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件事情,無疑是我人生中過於震撼的幾件事之一。


  在海產店同伴的喧鬧之中,我根本無心飲酒作樂,腦
子裡不斷的回想起Yuki曾經和我說過的那些話。


  我藉故離開了人滿為患的海產店,在那裡我根本無法
靜下心來思考。


  新聞報導中,Yuki被敘述成了一個獨居的單身女子,
除了身份是那間大公司的高階主管外,其餘一切背景都被
略過不提。


  至少我所知道的那些事,沒有被報導出來。


  『警方表示,目前正在解剖受害者的屍體,讓檢察官
和法醫進行相驗。』


  Yuki那冰冷的軀體現在或許正躺在太平間裡,等待那
些油光滿臉的肥豬們對她上下其手。


  只要想起那些人解剖Yuki的過程中臉上可能會出現的
淫穢笑容,我就覺得異常的噁心。她是一個擁有模特兒般
身材的女人,就算現在已經是具死屍,那些法醫和警察們
見到冷冰僵硬的裸體時難不會勃起嗎?


  我一面抑制著噁心想吐的感覺,搭了計程車回家。


  新聞裡並沒有提到Yuki曾經在台灣念大學的過去,依
照常理判斷,死者與台灣頗有淵源,酷愛炒作的新聞媒體
不可能略過這點不提。


  然而這件事情疑雲重重,只要稍加思索,就能發現問
題所在。


  第一,Yuki說她的父親因為欠下鉅額賭債而拋下兩個
女兒遠走高飛,她為了生存下去,只好帶著妹妹前往東京


  那麼她又是在什麼時候有足夠的金錢能力遠渡重洋來
到台灣完成大學學業呢?


  第二,死者生前交往複雜,除了供應她高級住宅以供
居住的窪內外,可能還有不少和Yuki有金錢上往來的富豪
或仕紳。那麼兇手可能是其中的一人或者一夥人?



  第三,新聞報導中全然沒有提到Miki的事,我甚至開
始疑惑,Miki是她妹妹這件事情的真實性。


  Yuki的死雖然與我無關,但是這件兇殺案之中所隱藏
的謎團實在太多,使我不禁好奇了起來。


  我坐在沒有燈光的房間裡,唯一可供照明的只有液晶
螢幕面板發出的強光,我飛快的敲擊著鍵盤,在網路上搜
索鈴木由紀的資料。


  Google搜尋跑出了將近九萬筆的資料,實在是讓我頭
昏眼花,鈴木這個姓氏是日本的第二大姓,而由紀又是個
菜市場名,就和台灣的『家慧』之類的名字差不多,在百
貨公司叫一聲家慧,大約會有三個人同時回頭那樣的常見



  幾分鐘後,我在日本的雅虎首頁新聞發現了一篇報導
,裡頭寫著關於這樁兇殺案的相關報導。


  『死者被發現的時候,全身赤裸倒臥在浴缸內,喉部
有一道明顯的裂口,是以利器劃開,除此之外無明顯外傷
,法醫研判這就是死亡的主因。』


  其中一段文字的內容大約是這麼說的,我覺得啼笑皆
非,任憑一個如何沒有醫學常識的人,也能看出那道傷口
就是致死的主因。


  我無法想像兇手的殘忍,居然如此狠毒的割開Yuki的
喉嚨,那兇手臉上淡漠的冷笑彷彿就出現在我的眼前。


  究竟是怎樣的仇恨會讓Yuki遭逢如此恐怖的殘殺,我
感到不寒而慄,畢竟這個女人曾經和我做過愛,現在卻變
成一具不會說話的死屍。


  我在桃園某間大學的網頁上找到了一個名為鈴木由紀
的交換學生,民國86-89年間,曾在那間學校就讀中文系。


  是同一個人嗎?


