲曲的流到阿
若胸前。
我抱著她的腰起身,讓她跨坐在我的腿上,享受著難
以忘懷的眷戀和滿足。
她的陰道緊實的包覆著我,像是代替阿若吶喊著不想
離開的真意。
阿若劇烈的喘著氣,我們近乎瘋狂的做愛讓她無法思
考,就連言語能力也逐漸喪失。
我的腦中逐漸空白,肩上傷口的血越留越少,身體自
我修復的機能已經開始啟動,血管纖維縫合著阿若的齒痕
。
阿若緊緊抓著我,忘記了冷靜和幽雅,擺動著誘人的
腰身將我推至極限。
她的子宮再次感受到我的灼熱,我們的心跳在那一刻
合拍,在高潮的瞬間一起失去意識。
當我醒來的時候,阿若已經起身穿好衣服,坐在餐桌
上抽煙,我一移動身體便感覺到肩膀的劇痛,阿若在我昏
睡的時候用濕布替我擦淨身體,將滿地的血污收拾乾淨,
就連床單也換了條新的。
「愛睡豬,終於肯醒啦?」
「愛睡豬不是妳嗎?」我下意識的說出這句熟悉的話
。
「你很重耶,一直睡,我要換床單還要把你搬起來再
放回去。」阿若笑語盈盈的指著桌上的早餐。
那時,我的心裡好像吹進了一陣風,清涼舒爽的秋風
。
「我幫你貼上繃帶啦,還好傷口沒有很大。」阿若走
到我的身旁,調皮的用手指刺著我的傷口。
「小姐,會痛耶。」我大叫一聲。
「知道會痛就好,都流那麼多血了還敢跟我做,不怕
失血過多而死啊?」
「妳嘴唇腫起來了喔。」我發現阿若的下唇有一片黑
色的腫起,那是嘴角破裂之後癒合的傷疤。
「痛死了,連喝水都會痛。」
我們一邊談笑,一邊吃完她買的早餐,和諧的平靜讓
昨夜的悲慟瘋狂恍若一場幻夢,只是我們都知道,當離開
彼此的時候,那已守住的淚又會不由自主的流下。
幾天之後,阿若告訴我她的計畫。
我就像聽著一個好朋友興致高昂的談論她的Grand Tour
,細數每一個可能會發生的點滴那樣的快樂。
她打算從義大利開始,靠著自己和不多的存款走遍歐
洲幾個大國,她想遍訪書上記載的名勝古蹟,草原和森林
。
我不擔心她,就像是我自己的旅行一樣,不會出問題
的。
我幫阿若打包她的行李,一起到家樂福買清單上列載
的必須民生用品,臨行前的那晚,我和阿若抱在一起躺在
沙發上看電視。
「明天妳就要出發了。」
「嗯。」
「好快,雖然這樣七手八腳的也準備了快一個月。好
像一晃眼而已,妳真的明天就要走了。」
阿若摸著我手腕上的傷,肩膀上的疤,輕輕的說著:
「這裡有我,那裡也有我。」
「我留下的東西,你不能丟喔。」
阿若留下的,是永恆存在,直到我死亡腐爛之後才會
消失的印記。真想丟,還沒那麼容易。
我突然想起一件事,猛地從沙發上跳起來,抓著外套
衝出門。
「等我一下,馬上就回來。」
我劈哩啪啦的衝到大街上,隨手招了台計程車。
「麻煩你,我要到東區。」我氣喘吁吁的說著。
「耶?你不是上次那個小哥嗎,今天沒加班啊?」
坐在駕駛座的司機先生回頭看我笑,那帶點憨厚的笑
容我還記得,是那晚在金山南路對我伸出援手的年輕司機
。
「這麼巧?」我笑了出來。
「台北不大啊,世界就是這麼小。」我聽著他南國特
有的爽朗笑聲,一路和他閒聊。
「所以你現在要去買給你女朋友的踐行禮?」
「是啊,麻煩你開快一點耶。」我笑說。
「你真的很堅強喔。」司機先生握著方向盤,車內音
響廣播著飛碟電台。
「也不能這麼說……那只是表面看起來是這樣。」
「如果是我啊,一定跪在地上求她不要走咧。」司機
先生哈哈大笑。
我聳聳肩,「我知道她的想法,該放的就得放。」
「是啊,所以才說你有夠堅強。我姓沈啦,你這個朋
友我交定了,相逢就是有緣,以後坐我車都打八折!」
他突然想到什麼似的又補上一句:「朋友都叫我沈仔
,你也這樣叫我就好了。」
「我叫阿遠,工作上的朋友叫我Peter,不過我喜歡大
家叫我阿遠。」我笑說。
車子停靠在ATT門口,下車的時候沈仔還不忘用粗厚的
手掌和我握手,他大力搖晃著,「以後坐車一通電話,我
火速到。」
「一定的!」我承諾他。
看著沈仔的車子插入忠孝東路的車陣中,飛也似的離
開時,我的心裡有一種說不出的溫暖。
那是在這個城市裡,少見的真誠對待所帶來的感動。
我衝進即將打烊的SOGO,一口氣拿了好幾罐我慣用的
香水,那櫃臺小姐從沒看過一個男人一次買十幾瓶男用香
水,還用狐疑的表情問我是不是香水用量太大,她們另有
大瓶裝的可以賣我。
「我有體臭啦!」我懶得和她解釋,隨口胡謅了一個
理由。
提著沈甸甸的袋子回到阿若家時,她已經抱著枕頭倒
在沙發上,一雙長腿弓在胸前,像隻貓兒般的睡茲。
我把阿若抱到床上,準備替她蓋上棉被的時候,阿若
忽然張開眼。
「這麼快就回來啦?」
「原來妳沒睡著!」我笑說。
「本來想裝睡的嘛,後來真的有點想睡覺,你剛好就
回來啦。」她嬌笑著捏我的鼻子。
我把香水拿出來,一個個排在桌上。
「這些讓妳帶去。」
阿若的眼眶在剎那間泛紅,只一個動作,她就明白了
我的用意。
她一邊哭一邊笑:「傻瓜,這麼多我帶不動啦。帶
兩罐就好了。」
阿若走了,看著飛機直衝雲霄,我的心缺了一塊,她
帶著走了。
空洞的驀白。
我站在路旁,望著阿若的班機飛近秋天的深藍色星空
之中,那機翼上閃爍的燈,也化成了星芒。
曾有那麼一時,我還弄錯了飛機的方向,誤以為那兩
顆距離相近不知名的星是那班飛機。
佇立良久,甚至忘了天兵還在車上等我。
身體正在發抖,我的思緒回到現實空間,前兩天的雨
,讓今天的晴朗有些涼意。
我走進房間裡,書桌上並列擺著兩瓶Agent Provocateur Maitresse。
一瓶是我眷戀著阿若的味道時買下,另外一瓶,是離
開前的那晚阿若親手拿給我,吩咐我好好保存的。
我將她的專屬香水用軟木塞緊緊的密封,在她回來之
前,這房裡不會有其他的味道。
「該出去走走了。」
我伸了個懶腰,走進浴室,刮淨幾天留下的鬍渣並且
洗了一個痛快的澡。
今天Maggie約我見面,最近她養的貓生了一窩小貓,
而她的小公寓卻容納不下那麼多隻頑皮的孩子。
Maggie苦惱了幾天,不知該把貓兒送給誰認養,又擔
心送到不愛護寵物的人手裡,她只敢送給熟人。
小雁認養了一隻有著漂亮虎斑毛色的小鬼,我在前天
晚上的電話裡也承諾Maggie替她照顧一隻。
我不甚在意毛色,所以叫她把毛色最醜的一隻留給我
就行了。
由於我有四天沒有出門,樓下的信箱已經爆滿廣告單
,報紙和信件。一打開信箱,那些紙片就嘩啦嘩啦掉了出
來。
我將報紙和廣告單丟進一旁的紙箱中,然後拿著信件
分類。
有些是掛號通知,那是我肯定不想領的罰單。
有封信,是以前公司寄來的,應該是補發的薪水條。
有張明信片,正面是漂亮的藍天和山景,憑我拙劣的
眼力,看不出是哪一個國家的國家公園。
翻過背面,那幾行字是我再也熟悉不過的娟秀筆跡。
『給我最愛的阿遠,
近來好嗎,我很好。
隨著我的腳步,跨過了幾個國境之後。
我發現。
我越走越遠,就越想你。
你的若亞。』
我雙眼前的視線開始模糊,抬起頭,深吸著氣。
觸動了思念的開關,那就要掩蓋不住,鼓動跳躍的情
緒就這麼爆發了。
如果可以,我願拋下一切,到這明信片所代表的地方
與她相見。
我一遍又一遍的讀著這幾行字。
雙手顫抖著。
一遍又一遍。
- Apr 22 Sun 2007 00:17
發現阿若
- Apr 22 Sun 2007 00:01
玲子(17)
- Apr 19 Thu 2007 22:59
玲子(16)
窗外雷聲轟隆震耳,屋內不時被閃耀的雷光照的通明
。
彷彿是襲擊大地的末日預兆,遠目所能到達的極限穹
蒼引燃天火,意圖毀滅世界般的心狠手辣,毫不留情的降
臨在這城市的每個角落。
隨著激電劈下,時明時滅的陰暗角落,熟悉的沙發與
書櫃顯得格外陌生。
彷彿踏進了異世界般的幽暗。
阿若很怕打雷,摀著耳朵踡縮在我的懷裡,我難以想
像過往一個人孤單的時候,她是如何對抗這樣駭人的雷雨
夜。
「好吵。」我皺著眉頭瑣唸著。
我懷裡的可人兒,鼻息漸漸平緩,我用胸膛遮擋了雷
聲,用懷抱取走她心裡對打雷無意識的恐懼感。
打雷的時候,最令人害怕的是永遠無法預測下一聲雷
響何時發生。我閉上眼睛,將巨響摒除在意識之外。
可我依然醒著,掛念著在樓下的『那一個人』。
畢竟她還是個女孩子,在這樣的雷雨夜裡,還是會怕
會受傷。
我心裡幽然的不捨讓我決定對她伸出援手。
阿若熟睡之後,我悄悄起身,將動作放至極限的輕,
我不想吵醒她。
隨手拿了外套和雨傘下樓去。街上的夜,路燈散發微
弱的呻吟,那燈光像瀕臨死亡的頹廢,被狂風暴雨打散揮
飛。
我撐開傘悄然走進密不透風的雨幕之中,慢慢接近那
守在雨中不肯離開的人。
「喂,妳還好吧?」
在燈下站了一夜的小雁似乎看不清我是誰,被我突然
出聲嚇了一跳。
「遠,是你?」她摸索著自天際流洩瀑布般的雨幕,
漸漸的摸到了我的臉。
我移過雨傘為她遮去冰冷的雨水,將外套披在渾身發
抖的小雁身上。
「妳為什麼要這樣呢,一直淋雨,會感冒喔。」我溫
言安撫著體溫過低的小雁,她卻遲遲不肯抬頭看我。
「你不要過來!」她一聲大叫,向後退了幾步。
「我討厭你,你不要對我好,不要對我溫柔!」她的
背砰然撞上圍牆,雙腿發軟的坐倒在豪雨積成的水窪裡。
我聽見她嗚咽的哭,傷心欲絕的流淚。
「我們上樓去吧,不要在這裡淋雨了,我不想看到妳
這樣。」我伸手拉她,卻被她狂亂撥開。
「不要!你不要管我,你走開!你走開!」
「聽話。」我一拉小雁,她渾身無力的倒在我的身上
,嘴裡卻還不忘那無奈的堅持。
『我不要你對我好……不要……。』
這城市凌晨,1/4的人相擁而睡,1/4的人抱著電視徹
夜未眠,1/4的人為了生活努力,1/4的人淋著雨,在這滂
沱大雨中哭泣。
我抱著小雁上樓,一步一步的沈重步伐,沒日沒夜的
煙和酒似乎已經奪去了我這年紀應有的體力。
小雁和阿若一般高,卻比她重的多,小雁的體態健美
,而阿若卻是骨瘦如柴的柔媚。
我的肩磨著牆拾階而上,這老舊公寓裡的樓梯間,水
泥牆的粉刷斑駁脫落,一塊塊的圖形像惡魔的訕笑,恥笑
著世間人們總為了無謂的愁禁錮自己,將雙手上鎖,鎖在
牛毛小事的爭吵上。
停下腳步,我苦笑,方才隨手闔上的門就在眼前,我
卻騰不出手開門。
又一聲雷響,瞬間拉拔我的心跳速度,那門自個兒打
開了。
阿若站在門後,是她為我開的門。就算將動作放的多
麼輕,還是驚醒了阿若,我們都是極端淺眠的人,只要一
點風吹草動,就會本能似的驚醒。
「先進來吧。」她看著渾身濕漉漉的我和小雁,臉上
掛著微笑。
我和她手忙腳亂的將小雁搬到沙發上,那女孩受了一
夜折磨,已經全身癱軟無力,兩眼無神的看著我們忙進忙
出。
到浴室拿了兩條毛巾,一條丟給阿若,一條讓我擦乾
頭髮和身體。
脫下T恤,聽見阿若的聲音:「你轉過去,我要幫雁
子擦身體,你不要看。」
「又不是沒看過……。」我啞然失笑,阿若美目瞪了
我一眼,這是最基本的禮節,於是我遵從阿若的吩咐,拿
著煙走到窗邊點燃。
我的思緒有些紊亂,小雁的強烈反應過了頭,其實讓
我有點不知所措。
雖然怪她動手打阿若耳光,可是她畢竟是我的好朋友
,孓然一身忍受孤獨的女孩。
我甚至覺得,那樣的無奈淒美絕倫。
所以我開始思考,小雁對阿若的愛是否等同於我對阿
若的感受?
