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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站在公寓的頂樓迎風而立,距離地球七樓高,瀕臨
跌落地面一公分。


  現在是深夜時分,否則我這番舉動可能會引來路人報
警進而演變成為社會事件。


  我不是想跳樓,只是想體驗一下憑虛御空的感覺。


  賴聲川導演曾經拍過一部經典名片『飛俠阿達』,主
角阿達為了練輕功,在大樓間跳來跳去的像蜘蛛人。


  我仰望沒有星空的夜,也是這樣想著。


  如果能飛高一些,也許看見的世界就全然不同,誰不
想飛呢?


  十年前的台北是這樣,十年後似乎也沒什麼改變。


  十年前的年輕人下班回家看包青天;十年後的年輕人
下班等著淑女之夜。


  好像也沒什麼改變?


  這個城市,夜晚比白天迷人,每個人都追求著屬於自
己的光芒,也放逐屬於自己的陰影。


  稍微具有警覺性的人,會選擇避開城市華而不實的喧
囂,躲入不需藉由酒精才能達到放鬆壓力的角落。那個地
方,搖曳著陰暗的火苗定時想起清脆如玻璃破碎的聲響,
總是嚇人一跳。


  這裡是屬於我的陰暗角落,在這裡沒有人打擾我,沒
有光線沒有聲音,也感受不到空氣中的煩雜情緒。


  我得到了呼吸的自由,每吸進一口涼風,都讓我重獲
新生。


  從那天之後,已經過了兩個月。


  林醫師在治療左思的過程中選擇引導與對話,他用近
乎催眠的方使左思沈睡,讓另一個左思醒來。他好奇的是
,為什麼我能夠和另外一個自己和平共存,甚至個性相互
融合,而由我本身擁有自主控制權。