  我揉了揉疲累不堪的眼睛,靠著椅背點起煙,心想著
也許到了日本之後找Miki問個清楚會比較快,至少我想知
道兇手究竟是誰。


  放在桌上的手機突然狂野的震動,喀喀喀喀的敲擊著
木質桌面,把正抽煙出神的我嚇了一跳。


  我拿起電話,是大學時代的同窗『左思』打來的。


  「喂,虞中。」


  「怎樣?有何貴事,老實說我知道你想問我什麼。」


  蔣左思是自由攝影記者,平常跑些小道消息和商業攝
影,我曾經和她說過在日本的這段豔遇過程。


  本來的用意只是炫耀我的女人緣好,卻沒想到在幾個
月之後發生了這件事。


  豔遇使我變成了兇殺案當事人,左思那傢伙肯定是想
從我口中問到什麼精彩的爆料。


  「小子,我告訴你,現在我也是一頭霧水,沒什麼好
料的可以跟妳講。」我惡狠狠的告訴她。


  「別這樣嘛,我只是想知道你還有沒有那時候沒告訴
我的事情。唉呀,好奇而已嘛。」


  這個女人的個性有時候令我非常厭煩,從學生時代開
始,只要是她想要的東西,通常不擇手段也要弄到手。


  其中包括我的感情。


  事實上她是我過去生命裡的其中一個女人。


  只是當她覺得厭煩了,她便瀟灑的走了,提著相機飛
到國外去,無消無息的失蹤。


  到了我差不多要忘了這個人的存在之時,她又突然出
現在我的面前,給了我一台她淘汰的數位單眼相機,並且
說這是對我的補償。


  雖然覺得人格被侮辱了,我還是收下了她的相機。


  也就是我隨身帶著的那台機器。


  「好吧,其實有個男人我覺得很可疑,之前我也見過
他。」我故意說的神秘兮兮。


  「哇喔,酷!是誰?」左思在電話那端歡呼一聲。


  「是個叫做窪內的男人,據說是個職業高爾夫球選手
,他曾經污辱過Yuki的身體,而Yuki利用這段過去拼命的
向他敲竹槓。」


  左思沈吟了一會,「的確有構成兇殺的理由,柯南裡
面不都這樣演的嗎。」


  「但是通常推理小說裡,讀者認為最可能是兇手的那
人,偏偏就不是。嘿!」我笑了一下。


  「媽的,這又不是推理小說,搞得這麼複雜幹嘛。」
左思罵了聲幹,這女人粗魯的程度絕對超乎想像。


  「你真的以為你是柯南啊?」


  「Yuki的身上還有很多未解的謎,其實我後天要去一
趟日本,可能順道找她的妹妹問個清楚。」我告訴左思我
即將前往日本。


  她沈默片刻,突然說了:「我跟你一起去,我對這件
事情非常有興趣。」


  「可以說不要嗎?」我苦笑。


  「幹,不行。我說了算。」左思的霸道,最瞭解的人
應該就是我了吧。


  就算我執意說不,她也會調查出我所搭乘的班機和住
宿飯店,像個跟屁蟲般的死盯著我不放。


  那種感覺其實很不好受,既然她想跟,那就讓她跟吧



  左思約我明天下班後見面,目的是要商討到日本後的
詳細行程,老實說我一點都不想見到她,但是既然答應了
讓她跟,那麼也就無所謂了。


  讀大學的時候,左思是個沒什麼人緣的女孩,除了沒
有男人緣之外,女人緣更差。


  她總是將身上所有的資金投資在攝影設備上頭,一年
四季都頂著厚重的頭髮,臉上戴著不合時宜大眼鏡,那鏡
片簡直就像被砂紙磨過而呈現出霧面的效果。

 
  左思的服裝只有大號的襯衫,和一件老舊的牛仔褲。


  除了我之外,大學裡可能沒人見過她的裸體。


  那也是令我不忍回想的恐怖記憶,大學時代的左思很
胖,加上個子高,看起來就是一個龐然巨獸。


  用學生的話說,她就是隻大恐龍。


  是那種見了網友會把對方嚇殘的類型。


  至於為什麼我會和她曾經有過一段情,那是因為我也
是個交不到女友的糟糕傢伙,兩個沒人要的,莫名其妙碰
在一起,相互舔舐傷口的結果。


  左思從歐洲回台灣後,我和她曾經見過一面,她瘦了
很多,只不過那頗有藝術家氣息的邋遢樣卻是變本加厲的
糟糕。


  我問她為什麼瘦成這副德行,她笑笑的告訴我:「因
為我沒錢吃飯。」


  好吧,我完全的被這個女人打敗。


  和她約好時間地點之後,我打開房間的燈,讓白光灑
滿房間裡的每一個角落。


  我的眼睛因為接受了液晶螢幕發出過多的強光刺激而
感到酸痛不已。


  「如果左思和我一起去,那麼我應該不用帶相機了吧
。」我心想。


  我喝著不夠冰的啤酒,此刻已經是凌晨一點多,隔壁
房間的情侶正在床上大戰,絲毫不顧忌這出租套房的牆板
只有五公分厚,淫聲浪語叫的瘋狂。


  我揮掌在牆上猛拍,嘴裡操了五湖四海各地的髒話試
圖抑止他們繼續干擾我的思考。


  只不過可能是因為我每天都這麼拍,久而久之他們也
就不放在心上,我罵的越大聲,隔壁那女人的哀嚎也就更
劇烈。


  我只能拉起棉被蒙著頭,努力抗拒著下體的勃張。


  隔壁的女人長的不錯,有時倒垃圾碰到了還會跟我點
頭微笑,缺點就是性慾強了點,讓我每晚都不得安寧。


  『幹他媽的!』我嘴裡咒罵著,漸漸昏昏沈沈的進入
夢鄉。


  隔天,我下班後依照約定的時間來到了東區,走出捷
運敦化站的出口後,我四處張望著左思告訴我的那間星巴
克咖啡在哪裡。


  我和東區不很熟,也不喜歡逛街,因此對近年來的台
北時尚潮流地非常缺乏研究,我甚至只知道這裡有間加州
,而不知道星巴克就在加州健身房的旁邊。


  加州健身房的前面擠了很多人不知道在幹什麼,因為
人潮的擁擠使我找不著左思的身影。


  我一邊碎唸著髒話一邊繞著這個出口轉圈,左思那傢
伙一定是擺明了要我等她,天底下只有她的時間是時間,
其他人的都不是。


  那出口的附近站著一個低頭沈思的女人,穿著有些類
似普普風的黑白色拼貼洋裝,渾身散發出一股銳利的氣息



  我下意識的拿起相機,但那女人隨即發現了我的動作
,抬頭看我。


  女人的一雙媚眼裡傳達出來的訊息卻是:「敢拍我,
就有得你好看。」


  我立即放下相機,別過頭去裝作沒這回事。心想著,
這女人太犀利了。


  有個穿西裝的男人走到她的面前和她打招呼,那女人
笑得很甜,我沒看清楚那男人的相貌,只看見他穿著時髦
的黑色窄版西裝。


  「虞中!這裡啦。」就算加州健身房的門口如何吵雜
,我還是清楚聽到左思的怒吼聲。


  她在人潮的另一端向我招手。



  「哎呀我忘了跟你講,我是要約後面那間毒茶啦。」


  左思看著有些目瞪口呆的我,「你幹嘛,中邪喔?」


  我確實有些中邪的感覺,眼前的左思,根本就不是我
印象中那個邋遢的女孩,雖然她還是穿著牛仔褲,卻換成
了合身的深藍色小喇叭褲。


  左思身材本來就高,瘦下來之後可謂高挑,而從來不
理頭髮造型的她,居然剪了一個清爽的直髮造型,漆黑的
頭髮就像黑色絲絨布帛那樣閃閃發亮。


  左思的臉上還上了淡妝。


  「我看妳才中邪吧?」我吞了吞口水。


  「好看吧,哈哈哈。」她得意的大笑。


  「其實之前有個人跟我說,換個造型之後我的工作就
可以更加順手,沒想到還真有效。」


  「你怎麼還是這麼矬啊?」在我面前的左思上身穿著
碎花小洋裝,笑起來的感覺比之剛剛那位漂亮的女人簡直
差不了多少。


  被左思笑我矬,讓我很想現在就去死。


  然而,現在的她,的確有資格這麼說。


  「我的機票已經訂好了,飯店的話就跟你一起到東京
之後再看看你住那間有沒有空房吧。」


  左思昨天和我講完電話之後,手腳俐落的上網訂了機
票,幸好現在不是旺季,所以機票隨手可得。


  「蔣左思,妳真的要跟我去喔?」我再次確認她的想
法。


  「就是啊!機票都訂好了,哇靠,感覺像去冒險一樣
,超酷的。」


  左思講話聲音嘹亮,動作粗野,實在不適合她現在的
造型和打扮,我發現店裡有些男人以誇張的眼神看著我們



  「你們看不膩啊,靠!」左思怒視那些無聊男子,像
機關槍一樣的開罵。


  我真想找個洞躲起來。



  丟臉斃了,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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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妳說窪內強暴過妳?」她突如其來的告白讓我措手
不及,慾望全消。


  「若真的是這樣,妳還能和他有說有笑,老實說我不
太相信。」我眼神呆滯的望著她,Yuki狀似平靜的點起一
隻煙,以纖長的手指夾著。


  「不論是真是假,我應該不用取得你的認同才是。反
過來說,我應該感謝窪內,是他讓我有這間豪華公寓可住
。」


  「窪內是個著名的運動選手,只要我向小報記者披露
他強暴我的事實,他的運動生涯就從此毀於一旦。」


  「所以我可以對他予取予求,這是對他曾經污辱我的
那段過去的復仇。」Yuki說的一派輕鬆,就像是在說別人
的事那樣閒淡。


  我打從腳底升起一種不寒而慄的感覺。


  眼前擁有姣好胴體的這個女人,任何男人都會醉倒在
她的赤裸情挑之下,但是她毫不猶豫的以自己的身體做為
武器,對向她出手的男人們逐一蠶食鯨吞。


  性愛對她來說,或許只是獲得金錢的手段罷了。


  「那麼,為什麼妳願意和我做愛?」


  「我又不是家財萬貫的名人,就算榨乾了我,也不會
有多少錢可以給妳。」我只是個沒有多少存款的年輕人,
就算要仙人跳,想必也不會跳到我頭上來。


  Yuki伸直她的長腿,以腳尖輕觸我的下腹部,微微搔
癢的感覺。


  「我喜歡你的臉蛋。」她的話混和著煙,具體的慾望
呈現在空中,在我的面前。


  「你年輕,高大。只要稍加打扮,就會是個帥哥。」
她用手指像是逗弄小貓那樣的在我的下巴喉間畫圓,喉嚨
因壓迫感而緊縮,我感到十分口乾舌燥。


  我嗅到了Yuki私處潮濕的氣味,那味道並不好聞,卻
刺激男人的腦下垂體,電擊著中樞神經。


  「做愛的時候,妳曾經高潮嗎?」


  「和沒有好感的人上床,難道不會覺得噁心?」


  Yuki放聲大笑,彷彿嘲弄著我的稚嫩與純情,她笑的
花枝亂顫,那模樣嬌媚而淫蕩。


  「我告訴你……。」Yuki媚眼如絲,貓眼瞇成一線,
以勾魂懾魄的性感嗓音的在我耳邊說著。


  「窪內強暴我的那一晚,我高潮了無數次……。」


  「從那天開始,我愛上了和陌生人做愛的感覺。男人
啊,只要用言語肢體稍加挑弄勾引,不就乖乖的爬上床來
了嗎?」


  「就像你一樣啊。」她大聲恥笑著我的無知,像個以
行動證明『男人是用下半身思考的動物』這理論的實踐者



  Yuki的笑聲在空蕩蕩的房裡迴盪,越聽越是令人作嘔



  我本應該羞愧的無地自容,奇妙的事強烈的性慾抑制
了那種羞恥感,我的下半身控制大腦的思考能力。


  我甚至認為,今晚只要能夠和她上床,得到她的身體
,其他什麼都無所謂。


  反正我後天就要回台灣了,或許從此就沒有見面的機
會,何不就此順從身體的渴望呢。


  可以吧?我不斷的在心裡問著自己。


  慾火燒紅了雙眼,在Yuki放浪的笑聲中,我撲向她雪
白的胴體。


  我將Yuki壓倒在沙發上,貪婪放肆的揉著她的乳房,
Yuki的雙腿像蟒蛇一般纏住了我的腰。


  她緩慢的傾吐,「不要急,夜晚……還很長。」


  初見Yuki的時候,我只認為她是個時髦的上班族女郎
,卻又怎料的到,這個女人的身體裡藏著如此深沈的魅惑
因子,我感受到了Yuki柔嫩的皮膚傳來的熱度。


  我撫摸著Yuki光滑背部的曲線,手指感覺到了背部肌
肉線條的鼓起,她應該常常上健身房訓練維持曼妙的體態



  她閉著眼睛和我進行濕潤的舌吻,幾乎用一隻手,我
就能捧住她的臉蛋。


  經由我手指的刺激探索,Yuki仰頭吐息,那聲音裡蘊
含了濃烈的慾望和溫度,幾乎灼傷了我的臉龐。


  我親眼看見,這女人飢渴著索求解決肉體慾望的方法
,她比我碰過的任何一個女人都要更加主動。


  Yuki突然使勁將我翻過來,跨坐在我的腰間,用私處
使勁磨蹭我的鼠蹊部,那樣激烈的擺動讓我感覺異常疼痛



  然而過於劇烈的磨擦使這女人幾乎銷魂升天,她狂野
的浪叫,陽具還沒進入陰道之前,她已經高潮了一遍。


  這個經驗豐富的女人居然極端敏感,Yuki下體洩出的
液體沾滿我的腹部和大腿,她趴在我的身上不斷喘息。


  「接下來換我幫你。」Yuki咬著我的耳朵。


  她慢慢的爬到我的下身,雙手輕柔撫弄著過度充血膨
脹而疼痛不已的陰莖。


  在下一秒鐘,她就以方才和我接吻的嘴吸吮著我的陰
莖,像小孩在吃糖一般的愛不釋手。


  我感覺下身的麻癢逐漸擴張,Yuki口舌給予的刺激,
遠大過我的身體所能夠承受的限度。


  這陰暗的房間裡,籠罩在黏糊肉慾裡的兩具濕淋淋的
肉體像垂死的青蛙般抖動著,那騷動過後,我倆身上都出
現了玫瑰色調的潮紅,Yuki的嘴像跳上岸的魚掙扎呼吸般
的開合閉張著,我聽不見她口裡日語的迷濛淫靡。