我想起薛金史蒂芬唱的一首老歌,淡淡訴說著愛情的
老情歌。
If I climbed the highest mountain
just to hold you tight
If I said that I would love you every single night
Would you ever let me down
Beacuse I love you
I love you, love you
So don't let me down
如果不能互相給予,那份愛的價值又有多少,我相信
小雁在國外的孤單令人難以忍受。
卻不由得要想,當年她的父母送她出國,才十七歲的
小雁毫無抵抗的能力,留下阿若自個兒心碎神傷。
十七歲的青澀年代,又哪裡懂什麼叫做愛,是不是身
在國外的不適應加強了悲傷的觀感,讓小雁誤以為那女孩
兒間的情愫昇華成了愛情呢。
是對是錯,也只有她本人可以說明。
我吸吐著煙,雨勢也漸漸緩和下來,「可以回頭了啦
。」我聽見阿若的呼喚。
她替小雁換上她的運動服,站起身舉著雙手伸展,打
了一個打呵欠。
「天亮了耶,沒想到又一整晚沒睡。」
「我倒是無所謂,反正我已經不用上班了。」我笑著
走過去摟阿若的腰,她給了我一個滿滿的擁抱。
「這樣做很好,沒想到你注意到她在樓下。」
「昨晚上樓的時候我就覺得不太對勁了,說老實話,
我本來不想管她,但終究狠不下心。」
她凝視著我,「如果你真的不理他,那我也就不理你
了。」
「我希望我的男朋友,是一個富有愛心的人。」
阿若轉身到廚房去泡咖啡,整晚沒睡的時候,早上的
咖啡她總不會忘記。
小雁沈沈的睡著,看來一時三刻是醒不來的,我撥了
通電話給Maggie,告訴她小雁出了點狀況,今天可能沒辦
法去上班。
現在才五點多,這女孩卻還是醒著,我幾乎要懷疑她
都什麼時候睡覺,為什麼總是如此精神飽滿。
Maggie在電話裡顯的很驚訝,追問著我小雁出了什麼
事。只好告訴她,等小雁睡醒讓她自己告訴妳吧。
「若亞,妳現在還是雙性戀嗎?」我啐著的燙口的黑
咖啡,腦中突然閃過這個念頭。
阿若偏著頭想了一會,「該怎麼說呢……或許我本來
就不是雙性戀?」
「我曾經對男人厭惡至極,再也不相信愛情,嗯……
或許是這樣吧,不過已經不重要了。」
阿若放下手中的咖啡杯,透過她的手我感覺到餘溫,
像是愛情的溫度。
「遠,我擔心的是你。」
「為什麼?」我向來都是個不需他人操心的人。
她看了小雁一眼,「我怕妳會因為我,失去雁子這個
朋友。你們本來就很要好,而我只是個半路跑出來的陌生
人。不應該這樣……唉唷我不會說了。」
我抱著阿若,親吻她的頭髮。
陽光終於露臉,電線桿上淋濕的麻雀抖動著羽翼弄乾
身體,準備尋找一天的開始。
那天阿若的隱憂,卻在一個禮拜後應驗成了事實。
斬雞通知我,他們的樂團終於得到演出的機會,今晚
將會在師大附近的PUB進行演唱。
他說他為玲子寫的歌完成了,邀請我和阿若一定要到
場。雖然他不曾見過玲子,但是從我的口中得知關於玲子
的一切,本來就容易感動的他哽咽著承諾要為玲子寫歌。
我立刻通知阿若這件事,我們在九點開演時準時到場
。
這間位於地下一樓的PUB似乎是獨立音樂人的最愛,
很多樂壇上的才子才女都從這裡發跡,雖然空間只有十幾
坪大小,每天晚上都擠滿了熱愛音樂的人群。
我也來過幾次,張懸演唱的那晚,我和老友甚至站在
樓梯口聽完整場演唱會。
只因為裡面萬頭鑽動,擠的水洩不通。
斬雞的樂團上台試音,兩個吉他手和一位貝斯手,鼓
手孤單的被藏在角落,斬雞是主音鍵盤兼主唱。
我曾經聽過他的歌聲,記得是在高中時代某次KTV的跨
夜熱唱,斬雞霸了整晚的麥克風也沒人反對,因為男生都醉
的一塌糊塗,而女生們被他的歌聲俘虜。
後來在美國,TOMO房裡的CD有個歌手唱的歌和斬雞的聲
音很像,那位熱唱生命的歌手,『尾崎豐』。
電吉他的撥弦生示意著表演即將開始,我拉著阿若走到
前面的座位,台上的斬雞向我們眨眼示意。
「大家好,我們是DK Night,這是我們的第一次演出,
有點緊張,請大家多多包涵。」
其實今晚PUB裡大部分的人都是專程來給斬雞捧場的親
朋好友,除了少數的陌生客人外,其餘的都拍紅手掌給予熱
烈掌聲。
「好緊張喔,不知道他這首歌怎麼唱,斬雞唱歌很好聽
嗎?」阿若沒見過斬雞,卻常常在我這裡聽見他的豐功偉業
。
斬雞清了清喉嚨,向其他團員打了個手勢後,音樂就開
始沸騰。
唱了三首創作曲之後,來到了最後一首歌的時間。
燈光聚焦在斬雞身上,他感性的說著:「接下來這首歌
,我想獻給一位女孩,雖然素未謀面,但是她的故事讓我感
動萬分。」
「這首歌,獻給在天上的玲子。」
﹡﹡﹡﹡﹡﹡﹡﹡﹡﹡﹡﹡﹡﹡﹡﹡﹡﹡﹡﹡﹡﹡
看不清這世界多麼複雜徬徨
也許你我都有一種感傷
天際的星辰隨著南風升起
你知不知道 我依然思念著你
不能攜手到老 還在夢裡尋找
我的生命 在 那最後一刻 燃燒
還記得秋天夜晚的淚
那細微思念的狂
我一直祈禱 在這世界的邊緣 奔跑
十九歲的淚 滾動在臉龐
十九歲的淚 悸動的心跳
十九歲的你 希望能永遠 永遠的微笑
﹡﹡﹡﹡﹡﹡﹡﹡﹡﹡﹡﹡﹡﹡﹡﹡﹡﹡﹡﹡﹡﹡
斬雞嘶啞蒼涼的歌聲有尾崎豐的味道,感動了在場的
每一個人,在他的嗓音裡沈醉。
阿若摀著嘴,眼角泛出了淚,我知道她想起玲子的淒
美的笑臉,還有那不服輸的堅強。
我幾乎是?著呼吸聽完整首演唱,斬雞的歌詞裡深刻
寫出了對生命無常的反抗,他沒見過玲子,卻能體會那箇
中三味。
他一直是個感性的表演者,從我認識他以來,一直都
是。
演唱結束之後,我謝謝斬雞寫了這首歌,就連我也有
些鼻酸。
斬雞讓舞台燈光照的滿頭大汗,他一邊擦汗一邊喝水
沙啞著喉嚨說。「我才要謝謝你們來。我本來很擔心團員
會因為緊張搞砸了演出,幸好一切都很完美。」
「阿遠,你的女朋友跟你有一樣的味道喔。」斬雞笑
著。
「什麼味道?你難道聞過我的味道?」
「對啊,我怎麼都不覺得我和阿遠身上有一樣的味道
?」阿若好奇問。
「靈魂的味道。」斬雞向我們微笑。
我們卻楞在當場,就像活潑搗蛋被抓個正著的孩子,
手牽著手有種同病相憐的俏皮感。
我和阿若度過了一個感動的夜晚,那種滿足感無法言
喻,心頭很甜,很甜。
走出PUB的時候,我攔了台計程車準備回家,拿出手機
想看時間。
手機螢幕上顯示八通未接來電。
全都是Maggie打來的電話。
我隱約覺得有點不對勁。
一定出了什麼事。
原文出處: 玲子(16)
- Apr 18 Wed 2007 21:11
玲子(15)
這些日子,我的靈魂賁張的過了頭,幾度強弓拉弦似
的緊繃,讓我在之後的幾天終日無神恍恍惚惚。
就連被上司斥責著我那寫的東倒西歪的企畫案,我也
毫無所感。
至少,我還記得來上班。
玲子離開一個月之後,我到玲爸位於信義路上的公司
探望他。
中正紀念堂裡頭張燈結綵的不知道在辦什麼活動,總
之與我無關。
踏進玲爸的公司,櫃臺小姐笑容滿面的詢問我要找誰
,有預約嗎?
我這才驚訝玲爸公司規模的龐大,整齊畫一的辦公室
內,大概有七八十個員工還在加班,沒有人注意到我的來
訪,低頭寫著文件或忙著講電話。
在這裡,可以同時聽到數種不同語言錯落交談,而我
能夠分辨的,是英語和日語。
我向可愛的櫃臺小妹表明來意,她卻一副不甚相信的
表情看著我,似乎正在疑惑著『你這個小夥子怎麼可能是
董事長的朋友?』
我再三堅持之下,她終於撥了內線電話給玲爸,一分
鐘後玲爸就出現在會客室,精神飽滿的拍著我的肩。
「這麼有空來找我?」
「說是有空,倒不如說是不想做事。」我苦笑。
「玲爸,最近怎麼樣,過的還好吧。」
玲爸穿著整齊的西裝,頭髮梳的油亮,聲音宏亮的程
度讓我覺得他應該已經打起精神去面對愛女離開的事實了
。
「公司的生意很好,我忙得不得了。佩君那孩子帶來
很多和玉竹拍的,我沒看過的照片給我。」一提起女兒,
他的表情就略顯落寞。
「每天晚上我都最晚一個離開公司,反正回到家裡,
也只有我一個人……。」他接過我的煙,長噓苦嘆的說。
「一個人的生活,我不也是一樣嗎?」對於獨居的我
來說,也許某些角度看來是和玲爸一樣寂寞的。
「你還這麼年輕,怎麼會懂呢。」
「當我打開家裡的門,就會看見我妻子微笑歡迎我回
來的樣子,玉竹坐在客廳寫功課,還會抬起頭叫我一聲爸
爸。」
「可是,這些都讓老天奪走了,我的生活裡只剩下工
作,和這些員工……阿遠,只有待在公司讓我覺得我還活
著啊。」玲爸說的平淡,我卻聽見了,在那平淡話語中巨
大的傷痛。
「反倒是你,看起來很慘啊。」玲爸一笑,將苗頭對
準我。
「最近發生很多事情,我覺得蠻累的。」
「你也是那種有痛說不出口的人,我看的出來。」
「是這樣嗎……哈哈哈。」除了笑,我還能做出什麼
表情呢?
我很佩服玲爸,在至親至愛離開人世之後,還能精神
抖擻的繼續活下去。
他是作大事的人,見過多少風浪多少人情世故,我看
到的只是一點深沈內斂的憂傷,他以不影響他人為原則,
承擔了一切。
我自認作不到這一點。
和他比起來,我所碰到的問題簡直就是不皺眉頭一下
的牛毛小事,我卻借酒裝瘋著浪蕩癡狂。
不過,他是他,我是我。
屬於我的問題,畢竟只有我能夠解決,解鈴還需繫鈴
人。
離開他公司之後,在回家的路上我暗自下了個決定。
隔天上班,我遞出了辭呈。
這是沒有告知任何人的獨斷獨行,老總苦著臉問我原
因。
「你不要在這節骨眼上辭職吧,工作不是才剛上手而
已嗎?」
辭意已堅,事實上我想逃離這份工作。「對不起,我
真的要走。總經理,就算你不同意,我明天也不會來上班
。」
「幹!你有種,還是我放你幾天假,好好想想?」公
司很缺人,而我的工作能力還算對公司有點幫助,老總似
乎不希望我就這樣離開。
他的挽留我沒有聽在耳裡,我已經決定恣意妄為。
公司裡的傳言甚囂塵上,凱哥問我是不是和Maggie搞
上了,所以要跳槽到她們的公司去雙宿雙飛。
接待小妹問我是不是讓阿若大了肚子,所以必須辭掉
這份薪水微薄的工作。
好險都不是。
傍晚。
夕陽還掛在山頭,我解開領帶仰望天空,同樣的呼吸
,卻感覺自由。
我開車衝回家洗了個澡,趴到床上爆睡。這一睡就睡
了好幾個小時,醒來的時候已經是半夜一點多。
我起床換上輕便的襯衫和牛仔褲,噴上古龍水,穿著
球鞋拎了車鑰匙就出門去。
走到停車場,看著我的車,我苦笑:「以後可能養不
起你了。」
發動引擎,音響立刻爆出急速狂飆的電吉他速彈,鼓
音洶湧澎湃襯托著引擎的嘶吼聲浪。
今晚,心情比較輕,所以我開得比較快。
我去接阿若下班,我沒有告訴她,想給她個驚喜。
深夜的台北市,街道上只剩在夜墊前流連等待載客的
計程車,不論是東區的LUXY或是金山南路上的9%,都可以
看到大排長龍的黃色車陣。
我想起那天硬要找我錢,很有原則的司機先生。不知
道他是不是也跟這些人一樣,站在夜店門口苦等縱情尋歡
的人們準備回家的時刻。
停好車之後,我步行到阿若的店裡。
「為什麼妳這麼固執!」還沒到,我就聽見劃破天際
的尖銳怒吼。
店門口站了兩個身材高挑的女人,一個雙手背在後腰
,長髮披肩,另一個短髮辣妹,手插著腰破口大罵。
我看見了。
小雁正和阿若爭吵著。
我快步向她兩人走去,心裡突突的跳,我知道總有一
天我們三個人會碰在一起,沒想到就是今天。
就在我一邊思索著怎麼支開小雁的時候,她一掌揮向
阿若。
啪!