  這兩個月以來,左思每個禮拜都需要到林醫師的診所
去一趟,我自然都是隨行陪同。


  這些日子以來,她對我的依賴漸形明顯,相處的態度
也大有好轉。


  林醫師告訴左思,選擇逃避不是一個好方法,只有正
視自己內心的陰暗,與她和平共處才是最好的解決之道。


  聽起來有些不可思議,就像是魔幻小說裡才會出現的
劇情,我和她確實發展著另一個人格,只是我比她幸運,
提早接受了這個事實。


  她的情況已經大有起色,再也不會在深夜突然驚醒,
淚流滿面的痛哭。這兩個月之間,我只見過一次另一個左
思。


  某天的晚上,我下班之後買了雞腿便當到左思家裡,
陪她看電視吃晚餐。


  左思在家裡通常都只穿背心和短褲,吃飯的過程中,
有一半的時間我的眼角有意無意的偷瞄著她修長的雙腿,
嘴裡咬著炸雞腿,有種食之無味的感覺。


  「你吃飯就吃飯,幹嘛一直偷看我?」左思早就發現
我的視線不正常,提出嚴正抗議。


  「我覺得……妳這樣根本就是一種性騷擾。」我嘴裡
都是飯粒和雞腿肉,含糊不清的說著。


  「蛤!」


  「性騷擾?沈虞中你發燒嗎,是你用眼神對我性騷擾
才對吧?」左思放下便當,笑意盈盈的看著我。


  「別忘了妳擁有核子武器等級的身材,在一個正常的
男人面前穿的如此清涼,我卻什麼也不能做,不是性騷擾
是什麼?」


  「幹,簡直就是性虐待!」我大聲喊冤。


  「核子武器?」左思大惑不解,或許是我的譬喻太過
抽象。


  「戰斧飛彈之類的,幸好它不會發射。」


  左思警覺到我的視線對準了她的前胸,俏臉飛紅的抱
住胸口。


  「你真的有夠噁心!」她大聲嬌叱著。


  我連忙移開視線,裝作一派若無其事:「我開玩笑的
,真的。」


  「妳生氣啦?」


  左思起身走到電視旁,打開放在櫃子上音響的開關,
從音箱中傳出我熟悉的音樂。


  那是在東區的某間咖啡廳,每天下午固定播送的『愛
的魔幻』樂團的CD。


  「我沒有生氣。」左思表情柔和的笑著。


  「只是覺得很奇妙,似乎很久……很久沒有像這樣跟
你鬥嘴,很親切的感覺。」


  我驚訝於她態度的轉變,一個多月前,內心洶湧澎湃
的情感讓我無法承受,終於脫口而出時,我遭受左思無情
的拒絕。


  從那之後,我謹守作為一個朋友的本分,就連她的手
也不敢碰,只是一心一意的想幫她走出另一個人格所帶來
的陰影。


  在那當下,我注視著她的眼睛,左思的瞳色還是漂亮
的琥珀色,並沒有性格轉變的現象。


  「這些日子以來,我真的很感動。」她坐回原來的位
置,用細如蚊蚋的聲音自語。


  「虞中。」


  「怎麼了?」


  「當年是你還是我提的分手呢?」左思細長的睫毛蓋著
她的眼睛,低著頭讓我無法察覺她的情緒變化。


  「我早就忘了,只依稀記得妳一聲不響的跑到歐洲,已
經記不清楚那是在分手前還是分手後了。」


  「其實以前我很沒自信,老是覺得你和我在一起是為了
耍我。」她抬起頭,我看見過去的思緒在她眼裡凝結,每一
個影像都清晰轉動。


  聽到她這麼說,我失笑著:「為什麼我要花兩年的時間
耍妳啊?我們曾經在一起七百多天耶。」


  「你對我這麼好,我真的不知道你的用意在哪裡。」


  「為什麼又重新喜歡上我了呢?憑你的條件,很容易就
能夠交到女朋友吧?」


  「我算哪門子有條件了?」我哈哈大笑,一個沒有錢的
年輕人,唯一擁有的一台破車已經被我撞爛,又怎麼稱的上
有條件?


  「有時候你會顯露出一種和以前不一樣的氣質,很容易
就能讓人在你眼神裡沈醉。」


  左思有些不好意思,「我真的很怕被你盯著看,像是全
身赤裸的被你看穿,那眼神直直的射進了心裡。」


  「以前的你沒有這樣陰鬱的特質。不,或許是從未在我
面前展現吧。」左思捧著飲料說。


  我點起煙,笑著。


  「是人,都會變的吧。」


  「更何況過了這麼多年……。」


  我曾經體會過這種感覺,在『他』剛從我體內出現的時
候,我也曾放縱自己在女人堆裡溫存,『他』像是具有致命
吸引力的黑蜘蛛,壞得讓女人一見傾心。


  但是『他』已經將身體的主控權交還於我,像是被風吹
散的煙混合在風裡,與我合為一體。


  「我知道另一個我,『她』是喜歡你的。」


  「那時候,我否決關於她的一切,我不想承認另一個自
己。」


  「所以也不想承認她喜歡你的事實。我害怕,一旦接受
了你,就像被她得逞似的。」


  那是左思心裡從未說出口的幽微變化,平常性格外放,
像個傻大姊似的她,原來也有細膩無比的一面。


  也許這是一個可笑的理由,但是每個人都有自己的堅持
與他人不可碰觸的角落,那樣的情緒膨張在不相干人士眼裡
看來或許都是可笑的吧。



  「林醫師說,我一定要接受她,接受另外一個自己。因
為『她』就是我,我就是『她』。」


  「所以呢?」


  她俏皮的眨眼笑著:「我不知道和另一個自己喜歡上同
一個人是什麼滋味,說不定會跟自己吃醋呢。」


  左思的微笑讓我如沐春風,我相信她已經敞開自己的心
房,接受與自己共存的命運。


  或許有一天,『她』也會將身體的主控權交還左思手上
,然後像『他』一樣悄然的走進黑夜裡。


  我們越靠越近,就像彼此努力縮短內心距離般的貼近彼
此,我可以嗅到左思身上的香氣,平常的她沒有擦香水的習
慣,所以身上只會有沐浴乳和體味混和在一起的味道。


  像是沁人心涼的薄荷清香,卻加了一些意興闌珊的疲態



  她的呼吸在音樂中飄落在我臉上,閉上眼睛等待我的吻
。我用鼻尖搔她的臉,像是小動物神經性反應動作的碰觸,
在呼吸調和頻率接近一致的時候,我真正的吻上她的唇。


  吻上不知是屬於哪一個左思的唇。


  她的手臂環繞著我的頸子,陶醉在唇肉碰觸的沈穩感覺
裡,沒有酒精的作祟眼神卻顯的醉意朦朧,那片長長的睫毛
下方掩蓋了如暮春深潭瀰漫著的濕潤霧氣。


  我緩慢的吻著她,吻遍她的唇她的耳她的頸,左思因為
怕癢而笑出聲。


  她縮著脖子嬌嗔:「這樣很癢耶。」


  我用低沈的語調在她耳邊調笑:「不癢,就不好玩了。



  舌尖的碰觸點燃了她體內的火種,手掌輕柔滑過她的背
,讓她忍不住呼了一口氣。她說覺得暈頭轉向,像是躺在失
去動力的船上,隨著波浪載浮載沈,看不見海面也沒有方向
感。