  我只感覺到,腦中的空白擴大,無限延伸,就連瞳孔
所見……也逐漸的泛白失焦。


  我聽見鑰匙插進鑰匙孔的喀拉聲,門把在我看不見的
陰暗角落轉動,被靜悄悄的推開。


  我從沙發上跳起,疑惑的問著我身下的那女人:「妳
不是一個人住嗎?」


  門口站著一個臉色蒼白猶如幽靈般的少女,面無表情
的看著渾身赤裸的我們。


  Yuki淡淡的說:「是我妹妹,她已經蹺家一個多月了
。只有她有我房間的鑰匙。」


  那個瘦弱的女孩似曾相識,好像在哪裡見過。


  但此刻的我腦中混亂無比,無法理解這樣的狀況,一
個放蕩勾引男人的女人,對男人謊稱她一個人住,卻在和
男人做愛的時候無端跑出一個妹妹打擾。


  「這是什麼情形。」我怪叫一聲,連忙在黑暗中找出
我的衣褲。


  「妳又帶男人回家了……。」那清冷的語調似乎不太
適合這個世界。


  「妳還知道要回來嗎?我告訴過妳多少次,不想待在
這裡,就永遠都別回來。」Yuki惱怒的搔著自己的頭髮,
又點起一支煙。


  那名少女身材瘦弱,走廊間的燈光打在她的臉上,讓
她更顯形隻影單。


  「妳……妳不讓她進來嗎?」我已經快速的穿好衣服
,坐在一旁看這對姊妹的無聲爭吵。


  「別理她,碰過她的人或許比我還多,她只是看不慣
有個陌生男人在家裡的感覺罷了。」


  Yuki似乎沒有想穿起衣服的意思,就這樣裸著身走到
廚房去拿了瓶啤酒,自顧自的喝了起來。


  而那名少女,Yuki的妹妹,輕輕的關上門,無聲無息
的離開了。


  少女離開後沒多久,我猛然想起我見過這個女孩,就
在昨天早上,在池袋車站前,我曾經用相機捕捉到這女孩
的身影。


  我拿出相機瀏覽相片,確認了我的記憶無誤,我告訴
Yuki這件事。



  「她每天都和池袋的不良少年混在一起,會在那裡出
現才是正常的。」


  「我真搞不懂,為什麼她不乖乖的上課,美紀想要買
什麼,我都盡可能的滿足她,也從來沒皺過一次眉頭。」


  Yuki的妹妹原來叫做Miki,是個可愛的女名,Yuki穿
上睡衣後與我在客廳閒聊。



  她告訴我,在她18歲的時候父親因為欠下大筆賭債,
賣了在鹿兒島的工廠,並丟下她和妹妹之後從此人間蒸發



  Yuki高中畢業就帶著妹妹到東京討生活,沒有謀生能
力的兩姊妹,在東京吃盡了一般人難以想像的苦。


  她為了生活,做過酒店小姐,做過賽車女郎,甚至還
在色情按摩店服務過。因為她有一副傲人的胴體和漂亮臉
蛋,Yuki很容易從男人身上賺到錢。


  但她卻被窪內強暴,在她22歲的那年。


  Miki和Yuki的年齡差距極大,那女孩今年十七歲,也
就是說當年Yuki帶著妹妹上京時,那孩子才四歲。


  Yuki的母親早死,父親又不負責任,導致他對於男人
有著極端不信任的仇恨感。


  這或許也是她會用這樣的態度對待男人的原因之一吧
,我想。


  原來,在這麼先進的日本,在不為人知的社會底層,
還是有許多人掙扎著痛苦和貧窮。


  我可以理解Yuki所做的一切都是為了錢的理由,少年
時代的她,過的實在太苦了。


  所以窪內才會對我說,這女人我碰不起。


  因為她身上所背負的過去,實在太過沈痛,那種感覺
很難解釋,就像一團黑色的蜘蛛絲緊緊纏著心口,無法呼
吸的感覺。


  Yuki察覺了我眼中憐憫的神情,她不悅的斥吼:「別
露出那種眼神,我不需要你可憐我。」


  「現在我過得很好,有錢有地位,沒什麼不好的。」


  我心裡想著,或許Yuki這麼年輕就能當上那間大公司
的部長,也是用身體換來的吧。


  所以她必須在年華老去前,在她皮膚還有光澤彈性的
時候盡量的運用這一項武器,盡可能的獲取更多的財富。


  像她這種女人,一旦皮膚皺了,胸部垮了,腰際長出
贅肉之後在男人眼裡就失去了價值,比路邊的石頭還不如



  今晚和她的性愛過程,只到了一半就被Miki打斷,興
致全消,我告訴Yuki我要回飯店去,但在深夜卻沒有電車
可以坐。


  Yuki很大方的開車送我回到池袋,在車上和我閒聊時
,我離開時和我打招呼的她看起來就像我在六本木見到的
那位時尚的OL,這個神秘的女人,有著非常強大的情緒控
制能力,我是如此認為的。


  回到台灣之後,我順利的交了差。


  老王臉上的表情很詭異,話中有話的問我鈴木先生是
不是一個很漂亮的女人。


  「你應該早點告訴我,她不是先生,而是個小姐。」


  我偉大的老闆哈哈大笑,他總喜歡捉弄我。


  當然我沒向老闆提這一段發生的故事,自然而然的隱
藏在我的心裡,變成了我的秘密。


  往後又是日復一日的平淡生活,我每天就忙著公司的
進出貨報表,和日方美方聯絡的工作。


  幾個月之後,老王告訴我,又有一次去日本的機會。


  不過這次洽談的對象卻不是Yuki的公司。


  我欣然答應了這項任務。


  在我的心裡,應該還是期待著有和Yuki再次見面的機
會。


  出發前一個禮拜的某個夜晚,台北下著滂沱大雨,我
冒著大雨趕赴朋友的海產店邀約。


  快炒和啤酒一向就是我的最愛,我喜歡在那種吵鬧的
環境和好友吆喝喝酒的感覺。


  到達海產店的時候,朋友們早已等的不耐煩,一開始
就罰了我兩杯啤酒。


  店裡人滿為患,到處是吵雜吆喝划拳的聲音,啤酒一
瓶一瓶的上桌,現場熱鬧非凡。


  牆角高掛著的電視播放著晚間新聞,因為店內的音量
過大,我聽不見電視的聲音。


  酒酣耳熱之際,不經意間我看見了新聞播送著一樁殺
人命案。



  那是來自日本的新聞。



  穿著亮麗的女主播,口齒清晰的說著。



  「日前,東京青山的高級住宅區發生了一樁謀殺案,
死者鈴木由紀,現年31歲。根據東京警方的調查,死者生
前交往複雜………。」



  我的耳朵突然只聽的見電視撥報的聲音,而店裡轟隆
翻天的吵鬧頓時嘎然無聲。


  我的眼裡又是一片空白,眩亂的失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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WWE終於開始賣品牌咖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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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是一間掛著藍色霓虹燈管,彎曲成Tales字樣的爵
士酒吧,還沒走進店裡,就聽見薩克斯風和小喇叭現場演
奏的磅礡熱烈。


  Yuki向我示意,禮貌性的挽著我的手臂,與我一同步
入店裡。


  「這間店,晚上有很多政商名流和演藝圈的人會來,
因為有高水準的樂團表演,在這裡喝酒也特別有氣氛呢。
」Yuki說。


  未來城琳瑯滿目的時髦店家中,還藏著這麼一間品味
十足的小酒館,而我穿上Yuki借給我的休閒西裝,感覺自
己的層次突然提升了不少。


  我發現這裡和台北東區街頭的夜店不甚相同。在台北
,只要是週末晚上,不論天氣冷熱,街上店裡到處是敢穿
敢秀的辣妹型男,還沒進舞池,就迫不及待的隨著音樂扭
腰擺臀。


  而Tales這間店裡的客群,年齡大都在三十到五十歲
之間,以休閒放鬆為主題,沒有火辣的動感熱舞,只有面
帶微笑,和自己的女伴或工作夥伴舉杯的都市人們。


  Yuki告訴我,東京曾經也有過一段迪斯可熱潮,當年
不論是大學生或者上班族OL,每天晚上迫不及待的就是穿
上超緊身迷你裙,衝進舞廳搖扇熱舞。


  那些女孩,被稱為『茱麗安娜女郎』。


  「我年輕的時候,也曾經玩過一陣子。」Yuki笑說。


  店裡的音樂讓我聽出了一些端倪,「這是ChetBaker
的歌嗎?」


  「原來你對爵士樂有研究啊。」Yuki喜不勝收的看著
我。


  我聳聳肩:「也不算研究,恰巧聽過這幾個有名的大
師作品罷了。」


  台上的那位外國籍的白人小喇叭手,在燈光的襯托下
,吹奏小喇叭的姿態就像那位偉大的爵士樂手般慵懶閒適
,只不過年紀年輕了二十幾歲。


  Yuki小姐顯然在六本木很吃得開,才走進門就有兩位
男士向她打招呼,看起來都是學經歷皆屬上乘的菁英份子
,左邊的那人穿著英式獵裝,我不懂獵裝的品牌價格水準
,不過那一件肯定貴的嚇人。