清脆的巴掌聲。
我衝過去拉住小雁,暴怒咆哮:「妳在幹什麼!」
我站在阿若的身前擋著她,「為什麼要動手,他媽的
有種就打我啊。」本來的好心情突然被暴漲的情緒吞噬,
我漲紅著臉對小雁怒視。
阿若將我拉開,淡淡的說:「不要這樣……你不要管
。」
小雁活像個瘋婆娘,從來沒有見過那呲牙咧嘴的潑樣
,「是你背叛我,還有妳!」她指著我和阿若,紅著眼尖
叫。
豆子聽見爭吵聲,跑到門外看好戲,夜店外的吵架場
景他司空見慣,總是要在警察來之前擺平一切,勸架他已
經是老手中的老手。
可這次讓他目瞪口呆的是,吵架的主角竟是阿若我,
和一個他沒有見過的辣妹。
天知道他會想成什麼樣。
「豆子,幫忙一下架開這個瘋子。」我轉頭向豆子說
。
「這個……你們三個誰才是瘋子?」豆子伸出食指依
序指著我們三個人。
這裡是阿若的地盤,說到底小雁是孤立無援的,我們
對峙了幾分鐘後,他看見好奇的豆子,還有擠在門口張望
的酒客們,突然嘴巴一扁委屈的哭了。
她看了阿若一眼,彷彿在說『我不會放棄』,而阿若
想說些安慰她的話,我拉著她的手對她搖頭。
「該狠下心……就不能繼續憐憫。」我自語,是說給
阿若聽的。
我們都知道,我們正拿著刀刺向好朋友,舊情人。愛
讓人瘋狂,讓人迷惘慌張沈溺自私,既然我已經決定恣意
妄為,為愛自私只是開始而已。
也許只有我舉動瘋狂,才能分擔阿若的壓力,我知道
我必須拉下臉當壞人。
是我讓阿若愛上我,所有的指責都衝著我來就行了。
小雁開車離開,我捧著阿若的臉,問她:「很痛吧…
…。」
「你不應該那樣對小雁。」阿若甩開我的手,對我的
舉動有些微詞。
「妳太護著她了,這樣只是在傷害妳自己。」
「遠,答應我。」阿若望著我,左頰還紅著。
「讓我來處理這件事好嗎,妳不要插手?」
「不可能,這已經不只妳們兩人之間的事,不要把我
撇在外頭。」我搖頭否決。
「聽話,我有我的處理方式。」
「只有這件事我不能依著妳,就算是小雁,也沒有資
格動手打妳。」我第一次對抗著阿若的請求,橫著心,我
必須守護我的另一個靈魂。
依然的深夜,阿若坐在副駕駛座低頭沈默。
纖長的美麗睫毛閃動著些許淚光,也許她正忍著不讓
眼淚掉下,我摸著她的頭,溫言安撫著。
阿若的臉色蒼白,這種不帶血色的白,讓人感到莫名
的悲愴。
「遠。」阿若突然低聲叫著我的名字。
「你有沒有想過自己的死法?」
這問題讓我打從內心發寒,我制止阿若不要再講。
「我不想聽這種話,妳不要胡思亂想。」
「玲子走得很安詳吧?不知道她看到那幅照片了沒有
。也許她在天上,所看見的星星遠比我們站在地上看到的
多千百倍吧。」
「我也想像那樣靜靜的走,就算沒有人為我哭泣也無
所謂,只要能帶著微笑離開那就夠了。」阿若那輕輕細訴
的姿態讓我心碎。
她就像一朵忍受著寒風烈刀的幽雅蘭花,堅強的支撐
自己脆弱的根莖,花瓣重重剝落之後,露出的心蕊卻柔軟
易傷。
我緊握她的手,那觸感很冰,很冷。
在夏末的夜裡,阿若的體溫像身處冰窖般的凍人。
「我今天辭職了。」
我抱著她躲在棉被裡,左手與左手的傷疤疊在一起,
彼此摩擦交合融化。
「哪,若亞。我們去旅行好不好?」抱著她的時候,
心裡總有種說不出的恬適。那是極度放鬆,五感懈怠的感
覺。
被窩的緊密包合與我的體溫讓血色爬回阿若柔軟的臉
龐,她的表情就像腦中塞了團蓬鬆棉花,眼睛閉著微笑。
「你老闆放人啊?」她問我。
「本來是不放的,可是我不管啦,真的必須離開那份
工作。」
「因為雁子的關係吧?」
「嗯。妳懂我的想法。我想盡量避免跟她見面,太尷
尬了。」
「她其實很寂寞。」阿若吻著我的臉,恢復紅潤的唇
熱烘烘的。
她的大腿疊到我的大腿上,緩慢移動磨蹭,「好癢。
」她嘻笑。
「不然我把腿毛剃掉?」
「我剪掉你的舌頭吧,老是亂說話。」她好久沒有捏
我的鼻子。暫時的,我們忘記了小雁,忘記了痛苦和煩惱
。
我把舌頭伸出來,口齒不清的說:「剪掉剪掉,我不
要舌頭了。」
阿若張嘴,用最輕微的力道咬了一下那塊我口中的舌
肉,笑說:「我用咬的。」
最適合我們的調情,又咬又吻的,我們一邊笑著在床
上滾動。
我一個不小心摔到床下,阿若連忙伸手拉我,我握住
她柔嫩光滑的掌心,一把將她拉到我身上。
「你知道螳螂在交配的時候,母螳螂會把公螳螂的頭
咬下來嗎?」阿若用她深邃的眼眸看我,我在她眼裡看見
宇宙。
「妳又不是螳螂,是蠍子。」我笑說。
「不管,現在我是螳螂,要咬掉你的頭。」阿若吃吃
笑著。
「拜託咬準一點,我怕痛啊。」
過了幾天悠哉的生活,我每天都窩在誠品看旅遊書,
看朱少麟的小說。
剛回國的時候,朋友推薦我看《傷心咖啡店之歌》,
我一翻入迷,一整晚看了數次。
那是撼動靈魂的感覺,我不像海安那樣迷人多金知識
淵博,但我懂馬蒂的寂寞。
就像城市裡的人總有個共通的平淡空虛,一旦觸動了
,就深受感動。
看旅遊書,是為了規劃旅行的路線與行程。
我想去法國,和阿若一起去她嚮往的巴黎左岸,和她
一起聽醉人香頌歌唱,一起在陽光夕照的塞納河畔喝杯濃
濃的法國咖啡。
混到阿若下班的時間,我就會出現在店門口,迎接她
下班。
我鼻裡聞到濃郁的奶油香,阿若提了一袋爆米花給我
,「帶回家吃。」她的笑容比奶油更甜膩醉人。
今晚阿若叫我睡她那,所以我往阿若家的方向開去。
那狹窄的巷道已經停不下外來的車輛,我只好停在外
頭的公共停車場,與阿若牽手步行一段小路。
突然天空一聲轟然,在夜裡竟下起了狂雷暴雨,我們
一邊笑一邊跑。
我覺得有些異樣。
這條熟悉不已的路似乎和往常有些不同。
那陰暗巷弄的角落,讓人背脊發涼,汗毛直豎。
我們渾身濕透的上了樓,阿若低頭喘氣,我讓她先到
浴室梳洗換裝。
窗外的雨下的滂沱,我還掛念著方才的惡寒,不經意
的一瞥眼。
樓下路燈後的黑色方格裡,有個人一動也不動的望著
阿若家的窗。
那雙眼睛一動也不動。
「遠,怎麼啦?」阿若的聲音嚇了我一跳。
看著冷汗直流的我,她的表情也不甚怪異。
「不……沒什麼。」我試圖擋住窗戶。
「真的沒什麼。」
原文出處: 玲子(15)
- Apr 16 Mon 2007 23:57
玲子(14)
噗通。
那是化成石頭的心,掉入深池裡的聲響。失去浮力之
後失速沈入池底。
我面色鐵青,用力將小雁推回沙發上。
脫下西裝外衣,我將之披在上半身赤裸的小雁身上。
「妳是瘋了嗎!」怒氣喧騰的狂吼。
「這麼做對妳有什麼好處?小雁,告訴我,妳難道如
此看不起我?」胸口惡悶鬱積的憤怒勃發。
小雁只是哭,趴在絲質沙發上無窮無盡的哭嚎,她的
淚水浸濕了一切,就像盈滿情緒波潮的巨大湖泊突遭暴雨
侵襲,轟然的潰堤。
我站起身看著小雁,此刻卻無法軟下心腸溫言安慰她
。
我頭痛欲裂,不斷的乾嘔,那就像年紀還小時,遇上
了巨大痛苦之後所必然發生的症狀。
已經幾年沒有這樣猛烈的突發偏頭痛了呢。
我強壓著那彷彿有個人拿著湯匙一匙一匙挖著我腦漿
的感覺,努力使自己風雲變幻的內心歸於平靜。
小雁沒有回我的話,只是那驚心動魄的哭嚎也漸漸平
息,意志本就堅強的她,應該也和我一樣正快速收拾破碎
的思緒,準備走下一步棋。
這個場景實在太過匪夷所思,幼時的青梅竹馬,變成
了擁有動人胴體的女人,卻在酒後以瘋狂的舉動哭喊著要
和我做愛。
只為了搶回她所愛的女人。
現在我沒有任何可堪使用的對策,只是不知從何而來
,一點一滴聚集的惱怒像幽暗中的一點火苗,燎原似的升
起。
「我愛她。她擁有我靈魂已然崩壞的那一部分,小雁
,我不會退讓的。」
小雁突然抬起頭,籠罩著她的,是強烈的孤獨黑暗,
我背叛了她,阿若也背叛了她。
我不甘示弱的回應著她帶有敵意的眼神。
轉身離開前我丟了一句話,「妳想搶,就來搶吧。」
這樣的強硬態度不是我慣常所有的表現,而此刻我不
得不這麼做,只因為我無法允許被任何人橫奪我心中最後
一塊潔淨之地聳立的聖碑。
曾經,我的心裡佈滿荒煙蔓草,就像《過於喧囂的孤
獨中》那位打包工老人居住了數十年,陰暗潮濕的地下室
,是阿若跨過了崎嶇難行的斷垣殘壁,一磚一瓦的掃淨那
塊最後的靈魂。
等同於我對她的重要性,是阿若讓我有勇氣繼續承認
愛,是我讓阿若重新接受男女之間應有的對待。
想要剝離我的靈魂,勢必要遭到巨大的反撲。
站在金碧輝煌的電梯口,乾眼瞪著那需要輸入密碼的
按鍵盤,我不知道那數字該如何組合。
我沒有羅伯蘭登教授解讀密碼的能力,只能徬徨無助
的不知如何是好。
我試圖輸入小雁的生日,卻換來輸入錯誤的電腦語音
訕笑聲。
「他媽的!」幾次錯誤之後,我怒極踹了按鍵盤一腳
,疼痛感從腳尖直達腦髓。
「不要亂踢我家的東西。」小雁的聲音在我背後響起
。
我無言看著她。
小雁提著我的西裝外套,身上的襯衫已經穿好,她將
西裝拋回我的手裡。
「你的外套記得帶走。」那是陌生無比的冷酷眼神,
她看了我一眼,左手在密碼盤上按下幾個數字。
「不送。」小雁轉頭就走,腳步踏的又急又猛。
方才我的回應無疑刺傷了她高傲的自尊,一直一個人
獨立自主的她,為了阿若寧可委身於我,只不過那太瘋狂
的舉動讓我無法接受。
赤身裸體之後湧起的羞愧和仇恨,使我變成了充滿威
脅的陌生人。
「真是夠了!」我在空無一人的金山南路上扯破喉嚨
放聲大吼,我的聲音被隱藏於黑暗樓宇之間的竊聽者吸納
殆盡,喉嚨沙啞之時,我還聽不見我發出的放射狀情緒。
我的身體還是搖搖晃晃的,幾十分鐘前的氣血翻湧讓
我暫時保持清醒,而情緒稍稍平復的時候,猛烈酒精立時
反撲。
天空不知何時開始下起輕柔的細雨,毛絮般不知不覺
飄在我的身上,而這既光輝又幽暗的城市街道,因為濕淋
淋的顯出格外安靜的氣質。
我又聞到柏油路散出的氣味,每當下雨的時候,就會
有這種瀝青乾澀的味道。
我的喉間因為扯吼而微微痙攣。
這雨下的細綿綿,正好為我才遭烈火焚燒的靈魂提拱
一些滋潤。
一台計程車駛進我的身邊,無聲無息的按了一下喇叭
,我漠然回頭。
「要不要上車,你沒帶傘吧。」年輕的司機先生搖下
副駕駛座的車窗對我喊著。
「也好,不過我渾身濕透喔。」我向司機的親切展顏
笑著,只不過那是無法控制的皮肉之笑,單純牽動嘴角的
反射神經動作。
上了車,司機開始和我閒聊:「你怎麼大半夜的還在
路上走,看你穿著西裝也不像無家可歸的流浪漢啊。」
司機先生的年紀看起來和我差不多,透過照後鏡看我
的那雙眼有著都市人沒有著純樸氣質。
「司機老大,你不是台北人吧?」我直覺性的問。
「看的出來啊,我老家住台南啦。是因為講話台灣國
語的關係嗎,哈哈哈哈。」他的笑聲爽朗。
「老闆,你還沒說要去哪咧,亂開會跳錶喔。」車子
雖然已經開動,他卻還沒有按下計費錶。
我知道該去哪裡,現在等著我的人只有一個。
越來越依賴她,當心靈遭到撕裂,痛苦的破碎時,我
開始依賴著阿若的溫柔。
下車的時候我拿了一千塊給司機,算是作為他及時伸
出援手的答謝禮。
司機先生卻堅持按表計費,該收多少就多少。
「算是補償我弄濕你的座位吧。」我把錢推回去。
「不行啦,我有我的原則。你不讓我找錢就是看不起
我喔。」司機笑吟吟的說著。
我雙手一攤,收下幾百塊的找零後看著他的車駛進台
北的寂寞街道,一個人在台北討生活,司機先生也有著專
屬於他的孤獨吧。
拿出阿若家的鑰匙,我用顫抖的手努力將鑰匙插進孔
內,那門把下方金屬擦損的痕跡全是阿若和我的酒後傑作
。
阿若沒有開燈,房裡只有樓下路燈的白光,稍微透進
這個我熟悉無比的地方。
床上有個人影坐著,融入黑暗當中,看不見面容。
我把公事包丟到沙發上,摸索著走到音響旁打開深夜
廣播,NAOMI獨特的嗓音訴說著城市人的感動。
我逕自脫了衣服,走進浴室打開蓮蓬頭,撐著發酸的
雙腿,我單手抵著牆讓冷水洗刷身上的苦痛。
除了水聲、廣播聲、我還聽見老鼠在天花板上跑跳,
會在深夜裡令人發狂的躂躂聲。
「我知道你會來。」阿若站在浴室外頭。
「我一定會來。」旋上蓮蓬頭開關,我說。
走出浴室,阿若拿浴巾為我擦乾身體,全身的毛細
孔擴張,貪婪無比的吸取她身上的香味。
她溫柔的揉著我的頭髮,貼著頸子,滑過寬廣的背
,我的肌膚感受著布質的摩擦。
「為什麼從來沒跟我說過這件事?」阿若的聲音有
點沈冷。
「我不想說。」
「可是她終究會來找我,你應該知道。昨天,我見
過她了。」
「你喝很多?」阿若聞到我身上的酒氣。
「很多,但是沒有醉。」劇烈無比的頭痛並沒有因
為雨或是淋浴的清涼而有所舒緩。
我看不見阿若的表情,只能從她指尖的觸碰汲取她
的情緒。
「若亞,我很痛苦。」我環抱她的細腰,撒嬌似的
說。
「雁子和你說了些什麼?」
阿若知道我去見小雁,我們可以互相猜測對方心裡
的想法,蠍子特有的神秘第六感總能夠準確無誤的擊中
對方的思緒。
我們有著磁性而機動的特質,能隨著相愛彼此的思
緒快速相吸。能在共用一條棉被的鼻間距離發現對方心
裡最細微的變化。
蠍子的尾刺還是帶著毒的,阿若特有的毒,注入進
我的血管之後,我就隨時處於缺乏解藥的狀態。
只有她,才是我的解藥。
「她要把妳搶回去,甚至不惜和我上床,奉獻出她
的肉體。」我將小雁今晚的舉動全盤托出,我和阿若之
間不應有隱瞞的窐礙。
阿若冷靜的嚇人。
「妳和他做愛了嗎?」
她的態度有著叔本華作品裡穩重的沈靜,不慍不火
的語調。
「我罵了她。」我說。
「我很生氣,怪她為何如此不愛惜自己的身體,怪
她為什麼把我當一般的男人看待,怪她……侮辱了我和
妳之間的愛情。」
阿若點煙,打火機閃起的細微火光一瞬間照亮她的
臉,閃進我的視界,她的雙眼紅腫,佈滿血絲。
而這支煙是遞給我的。
「你應該和她做愛。」
心頭一跳的回應。
「雁子還是處女。」阿若慢慢的說。
所以阿若知道小雁是承受了多大的自我壓力,和巨
大悲傷羞恥作戰才對我說出那些話。
我開始捉摸不透阿若心裡的想法,從與她重逢之後
,第一次沒有辦法準確預知她接下來的反應為何。
有點恐慌。
而房裡重歸黑暗之後,再度加深我潛意識中的恐懼
感。
『如果失去阿若,我該怎麼活?』
一個不願想起的念頭,無法抑制的浮現。
「妳真的這麼想?」我像困守愁城的殘兵敗將,只
期待阿若說出她的想法。
緊緊的擁抱。
阿若撲到我身上,用盡全身的力量抱緊我。
「阿遠,我好怕。我好怕這樣的自己……。」
「昨晚小雁來找我之後,我突然發現自己的醜陋。
我沒辦法像以前那樣對她,真的……看著她的時候,我
的心裡都是你。」
「我知道你一定會很為難,小雁以前跟你這麼要好
。我真的怕你會受不了這種折磨……。」
我心頭很酸,原來我捉摸不透的是阿若想著我的苦
澀,她一心一意不顧自己的只考慮著我和小雁的想法。
「遠。」阿若從來沒有這樣叫過我。
「你愛我嗎?」
又一次令人窒息的擁抱,她的指甲,極深的刺進我
的背,我卻感受不到疼痛。
「不要離開我。」阿若哭喊。
「不會的……不會的。」我溫柔撫摸阿若的頭髮,
慢慢的,慢慢的……。
拉開連身裙後的拉鍊,我在黑暗中品味阿若的胴體
。在窮途末路的心傷之後,我只想用極盡官能的吻,吻
遍阿若全身上下每一吋肌膚。
「妳的痛,由我來承擔。」我這麼說著。
她揚起下巴,舞動著長髮,跨坐在我身上的她看起
來煽情。
伸手不見五指的黑暗讓感官加倍刺激,我躍動著,
體力衝破極限。
雙手舉起就能碰到阿若柔嫩的乳房,隨著我的動作
晃動,像棉花糖一樣的柔軟。
「遠,用力一點……。」她不足似的索求著,和NA
OMI的嗓音攪和在一起,妖魅的浪叫。
我在幻影中飛昇,看見了黑暗中擦出火光,像恆星
脫離軌道般狂亂舞動。
阿若激烈而淫蕩的扭動著腰,緊密的包覆著我,愛
液奔騰溢出,她無法承受的哀嚎。
月光移動了腳步,從窗口偷偷灑進,恰巧照在阿若
的身上。
她的表情愉悅中帶著哀淒,背負著太多太多的孤單
寂寞,在我眼中,阿若的美妙胴體散發聖潔光輝,她的
香汗淋漓是我身上劇毒的唯一解藥。
我微弱的動了下嘴唇,阿若的舌頭和我糾結在一起
,緩慢的平息了我的偏頭痛。
頻頻高潮之後,這一夜的激情,像脫序的西班牙奔
牛節,耗盡全力的追與逃,繞過整個地球之後,我們終
於碰在一起。
從腳底蒸騰而上的溫暖像羽翼將我和她包覆在一起
,當下我有種感覺……。
我們從此像離不開水的魚。
呼吸著對方所給與的氧氣,無法分離。
原文出處: 玲子(14)
- Apr 15 Sun 2007 13:00
玲子(13)
八月底,上頭連續丟了幾個小案子到我手裡,其中有
兩件案子和Maggie的公司合作。
雖然不難完成,可是零碎的會議和往來佔據了我所有
的時間。
隨著小雁對工作的熟練度增加,和她見面的次數也越
來越多。
現在手上這個形象廣告企畫是國內某上市公司為了改
變消費者對其傳統產品形象,播下了一筆經費準備在電視
媒體及網路上砸廣告,並請來新生代的當紅藝人演出形象
短劇。這次要和Maggie合作的方向就形象廣告的創意及編
排。
所以每次開會,Maggie都會帶著小雁在一旁見習。
不過事實上我只比小雁多了兩個多月的社會經驗,沒
有在她面前擺前輩老成的資格。
我總是刻意迴避著關於阿若的話題,拒絕所有小雁私
下的邀約。
和她言談的字裡行間,不自覺透露了她那份深刻的思
念。我能察覺那份苦澀,沈積八年的思愁嚐起來不像金色
拿破崙的溫醇,反倒有XO的乾烈。
想念一個人的意志可以持續多久,我們才二十幾歲,
無法想像那跨越兩世紀的愛戀。但八年的時間,卻佔去我
們人生的三分之一,比例驚人。
我越想越是害怕,已經深陷在阿若那和煦溫柔笑容中
的我,若是硬生生的被抽離開來,我的意志就失去維生的
養分,恐怕不用多久,就乾渴死亡。
於是我撒著醜陋的謊,一次又一次的欺騙小雁。
她可以到店裡去找阿若,可是她一直沒有這麼做。
是近鄉情怯還是時機未到,小雁心中的盤算只有她清
楚明白。
我在放浪形骸的夜色中驚醒,從來沒有在夜裡拉開過
的米白色窗簾,如今半垂掛著。
記得我在入睡前已安頓好了一切,難道忘了將窗簾放
下?