  我抱著她旋轉,我也想體會一下暈頭轉向的感覺,我們
一邊笑一邊逗著對方,我的背重重的靠到了牆上,壓中日光
燈的開關。


  啪的一聲,室內陷入薄薄的黑暗之中,我還看的見左思
臉龐的輪廓,聽的見她呼吸的聲音,感受的得到她肌膚的溫
熱。


  左思靠著我,胸口隨著呼吸起伏,逐漸的被甜膩如焦糖
的浪漫影響著。


  「現在的你,是哪一個人呢?」我問著她。


  「不知道……哪一個都好,已經無所謂了。」左思牽著
我的手回到沙發上,讓我為她脫去身上僅有的背心。


  「剛剛你說我像核子飛彈,那麼炸到你了嗎?」左思的
聲音顯的幽沈,像是從另一個世界傳來的音律。


  「早已經……。」我吻著她的身體。


  「被妳炸得粉身碎骨了……。」


  我將電視切換到靜音模式,藉由影像更迭的光芒照耀,
讓我倆的身體一明一滅的閃爍著。


  左思一頭烏亮的長髮披散在沙發上,優雅的軀體的讓我
口乾舌躁,我看著猶如一幅畫中人物的她,用我的眼睛取代
平常總是攜帶在身上的相機,以腦海記憶為底片,貪婪的攝
影。


  那影像深刻的烙印在我的記憶中,自此無法忘懷。


  她感受到我的視線,放肆的穿透每一個細胞的尖銳,左
思向我張開雙臂,進一步迎接我入侵她的心。



  我眼裡的她美的猶如夢幻泡影,像是不可靠的支架上放
著易碎的花瓶,經不起搖晃,跌落即碎裂。


  我們赤裸相擁,被彼此心中的黑洞扯引著旋轉,受到重
力拉扯的靈魂終至破散,而重新凝聚。


  我在她最接近天堂的地方告訴她我的愛,然後帶領她一
同墮入地獄。


  「可以嗎?」我吻著她的耳垂。


  左思沒有說話,她的喘息聲已經告訴我答案。


  我慢慢進入她的體內,感受著烘熱的包覆感,就像嬰兒
在母親的羊水中沈睡,就連心靈也得到慰藉。


  左思叫了一聲,像個魅惑人心的小惡魔,用她的長腿夾
緊我的腰。


  我的陰莖完全陷入她的體內,她弓著身子喘氣,在我耳
邊碎咬。


  「就這樣一下,停一下……。」


  她讓我感受體內的潮熱,我能夠經由最細微的變化感覺
到她逐漸濕潤,我努力的擺動著腰,熱浪侵襲之下,大汗淋
漓。


  左思毫不遮掩的呻吟,讓我想起住在我隔壁的那對情侶
,他們的性愛總是那麼放肆瘋狂,從不被他人影響自我的主
張。


  美麗的乳房搖晃著,她的胴體像是街邊櫥窗裡的人偶那
般比例完美,是勾引情慾的最佳利器。


  我的雙手捧著她的腰身,就像抱著貴重物品般的小心翼
翼,一次又一次的推進讓我意識模糊,靈魂在我們倆的接合
點衝擊碰撞。


  左思轉了身讓我從背後來,從我的角度可以看見她性感
的肩胛骨從那薄薄的皮膚中凸起,我甚至怕著太過劇烈的動
作就會使那兩塊骨頭穿破粉紅色的皮膚。


  似乎是有些血淋淋的幻想。


  或者是高潮前的幻影,我並不清楚。


  原本我疑惑著自己究竟愛的是誰,現在也已經無所謂了



  不論是哪一個,她就是她,都是屬於她的人格。


  就像她終於了接受我一樣,就像現在的我們一樣,那兩
個從陰影裡走出的人,也在此刻做愛。


  在有些放浪不羈的夜晚裡,兩個人擁有四個靈魂,相互
交纏著。


  我趴在左思的身上喘氣,親吻胸前的鎖骨。



  那一晚我確實感覺到『她』的出現,但是僅有一下下,
像是推了左思一把似的就轉身離開。


  『她』終究還是護著自己的。



  我在頂樓站了一夜,看見遠方的天空泛起金色晨曦的光
芒。


  我笑著。


  這些日子的錯弄,讓我的心靈被複雜糾結的黑線纏繞著
,或許是『他』替我解開了那些屬於『他』的線條。


  另一個我,也是護著自己的。


  我拉開厚重的逃生門慢慢走下樓。


  「左思應該還在睡吧。」


  「去買個早餐好了。」我喃喃自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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