  而又邊那位面皮白淨的男子,看起來就像一位高爾夫
球選手,體格壯碩,笑容優雅。


  Yuki向他們介紹:「這位是來自台灣的沈先生,是我
們合作公司的主管。」


  也向我介紹那兩位男士,「左邊這位是本公司全球戰
略部的部長石田先生,右邊這位窪內先生是一位職業運動
選手。」


  「高爾夫嗎?」我問道。


  「你又猜對了。」Yuki笑得燦爛。


  我依序和兩人握手,石田先生非常的友善,告訴我他
半年前才到台灣開過會,當時就深深的愛上了臭豆腐和蚵
仔麵線等小吃。


  喜歡吃臭豆腐的日本人我還是第一次碰到,我在台灣
有時也需要接待日方客人,多數是只要聞到臭豆腐的味道
就皺眉掩鼻快速通過。


  無奈我怎麼解釋,也沒辦法說服他們去一嚐道地的台
灣美味。


  「我可是魂牽夢縈到現在,只可惜臭豆腐不能帶上飛
機。你們台灣人怎麼沒人研發真空包裝的速食臭豆腐呢。



  「臭豆腐需要現煮現炸,還有隨時依照心情搭配的鴨
血或米血糕,做成速食實在是糟蹋了。」


  「下回來台灣,我請你吃個過癮。」我笑說。


  因為臭豆腐的愛好,可能就此交到了一個日本好友也
說不定。


  一個人無論如何虛偽,對於食物的愛好總是會不由自
主的真情流露。


  譬如我就不會因為業務需要或者交際應酬而勉強自己
吃羊肉爐,我總覺得吃羊肉爐會讓我全身長滿蕁麻疹而死



  石田先生和窪內先生與我閒聊幾句後便向其他人打招
呼去了。


  「窪內先生對妳有意思。」我對Yuki說。


  方才我和石田說話的時候,姓窪內的傢伙表面上邊點
著頭邊參與我們的對話,但是那雙眼睛卻老不由自主的飄
往Yuki的身上。


  Yuki淡淡一笑:「事實上我拒絕過他幾次求愛,窪內
總是覺得,憑他運動選手的名氣和財力,就可以簡單的將
女孩騙上床。事實上他可是個花花公子。」


  「無奈妳不是那種女孩。」我笑道。


  「錯了。」


  「我是女人,不再是女孩了。」


  「石田知道這件事嗎?」


  「雖然石田的職稱和我相當,都是部長,但是他在公司
的資歷比我深,可以說他總把我當成一個深具威脅性的對象
吧。」


  「那個面善心惡的人總喜歡在背後捅我一刀,落井下石
可說是他的興趣也不為過。」


  大公司內部的明爭暗鬥,在Yuki嘴裡說的再也稀鬆平常
不過,好似挖洞給人跳是每天必備的熱身運動。


  Yuki向路過的侍者要了兩杯雞尾酒,向我舉杯。


  「Cheers!」


  「祝我們合作順利。」


  在白人爵士樂手緩慢慵懶的歌聲中,我和Yuki將酒一飲
而盡。


  接下來的曲目換成了流行樂,一位身材嬌小,貌似濱崎
步的女歌手上台,並且開放在場的酒客點歌。

 
  接連幾首歌,都是在台灣的電視節目上耳熟能詳的流行
音樂。


  場內的酒客們隨著節奏輕快的音樂搖擺身體,烈酒一杯
一杯的入喉。


  其實我不太能喝酒,幾杯威士忌下肚後已經有些神智不
清,恍惚之間,Yuki的身影從我眼前消失,不知穿插到那個
政商名流的面前去交際應酬了。


  我突然覺得喉間很癢,有點噁心欲嘔的感覺。


  於是我獨自走到屋外的平台,讓晚風吹拂我的臉龐,試
圖趕跑一些醉意。


  「沈先生,喝醉啦?」窪內先生突然出現在我的身旁。


  「還好,只是不能再喝下去,不然恐怕就要失態了。」
我笑說。


  「你很少來這種地方?」


  「台灣應該也有不少這樣的酒吧,事實上我以為台灣人
都很會喝酒。」


  「以前我和台灣的高球選手吃飯,他們的酒量可真驚人
。」窪內望著平台前方的夜景出神


  「可惜我不算是酒量好的那一類人。」


  不知怎麼的,我對眼前這個溫文有禮的男人就是提不起
好感,也許是因為剛才Yuki告訴我那些事情的緣故。


  我不知道該用什麼表情去面對真正的偽君子。


  這點向來都是我非常不擅長的地方。


  「我發現東京有很多烏鴉,而且體型都巨大的嚇人。」
我點了一支煙,突如其來的提起關於烏鴉的話題。


  「那些烏鴉總會啄破放置在路邊的垃圾袋之後從裡頭翻
找食物,或許是東京的生活太過富裕了,所以讓那些掠食者
的體型越來越龐大。」


  「不但龐大,態度還高傲不已。」

  
  「喔?」 


  「就跟自詡身份高尚的人一樣,以為有了社會地位就能
胡作非為,而渾然不覺自己不過只是隻渾身漆黑的烏鴉罷了
。」我說。


  窪內的臉色一寒,伸手揪住我的領子。


  「你在影射什麼?」


  「你做了什麼事心知肚明,我不喜歡和偽君子說話。」


  藉著酒意,我開始胡言亂語,原本不甚流利的日語居然
說的頭頭是道,也許是酒精激發了潛能也說不一定。


  「Yuki和你說了什麼?」窪內脹紅了臉,拼了命的壓低
聲音以免引人注目。


  我實在搞不懂為什麼他會如此憤怒,依他的臉皮厚度,
碰上這種不痛不癢的譏諷應該只是家常便飯罷了,然而窪內
的反應太過讓我百思不得其解。


  他的臉靠近我的耳旁,小聲說了一句話:「你最好離她
遠一點,Yuki不是你碰得起的女人。」


  接著,我的腹部狠狠的吃了他一記重拳。


  他的拳力很重,結實的打在我的胃上,我痛苦的彎下腰



  胃酸混和著晚餐從我嘴裡噴出,流了一地穢物,我擦乾
嘴角,怒視著窪內。


  「別忘了我說過的話。」窪內撂下狠話,轉身離開。


  莫名其妙吃了一拳,讓我怒火中燒,正準備反撲的時候
Yuki慌慌張張的跑過來將我扶起。


  「那個混蛋做了什麼?」她的關心之情溢於言表。
  

  「送了我一拳而已,倒是沒做什麼壞事。」我苦笑說著



  離開酒吧之後,為了清洗我身上沾到的穢物,Yuki執意
要我和她回家,我想這應該是再明確不已的暗示,所以我開
始好奇,為什麼她拒絕窪內的求愛,卻對我這個第一天認識
的台灣人如此熱情。


  窪內說,她不是我碰得起的女人。


  所以,Yuki究竟是什麼樣的女人?


  我看著她認真開車的側臉,那完美削尖的下顎和薄唇讓
這女人看起來有種神秘感,她的背後似乎有種種說不完的故
事。


  Yuki的公寓位於代官山,這裡據說是個流行指標的潮流
地,代官山一帶有著許多著名的髮廊和咖啡店,混和著日式
歐風的建築物和極具設計感的住宅區。


  她就住在其中一棟高級出租公寓內,規模豪華的令人咋
舌。



  「我一個人住在這。」為我開門的時候她笑說。


  如果不是一個人住在這裡,還會有帶陌生男子回家的機
會嗎?我想。



  Yuki的家,是一間裝潢時尚,乾淨俐落的單身貴族小套
房,大約十幾坪的大小正適合一個人獨居。


  「你先坐一下,我拿替換的衣服給你。」


  「你這有男人的衣服?我可不穿女人的蕾絲睡衣。」


  Yuki神秘一笑,「有些事情,還是別問太多比較好……
。」


  她拿了一件熨燙整齊的男用睡衣給我,我到浴室洗了澡
之後換上那套不知道原本屬於誰的睡衣。


  這件睡衣的褲子長度有些不合尺寸,穿上之後,露出了
一大段腳踝。


  我摸著腹部的淤青,輕輕的揉著,有時候我蠻喜歡這種
又麻又癢的疼痛感。


  小時候頑皮撞傷的時候,大人們總說瘀血要揉才會散,
而我聽話照作的結果是更加痛不欲生。


  但是那樣疼痛之中隱藏的些微快感,卻讓我忘不了這種
感覺。


  Yuki纖長的手指按上了我的腹部,「真對不起。」她說



  「不是妳的錯,為什麼要代替那個混蛋道歉?」我疑惑
著。


  按壓的刺痛使我皺起了眉,有點像做愛時,高潮寸前即
將失神的衝擊。


  「窪內曾經污辱過我。」和Yuki接吻的時候她說了這句
話。


  我只是順著Yuki的挑弄,和她唇貼著唇,甚至還感受不
到唾液的濕潤。



  「剛到東京的時候,那傢伙曾經對我展開熱烈的追求。



  「那時候我在模特兒經紀公司打工,當車展的賽車女郎
。」Yuki說。


  我的手不安份的在她的乳房上游移,而Yuki沒有抗拒,
只是閉著眼睛繼續說著她的故事。


  「他一見到我就驚為天人般的,又是鮮花又是名錶的送
我。那時候我年紀還小,真的不懂事。」


  「所以被他得逞了嗎?」


  「沒有,我不喜歡他的長相,在最後我還是拒絕了他。



  Yuki自行脫去身上的薄紗睡衣,正面赤裸的面對著我。


  她的裸體,和我想像中的一樣,雪白光滑而雙乳尖挺,
腹部平坦沒有一絲贅肉。


  但是,左乳下方卻有一塊粉紅色的疤,看起來像是燒傷
的痕跡。


  「後來呢?」


  「他強暴了我。」


  我睜大眼睛,不敢置信的看著她。


  令人醉意全消的對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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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天出的稿有一個超級大BUG

今天被鄉民老大抓出來了

OK


我在烏鴉之城(1)裡寫的佐藤先生

後來被我寫成了鈴木先生

所以我只好很丟臉的立刻將(1)裡面的名字做了修正


真是太囧了(大笑掩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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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次日,我循著地鐵坐了數十分鐘的電車來到六本木。


  比約定的時間還早半小時,我走出銀座車站。


  和昨天傍晚相同的洶湧人潮,只不過都是穿著清一色
黑色西裝,像是新興宗教集會的上班族在街頭穿梭。


  十年前,奧姆真理教的教主麻原彰晃授命教徒在東京
的地鐵站擲放沙林毒氣,造成十多人死亡的慘劇,當時震
驚國際社會。


  那時,還是個高中生的我也透過新聞看見了那個被信
徒稱為再世基督的瘋子的模樣。


  一年之後,台灣發生了宋七力的事件,日本有個瘋子
宣稱自己會騰坐浮空,台灣的宋七力乾脆說自己會分身。


  以不少影像合成的唬爛照片騙盡世人,那時我想不通
,為什麼破綻如此明顯的照片還能夠取信於人。


  年紀大了之後我才瞭解,身負罪衍的人們,只要能夠
得到心靈寄託,那怕他賣的是白紙贖罪券,也會掏出白花
花的銀子購買。


  所以他說信我者得分身,我訕笑著,分身能做什麼事
,只不過讓自己更加幾倍的忙碌罷了。


  那位一頭亂髮的真理教教主重罪滔天,可能要被關到
世界末日還不能放出來。


  生命力強韌的日本人也早就走出那一場浩劫傷痛。可
能,多數的年輕人甚至不知道這件歷史的慘劇曾經發生。


  我必須前往的地點目標明確,出了車站,就能看見那
棟高聳參天的辦公大樓。


  兩年前才開幕的六本木Hills,以新未來之城為主題
概念打造的巨大建築聚落,也是港區最高的建築物。


  從地鐵出站之後,在我面前的是一座超長距離的手扶
梯,帶著遊客行人從地底緩緩高昇進入未來世界。


  這裡聚集了世界一流的名店、時尚夜生活區、電影院
等等會讓觀光客在這裡散盡家財的手段,不得不佩服日本
人做生意的方式。


  比宋七力還厲害一百倍。


  鈴木先生的公司看來應該是位於那棟主建築『六本木
新城森大廈』之內。


  從下方仰望森大廈,就像站在信義區看101大樓那樣
的充滿壓迫感,一旦夜色降臨之後,大廈周遭的燈光就會
讓這裡如夢似幻,踏入這個範圍內,就像是走進電影AI的
世界裡。


  昨天晚上我和鈴木先生的女助理約好了見面的時間地
點,她告訴我一個十分明確的地標。


  「只要走進六本木Hills你就看的到了,我們約在大
蜘蛛下見面吧。」


  「大蜘蛛?」正當我疑惑著如此新穎未來的建築圈中
怎麼會有大蜘蛛的時候,那隻巨大的蜘蛛已經映入我的眼
簾。


  那是當代藝術大師LouiseBourgeois的作品。


  巨大的銅製蜘蛛,張牙舞爪的盤據在Hills大樓前廣
場,對每一個走過蜘蛛腳下的行人遊客進行心靈恫嚇。


  有個女人舉著一張牌子,上頭以漢字寫著我的名字。

 

  一望而之那是鈴木先生的女助理。


  那個女人身材高挑,四肢細長的就像她頭上的大蜘蛛
一般。


  我不禁要幻想,跟這樣的女人上床,她會不會在高潮
之後像母蜘蛛一般吃掉愛人或性伴侶。


  「妳好,我是沈虞中。」我向那女人微笑用日語自我
介紹。


  「你的日文說的很好,我是鈴木。」那女人的話卻讓
我有點錯亂。


  基本上所有的日本人碰上會說日文的外國人,就算只
會說一句『你好』,他們也會稱讚你日文說的一級棒,所
以前面一句話沒有問題。


  問題在後面的那句話,鈴木先生的女助理居然也姓鈴
木,難道是鈴木先生的女兒或姪女?