我走到窗邊,將簾布拉至最高,看著有點瘋狂的暗紅
色天空,百思不解。
一旦醒了,就無法再度入睡。
天亮前的四點半,我按下音響的開關,讓金屬狂吼恣
意奔放。
也許明天會招來鄰居的抗議,我卻管不了那麼多。
此刻,我只想震破我的耳膜。
點著煙,我看著透明玻璃倒映出的自己。「阿若來過
了嗎?」
房裡沒有她來過的痕跡,也嗅不到她的味道,那瓶Ag
entProvocateurMaitresse我已經收進抽屜,換上了清新
的薄荷芳香劑。
那是為什麼,這窗簾會半開著呢?
然後我發現了驚醒的原因,不是因為惡夢擾人,而是
一通未接來電。
手機螢幕上顯示著幾個字。
『未知的來電號碼』我撥回給阿若,聽見她初睡慵懶
的聲音。
「怎麼啦,睡不著?」有時我懷疑阿若是用鼻腔,而
不是用聲帶講話。
「妳剛剛有打給我嗎?我的手機有一通未接來電沒有
顯示號碼。」我的聲調一貫的沈冷,這是沒有辦法改的老
毛病。
「當然……沒有囉。我怎麼可能半夜打電話去吵醒你
啊,而且我也剛下班沒多久,快累死了。」
「剛洗完澡?」
「恩啊。」
就算是再普通不過的對話,從夜裡的阿若口中說出,
都像幻城裡女妖私語的呢喃。
疑問沒有得到解答,我跟阿若說這幾天忙,可能沒辦
法去找她。
阿若笑得爽朗,她不是個天天需要人陪的女孩。
我完全不會質疑她的獨立與自主,所以我掛上電話,
看著天外慢慢泛出萊姆色的柔和溫光。
天,即將透亮。
接連幾天,都是四點半,那通無聲的電話準時響起。
不給我接聽的時間,只一秒就掛斷。
雖然不睡覺是我的專長,這樣無聲無息的打擾還是令
我憤怒。
今天,我決定吵醒每一個我認識的人。
算是我對那個打無聲電話吵我的混蛋一個有聲的反撲
。
「天兵~起床尿尿。」我用本就低沈的聲調再低八度
叫好兄弟起床遛鳥。
「幹你娘!你有病!」天兵惡狠掛上電話。
我撥給斬雞,他接起電話我卻聽見背景音樂的嘈雜。
「喂?阿遠喔,我聽不清楚,這裡太吵了。」斬雞精
神好的很,現在不知道在幹什麼鬼活動。
「幹!」我掛了他電話。
撥給Maggie之前我想了片刻,吵醒她睡覺可能會讓我
橫死街頭。
幸好我不怕死。
電話響了很久,正當我想放棄的時候,Maggie接起電
話。
「幹嘛~半夜找我啊?」一時之間,我有點錯亂,像
貓的嬌酣嗓音,我甚直懷疑是不是撥錯了給阿若。
「這……妳是Maggie吧?」
「唉唷,你打給我還懷疑喔,哇!四點半了耶,怎麼
睡不著啊?」
「妳怎麼還沒睡?」
「我在看日劇呀,好感動喔!」
「好,拜拜。」
我連忙掛上電話,碰上這種女孩,如果她央求著我去
找她,我會照辦嗎?
接下來我撥給大學同學雜牌,好一陣子沒有跟他聯絡
。
『用戶目前無法接聽電話,請稍候再撥』我聽完中英
版語音說明後放棄和他聯絡的機會。
又撥了幾通電話,遭受凱哥一頓臭罵之後,我哈哈大
笑。
我的朋友裡,現在竟然只有天兵和凱哥在睡覺。
癱回床上,今晚窗簾沒有自己升起來,那天奇妙的場
景還是困擾著我。
看著手機,老實說我不敢撥給小雁。
不是害怕她的破口大罵,而是直覺的避免和她說話的
機會。
次日,我頂著四天份的黑眼圈上班,今天的會議結束
後,這份案子就告一段落,我也能鬆口氣睡個好覺。
「今晚我一定關手機。」我暗自下了決定。
「拜託你不要抽煙啦,很臭耶。」Maggie皺著眉頭,
深夜裡的她,似乎和平常有些不同。
我把煙熄滅,繼續和她們解釋我的企畫內容。
「我的方向主要朝向數位化後的光明面開展,影片裡
用二進位符號作背景,讓前景的角色來一段街舞。然後連
接清新的城市印象,像是公園河堤那附近的景色。這樣應
該會讓接受的年齡層更寬廣。」
Maggie聚精會神的聽著,小雁在旁邊低頭作筆記。
「還是參雜一些不同年齡層的舞者如何?這樣也可以
表達這家公司產品線完整感覺。」小雁提出她的意見。
「我覺得這樣很好,就補上一筆吧。」我拿起筆在企
畫案旁的空白處寫下註解。
「那麼影片拍攝的執行工作就交給我跟雁子來聯絡吧
。」Maggie低著頭在本子上寫她的行程。
我卻有點錯愕。
『雁子?』只有阿若會這樣叫小雁。
我面無表情掩蓋了情緒的波動,順利的將會議結束。
「呼啊~可以下班了。」Maggie優雅的伸著懶腰。
「妳今天不用去別的地方啦?」我看了時間,才八點
多,Maggie很少這麼早就說可以結束她一天的工作。
「昨天太晚睡了啦,你不也是?」
「我根本沒睡。」我苦笑著。
Maggie收拾東西起身,「我要回家補睡覺,今天十點
就要上床睡,晚安啦兩位。」她笑意盎然的送臨去秋波,
踏著輕盈的腳步離開東區216巷。
留下我和小雁乾瞪眼,我正想離開,小雁一把按住我
的手。
「阿遠……我有話跟你說。」
心頭一震,該來的總是會來。
我還是故作鎮定:「什麼事?」
小雁走到櫃臺付了我們的帳,拉著我就走。「我們換
個地方講。」
她在ATT轉角的路口叫了部計程車,請司機直奔金山
南路。
我隱約猜的到她想跟我說什麼,看著她飛揚翹起的髮
尖,我腦中開始想一萬種敷衍她的理由。
計程車停在這幾年新蓋好的高級住宅外頭,小雁一言
不發的拉著我的手往裡頭走。
我心裡想:「或許今晚就把話說清楚也不錯這件事情
終需解決。」於是任由小雁粗暴的扯著,邁開腳步走進那
棟巨大的洋樓。
歌德式宮廷建築風的龐大聚落,三棟二十數層的高樓
圍著我們經過的中庭花園。
小雁向管理員打了招呼,在電梯門口旁的數字盤按下
幾個鈕。
「我們這裡很麻煩,到處都要按密碼。」小雁終於放
開我的手,展開笑顏對我說著。
「這種地方管理費不便宜吧?妳的薪水負擔的起嗎?
」
「我爸付的,他看不慣我住在家裡,所以在這裡買了
一間給我住。」小雁淡淡著說著和父親的不合。
小雁告訴我從高二雙親將她送往日本之後,她就再也
不跟父親說話,母親夾在女兒跟老公之間,只要他們一吵
架就過著以淚洗面的日子。
所以小雁乾脆的搬出來住,反正他老爹有的是錢,這
樣她也樂得輕鬆。
小雁的家目測約二十幾坪,足夠一個人過奢華生活的
空間。
屋裡還沒整理完,大大小小的紙箱擺在角落,新買的
液晶電視還沒拆箱,孤單的在白色電視櫃前沈睡。
小雁到房裡放了包包,叫我隨便坐就好,我看著凡賽
斯花紋的沙發,不知道該不該隨便坐就好。
我們一邊閒扯,她一邊從廚房拿出一堆酒。
「你想喝哪一樣,Whisky?Vodka?還是高梁?」
「妳連高梁都有準備啊……。」
「有沒有汽水啊……我覺得我今天晚上會被剝光耶,
妳是轉性了是吧?」
她瞪我一眼,認識她的時候,也是這樣給她瞪過的。
喝了一杯Whisky,酒精就開始作祟,已經疲累不堪的
身體耐不住35%的烈酒浸蝕,很快的讓我天旋地轉。
「你不會這麼遜吧,才喝一杯耶。」小雁又一口乾掉
她的Vodka。
她還沒說出她想講的話,就已經在酒氣裡迷濛。
「那些電話,是我打的。」小雁突然講出這句話。
雖然讓我驚訝,卻不意外。
「我沒有跟你說,後來我去找過阿若了。」
這句話才讓我從微醺醉意中嚇醒,她的行動總是出人
意料之外,讓我感到膽戰心驚。
「阿若都跟我說了。」
「遠,我不會怪你,但是這幾年我的情感卻無法原諒
你。」小雁喝的又急又狂,似乎不夠醉,就說不出來。
「我從來沒有想過居然要和一個女孩搶女朋友,而對
手竟是我兒時玩伴。」我忍著身體的劇顫,努力說出我的
話。
小雁家客廳的吸頂燈套著柔光罩,溫和的燈光照在她
的臉上。和幾年前沒什麼不同,還是漂亮的臉蛋配上英挺
的眉毛,膚色似乎比高中的時候白了些。
「妳是不是有長高?」
「後來又長高兩公分,我現在已經比阿若高了。」
「天啊,那不就快跟我一樣高,靠妳怎麼不去當Model
啊。」
「不要扯那些啦!」小雁有點發怒。
「我要知道你對阿若的想法,不然我不會甘願。」
她一聲怒叱,讓我腦中那一萬個敷衍消散無蹤,我收
起笑容,毫不逃避的看著她的眼睛。
「妳還喜歡阿若?」我問小雁。
「那當然!在日本的這幾年,我每天都想著她。」
「不過妳從沒和她聯絡,七年,兩千五百天!妳連一
封信都沒有。」
「你不瞭解……在國外很苦,真的……。」小雁低下
頭。
在國外的苦我何嘗不瞭解,雖然只有兩年,卻烙了一
個刻印在我心裡,眼看就快撫平那傷,卻不得不再度掀開
來面對。
小雁滿臉通紅,說話也有些顛三倒四。
「遠,你記不記得你吻過我?」
她的眼神輕飄飄的,從銳利的堅毅轉化成了女人的柔
媚。
我拿起酒杯一口喝乾,事到如今不把自己灌醉,我也
想不到其他的解脫之道。
「當然,我還記得妳賞了我一個巴掌。」那天失神般
激動的強吻,換來臉上的熱燙掌印,因為她的一巴掌,我
才認識了阿若。
「這幾年你也變了很多,應該也碰上不少事吧?」
「是啊……太多……太多了。」
小雁突然爬到我的前方,半跪著抬頭看我。
「你對我有興趣嗎?」
「小雁,妳醉了,去休息吧。」我渾身一震,連忙出聲
制止她。
小雁嬌嫩欲滴的雙唇半張著,勾引著魅惑著我。
她伸手抵著我的胸膛,漸漸欺身靠近,「和男人做愛…
…是怎樣的感覺呢?」朱唇半啟的傾吐。
「不要這樣,妳真的醉了,聽我的話去睡覺吧。」我抓
著小雁的臂膀搖晃著她。
以一個女人來看,她的身材絕對火辣,足以讓人瞠目結
舌,口乾舌燥的挑逗。
她冷不防緊抱著我,給了我一個烘熱的濕吻,還帶著伏
特加味道的吻。
「這個吻是還給你的。」我把小雁推開的時候,她眼神
中的幽怨扣人心弦。
「我把吻還給你,請你把阿若還給我。」她漂亮的臉蛋
落下兩行清淚,說的激動不已。
我聽見寂靜的心跳,我的心臟越跳越慢,眼前的情景不
是我所願意碰到的。
小雁的情緒愈發激動,纖長的手指解開她身上襯衫的鈕
釦。不顧我的制止,她脫去上身的衣裳,赤裸的悸動。
「遠,讓我滿足你的需要。」
她痛哭。
「請你放過阿若。」
原文出處: 玲子(13)
- Apr 14 Sat 2007 00:18
玲子(12)
玲子的病況並不樂觀,一個禮拜之內醫院接連發出了
三次病危通知,而幸好玲子都撐了過去。
最近只要有空,我和阿若下班都到醫院陪玲子,阿若
會握著她的手和她說說話,我則和玲爸聊天,分擔一些他
的壓力。
為了減輕玲子的痛苦,玲爸選擇了安寧病房作為他的
寶貝女兒在這間醫院裡最後一個房間。
雖然痛心疾首,這位堅強的父親還是簽下了字,放棄
繼續化學治療。
那晚我們在墾丁碰到的,那望著海,神色空靈的女孩
現在已經沒有辦法下床走動。
本來就纖細的手臂更是骨瘦如柴,每次看見玲子的病
容,阿若就會流下眼淚。
她的淚彌足珍貴,和阿若認識將近八年的時間,只看
過幾次她的眼淚。
阿若堅強的心靈不允許她任意展現情緒,只有在我面
前,她才會像她自己。
這天我和玲爸坐在安寧病房的外頭長椅上閒話家常,
這一兩個月來,玲爸瘦了八公斤。
公司和醫院兩頭跑,沒有一天睡的安穩,本來看起來
體態略胖的他現在卻是雙頰凹陷,眼窩發黑。
他的疲累已經到達極限。
玲爸是貿易公司的老闆,平時生活還算富裕,他一直
給玲子一個無憂無慮的成長環境。
玲子國中的時候,母親就因血癌病逝,所以玲爸一個
人身代母職,養育玲子長大。
我也是在單親家庭長大的孩子,所以我懂玲爸所承受
的痛苦。
每當夜深人靜的時候,玲爸總會一邊抽著煙,看著玲
子母親的相片流淚。
他告訴我,玲子是個很懂事的孩子,也幸虧有了佩君
這個好朋友,分擔了玲子沒有母親的徬徨。
佩君一家和玲子一家因此成為好友,佩君的母親甚至
認了玲子作乾女兒,而玲子人前人後跟著佩君叫她媽媽,
也是對玲子的一種安慰。
我拉著玲爸走到外頭抽煙,有些時候,吐出煙霧的動
作就像吐出了胸中沈鬱的壓力,能讓人感覺輕鬆些。
玲爸三天沒睡,看起來面容憔悴,他卻跟我說。
「阿遠,多虧有你們,我真的很謝謝你。」
「不,千萬別這麼說。」
「這孩子昨晚陷入昏迷的時候,一直叫著佩君和阿若