  她看我一臉大惑不解,展顏笑著又重複了一次。


  「我就是鈴木由紀。」


  我明白了,老闆擺了我一道。


  今次的洽談對象鈴木裕紀其實是鈴木由紀,不是男人
而是個女人。


  「昨天不好意思,我覺得這樣比較有趣。」鈴木小姐
掩嘴笑著,這句話說的卻是標準道地的中文。


  「所以妳就是鈴木先生……喔不,鈴木小姐。天啊,
妳會說中文!」我嚇了一跳。


  「我的大學在台灣念,請多指教。」她與我握手示意
,接著帶領我前往她的辦公室。


  「喔,對了。請叫我Yuki就好。」她黑框眼鏡下的媚
眼有些勾人。


  一般的日本人不會再初見面的時候就讓人直呼他的名
字,事實上這是一件非常失禮的事情。


  但是鈴木小姐似乎不這麼認為,或許是曾經接觸過台
灣人的熱情的關係吧。


  她領著我,走在我的前方。


  我從後頭欣賞她扭腰擺臀,搖曳生姿的走路方式。


  「搞不好這個女人是個騷貨,那身材還真火辣。」我
心想。


  鈴木小姐穿著一身粉紅色的OL裝,及膝窄裙緊緊的包
覆著渾圓的臀部,隨著一雙長腿的邁開腳步,臀肉上下晃
動著。


  我甚至懷疑她在我的面前故意使勁的扭腰,那走路的
方式看起來誇張極已。只差沒像模特兒走台步般的雙腿交
叉前進了。


  我們進入『森』辦公大廈的42樓,鈴木小姐的公司位
於東京的首善之區,最昂貴的地段,由此可以想見這間公
司規模的龐大。


  比較起來,我那間藏身在敦化南路巷弄裡的小貿易公
司,等級差了十萬八千里。


  「在這裡上班的人,是不是都看著天花板走路呢。」
我心想。


  如果換成我在這種地方上班,或許也會趾高氣昂的讓
人無法接近吧。


  「這裡可以俯瞰東京的夜景,那景色很美,所以我們
公司到深夜還留在公司的人很多。」Yuki向我介紹那一片
巨大的落地觀景窗,站在高樓裡,放眼望去就是遼闊的東
京市景。


  但是現在不是晚上,我也看不見所謂光彩奪目的炫麗
燈光,事實上東京的空氣很糟,站的越高看的越明顯。


  視線所及,只有灰濛濛的污濁空氣籠罩著一棟又一棟
的高聳大樓。


  「好像不太漂亮。」Yuki噗哧笑著,有些不好意思。


  「你們應該是拼了老命的加班吧,真的有人為了看夜
景而在公司留到深夜嗎?」


  「有些事情,說的浪漫一點會比較讓人容易接受。」
Yuki看著我說。


  「那麼我們什麼時候該開始談公事呢。」我笑道。


  「不急吧。」Yuki向我拋了個媚眼,按了桌上的鈴請
女同事為我送杯茶進來。


  這個女人,年紀應該比我大一點,臉上卻看不出歲月
的痕跡。肌膚的狀況就像二十幾歲的年輕女孩一樣有彈性
,雖然稱不上吹彈可破,但是我能想像肌膚相觸的時所能
感受到的滑膩。


  就像手掌放在絲綢上滑過的感覺。


  我的任務只有在文件上蓋章,為了這三秒鐘的蓋章過
程,我花了三個小時坐飛機來到東京。


  Yuki將文件收好之後,面帶微笑的對我說:「沈先生
第一次來東京?」


  「不折不扣的第一次來,就像劉姥姥進大觀園那樣啊
。」


  「你說的是紅樓夢裡的劉姥姥嗎?我曾經讀過那本書
。」Yuki眨眨眼睛,轉身到一旁的書櫃上拿了本紅樓夢出
來。


  「這本是日文版的,當年我念的是中文版。」她若有
所思的說。


  「妳的中文講得這麼好,肯定是下過一番苦工學吧?


  Yuki一聽我的話,突然笑的花枝亂顫。


  「也不難啦,只是多交了幾個台灣男友罷了,吵架的
時候很需要中文程度啊。」她毫不遮掩的哈哈大笑。


  「可以請問妳今年幾歲嗎?」我真的非常好奇。


  Yuki看起來只有二十出頭,至多是二十五六歲的年紀
,但是職位卻是這間公司的貿易部課長,以一個日本女性
在這樣的年齡要當上課長,在日本這個慣用年功序列制的
社會體制下簡直就是一件奇事。


  「你一定是好奇我怎麼會坐上這個位置吧。」她的表
情沒有一絲不悅,但是也沒有笑容。


  「我今年31歲。」


  「和我同年。」事實上我當時27歲,虛報年齡的用意
只是讓場面別太尷尬。


  「王社長會派你來蓋這個章,他應該非常器重你吧?


  「老王啊,他只是怕坐飛機而已啦。」老闆喜歡大家
叫他老王,事實上老闆也整天以工友的姿態出現,興趣居
然是掃廁所。


  剛進公司的時候我每天都在不斷的驚奇中度過,後來
得到了一個結論,有錢人的想法真的和我們不一樣。


  Yuki看見我胸前掛著的數位單眼相機,好奇的問:「
你的興趣是攝影嗎?」


  「如果興趣不是攝影的話,我應該也不會掛著一台機
身和鏡頭加起來將近一公斤的吊飾吧。」


  「那麼你一定要在這裡待到晚上,入夜後的六本木,
夜色真的很美……。」


  「事實上我也是這麼打算的。」


  我舉起相機,未經同意的擅自拍下了Yuki的倩影。


  她也大方微笑讓我拍攝。


  「作為紀念。」我說。


  到夜晚來臨前的這段不短的空檔時間,我打算逛逛這
個規模宏偉的未來概念生活圈,和Yuki約好傍晚六點半在
大蜘蛛下見面後,我自個兒離開了『森』大廈。


  她笑說晚上要請我喝杯酒,到六本木Hills裡最棒的夜
店一盡地主之誼。


  所以我拿著相機,學劉姥姥逛大觀園,走過之處都留
下照片紀錄。


  我發現東京的女人都很瘦,很難想像男人在脫光女人
的衣服後,看見那兩排肋骨如此明顯微笑招手,不會倒盡
胃口。


  Yuki的身材也非常苗條,不過我認為那是她的身高所
致,我有181公分,而她穿了高跟鞋之後和我大約差半個頭
的高度。


  想必是身高和穿著拉長了視覺線條,我下意識的認為Yuki
有一副完美的裸體。


  希望她剛剛的暗示不是我的錯覺和自以為是。


  我開始期待今晚有一個和她溫存的機會。


  我是一個正常的男人,所以會出現這種幻想應該也是
邏輯內的合理範圍。


  我左晃右晃,走到幾乎腳酸腿軟的程度還沒逛完一半
的店,而日暮西沈,身在東京的第二個夜晚悄悄來臨。


  看了看手錶,東京和台北時差一個小時,我在飛機上
便已經調整好我的錶,以免搞錯時間砸了任務。


  現在是傍晚六點,距離約定的時間還有半個小時。


  我聽見啪答啪答的聲音在頭上響起,一隻巨大的烏鴉
飛進了這個未來城,停在大蜘蛛的腳上。


  有種噁心的極端不協調感。


  我用相機對準那隻烏鴉,並且將閃光燈開啟,希望可
以用強烈的閃光嚇跑這個不速之客。


  閃光連拍,體型碩大的黑色傢伙卻無動於衷的忽視我
的存在。


  我有點憤怒,在六本木Hills裡,居然連烏鴉都特別的
驕傲。偏偏地上沒有石頭可以撿,否則我一定拿石頭丟牠。


  為什麼這個成是到處都是烏鴉,待會我一定要好好問
一下Yuki。


  就在我忘了頭上那隻烏鴉的存在之後,我看見遠方Yuki
向我招手走來。


  我吞了吞口水。


  Yuki穿著一套黑色的連身洋裝,裙側的高叉開至大腿,
胸前掛了串珍珠項鍊。她將茶色的頭髮盤起,看起來就像個
時尚名媛。


  我看著自己身上的T恤和牛仔褲,不知道該不該舉手和
她回應。


  Yuki走到我的面前時,給了我一個露出雪白皓齒的微笑


  「好看嗎?」


  「嚇死我了。」我很俗氣的舉手擦汗,Yuki此刻的打扮
穿著和我根本就是不同世界的人。


  我這才發現,周遭的行人換了一群,個個都是穿著時尚
入流,各自展現風華的燦爛。


  我就像困在汪洋中的孤島上,突然的手足無措。


  「跟我來。」Yuki拉著我的手就走。


  「待會去那家店,需要穿的正式一些。」


  「我拿同事的衣服借你,你換穿看看。」


  他手邊提著的紙袋,裡頭裝了一套休閒式的西裝,她將
我推進男廁,並且將紙袋交到我手上。


  她的手,摸起來就像想像的那樣。


  絲綢般滑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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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因為前一份工作的緣故,我常常需要去東京。


  記得第一次踏出京成電鐵的車門,一個人走到車站廣
場的時候,我被這充滿活力的大城市震懾著,幾乎停滯了
呼吸似的瞠目結舌。


  涉谷車站是一個擁有圓形站前廣場,而從廣場周圍放
射狀拉出五條大路,條條都是熱鬧非凡的購物區商店街。


  著名的八公銅像前黑壓壓的都是人潮,擠的水洩不通
,觀光客忙著拍照留念,而當地的學生青少年們大多以這
裡作為約定集合的地點。


  碰到這種場景,下意識的我拿出相機,快門連按。


  涉谷有化妝打扮誇張足以讓山羊嘔吐的視覺系年輕人
,也有素顏短裙以黑色及膝襪包裹著小腿肚的學生少女。


  還有參雜在這群年輕世代之間,臉上無時無刻都帶著
疲倦感,西裝筆挺的上班族。


  日本的女性,不論老少,除了在臉上塗抹那猶似特殊
化妝專用道具的小麥色辣妹之外,其餘的族群皮膚看起來
都好。


  一點淡妝就能將好膚質的臉蛋看起白裡透紅,而日本
的男性,和台灣不同,出現在涉谷的年輕男子清一色都是
瘦子。


  那天的傍晚,我站在涉谷車站前,身旁的人潮快速移
動,日語交談聲此起彼落,我卻像站在個空無一人的陌生
曠地,突然忘了我來日本的目的和行程,耳裡安靜得嗡嗡
作響。


  我掏了掏耳朵,有點耳鳴了吧我想。


  然後我看見橙色的天際快速飛過幾片烏黑,也隨著刺
耳難聽的呱呱聲,那幾隻巨大駭人的黑色烏鴉就這樣無視
於萬頭鑽動的人們,降落在路燈上扯著喉嚨鬼叫。


  這是多麼不協調的場景,我早就聽說東京有烏鴉,但
沒想到會如此巨大。


  簡直就像九官鳥誤食了核廢料後產生的突變異種,肥
碩的身軀和那一張半尺的雙翼,我甚至要以為那是黑色的
老鷹了。


  我舉起鏡頭,對準了那幾隻型態明顯的大烏鴉,啪啪
啪的按下快門,在拍攝的同時,我的手心緊張的滲出了汗


  聽說東京的烏鴉會攻擊人類,尤其是當你注意到牠的
時候。


  馳星周的《不夜城》裡似乎有過這麼一段描述。


  連發幾下快門之後,我的拍攝行動安然無恙的結束,
這些烏鴉們沒有心胸狹窄的因為被我攝入了鏡頭而發狂鼓
譟,只是在夕陽的餘暉裡靜待著夜晚的來臨。


  不遠處的行道樹下坐著一對男女,盯著我瞧,那模樣
好像在笑我這個外國人初到大城市而驚慌失措,大汗涔涔
的樣子。


  而我拿起相機,不甘示弱的給了她們兩人一張特寫,
快門啪一聲閃過,那男子簌地起身朝我走來拳頭緊握著像
是要找我麻煩,他身旁的女孩子連忙抓著男友,嘴裡不知
嘮叨著什麼東西,總之我沒有在第一天到東京就被揍的鼻
青臉腫。


  夜色來臨之後我才想起我現在為什麼會人在這裡,而
目的是什麼。


  三天前我奉上司之命,前來東京和合作公司的鈴木先
生簽訂五年的貿易契約,這個約已經由上司親自洽訂完成
,而我只是拿著他的章和鋼筆,千里迢迢的到這裡來跑腿


  「就當去玩個兩三天,反正你的任務只有在紙上蓋章
然後拿回來,不會太難吧?」那時上司對我這樣說。


  「一點都不難啊。」我爽快答應。


  三天之後,我站在從不曾到過的異國,這個每天都能
在電視裡看到,有點熟悉又陌生的可怕的城市。


  突然覺得,好像沒那麼容易了。


  我在身上東摸西找,終於在皮夾裡找到那張行前寫好
的紙條,上頭記著鈴木先生的電話和姓名。


  『鈴木裕紀,Suzuki Yuki』


  老闆告訴我約定的時間在明天,而我在前一天傍晚到
達東京,現在的行動應該是先找飯店休息片刻,晚上再去
居酒屋喝杯小酒。


  我的飯店位於池袋,這個一樣是年輕人聚集的地方因
為『池袋西口公園』這部日劇而使我印象深刻。


  翻開手中的東京導覽手冊,裡頭滿滿都是我以紅筆圈
選的旅遊景點,今晚的晚餐早在出發前就已經決定好是池
袋的無敵家拉麵了。


  池袋的拉麵店非常密集,數量超過三十間,然而最常
出現在旅遊導覽手冊中的就是這間號稱無敵的『無敵家』


  夕陽西沈,夜幕籠罩大地之時,黑色的天為這城市換
上了另一襲亮麗的新衣裳。


  夜裡的東京看起來像是穿著時髦黑色深V領小禮服,胸
前掛著華麗項鍊,準備參加宴會的貴婦。


  只要用優雅的角度去看她,她便如此柔媚可人。


  街上的人潮還是那麼多,就像是台北的西門町或是東區
,到處都是充滿年輕活力的青少年。


  我的目光被兩位站在SEGA遊樂場大樓前的短裙辣妹吸引
,她們的背影修長,穿著清涼。大體來看,涉谷和池袋的日
本女生,大多這麼亮眼動人。


  剛接到這份工作的時候,我告知了好友有此一行,幸傑
不屑的說,日本的美女都去拍色情電影了,街頭怎麼可能會
有正妹。


  那時我還覺得他的話有道理,日本的正妹不就只有立花
里子、光月夜也、櫻朱音等人而已嘛。


  如今眼見為憑,事實證明了幸傑的眼光短淺,好在當初
沒有出聲附和。


  路邊麥當勞旁掛著一幅巨型的瑪麗蓮夢露畫報,東京是
一個吸收美式文化到達極致的城市,處處都是美帝圖騰,除
了日式的拉麵店和居酒屋外,有時甚至會讓人以為身在美國
的街頭。


  我鑽入人群,尋找著那間遠近馳名,風靡多少外國觀光
客的無敵拉麵店。


  從池袋車站往東走,地圖上是這麼標明著的。


  然而要從那個出口往東走,實在令人疑惑。


  我站在車站對口的地鐵入口處,看著巨大的池袋駅三個
字發楞,有些不知所措。


  眼前的城市光影流洩,十足具有都會意象,我又拿著相
機到處拍,一時忘記了肚子正餓著。


  然而我突然有種想法,那佇立在地鐵入口的廣播柱若是
突然響起空襲警報,緊接著巨大的黑影降臨這城市,掩蓋著
天空無情投下爆彈。


  狂亂的轟炸之後,車站前血肉橫飛,哀鴻遍野。


  在極度的現代化之後,只需幾分鐘,就能回歸血腥原始


  天啊,我到底在想什麼。


  我的眼睛貼著觀景窗,四處搜尋適合表達這個城市無限
風情的圖像,鏡頭不斷放遠拉近,觀景窗中出了一個靠在西
武百貨大門外的牆上,貌似等人的女孩子。


  我將鏡頭放至最遠,讓女孩和我的距離逐漸拉近。


  那女孩留著一頭長髮,下顎略低的看著前方,看起來是
個清秀的學生。


  不過她並沒有穿著學生制服,所以我也不敢肯定自己的
答案。


  突然,那女孩抬頭看我,讓我嚇了一大跳。


  我站在對街,隔著一條馬路,與女孩的距離起碼超過一
百公尺,更藏身在人群之中,在這裡拿著相機猛拍的觀光客
只是希鬆平常的景象,我看來不應特別突出。


  但那女孩的眼神穿透了鏡頭直達我的眼眸,明白的告訴
我。


  『我知道你在看我』

 

  我突然感覺一陣惡寒,女孩的眼神銳利如刀,而那眼窩
深陷的削瘦臉龐看起來就像吸毒過量。


  女孩的五官還算漂亮,只是眼神中藏著似乎是怨恨或是
哀愁般的神色,讓我渾身不對勁。


  按下快門捕捉她的影像之後,我移開相機,那本應站在
對街的女孩卻消失無蹤,從我按下快門到拿開相機的幾秒鐘
內,那女孩突然飄散在空氣中,不知去向。

 

  「馬的,不會碰到鬼吧。」


  我突然想起日本節目USO JAPAN裡常播出的都市傳說,在
這個現代化的流行城市,碰上靈異事件好像不會那麼奇怪似
的。


  連忙打開相機檢視方才拍攝的照片,最後一張照片裡那
女孩的臉蛋清楚的特寫,除了臉色差的嚇人之外,一點也沒
有鬼魅的氣息。


  「可能是眼殘吧。」我安自己的心,搖搖頭想忘了這件
事。


  半小時後我找到了無敵家拉麵的所在,店門口排了一條
長龍,這間名聞遐邇的店,居然只有不到五坪的空間。


  我有些失望,但是五臟廟又叫的吵,只好乖乖的站在後
頭排隊。


  站在我前面的一對男女操著北京口音,快速的講著有點
饒舌的京片子,孤身一人在異鄉的第一個夜晚,聽見熟悉的
語言,竟有種他鄉遇故知的感動。


  我點了一碗『豪快拉麵』,為什麼稱為豪快呢,因為碗
裡豪快的放了多到吃不完的叉燒和配菜,並且有一顆對切的
水煮蛋。


  「這……這就是日本的拉麵啊。」我大嘆台灣的拉麵店
之小氣,原祖日式的拉麵湯頭勁鹹卻不澀口,叉燒肉質綿密
入口即化,當下的反應就像是美食節目的主持人那般誇張,
只差沒有拍桌大讚滋味美妙。


  口腹之慾滿足之餘,我懷著悠哉的心情閒逛池袋街頭,
漸漸的人潮減少,取而代之的是另一群適合這個時刻的人們


  不知為何在半夜還蹲在路旁的年輕小女孩,穿著俐落單
片西裝的牛郎少爺,還有無數看起來生活在晚上十點以後夜
世界的人們。


  一位穿著超短熱褲的長腿辣妹見我一臉呆頭鵝樣,上前
和我搭訕,意思大概是問我接下來要去哪裡玩,她願意陪我
去唱歌喝酒,只要價錢合理,上床也不成問題。


  原來這就是所謂的逆搭訕,也就是類似援助交際的活動


  那時台灣還沒流行起援助交際的風潮,而在日本,這可
是一種時興的學生打工。


  我搖搖手,用生澀的日文告訴他我不是日本人,只是個
從台灣來的觀光客。


  那女孩的短襯衫緊致包著她的肉體,微微敞開的領口露
出半邊的粉紅色蕾絲,引人遐想似的勾引著我。


  幸好理智還是戰勝了肉慾,在這個未知之地搞援助交際
絕對不是一個好主意,我向女孩打了個哈哈之後,連忙跑進
附近的飯店。


  我就住在這裡,簡易的無星等商務旅館,回到房間之後
我吐了口氣,卸下身上厚重的裝備,進浴室洗澡。


  長年沒有性生活的我,剛才竟然有點性衝動。


  那女孩年輕姣好的胴體影像不斷在我腦海裡出現,我開
始想像她褪去衣衫後的模樣。


  那應該是有著在海邊曬出來的健康膚色,和一對豐滿的
乳房,玉體橫陳的躺在我的床上。


  她嘴裡呢喃著我聽不懂的日文,在我還在衿持的時候,
開始自慰。


  女孩臉上哀求的表情彷彿在說,性慾的需求已經高漲難
耐,快來和我做愛。

 

  嘎的一聲,我將水龍頭關緊,穿上浴衣走出浴室。


  我的床上平整的鋪著棉被,沒有那個因為自慰而呻吟痙
攣的女孩,我點起煙坐在床上。


  這種幻想,是因為飢渴過久所致嗎?