的名字,我那麼晚還打電話給你們,實在是很過意不去。
」
昨晚玲子血壓過低,陷入嚴重的昏迷狀態,意識不清
的她叫著好朋友的名字。
玲爸不知如何是好,只好急電告訴我這個狀況,我和
阿若在睡夢中驚醒,立刻飛車趕到醫院。
所以今天我向公司請了假,而阿若也沒到店裡去上班
。
「玉竹就像她媽媽,老是在意別人的想法,身體痛了
也不肯講,怕我擔心。」玲爸重重咳了起來,身體的疲累
讓他不堪煙霧負荷,他將煙丟進一旁的煙筒內。
玉竹是玲子的本名,佩君曾經告訴我玲子的綽號由來
,從高中開始玲子就瘋狂迷上日本漫畫家清水玲子的作品
,課本裡頭滿是模仿清水玲子畫風的插畫。
而玲子參加插畫投稿的筆名,就叫做『玉竹玲子』。
從此之後,『玲子』這兩個字取代了她的本名,成為
朋友們稱呼她的代稱。玲子代表著馮玉竹,與日遽增的擁
有了血和靈魂。
阿若從安寧病房走出,表情看起來滿是憂鬱。
「阿遠,我們去拍星星。」她躊躇了一會之後,向我
開口說。
「怎麼了,突然要拍星星?」
「玲子說她想看滿天銀光的星空,可是在台北看不到
,怎麼辦?」
在台北,抬頭仰望的夜空永遠都是一片灰濛,都市光
害嚴重影響星空視界。看得到的,幾乎都是人造光源。
「我知道一個好地方。」
玲爸向我打個招呼,先一步進去陪玲子。
「我們到擎天崗去,那裡應該可以看到滿目星空。」
我說。
「跟天兵借他的相機,他有很棒的鏡頭,想拍多美就
拍多美。」
「嗯。」阿若用力點頭。
我們向玲爸道別的時候我觀察了玲子的狀況,她正睡
的香甜,偵測心跳的儀器上那淡綠色波段規律的跳動著。
希望她作個好夢,醒來就能看到夢想中的銀河。
我打電話告訴天兵我的用意,他說兄弟的義氣就是這
時候用的,二話不說拿了他相機收藏中最高檔的一台,還
扛著專用腳架和巨大L型鏡頭,一副要上戰場廝殺的模樣
。
「你要陪我們去?」我笑說。
「幹嘛,怕我打擾你們親熱喔。」
「我就不相信你會拍夜空,這需要專業技巧啦。」天
兵趾高氣昂的說著。
「事實上擎天崗應該也拍不到什麼好貨色,不過跑到
海邊去又太遠了,賭一把吧。」
一路上,我和阿若天兵滔滔不絕講著他的攝影經,雖
然攝影我也小有興趣,可是比起砸大錢玩相機的天兵來說
,只是關公面前耍大刀般小兒科的程度罷了。
我們的運氣好,今晚的夜空晴朗,而擎天崗上頭漆黑
一片的環境正好適合拍照片。
「很多年沒有來這裡了。」我看著有點陌生的草原,
想起大學時代好友三五成群騎摩托車半夜衝上擎天崗的蠢
事。
「我還是第一次來,好像有點冷。」
這裡沒有都市裡的熱氣,入了夜的山頭吹的夜風有些
秋涼,此刻已接近夏末了。
我從車裡拿出短風衣讓阿若穿上,站在草地上迎著風
頭,稍不注意就會感冒。
天兵瞬間就展現了專業能力,三兩下架好相機和鏡頭
,開始尋找適合拍攝的星芒。
視覺習慣黑暗之後,我讓阿若抬起頭,數不盡的銀光
閃閃映入眼簾,她驚喜叫著:「那個,那是銀河嗎?北極
星在哪?我想看北極星。」
阿若雀躍不已,總是在夜晚醒著的她,星空當是她最
好的伙伴,可她卻從沒在台北看過數以億萬計的星星。
親眼看見銀河的感動,難以言喻。
當我們用肉眼凝視著閃爍柔和光芒的星點時,會有總
被恆星引力越吸越近的感覺,無數光年遙遠距離外的恆星
,是否也像地球有著生命和靈魂?
那來自亙古之前的遺留思念,透過我們的眼傳達到心
裡,比滅絕的冰河時代更久遠千百倍,比地球的壽命更恆
長無數倍的遙遠時空外,會不會也有兩個相知相惜的人正
攜手看著夜空?
天兵怪叫一聲:「決定了,就拍天蠍座。夏天的最後
,我要拍出最棒的作品!」
阿若甜甜笑著,看著我的眼:「那是你的星座。」
我微笑:「也是妳的星座。」
我和阿若坐在濕嫩柔軟的草原上,回想著不久前在墾
丁的那一夜美好,身為都市人的我們,都中了匆忙的毒,
鎮日慌慌張張不知所措。
也只有走出戶外,才能找回最真實原始的自己。
李宗盛的歌唱著三聲忙,忙碌的不是我們的肉體,不
堪的是沈重的心靈。
星空的拍攝需要漫長的等待,要放慢快門,才能捕捉
到最輝煌的閃爍。
天兵向我們詳細說明著拍攝的手法和過程。
阿若以手支著下顎,「聽起來,不就和人生一樣嗎…
…。」
「開車旅遊的時候,如果不放慢車子速度,又怎麼看
的到美麗的風景呢。」
我們看著天兵專注攝影,心裡抱著期待玲子看到照片
時喜悅的感動。
只是,最美好的事物,總是慢一個腳步。
我接到玲爸的電話。
心裡有不祥的預感。
「阿遠……玉竹走了。」玲爸強忍著悲痛,慢慢的說。
阿若抱著我痛哭失聲,她沒有辦法接受玲子就這樣離
開我們,幾分鐘前,她還跟我說著玲子對人多麼體貼。
噩耗,來的讓人措手不及。
天兵握著相機的手微微發抖,雖然他和玲子只有幾面
之緣的交集,卻不時從我們口中聽見玲子的乖巧。
感染著我們的悲傷,他不斷的按下快門。
清脆的喀擦喀擦聲,是天兵獻給玲子的不捨。
我們趕回醫院見那孩子最後一面。
我看見佩君和她的母親哭紅了雙眼,玲子臉上淺淺的
梨渦,在她走的那一刻永遠的留在我們的心裡。
阿若哭的傷心,而我努力不讓眼淚流下,這孩子,她
是笑著離開我們的。
「她走的時候應該作著好夢吧。」我對玲爸說。
「謝謝你們……真的真的很謝謝你們。」他不斷重複
這句話,臉上老淚縱橫。
醫護人員將玲子帶往太平間的那一刻,阿若崩潰了,
玲爸哭喊著女兒的名。
天兵拍著我的背:「我會洗出最好的照片,作為送她
最後一程的禮物。」
「嗯。」
「她真的就這樣走了嗎?」阿若淚眼朦朧的望著我。
我不知道該怎麼回答,我並不想說『她會永遠活在我
們心中』這種屁話。
玲子確實走了,此刻的心情雖然沈痛,但這記憶終需
淡忘。留存在心中的不是這樣難忍的悲傷,只要記住曾經
……曾經認識了一個來不及揮灑青春的女孩,那樣就夠了
。
「喂。你睡了嗎。」
「還沒。」
我的上身赤裸著,清楚感覺到了阿若前胸柔軟的觸碰。
阿若細長的手臂橫過我的肩膀抱著,我們都習慣側
睡,這樣的姿勢可以讓彼此都睡的安穩。
「明天……我怕我又會哭。」
玲子離開一個禮拜之後,玲爸決定從簡處理後事,不希
望太多的人打擾他的寶貝女兒安息,公祭典禮上只邀請了至
親好友數十人,為玲子舉行莊嚴的追思儀式。
明天是玲子火化的日子,我們都會出席,天兵會帶著那
來不及讓玲子看到的星空照片,陪玲子一起火化。
「抱我。」阿若請求著我。
我將手穿過她的臂彎,正面輕摟著她,撫摸她的背。
我一直有手指冰冷的毛病,只有在這時刻,指腹會帶著
溫熱。
簡單重複的動作使阿若安心,這幾天她陷入生死問題的
徬徨,玲子走的突然,讓阿若來不及做好心理建設。
阿若闔上眼皮,我吻了她的前額,相互傍著。
隔天,我穿上正式的黑色西裝,阿若也以簡單的黑色套
裝打扮,胸前別了一朵小花。
玲爸站在會場門口迎接我們,他洗去臉上的疲累,鬍渣
刮的乾乾淨淨。
「今天,我不讓她擔心,願這孩子能在天國得到幸福。
」玲爸看起來精神奕奕。
阿若咬著下唇,努力不讓眼淚有掉下來的機會。
「玲子不會願意見到妳流淚的。」我拿出手帕遞給阿
若。
「我知道,真的要說再見了。」
天兵帶著照片趕到會場。
他費盡心思,洗出了一張半個人高的巨大相片,並且
用木板裱框。
「這可花了我一番功夫。」天兵笑說。
照片中的星空,就和那晚我們看到的一樣。
億萬顆星中,天蠍座的恆星組合特別亮眼,就像灑在
黑紙上的玻璃砂,一經燈光照射,立刻耀出奪目光芒。
「帶著妳的星空一起走吧。」
最後,我對玲子說了這句話。
後來,我和阿若又一次回到擎天崗,那已經是入秋之後
的事了。
天蠍座是秋天的星座,整整一百天的時間,會在夜空裡
大放光芒。
我們坐在車子裡,打開天窗從那四方形的窗中,仰望著
星空。
「哪,這個小框框裡,有多少顆星星?」
「也許一兩百顆吧?」我並沒有真的去數,只是抓了個
大概。
「如果哪一天我也即將走了,你也要拍這樣的星空送給
我。」阿若幽幽的說。
「別說不吉利的話。」
「就算要走,我想也是我先吧。」我哈哈大笑。
「那你想要什麼?」阿若挺起靠在椅背上的身體,以正
面看著我。
「我啊……。」
「我要妳永遠記著我。」
原文出處: 玲子(12)
- Apr 12 Thu 2007 21:51
玲子(11)
這城市,是光和影組成的幾何體,每到了夜裡,你從
不曾注意的光線就會悄悄浮現。
偶一抬頭,才發現原來每天上班必經路上店家的招牌
,有著五彩繽紛的霓虹。
夏天已經過了一半,台北的氣溫還是居高不下,在這
個溫室效應加倍嚴重的城市裡,住人們只能躲在具有空調
的水泥大樓中,一棟又一棟的樓,塞滿了汗流浹背的人群
。
我脫下西裝外套,丟在車子的後座,關上門。
把袖子捲到上臂,這是我堅持要穿長袖襯衫所必然帶
來的結果。
我喜歡白色襯衫,一買就是十件,所以每天都是同樣
的黑色窄版西裝搭配白襯衫,一副參加黑道老大喪禮的打
扮。
我的車停在世貿二館樓上的停車場,這台還背著幾十
萬貸款的黑色轎車,是衝動下的產物。
在台北,開車的機會少,而成本高。
不過阿若很喜歡這台車,她說她喜歡看起來有肌肉線
條的房車,那感覺剛硬,堅強。
從停車場可以俯瞰信義計畫區過往的人潮,密密麻麻
的,像螞蟻雄兵。綠燈一亮,後方的人潮就迫不亟待的往
前推,擠壓著前方的人們必須加快腳步。
這景象就像東京的涉谷街頭,所以台北人走得越來越
快,怎樣也停不下來。
Maggie約我在華納威秀見面,她叫我一定要帶著阿若
,她想看看是怎樣的女人,會選擇使用那魅惑神秘的香味
。
阿若欣然答應了,我知道今晚是兩個女人較勁的時間
,沒我的事,只要等著看好戲就行。
Maggie心裡打的什麼如意算盤我並不瞭解,但是阿若
肚裡的蛔蟲可是我養的。她能答應的如此爽快,想必是好
奇那條手帕的主人是如何風采奪目。
地點在威秀對面的美式餐廳,Maggie已經訂好了位置
,我傳簡訊告訴阿若之後便漫步前往。
Maggie大老遠就在人群中發現我,不過她沒有向我招
手,只是面帶微笑看著我走向她。
「你很準時喔。」
「我不喜歡遲到。」
Maggie今天脫去俐落的OL穿著,選擇了皮靴和黑色蕾
絲滾邊短裙,上身穿著同色系的V領短T,休閒卻不失撫媚
的感覺。
「你的女朋友呢?」
「事實上……她還不是我女朋友。」我誠實以對。
從告白那天開始,我和阿若的關係還是向往常那樣若
有似無,這兩個禮拜,除了調笑般的接吻之外並沒有更進
一步的身體接觸。
和Maggie閒聊幾句之後,突然有人拍了我的後肩。
「嘿。」
一聽聲音,我就知道是她。
「這是阿若,她是Maggie。」我讓到一旁,讓兩個女
人面對面交談。
Maggie喔的一聲,饒負興味的上下打量著阿若,眼裡
有著讚嘆的神情。
阿若穿緊身的七分褲,小腿露出褲管,腳底踩著高跟
鞋,鵝黃色的襯衫帶點俏皮的可愛感。
「Peter你的女朋友真的很美耶,你果然沒騙我。」
「我可沒跟妳討論過阿若美不美的話題,因為無須討
論啊。」我失笑。
阿若笑說:「你們平常到底是在談公事還是在談我的
長相啊?」
「這傢伙啊,講沒兩句就阿若阿若的,搞的好像我都
跟妳很熟似的。」
阿若轉頭看我,我連忙比個X的手勢意思是『她在唬
爛啊』。
「我們先進去吧,一直站在這裡聊好像呆子似的。」
Maggie微笑邀請我們到指定的座位上。
走進店裡的時候,阿若悄悄在我耳邊說:「她好像貓
,連聲音都好像。」
是啊,我今晚就跟好像貓的Maggie還有好美麗的阿若
一起吃飯,我真是個幸福的男人。
我本來擔心不擅爭吵的阿若碰上伶牙利嘴的Maggie會
毫無招架之力,不過想想其實Maggie並沒有對阿若出言不
遜的理由,或許她們可以成為好朋友。
「妳年紀應該比我小吧?」Maggie好奇的問著她。
「嗯……應該比妳大很多,我的年紀比阿遠大喔。」
「天啊,Peter不是大我三歲嗎,妳怎麼保養的啊?