  那個女孩年紀可能小我十歲,而我竟對一個差沒幾歲就
能當我女兒的女孩產生性遐想。

 

  我厭惡這樣的自己。


  那些花錢買快樂的人們,面對著小自己十歲二十歲的女
孩時,竟然還能夠勃起,我思考著,難道一點羞恥心也沒有
嗎?


  但是撇除了理智的道德思考之後,回歸原始獸性的男人
衝動時,想起那女孩的微彎嘴角和一雙長腿。


  陰莖還是不自覺的充血勃起。


  「幹!」


  我大罵一聲,拿了枕頭蒙住臉,拼了命的讓自己睡著。

 

  那時,我沒聽見房間的窗外啪搭啪的的響著,一隻巨大
的烏鴉在窗外拍著翅膀,踱步走動。


  就像要破窗而入似的。


  烏鴉的眼。


  血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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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04.11.013 生日

  有多久沒有過生日了,那漫長中斷的間隔,悠遠的讓
我忘記了自己形貌。


  老闆很貼心,買了美味的蛋糕,和兩支不識時務的年
齡蠟燭。


  那時我看著搖搖欲墬的蠟油,沿著燭身滴啊滴的,捨
不得吹熄火焰。


  怕自己就像那殘燭般,禁不住一口氣的吹拂熄滅。


  還是說……這樣也無所謂?


  豆子告訴我他喜歡上我陰鬱的表情,傻孩子,有誰會
愛上老擺著晚娘臉的女人呢。


  豆子很迷人,我也很高興他這麼說,至少在這世上,
還有個人在意著我。


  但是,陽光如他,永遠照不著躲在陰暗角落的我。


  那又躲又藏的女人,在市街鬧井中隱身,覆蓋著破碎
的黑夢,誰啊誰……誰也碰不得……。




  2005.04.02 雨(打穿了屋簷的大雨)


  阿遠寫了信來,原來他已經到美國唸書了。


  斷了許久的音訊,突然接上的感覺還真有些錯愕。


  想起幾年前的那次做愛,是他的第一次吧?


  可笑的衝動與瘋狂,我站在雨中,雨卻淋不到身上,
我欣賞他的憤世嫉俗,年紀輕輕的悲愴,有點像王傑的歌
那樣淒涼。


  雁子終究沒有寫信給我,幾年了呢?


  是啊……劉若亞,妳還念著她嗎?




  2005.05.29 流星


  今天。


  是那孩子的祭日。


  我的孩子。


  他的孩子。


  來不及誕生的孩子,現在是否在天堂忍受著孤單和寂
寞?


  像我一樣躺在潮濕的霧氣裡,從胸口的那一塊空洞,
漸漸的腐爛變形。


  愚蠢至極。


  我的眼神安靜而病態,暗沈而冰冷,這樣乾涸的眼池
,竟沒有為那孩子再掉一滴淚。


  狠心如我,罪該萬死。




  2005.09.08 嘈雜


  打發掉那幾個男人之後我才回到家,已經是接近天亮
的五點半,為什麼會有人想追我這個骯髒污穢的女人。


  絡繹不絕的前仆後繼,實在搞不懂。


  他們的條件都好,多金,溫柔,帥氣的外貌,應該有
無數的女人為他們傾倒。


  但不是我。


  那些人生活在物質化的世界裡,用鈔票來計量靈魂,
用性慾來支配愛情。


  我懼怕著聲色犬馬的狂喜,做愛不該只是錢與性的交
易。


  那個人,會不會懂呢?


  我想起五年前那次和他像蛇一般的交媾,身體竟羞恥
的濕潤著,我的身體開始抗拒意志表象,渴求著陽具的進
入。


  劉若亞,妳確定妳沒有自己想像中的高尚?








  我冷汗直流。


  我為了阿若想要添購新家具的事來到她的住處,經過
一個小時的搬移整理之後,阿若整理出了一些陳舊的雜物


  其中有本日記本,她笑說這要拿去燒掉,並且說,如
果我想看,就翻一翻吧。


  前幾篇的文字裡透露出陰鬱難解的黑色氣息,阿若並
不天天寫日記,只在某些日子上記一筆,那像是心靈沈重
得無路可逃時,以文字在紙上吶喊出的救藥。


  我彷彿看見了每天拖著疲憊步伐回家的阿若,面無表
情的走進這房間,那影像靜默灰白,甚至還有點雜訊般的
干擾。






  2005.09.17



  高潮從那天之後,那個男人的影像益發清晰,總在我
不留意的時候出現在我的夢裡。



  拿掉孩子之後,除了他,沒有人碰過我的身體。


  所以當身體本能的反應著慾望的需索無度時,只有他
出現在我的腦海,不差分毫寸釐。


  我掙扎著分裂自我,在死亡的夜裡嘗試自瀆,指腹的
按壓探索只幾秒鐘,就繃斷神經,讓我高潮頻頻。


  當我希冀著那個人懂不懂我,一概愚昧的自作多情。


  高潮前的酸味讓我作嘔,怎麼。


  我還是耐不住寂寞。





  2005.12.25 聖誕節


  豆子在開店前約我去逛街買老闆要的裝飾品,他是
個口直心快的人,劈頭就講還沒死心,期待著機會的來
臨。


  其實,如果不是此時此地的相遇,換一個自己後,說
不定還有點可能性。


  我明白豆子不是那樣深情專一的人,只是覺得追到我
,就比那些個才高八斗的偽君子厲害多了。


  如果他想把我當成獲得成就感的工具,那麼他的想法
就大錯特錯而一無可取。


  回到店裡後,我們七手八腳的裝好花環和燈泡,紅綠
相間的聖誕樹帶來了過節的氣氛。


  今晚客人很多,幾乎都是情侶,逛完街後喝杯小酒,
打著趁酒意未消之前享受徹夜激情的主意。










  接下來的日記一片空白,幾頁之後的篇章裡,阿若在
上頭用麥克筆隨性的塗鴉。


  一頁接著一頁,線條越畫越密,到最後呈現整頁的漆
黑。


  從她的日記裡,我終於可以瞭解,還沒和我見面之前
的她,心裡的蛆蟲以她的生存意志作為養份,不斷的啃食
著靈魂。


  每天每夜,阿若都在灰冷中入睡,她的世界裡沒有溫
度高低,沒有四季之別,無晴無雨,也無風無波。


  日記本從我和她聯絡上的那一夜之後重新開始記錄。
















  2006.07.14 扭曲

  
  阿遠回來了。


  我們在MOJO的廁所裡近乎瘋狂的告白。


  他變了很多,而我等待中無愛的日子太久了。


  調笑式的吻終至燃燒,似乎再也抑制不住那瘋狂的渴
求,我讓他解開身上的衣服,赤裸的坦露。


  他眼裡的那份幽冥,像是黑洞般的吸引,抽乾我的視
線直接望穿我的心。


  我開始好奇他和我靈魂的質量是否相近,而做愛的技
巧有沒有進步些了呢?


  他笑著說如果在巴黎遇到我,肯定不會放棄對我的追
求,而我只能意亂情迷的釋放我的溫柔。


  後來他一聲不響的離開,留下那張字條。


  這人真可愛,如果我像古柯鹼,或許你就是海洛因吧



  讓我沈迷自醉,傾家蕩產的一級毒品。






  2006.07.21 冷愛


  我和他做了愛。


  他主動提起想要我身體的要求。


  昨夜很冷,豆子和那些男人單方面釋放的情感腥臭的
嚇人,我受夠了腐魚般的意識在人海裡沈游,阿遠還在家
裡等我。


  他總會等我下班,從不比我早睡。


  我喜歡在進門前聽見他自彈自唱的細細吉他聲,更喜
歡一打開門就見到他做在沙發上低頭閱讀。


  掩藏在煙霧裡的他的身影,看起來迷人。


  所以我終於不想忍耐,我靠著他,用我的乳房我的大
腿我的陰部誘惑他。


  其實我比自己想像中自己的更色情些吧。


  所以究竟是他主動,還是我更主動?




  2006.07.30 玲子


  在墾丁遇到了一個孩子,我的靈魂受到衝擊,她的生
命短暫而尚未輝煌開展。


  我哭了很久,仇恨著拿掉孩子的自己,相對於折磨玲
子的病魔,其實更心狠手辣的是我。


  也許是補償作用,我好像在玲子身上看到那孩子的影
像,一樣都為命運乖桀而憤嘆的人們。


  我的孩子會不會仇恨我呢。


  如果我再有孩子,那麼她的靈魂還會回來嗎?




  2006.08.09 告白


  他向我告白,那句話是靠的如此貼近我的鼻尖,讓我
感覺到他喉結最細微的顫動。


  我知道他等著我的答案,但是我不知道的是,該如何
才能說服自己接受他。


  我愛他,手腕上交錯縱橫的紅色疤痕疼痛不已,彷彿
具有自我意識似的阻撓著我的決心。


  它對我說,劉若亞,妳不配。


  妳不配去愛人,妳不配擁有愛。


  直到阿遠用玻璃碎片切開了他的手腕,劃上和我等同
的印記之時我才瞭解,這就是他的決心。





  2006.09.15 喘息


  經過了這麼久,我依舊沒有辦法確認自己的感情。


  我痛恨自己的懦弱,不能給他一個真心的答覆。


  現在我只明白,我該遠離這裡,就算是逃也好,避也罷
,我需要一個能夠喘口氣的地方。










  日記裡,寫著更多我不知道的她,在多年以前,我尚
未認識的劉若亞。


  日記的篇幅就此中斷,往後的頁數全是空白。


  阿若挽起袖子拿抹布擦拭書桌和電腦,見我點著煙沈
默,笑說:「你還是不要看好了,臉色怪差的耶。反正這
本日記就讓它化成灰燼吧,以後我的日記和你一起寫。」


  阿若變的更堅強許多了,雙腳踏過萬里路程之後,她
似乎解開了心中某些沈痛的部位,而得以釋懷。


  或許她想丟棄的,就是那樣的過往吧。







  阿若的日記,解開了一個我深藏心裡的疑惑。





  2006.08.18 遠


  昨晚,夜半醒來,他不在身旁熟睡。

  我起身尋找他的身影,卻發現他坐在沙發上抽煙。

  我叫了他幾聲,全然沒有反應。

  他走到窗邊拉起窗簾,抽完煙,又回到床上睡覺。


  難道這就是所謂的夢遊嗎?