」
「其實好像沒什麼保養吧,我看她平常煙照抽酒照喝
,又是上晚班睡眠不正常。還是說都沒曬到太陽的關係?
」
「沒啊,頂多就下班拍拍乳液化妝水什麼的。唉唷下
班那麼晚了,想睡的要命,哪有時間慢慢擦保養品啊。」
「可是妳的皮膚看起來很好,真的都沒有保養喔?」
Maggie簡直就好奇的不得了。
「妳們慢聊,我去點菜。」我起身走到櫃臺點菜,我
必須藉口離開,坐在那個位置,雙倍Agent Provocateur Ma
itresse的味道不斷勾著我的魂魄,再不呼吸點新鮮空氣
,我就會窒息而死。
回到座位之後,Maggie突然指著我和阿若左手上的傷
疤,驚訝的說:「你們……怎麼連受傷的位置都一樣啊?
」
「不會甜蜜到這種程度吧,很恐怖耶,那個傷口,很
痛吧?」
「妳還會痛嗎?」我問阿若。
「你應該還在痛吧,我倒是已經不痛了……。」阿若
摸著我手上的疤痕,毫不遮掩的親密動作。
阿若的話像太陽溫暖著我的心,我知道這句話代表著
什麼。
「你們真是一對奇怪的情侶,幹嘛互看傻笑啊。」被
冷落在一旁的Maggie又發揮她得天獨厚的嬌嗔,只是這次
,我們都沒有對『情侶』這兩個字提出意見。
這幾天,阿若的心境顯然有所轉變,雖然我還沒有機
會問她,但是在我牽起她手的那一刻,那鑿開的碎冰就開
始漸漸解凍。
我們舉杯慶祝阿若和Maggie的相識,酒足飯飽之後又
到阿若的店裡續攤,豆子熱情招待我們兩支Vodka。
他的用意很明顯,沒有男人不想討好Maggie,天知道
她喝醉之後豆子會不會自告奮勇送她回家。
「阿若,妳是什麼學校畢業的啊?」Maggie捧著發燙
的雙頰,用甜死人不償命的嗓音發問。
阿若的臉色有點為難,看了我一眼。
「台大啦,我跟她是研究所的同學。」我直接替阿若
回答了。
阿若一直對沒有繼續升學這件事情耿耿於懷,在這個
滿街都是大學生的時代,她卻因為一段錯誤的過去蹉跎了
學業。
我認為沒有必要讓Maggie知道的這麼清楚,於是一股
腦兒的全騙了過去。
「你真敢說謊……老實跟她說也沒關係啊。」Maggie
去洗手間的時候,阿若捏著我的臉說。
「沒必要吧,雖然念到大學也不是多了不起的事。可
是我不想讓她心裡就看不起妳。」
「她是個工作能力很強的女生。」我說。
不出我所料,Maggie走出洗手間的時候就讓豆子截個
正著,擋著她胡扯,豆子這招通常百發百中,從沒失手過
。
只不過沒兩句話的時間,我看見豆子哭喪著臉鑽回吧
台繼續搖他的酒,旁邊的小鬍子店長一臉幸災樂禍。
「妳跟他說了什麼?」
「我說,對一個剛從廁所走出來的女生講一些你平常
多威多好笑的事情實在是很沒有意義。」
「我狠狠的給了她一句:『想泡我,你功力還不夠咧
。』。」Maggie調皮的吐舌。
百戰不敗的豆子這回碰到女剋星,恐怕要消沈好一陣
子才能回復他的自信心了,我想。
「Maggie好像有點醉了,你先送她回家吧?」Maggie
從洗手間回來之後又喝了兩杯酒,已經癱在沙發上,開始
無法抵抗酒精的侵襲。
「妳還好嗎?」我問Maggie。
「沒關係~等下我同事會來接我,你不用擔心。」雖
然聲音細如蚊蚋,她還是力持鎮定。
Maggie的手機響起的時候,她已經毫無防備地睡的不
省人事,而阿若也昏昏欲睡,今晚她們兩個女生一見如故
,酒喝的又快又狠。
就連海量的阿若都眼皮半閉,努力撐著。
「我送她出去吧。」我拿起她的電話,扛著體重也像
貓兒般輕的Maggie起身。
「我……我陪你出去。」
「妳在這裡休息,走都走不穩了,我可沒辦法一次扛
兩個。」我笑說。
烈酒的酒氣混著Maggie身上的香味,其實很容易動搖
一個男人的心智,若是讓豆子送她回去,會發生什麼事可
想而知。
打開門的時候一個身材高大的男人也正準備進門,他
禮貌性的閃身讓我們過去。
我向他點了點頭,是個五官如雕像般冷塑的型男。
站在門外,又等了幾分鐘,Maggie的手機再度響起。
「喂,妳好。我是Maggie的朋友,她喝醉了,想必妳
是要來接她的吧?」
「我馬上就到了,你們在門口嗎?」是個女生的聲音
。
「對,我們就在門口等妳。」
「OK,謝謝你啊。」那女生的聲音乾淨俐落,聽起來
卻十分耳熟。
一台紅色的小房車駛近,停在店門前,從駕駛座走下
一個留著及耳短髮的亮麗女生,頭髮抓的十分有形,穿著
DKNY的牛仔褲和一雙帆布鞋。
那個女生身材高挑,幾乎就和阿若差不多。
而她睜大眼睛看著我,全然沒有注意到被我架著,快
從我手腕中滑落的Maggie。
「你……阿遠?」她驚呼一聲。
「妳怎麼知道我的名字。」那時候我還沒認出她,其
實一想,Maggie會向她提過我的名字也是其來有自。
「喔……所以妳就是要接手Maggie工作的那個女生啊
,留學歸國的大美女嘛。我知道的,她有跟我提過。」我
打著官腔似的哈哈。
「你很驢耶,居然沒認出來!」她一生氣,那副劍眉
上挑的表情立刻就浮現在我腦海裡。
「不會吧,妳是小雁!天啊,有沒有這麼巧啊!以後
就是妳要跟我合作喔?」
「好幾年沒見了喔?從高二下學期到現在,幾年了啊
?」
「妳實在是越來越男性化,該不會去變性了吧?」
「幹!你嘴巴還是這麼賤喔,一點長進都沒有。」
我們相識大笑,那對話的樣子,就像回到高中每天鬥
嘴的時候,既溫馨,又快樂。
「那時候我聽見你的名字的時候,我還以為是同名同
姓勒,想說太巧了吧,居然碰到跟你名字一樣的人。」
「哈,其實就是我本人啊。」
我幫忙小雁把Maggie塞進車裡,並幫她調整了一個舒
服的睡姿。
「阿若呢,她還在這裡嗎?」小雁抬頭望著店門口上
方的招牌,有點緬懷過去的感傷。
我心裡卻是一緊,臉上的笑容不由自主的收了起來。
「她今天沒來上班。」我淡淡的扯著謊。
不著邊際的,我又將話題移開,聊了一會之後小雁帥
氣的向我眨眨眼,丟給我一句日文:「以後請多多指教。
」
她不知道,我也聽的懂一點日文。
小雁載著Maggie離開之後,我點起煙,對自己深惡痛
絕。
我在害怕什麼,害怕小雁還愛著阿若?害怕阿若知道
小雁回到台北後,就會從我身邊離開?
無數不實際的臆測在腦海裡百轉千迴,我不知道原來
我還是會嫉妒的。
但是這個問題終需解決,小雁總有天找的到阿若,我
沒有辦法阻擋。
我深吸一口氣,丟了煙,喃喃自語:「一切就順其自
然吧。」
打開門,赫然發現方才和我擦肩而過的那個高大男人
,此刻正坐在我的位置上跟阿若講話。
豆子一把抓住我:「阿遠,你最好注意一下那個人。
」應該是朋友吧,我想。
「為甚麼?」
「他最近很常來店裡,而且專挑阿若有班的時候才來
,幹講明白一點就是他正在泡阿若啦!」
「是嗎?」我突然覺得很累,也作不出多大的反應。
「那個男的是外商的高階主管,超級有錢。聽好喔,
是超級有錢。」
「你知道他之前拿什麼來送阿若嗎?CHANEL的錶耶,
那一支要十幾萬吧。」
「不過阿若超屌,連看都不看就叫他滾。超酷!」豆
子講的煞有其事,而我筆直的走向阿若。
那男人看我走近,表情疑惑著。
我抱起阿若,而那男人表情開始難看。
皺著眉頭,正想開口說話。
「不好意思,我的女朋友喝醉了,我現在要帶她回家。」
「妳們……有機會再聊吧。」
留下一臉錯愕的高薪外商型男主管,我抱著半睡半醒的阿若走
出門口,豆子竊笑著幫我們開門,還偷偷跟我握了手。
「他媽的,你夠屌!」豆子幫我們攔計程車的時候笑翻了
。
凌晨三點半,我看著在我床上正安穩睡著的阿若。
她美麗的側臉就像女神雕像般散發著光輝,細長睫毛不時
晃著,應該是作了好夢。
「我說過了,不會放開手的。」
「不論是誰,絕對。」
輕吻她的臉頰。
今夜,我將阿若摟在懷裡,不再失眠。
原文出處: 玲子(11)
- Apr 09 Mon 2007 22:21
玲子(10)
- Apr 07 Sat 2007 19:07
玲子(9)
推開門,朦朧的光線中,玲子和佩君坐在吧台前的高
腳椅上向我招手。
這兩個小妮子會出現在阿若的店裡讓我有些訝異,玲
子的身體狀況,適合來這種摧殘生命的地方嗎?
「妳們……會喝酒嗎?」我問兩位小不點。
玲子的氣色看起來不錯,她支起纖細的手腕搖晃著三
角杯,「這是柳橙汁啦。」
「我怎麼可能讓玲子喝酒,你未免太不瞭解我了吧?
」阿若從吧台裡探出頭對我笑。
「我們從來沒來過夜店啊,阿若姊又剛好在夜店工作
,我們才自告奮勇要來找她。」
「我這杯可是威士忌喔。」佩君嘻嘻笑著。
「你想喝什麼?」阿若今天穿著看起來相當專業的白
襯衫配上黑色緊身牛仔褲,他的同事豆子也跟我打招呼。
「隨便,馬丁尼好了。」才剛和斬雞喝過一輪的我,
現在喝什麼酒其實都無所謂。
和佩君比起來,玲子確實略顯瘦弱,那嬌小的身體就
似乎還來不及長大似的,同儕的女孩已經開始享受成人的
滋味,而她只能淺嚐微酸的果汁,不能再踏出一步。
我拉了張椅子坐下,用有點責備的語氣問玲子。
「雖然我們這算是第三次見面,喔,第二次那時妳還
在睡覺,應該不知道我們有過去醫院吧?」
「我知道啊,我爸爸有跟我說。」
「妳……又溜出醫院了嗎?應該好好在醫院療養才對
啊。」
「可是我就是不想待在那個地方啊,每天都很無聊耶
,看來看去就是醫生跟護士,還有那些病人。」玲子今天
就像個正常的女孩,說起話來中氣十足,一點也不像那個
我在墾丁海邊遇見的;泣訴著生命短暫的孩子。
「也好,不過不要玩太晚了。」我本來想點煙,才拿
出打火機,又收回口袋。
我突然發現店裡沒有人抽煙,本來應該瀰漫在昏黃燈
光裡的白色煙霧,今天就像被清風吹散般的不見所蹤。
是阿若的用心吧,玲子和佩君過來之前,她請店理所
有客人熄掉手中的煙,並且抽換了室內的空氣。
傳進耳中的也不是一如往常的迷幻音符,而是讓人感
到身心舒暢的慢音樂。
想到這裡,我望了阿若一眼,給了她一個讚許的眼神
。
「你今天有開車嗎?」阿若將馬丁尼遞給我,杯口插
了一片不該出現的檸檬片。
我啜了一口酒,入口的冰涼不是刀割般的烈,卻有點
甜甜的氣泡感。
「靠,這是可樂吧。」我叫了一聲。
「待會要麻煩你送兩位美女回家啦,今天委屈點不要
喝囉。」阿若臉上表情像是惡作劇得逞的頑皮小鬼,我很
簡單的就被擺了一道。
「我今天沒開車啦,待會叫計程車送她們,把我的馬
丁尼給我吧。」我實在不想喝碳酸飲料,況且在Sofa我才
喝過兩杯VodkaLime,酒測怎樣也不會過啊。
阿若搖搖頭:「不行,我怕你會酒後亂性,你只能喝
可樂。」
豆子在一旁搭腔:「她的意思是說你只能對她酒後亂
性啦。」
「你很賤耶,不要跑!」阿若作勢要打豆子,他身手
矯健的閃進酒櫃後方,滑稽的動作讓玲子和佩君哈哈大笑
。
佩君拉了我的衣袖,「阿遠大哥,你跟阿若姊在一起
多久啦?」小女孩最愛聊的就是八卦,這點我瞭解,但是
我最不喜歡的就是聊我的八卦。
「我也要聽!」玲子連忙湊過來,就怕沒聽到勁爆的
。
「這問倒我了……真的。」我趴在長桌上看著阿若,
我不知道該怎麼回答這個問題。
我和阿若就像一對正常的情侶,但是我們誰也沒有承
認過對方,我甚至不知道雙性戀的她現在愛的是男還是女
。
做愛,也許只是滿足彼此之間生理上的需求,互取所
需般的正常的行為。而我一直認為,我和阿若的關係像是
比情侶更深一層的靈魂共同體,當彼此之間的靈魂鴆渴之
時,我們互為水源解渴。
這樣的關係,算是戀人嗎?
「我和她認識很久了,很多年,從妳們還是小學生的
時候我們就認識了。」
「唉唷說的好像你很老一樣,阿若姊說你才大我們六
歲而已吧。」佩君臉紅著嬌嗔,威士忌對她來說還是太烈
了點。
「我高中就認識阿若到現在,沒有十年也有八年了吧
。」
「是九年。」阿若笑說。
「嘩~好久喔。」玲子和佩君齊聲驚呼。
才剛成年的孩子,還沒辦法體會九年的漫長吧,這九
年的時間,卻在一眨眼的片刻成為過去。
我們又聊了一會,玲子的臉上已經出現疲態,有些搖
搖欲墜。
「我送妳們回家去,玲子已經累了。」
「我還不想回去啦……,我又沒喝酒,真的還可以。
」玲子很努力的提振自己的精神,挺著胸說著。
「妳沒有那個本錢逞強吧,阿若我先送她們回去,待
會過來接妳下班。」
「真的!那我等你喔。」
不知怎麼會說出這句話,我,從來沒有想要來接阿若
下班的念頭。
而今天,胸中那份感動促使我想和她多講些話,在她
結束工作之後。
我問了兩個小妮子的住處之後,扛著睡意拉眼皮的玲
子和醉醺醺的佩君走到街上招了台計程車。
玲子的體重羽毛般輕盈,可能沒有四十公斤,或甚至
更輕。
計程車離開東區,我坐在前座指引著那位似乎對台北
不太熟的司機先生該怎麼前往玲子的家。
佩君一直在後面嘰嘰喳喳,像隻小麻雀,這個女孩喝
醉了原來會這麼吵。
「阿若姊真的好美喔,玲子妳說對不對。」
「@#*&……。」玲子口中含糊不清的回應,聽起
來應該是『對啊,真的。』之類的話。
「你真幸福,有這麼漂亮溫柔的女朋友,你要好好對
待她喔。」
我有點哭笑不得,該用最誠摯的心意說我三生有幸嗎
,被一個小女孩這樣叮嚀,真叫我不知如何回應。
確認兩位公主都平安到家之後,我才擔心後續的發展
,玲子應該會挨他父親一陣臭罵,然後又被送回醫院吧。
我沒有陪玲子進家門,我不想成為那個他父親心中認
為引誘玲子蹉跎生命的壞人。
計程車繼續往和平東路前進,車上剩下我和半醉不醒
的佩君,以及那位對夜晚的台北有點慌張的司機老大。
「阿遠大哥,其實玲子很怕。」佩君突然用沈穩的語
調和我說話。
「我知道你有點生氣,氣我又帶玲子亂跑,可是玲子
她很怕醫院,她每天看那些人來來去去,旁邊的病床一直
換人。」
「她很怕哪一天換床的人就是她自己。」佩君似乎沒
有醉,剛才那有點癲狂的醉態已不復出現,我從後照鏡看
到的是一個擔心著好友的女孩。
「所以我才帶她去找阿若姊,寧願讓伯父罵,我也不
想讓玲子有在醫院等死的感覺。」
「玲子說,她想在結束之前多看看這世界,多嘗試一
些她從沒試過的事情。」
佩君其實超乎我想像之外的成熟,我非常驚訝,也開
始對這女孩改觀。
「她只是怕身邊的人擔心,所以都不講而已……。」
一股酸意溢滿我的鼻間,我在心裡問天,為什麼要這
樣對待這兩個孩子,如果玲子沒有得病,她們是不是就能
像正常的大學新鮮人一樣享受都市的夜繁華,不用恐懼著
莫名即將到來的死神鐮刀。
也許是因為這樣的際遇,讓這兩個孩子都比我既定印
象要更懂事更成熟,她們對彼此的體貼,讓人憐惜得幾乎
心碎。
我原車回到東區,心中有些許的徬徨錯落,當人們迷
失在生活的壓力裡,夜夜流連買醉的時候,原來還有人正
擔心著明天究竟會不會來。
豆子拉著我閒扯淡,吹噓他這兩個禮拜碰上了一個辣
妹,可能愛上他的雷鬼頭所以緊纏著他不放。
不過我沒心情陪他唬爛,那份心理的沈重豆子這種樂
天派的人也許永遠都不會懂。
他有一份收入穩定的工作,高大帥氣的外貌,還有令
女人無法抵抗,男人為之憤恨的燦爛陽光笑容。
我先入為主的認為,豆子不可能會有低潮的時候。
「要不是阿若被你把走了,我才不會放過她勒。」豆
子趾高氣昂的宣揚著他的泡妞理論。
豆子自以為是對我的稱讚讓我突然很想揍他,難道我
的臉上沒有寫著『不悅』兩個字嗎?
阿若收拾完畢之後,我拉著她轉身就走。
她疑惑著為什麼我心情這麼不好。「你是怎樣啦,剛
剛不是還好好的嗎?怎麼突然生氣?」
「沒事。」
「是你沒說,不是沒事。」阿若一眼就看穿我的倔強
。
「等你想說,我再聽吧。」
我騎阿若的摩托車,她雙手環抱著我的腰。
「今天你來接我下班,我真的很開心。」
「佩君有沒有告訴妳玲子心裡的想法?」我詢問阿若。
「她們才剛到我就打給你啦,所以其實中間沒有差多少
時間。」
摩托車在空無一人的道路上奔馳狂嘯,引擎的聲浪和破
風聲讓我要非常集中精神才聽的見阿若的話。
「玲子很怕待在醫院,她覺得那樣會有等死的感覺,我
覺得心很痛。」我大聲說。
「如果還能多為她作些什麼,我們就去試試看吧。」
「如果命運真的無法抵抗的話,那也只能讓玲子過的開
心一點了。」阿若說。
對於『死』這件事,阿若和我的看法有決定性的不同,
我燃燒著自己的生命,卻從未想過死這件事,可是她是曾經
在鬼門關走過一遭的人。
『如果可以安靜的逝去,我情願躲在衣櫃裡迎接死亡。
』阿若曾經對我說過這句話。
初見阿若之時,她身上那股幽敗的氣息或許就是構築在
對生命的不信任感之上吧。
到她家之前,我們各自想著自己的事,暫時中斷了交談
。
進她的房間,是不疑有他的自然。
我脫下手腕上機械表丟在一旁,不知道現在的時間是凌
晨幾點。
阿若拿出一瓶龍舌蘭,以及兩個小小的酒杯。「剛剛委
屈你了,還想喝的話我陪你喝。」
我們坐在沙發上面對面斟酒,羊絨麝香的味道挑情般的
刺激著我。
解開阿若背後胸罩扣帶的時候,手掌的冰涼讓她扭動了
一下。我的皮膚因烈酒而感到燒燙,汗毛直豎般的刺痛感。
我看著阿若的眼睛,我倆都已一絲不掛。
我們全然沒有發覺是什麼時候褪去對方的衣服,只是不
想還隔著那層衣衫,阻絕了肌膚的相接。
「幫我解開髮帶。」阿若呢喃似的吐息。
工作的時候阿若通常束著馬尾,這樣方便做事。
我伸手到她腦後拉開髮帶,阿若甩了甩頭讓頭髮自然飛
舞。那髮絲切過我的臉,我的鼻尖,在下一刻我已經用我的
嘴將酒液送入她的嘴裡。
混和著我的唾液的酒,是否更加濃烈呢,阿若只喝了兩
口,臉頰已經飛紅。
我將阿若壓在沙發上,輕靠著她的雙肩,胸腹內失落的
那一塊心碎需要補償。
我的意識清醒,眼神堅定。
忘記了相識的久遠,只記得曾經的纏綿。
在彼此最接近難分難離的這一刻,我終於開口。
『劉若亞。』
『妳愛我嗎?』
原文出處: 玲子(9)
- Apr 03 Tue 2007 01:24
玲子(8)
阿若提議去醫院看玲子,卻遭到天兵的反對。
他們不想為了一個只是萍水相逢的女孩,放棄尚有兩
天的美好假期。
「我的假真的很難請,下次不知道什麼時候才有機會
在來墾丁了耶。」天兵試圖說服阿若。
「她去醫院一定沒事啦,阿若妳不要擔心囉。妳看天
氣那麼好,我們還有很多地方沒有玩到呢。」米琪也在一
旁七嘴八舌。
在飯店的迎客大廳,阿若板著一張臉,我在她身旁不
發一語。
天兵見阿若不說話,心想說不動他,便轉頭尋求我的
支援。
「阿遠,你不要悶不吭聲啊。喂!阿遠。」
天兵的話我沒有聽進耳裡,那時候玲子獨自一人站在
崖邊的淒涼背影,如今還依舊震撼著我的心靈。
我不說話,是因為我難以自己,胸中的惡悶久久無法
平息。
容易想得太多,是我的缺點。
天兵把我拉到飯店外頭,點了一支煙給我。
他還不放棄說服我:「你不要鬧了,難道你真的想去
看那個孩子?這樣假期就泡湯了喔,不要緊嗎?」
我看著好友臉上的焦慮,有些氣急敗壞,深怕我和阿
若就這樣離開墾丁,搞砸精心策劃的行程。
「他媽的你說句話啊!」他終於按捺不住性子,,大
聲吼了出來。
我猛然吸了一口煙,抬起頭望著夜空,徐徐吐出。
趁著腦中有些暈眩,我說:「對不起,我想順著阿若
的意。我還是有些擔心那孩子。」
他用異樣的眼神打量著我,那眼神中的酷寒,似乎從
來不認識我這個人似的。
「阿遠,你變了。」
「我沒有變。」我搖頭否認。
「以前的你,不會為了一個女人自亂陣腳的。」
「別胡扯,我還是我,跟以前一樣。」
「那為什麼你會同意她的意見?如果你沒有變,你應
該支持我才對!」
「你冷靜一點,我不想為了這件事吵架。這個決定,
是我的意志使然,和若亞沒有關係。」
不知怎麼的,我第一次在天兵面前以阿若的本名叫她
。
天兵的臉更顯陰沈,「你不要忘了,她是個蕾絲邊。
愛上她不會有好結果的。」
手中的煙很快的燃燒殆盡,我將煙蒂熄滅丟進煙桶,
冷冷的盯了他一眼。
「這還輪不到你說話,我說過了,這是我的意志。愛
不愛她,都是我自己的決定,跟你沒有關係。」
「好吧,你高興就好,我他媽不管了!」他大罵一聲
幹之後快步走進大廳,一把拉了米琪便加速離開,逕自上
樓去了。
阿若走到我的身邊:「你們吵架啦?」
「沒什麼,天兵在鬧彆扭而已。」我淡淡的說。
「你沒事吧,臉色看起來真的很差。」阿若摸我的臉
,今天一整天的疲累全都表現在我的臉上,我告訴阿若想
上樓休息。
「明天去醫院看那孩子吧,我陪妳去。」
聽到我這麼說阿若的表情柔和了許多,她靜靜的回應
。
「嗯。」
阿若拽緊我的手,透過掌心傳來她的心意,就像說著
:『真的很謝謝你。』
回到房間之後我撲倒在柔軟的床上,抱著枕頭。
天兵的怒吼還在耳裡迴盪。
『你變了。』
隔天起床,天兵和米琪不在房裡,看似一早便出門了
。
我帶著阿若前往櫃臺,請他們協助查詢玲子被送往那
間醫院,經過一番電話來往,終於查出玲子後來被轉送到
高雄醫大附屬醫院。
我租了台計程車,請司機先生直奔高雄,這是一段不
短的路程,從墾丁到高雄還要一個小時。
昨夜我反覆想著天兵那句話,幾乎沒有入眠,只在即
將破曉前短暫的進入夢鄉。
阿若看起來元氣十足,應當是睡了一個好覺。
座落在自由一路上的高醫大附設醫院規模恢弘,我在
車上遠遠便看見那氣派的建築物,像玲子這樣的重症患者
,能夠送到這裡來也比較使人安心吧,我這麼想著。
佩君看見突然出現的我們,臉上不盡驚喜,那模樣看
起來是稍稍的鬆了口氣。
整晚都待在病榻旁的她,擔心著好朋友,整夜沒有闔
眼。
「妳有黑眼圈喔,很累吧?」阿若開始逗她,想要稍
稍舒緩佩君緊繃的神經。
「你們怎麼會來?好驚訝喔!」佩君直呼不可思議,
雖然只是在海灘上偶遇,對她來說我和阿若只不過是墾丁
幾萬遊客中的一份子,作夢也想不到我們竟會出現在醫院
。
「我們替妳帶早餐來了,妳要不要到外頭先吃呢?」
我讓阿若和她對話,我走到病房外頭的長廊,來來往
往的醫生護士其實替這裡平添不少緊張的氣氛。
不知道什麼時候,又有哪一個病床上的病患狀況危急
,在醫院裡,生與死只是家常便飯的小事。
一位神色匆忙的男人和我擦肩而過,他筆直走進玲子
所在的病房。
幾分鐘後,我聽見阿若叫我的聲音,佩君向我們介紹
了那位中年男子。
和我預料中的一樣,那個男人是玲子的父親。
今天凌晨聯絡上他之後,他連夜驅車來到高雄,這男
人看起來有些滄桑落拓的風塵味,眉目之間與玲子十分相
似,一望而之就是父女。
佩君怯懦著向他解釋為什麼她們現時此刻會在高雄,
深怕受到他的責備。
玲子的父親只是摸摸她的頭,沈默的坐到病床旁凝著
愛女,他看著玲子清秀的臉龐,神色哀戚。
阿若拉拉我的手,低聲說:「我們不要打擾他了好不
好?」
「應該的,讓他們獨處吧,佩君應該也累了吧?」
「到外面休息一下?」阿若詢問佩君的意願。
我們和佩君聊了一會,這心地善良的女孩在得知玲子
病情以來的幾個月受盡折磨,她向我們訴說的心中的不捨
,卻不得不告訴自己必須勇敢的去接受殘酷的現實。
昨晚,她在沈睡不醒的玲子耳旁低聲呼喚著她,並與
私下做了承諾,下輩子還要在當好朋友,無論如何都要繼
續維持這段珍貴的友誼。
我們一直在醫院待到傍晚才返回墾丁,阿若留下了佩
君的聯絡方式。
「我覺得和這兩個女孩很投緣,佩君的心意讓我好感
動喔。」回程的路上,阿若這樣對我說。
「玲子和妳很像。」
「為什麼這麼說?」阿若漂亮的大眼睛不斷眨動著。
「我不知道,那是一種奇妙的感覺。昨天晚上看到玲
子的樣子,就好像我第一次看見妳的時候,心裡面會湧起
一種『這個女孩很神秘』的感覺。」
「我來應門的那天嗎?」
「是啊,就是那天。」十七歲的我,第一次知道靈魂
煎熬的滋味,第一次看見帶著如此幽冷氣息,鬼氣逼人的
女孩。
或許從那一天起,這樣的印象就長存我的腦海中,這
個女生,像梧桐般幽雅,像水晶般清靈。
夏夜才有的霧靄飄盪在大街小巷之間,時值中夜,卻
讓人感到秋涼。回到台北的時候,已經是凌晨一點許,天
兵和米琪堅持要玩到最後一刻才肯離開。
而我和阿若已經提不起興致遊樂,也許我和她都屬於
懼怕陽光的類型,曝曬久了,就想回到陰影底下。
我開了燈,迸出水藍色的光芒,這時候需要一些能讓
人放鬆的輕音樂。
看著鏡中焦炭般的自己,我失聲笑了出來,「誰叫你
逞強不擦防曬油,過兩天就有得你痛囉。」阿若邊替我在
乾裂的皮膚上塗上嬰兒油邊調侃著我。
我的背部有種灼燒式的痛楚,阿若的手滑過時特別能
夠感覺嬰兒油的冰涼。
「你不要亂動啦。」
「超痛的,妳怎麼都沒曬黑啊?」阿若的皮膚還是那
樣白,幾乎可以透過皮膚看到微血管的分佈。
「曬不黑天生的呀,我也不願意,你知道我很想擁有
小麥色的膚色耶。」
「就像小雁那樣。」
「就像小雁那樣。」我覆述了她的話。
那個牙尖嘴利的女孩現在不知身在何方?還在日本嗎
?又或許已經回到台灣開始新的生活?
她和我的世界只剩一個名字相關,時光穿梭而過,一
切都在影帶倒轉中重現,但過去終究是過去,伸手抓不住
,只能留下回憶。
「還想著她嗎?」
「這麼多年,我都快忘了那時流的淚是什麼滋味,小
雁從來沒有和我聯絡過。一次也沒有。」阿若有點落寞的
自語。
那時候我知道心裡的感觸,有點酸,卻又放了心。
不敢承認愛上她是過去的傷痛使然,那是我的懦弱。
我只能將自己放逐在無人的世界裡,空白沒有邊際的幾何
空間,在哪裡無論我怎麼喊,也只有我自己聽的到。
一旦說出口,現在微妙的平衡關係就會立時崩解,到
那時候,劉若亞不再是劉若亞,而我不再是我。
回到現實之後,我看見阿若沈睡的側臉,安靜平穩的
在我的右方,鼻息吁吁似乎正作著好夢。
「已經幾天沒有入眠了呢?」對著灰色的水泥牆面,
我閉上眼睛。
過幾天,斬雞約我喝酒,我們約在東區後巷Sofa相見
,阿若的店就在附近,不過我並沒有告訴他今晚我也在這
裡。
斬雞一身休閒樣出現在我面前,跟穿著厚重西裝的我
比較起來,這個人的人生過得太愜意了。
「你不是會彈吉他,我樂團缺一個貝斯手耶?」斬雞
屁股才碰到椅子就迫不及待的說。
「第一,我吉他只是彈好玩的。第二,你缺的是貝斯
手,你發燒嗎兄弟?」我讓背部自然陷入柔適的海綿靠墊
中,嘻笑著反駁他的話。
「唉呀都差不多啦,我真的缺人啊。」
「你不是在搞劇團,怎麼又開始玩樂團了?」
「都有啊,反正都是藝術,只要能表達我的創作理念
,什麼形式都好。」
「哈,可是我要跟你說,我真的沒辦法。」
工作如此繁重,再加上個性相當陰沈,我應該沒有那
種可以玩樂團的屬性。
「你看起來好像很慘的樣子,工作太忙啦?」
「還好,有些私人的問題比較難解決。」
「可以問嗎?也許講出來會有些幫助。」斬雞很好心
,但是我覺得他只是想聽八卦。
「我想說的時候自然就會說的,不過在那之前我保留
我的私人隱私。」我笑著告訴他。
他知道我的個性,也不會多問些什麼。
「上禮拜去墾丁的時候我碰到了一件事。」
「講。」
於是我告訴他玲子的故事,感情豐富的斬雞居然聽的
眼眶泛紅,他舉起酒杯,「我要為玲子乾一杯。」
「我喝一半就好,這世界上還是有很多來不及享受生
命的人,其實我也很感嘆。」
「我要為她寫一首歌,替她讚頌生命的光輝。」
「聽起來好像基督教的聖歌之類的。」
「幹,你不懂啦!」斬雞又把酒一飲而盡,這傢伙的
酒量應該遠勝於我。
手機震動的聲音響起,來電顯示阿若,這時候她應該
在上班,怎麼會打電話給我?
我狐疑著接起電話。
「阿若?什麼事?」
「你要不要過來店裡一趟?」她神秘兮兮的說著。
「其實我現在就在附近,我跟朋友在Sofa喝酒啊。」
「那正好,待會過來一下。」
「怎麼啦?有什麼好玩的嗎?」
「反正你過來就知道了,先這樣了,掰。」不等我回
應就掛上電話,我的生日也不在今天,弄的這麼神秘不知
是何因由。
我還是決定過去一趟。
卻沒想到在阿若的店裡見到了意想不到的人。
原文出處: 玲子(8)
- Mar 29 Thu 2007 20:28
玲子(7)
補上背景音樂--小野麗莎--聽見你在呼喚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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玲子,是她的綽號。
這女孩的名字裡面,並沒有玲這個字。
但是她很喜歡大家叫她玲子,她認為這有點東洋的浪漫。
久而久之,玲子這個綽號如影隨形的跟著她。
取代了她的本名,取代了她的靈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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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坐在窗邊聽著烈風咆哮,千里之外吹襲而來的海風
吹彎了海灘上的椰子樹,趕著天頂的雲,聚合飄散。
阿若正在洗澡,浴室裡傳來悉悉疏疏的水聲,今天在
豔陽下玩了整日,我們四個人都有點脫水的症狀。
在飯店吃完晚餐之後,天兵和米琪一早就躲進房間看
電視。而我看著海面波濤洶湧,思緒彷彿被吸進了千年洪
流。抽著煙,寂靜的思考著。
我還是在意著今天看見的那個女孩,她的臉色蒼白不
似常態,可能只是中暑而已,我說服著自己。
「怎麼了?在發什麼呆?」阿若穿著浴袍走到我身旁
,身上還帶著沐浴乳的香氣。
她正拿著毛巾擦乾頭髮,我看了她一眼,搖搖頭。
「沒什麼,就是發呆而已啊。」
阿若笑笑,坐到梳妝台前整理她的一頭秀髮,我靜靜
的看著她的背影。這樣的姿勢,既撫媚又性感,只是簡單
的擦頭髮動作,就能讓我瞧得出了神。
她那看起來流光溢彩的黑髮披在肩後,雪白的後頸像
嬌羞的小姑娘,不時露著臉,讓人有親吻的衝動。
「今天你有看到那個臉色白的恐怖的女孩子嗎?」阿
若突然問我。
「妳也有看到?我本來想跟妳說,但是一轉眼她們就
不見了。」
中午看到那二人的時候,我們正煩惱著午餐的下落,
我以為那孩子突然生了重病,需要他人的幫助。可我還沒
來得及告訴天兵跟阿若,才回頭,那兩個孩子就消失在人
群中,不見蹤影。
「那個女孩子,應該是因為天氣太熱中暑了吧。」
「我有點擔心耶,看見需要幫助的人卻沒有伸出援手
的話,晚上可能會睡不著。」阿若笑說。
只一眼的際遇,阿若心地的善良使我感動。我走到她
的身後,就像摟著情人般的摟著她,吻著她的頸子和性感
鎖骨的交界處。
「不用太擔心了,沒事的。」
我聽見呼嚕嚕的鴟鴞夜唱,那聲音淒厲哀傷,像是遍
尋不著愛侶的嘯叫,讓人聞之膽戰心驚。
「好恐怖的聲音。」阿若看著鏡中的我這樣說著。
「應該是貓頭鷹吧,我從以前就聽說墾丁有貓頭鷹,
應該是吧。」
夜風稍歇,那洞蕭一般的共鳴聲也漸漸停止,我將窗
戶開到最大,仰望深邃灰黑的穹蒼。
滿天星斗,都市見不到的萬點銀星毫不遮掩的在黑布
上跳躍,豪光星閃著搶去了月的輝芒。
「出去散散步怎麼樣?」我問阿若。
「要帶啤酒!」阿若親了我的臉頰一下。
飯店的大廳到處都是人,有正準備前往酒吧,精力旺
盛好像用不完的大學生,也有累的慘兮兮還被小孩拉著去
逛街的父母。
我和阿若穿著輕便的T恤短褲,到附近的便利商店買了
一手海尼根,悠哉的往海邊走去。
我主動牽起阿若的手,和她十指緊扣著。
阿若沒有說什麼,或許在這個當下,這樣好。靜靜的
,甜蜜的牽著手就好。
踏著沙漫步,細沙弄得腳底癢得不得了,阿若嘻笑著
,不時還要抬起腳抖掉腳底板的砂粒。
我們刻意往偏僻無人的地方走去,有點冒險的刺激感
,順著月光的指引,我們繞過小海灣,發現了另一個藏在
山凹後的美麗境地。
一切都是那樣的精緻,油亮精綠的草皮接著金色沙灘
,沙灘接著沒有波瀾的蔚藍海水。
「這是海的味道。」阿若閉著眼睛,掂著腳尖呼吸。
「在這裡開瓶吧。」我突然後悔沒有帶著相機,眼前
的美景難以言喻,卻只能用眼睛紀錄,會不會有一天,就
遺忘失逝了呢?
啤酒下肚的清涼暢快刺激著五臟六腑,我不禁哈的一
聲叫了出來。
「你學日本人喝啤酒喔,還蠻像的呢,哈哈。」阿若
也學我的姿勢大口喝酒,那模樣可愛無比。
我們一屁股坐在柔軟的草地上,訝異著天地造物的驚
奇,那濕潤冰涼的感覺,是夜晚的露珠幹的好事。
「哪,阿若。」
她回過本來望著星空出神的臉,「怎麼了?」
「我想吻妳。」
「才不要給你吻。喝你的酒!」她從來沒見過我這麼
認真的說要吻她,卻把我的深情當搞笑,笑的花枝亂顫。
「唉呀,好好的氣氛都被妳笑壞了,哼,我抽煙。」
我拿出巧克力煙,點燃。
當然我不忘準備好天然的煙灰缸,海灘上散落大大小
小的貝殼,我挑了一個色彩炫麗花紋獨特的放在身旁。
我吐出第一口煙後,阿若突然跨坐在我的身上,與我
雙唇相接。
「煙很臭。」阿若笑說。
「那妳還等我點煙,臭死妳好了。」我哈哈大笑。
海水沾濕了煙頭,才抽了一口,我就將它丟到塑膠袋
裡。
這種時候需要的是點到為止的輕吻,而不是讓人腦袋
發昏的激烈交纏。
阿若突然停下動作,我還意猶未盡的貪圖著她柔軟的
唇,「有人在哭。」阿若突然抬起頭四處張望。
本來旖旎浪漫的氣氛突然變得有些驚悚,夜半的海灘
,怎麼會有哭聲。
「不會吧。」我渾身毛了起來,豎起耳朵仔細的聽。
我的確聽見了細細微微的嗚咽哭聲,卻不知道從何而
來,我立時聯想到因海難而喪生的冤魂傳說,卻不願承認
這事實。
阿若站起身,拍了拍我:「你看,那邊有個人。」
她顯得非常鎮定,反倒是我因為聯想過多,寒意不斷
從腳底竄起。
阿若手指的方向有個女孩子朝我們所在的山坳處走來
,雙手頻頻拭淚,看來十分傷心。
阿若拉著我向那女孩走去,試圖詢問她哭泣的原因。
那女孩見了有人,也嚇了一跳。
仔細一看,原來這女孩就是我日間在墾丁大街上看見
她攙扶著另一位面容蒼白少女的孩子。
「妹妹妳怎麼啦,需要我們幫忙嗎?」阿若拍著女孩
的背,溫顏安撫著她。
「玲子,玲子不見了啦……嗚。」女孩哭的雨落梨花
,我們卻搞不清楚玲子到底是誰,轉念一想,該不會是另
一位臉色慘白的女孩?
眼前的少女顯的驚慌失措,只懂得哭,喃喃唸著玲子
玲子。
「我們幫妳找好不好?先別哭了,我們一起去找玲子
?」阿若想盡辦法安慰著女孩。
也許是阿若溫柔的聲調令人安心,那孩子不一會就停
止哭泣,紅著眼眶向我們道謝。
幾句交談之中,我們得知這女孩叫做佩君,今年還是
大一新鮮人。而她口中的玲子則是她的同學,那病容少女
的綽號。
我和阿若帶著佩君在海灘四處搜索,一邊走,一邊聽
佩君說著。
她和玲子從高中就是姊妹淘,是再要好也不過的朋友
,感情甚至好到約定一起考上同一所學校的同一個系所。
佩君的分數比玲子高了不少,卻為了那個約定,在自
願卡填上分數較低的科系,只為了和玲子一起過大學生活
。
我提高警覺四處搜尋著玲子的蹤影,幸好今夜月色明
亮,雖然沒有路燈,能見度還算不差。
這個海灣的規模並不算大,只是地形崎嶇,有山有海
,若是玲子隱身在小山丘的後頭,那就必須繞一大圈的路
才能看到她。
我撥電話給天兵,請他通知飯店的人員有人失蹤,讓
他們派人手來協助搜尋。
就在我們繞過小山丘,走到樹林裡的時候,佩君告訴
我們一個讓我們震撼不以的事實。
「玲子她……她就快死了。」佩君又開始痛哭。
「我們原本以為可以很開心的過大學生活,什麼都準
備好了,可是那天上體育課的時候,玲子突然昏倒。」
「醫生說,玲子的生命只剩下三個月,是血癌末期。
」
「我好難過,玲子她……她才剛跟信傑在一起。」
我親耳聽見一個正值美好青春的生命即將消逝,聽見
了佩君心中對這造化弄人的怨憤,這感覺像隻細長的金針
,筆直的插入我的心窩。
劇烈的刺痛,對世間萬物不抱持著希望的我,曾經也
想就像隻蛆蟲般靜靜的孤獨的死去,沒有人為我哭泣也無
所謂。
反正這世間本就無常,我不愛惜自己的身體,用酒精
和煙毒麻痺著摧殘著我強韌的生命,卻從沒想到,當我親
身接觸到一個即將邁入死亡的他人時,心中的震撼無異雷
轟電震。
也許是這樣的反差,我看見了玲子憂傷哭泣著為還沒
來得及展開的愛情哀悼,就像那鴟鴞在夜裡低沈的悲嚎。
阿若倒抽一口涼氣,手掩著嘴,瞪大了眼看著佩君。
似乎不敢相信。
『死』這個字,從一個未滿二十歲的女孩口中說出,
竟是如此沈重。
「醫生說,再過沒多久,她的眼睛就要看不見了。玲
子說想看海,想在失去光明前,再看一眼遼闊的大海。」
「我瞞著伯父和伯母偷偷帶玲子從醫院跑出來,我們
只要在墾丁待兩天,只要兩天就好……。」
我們找到玲子的時候,她靜靜的佇立在山崖邊頭,背
對著我們遠眺海面,玲子的背影融入了夜色,瘦弱的身體
顫抖著呼喊對生命的渴望。
佩君一邊呼喚著她的名字,一邊靠近她,生怕玲子一
失足便跌落山崖。
玲子回過頭來,臉上的表情有著超齡的堅毅,她看著
淚花面容的好友,輕輕的說了一句:「對不起,讓妳擔心
了。」
阿若酸著鼻子,淚水已經在眼裡打轉,「我好想哭。
」她這麼說著,眼淚卻不爭氣的掉落。
「佩君,海好藍好美。真高興我們來了這一趟。」玲
子握著佩君的手,喃喃自語。
我告訴天兵我們的位置所在,請他帶著外套過來。
玲子的一雙大眼睛打量著我們,佩君連忙解釋。
「他們是剛剛我找不到妳的時候在海灘上面碰到的大
哥哥大姊姊,他們幫我一起找妳啊。」
「對不起,都是因為我的關係……。」她向我們道歉
,彷彿為她的任性懺悔。
我連忙搖頭表示無妨,「沒事就好,真的,沒事就好
。」
天兵、米琪和飯店的人員隨後趕到,這時候,在我們
眾目睽睽之下,玲子失去意識,頹然倒在山崖之上。
眾人驚呼聲中,玲子被抱上了救護車,一陣慌亂之後
我們才目送救護車離開。
極度空虛的無力感霸佔了我和阿若的心頭,就像怎麼
緊握雙手,也不能阻止手中的砂逐漸流失。
阿若抱著我直哭,她說,沒想到生命的份量,這麼沈
,這麼重。
活著有多幸福,或許我們都還不懂。
我說。
那一夜,米蘭昆德拉哀唱著生命中不可承受之輕,卡
夫卡怯懦著鼓動他幼小的軀體掙扎,試圖擺脫生命的沈痾
。
身在墾丁的第一夜,說不出的漫長。
原文出處: 玲子(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