  我偷偷的將窗簾布放回原處,阿遠睡覺時一向這麼
做的。
  
  希望不是夢遊才好,怪可怕的。




  原來,總是會在半夜升起的窗簾,罪魁禍首就是我
自己,我不禁呀然失笑。


  「若亞,我會夢遊啊?」我笑問。


  「最近不會了吧。」


  阿若靠近我,「而且我發現,好像只有你心情不好
的日子會這樣。」


  「這麼說我最近心情都很好囉?」


  阿若伸手捏著我的鼻子。


  「你自己心情好不好還要問我啊?」


  「傻瓜。」



  我面帶微笑看著她收拾房間的優雅背影,隨手將那
本日記丟進了可燃性垃圾回收袋內。



  該過去的,就讓它過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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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承認寫後記這招是抄法大的(法大借抄一下嘿)


  去年的七月二十號,我第一次在西斯發文。

  本來只是隨便亂註冊的免洗ID,如今也變成正式使
用的ID了。


  過去一年至今,是我人生中起伏最大的一段時間。
相信以後還會遇上更多人,碰上更多故事,而我期待著
那些際遇的發生。


  從荃到TOMO到阿若,我的小說裡記錄了生命中三個
最重要的女人。


  一開始只是簡簡單單的敘述著回憶的片段,但是當
命運的開關啟動了之後,我更想探討,感情的意義何在



  所以我從天兵寫到玲子,從11月寫到現在,雖然中
間因為某些原因富奸了好一陣子,終究還是寫完了我想
講的故事。


  天兵戰記和玲子是寫作風格截然不同的兩部小說,
其間人物角色又相互緊密連結,橫跨了八年的時間,很
多深埋在回憶裡的感情,我將之挖掘翻出,重新檢視。


  如同大家所知道的,現實生活中的我是一個極端淺
眠的人,而且常常自陷夢魘當中。很多時候,會被強風
撼動窗戶的聲響驚醒,也曾無數次自惡夢中醒來。


  所以每每在午夜夢迴時,我還醒在獨靜之中,我就
會提筆寫下這些記憶和想法。


  很多朋友疑問,為什麼這篇小說篇名不取為阿若,
而是玲子。


  我只能說,那是紀念性質居多。


  更甚者,有一絲提味的效果。


  我曾在字裡行間不斷的提到『靈魂』這個詞語,看
起來是迷惘抽象的。但是我相信,每個人都有個靈魂相
通的另一半存在,或許不只一個,而人海茫茫,怎麼去
找出這樣一個人就變成我們必須面對的課題。


  相互體諒瞭解,肉體性慾上互補需求算不算和另一
半靈魂相通?


  我不敢說的確實。


  若能夠讀取心裡最深層的懼怕和寂寞,而能給予撫
慰之時,那麼他OR她就是那一個人吧。我想。


  日前買了本書《男人是不完美的女人》,初讀幾頁
便對作者的見解讚嘆不已。


  台灣社會的現況是女權高漲,而男人在舊時代的沙
文意識和新時代的柔性主義之間左右徬徨。


  其實不管誰是誰少的那一根肋骨,男人和女人終究
是必須結為一體的。


  最常聽到的一個議題。

  沙文主義和公主病之間的抗衡拉鋸戰。

  其實很多時候,女生是超乎男人想像的獨立自主。

  沒有男人的時候,女生可以自己搞定搬家的重勞動。
  沒有男人的時候,女生可以自己騎車與三五好友衝花東。


她們只是想撒個嬌,卻用錯了方法。
(當然,真的有病的人不在此限)


  男人更不是女人所想只用下半身思考的動物。不會
整天只想著乳房和抽插。

  我認識很多世俗所謂的好人,他們的心思其實比女
生更細膩更柔軟而容易受到傷害。


  說的有些離題了,我想寫的,就是男人和女人各自
的寂寞。

  不管男女,生理構造上的不同心理層次的不同,但
是寂寞卻是共通的。


  玲子一文裡,我寫我的寂寞,身在都市的徬徨,
阿若的為難,小雁的激情,還有玲子的生命虛抓。



  往後的文裡,寫的或許依舊是這個議題。

  只是我會用更多元的方式來表現。


  這是小說創作,這是我的故事。


  謝謝大家這一段時間的閱讀,若是日後有機會編印
成書,肯定第一時間通知各位。(  ̄ c ̄)y▂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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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看著冒險家鏡頭下流露出自然笑容的阿若,我怔怔的
流下淚來。


  內心擠滿了思念而留不下一絲強顏歡笑的空間,我想
大聲的說出我想念她。


  「哲謙。雪應該融了吧?」大冒險家看著臉上掛著兩
行淚的我,似乎有些訝異,但是立刻明白了其中的原因。


  「如果你的熾烈的情感能夠傳達到那兒,恐怕就連萬
年不化的永凍層也會開始融化吧。」


  到的了嗎,我問我自己。


  但是,我在那照片裡看見阿若得到了實踐夢想的快樂
,從來沒有在她的臉上發現過如此陽光燦爛的笑容。


  擦乾眼淚,我笑著說:「最近越來越不中用,一想她
,就掉淚。」


  哲謙拍拍我的肩膀:「我聽她說過了,她曾經提過。
有個無可替代的人留在台灣等她。」


  「雖然我們只聊了短短的十分鐘,我就繼續拍攝的工
作。不過,她一提到你,我看的出來她也想著你。」


  「應該是時候了吧,你的等待會有價值的。」哲軒抽
著他的雪茄煙,不斷鼓勵著我。


  「媽的,講得這麼感性害我雞皮疙瘩掉不停,你何時
開始走深情路線了啊?」他講沒幾句就恢復本性。


  「嗯,我一直都是這個路線的,一路走來始終如一。


  「屁啦!」

 

  我勉強從昏暗中撐起上半身,PUB裡震耳欲聾的搖滾
欲讓我頭痛得不得了。


  原來我已經趴在吧台上睡了二十幾分鐘,我揉著太陽
穴試圖讓疼痛稍歇,記得是哲謙找我到他朋友開的店裡喝
酒。


  我喝了兩杯之後,突然就不省人事。


  這間PUB上禮拜在安和路盛大開幕,位置就在距離MOJ
O幾百公尺的街上,當年空間設計的操刀就是哲謙負責,
而經過了一年多的籌備之後,終於開幕營業。


  店裡到處都是裸露的鋼筋和水泥,由中控燈打出的迷
幻色彩,映在每一位客人的臉上身上,走的是後現代頹廢
金屬風格。


  哲謙的設計風格標榜的就是冷硬和線條,這間店無疑
的完整重現他的設計理念。


  他的攝影展已經順利落幕,據說有本旅遊雜誌的主編
看上了他的攝影風格,特別配合他的北非之旅開了一個旅
人攝影專欄。


  所以往後的時間裡,他必須在沙漠裡找地方上網將照
片回傳到台灣。事實上在那種地方,不要說網路連線了,
就算他被馬賊追殺我都不覺得奇怪。


  今天晚上店裡滿滿都是肉味,店主打著女生穿短裙熱
褲免費入場,還招待一杯調酒的噱頭,成功吸引了為數不
少的火辣女孩。


  除了那十幾個從ShowGirl經紀公司找來權充樁腳的正
妹之外,舞池裡還是萬頭鑽動,乳浪飄香。


  我們的冒險家在酒精的催化下,已經不勝酒力,成大
字形躺在VIP的包廂沙發上。


  「哲謙,你不是說要來泡妞,睡個屁啊!」我走到他
的身邊搖他的肩膀。


  「嗯……妞!妞在哪啊?噁……。」哲謙兩眼無神,
趴在我的身上鬼叫。


  我連忙拿來垃圾桶,以免他吐在我的身上。


  「你是馬奶酒喝太多,現在喝Vodka不習慣是吧,以
前你不是千杯不醉嗎。」


  認識他的時候,這位事業有成的冒險家能夠一個人和
一群辣妹打通關而面不改色。


  我看著臉色醬紫的他,心想:「果然人還是會老的。


  「Peter……走!我們去泡妞。」哲謙扶著我的肩膀
搖搖晃晃的站起。


  「你現在去舞池裡是要打醉拳嗎?來招鍾漢離醉酒提
壺力千鈞啊。」同樣有點酒醉的我就這樣扛著他腳踏迷蹤
步往門口走去。


  店主Robert和我打招呼,笑說:「你們兩個有夠遜,
這樣就掛了喔。」


  「再喝一會吧?」


  我微笑搖頭:「我還得負責把他扛回去,改天再來跟
你分勝負吧。」


  「我叫員工開車送你們回去。」Robert隨即向吧台裡
一位看來年紀頗輕的女生招手。


  Robert拿出他的車鑰匙放在那位女員工的手裡,囑咐
她:「到後面開我的車過來,今晚我走不開,幫我送這兩
隻醉鬼回家。」


  幾分鐘後,店門口傳來巨大的引擎聲浪,Robert的原
廠M5已經在外頭等候。


  「真的要坐這台怪獸回家啊?」


  我沒有坐過M5,但是從他引擎傳出的低沈怒吼中,這
台野獸的實力也可以略知一二。


  Robert吐著煙,有些不懷好意的笑:「Jannet是我們
店裡開車最快的,保證很快就到家。」


  我苦笑:「你忘了說『安全』兩個字。」

 


  這半年多以來,我不曾涉足任何一間夜店,就連阿若
的店也沒有去過。


  少了她之後,我的生活似乎不夠完整,然而在她的店
裡卻看不見她,也不過是平添思愁罷了。


  我想起今晚會出現在這裡的原因,哲謙嚷著他過不久
就要出國,一定要找個時間和我喝一杯。


  而今晚Mass Pond的開幕,就是他所謂的最佳時機。


  Jannet握緊方向盤,丟了一句:「要走囉。」


  渦輪增壓的瞬間加速讓我們被巨大的離心力推擠著,
緊緊貼著椅背,難以呼吸。


  Jannet右手熟練的換檔,一個震動之後又是另外一波
的飆速衝出。


  「你知道這台車的極速有多少嗎?」Jannet笑問我們


  「可以不想知道嗎?」我忍著快要到達喉嚨的嘔吐物
,若是吐在這台價值不斐的跑車上,恐怕不是我賠的完的
價格。

 

  「嘖,真沒意思。」Jannet突然鬆開油門,將速度放
慢。


  「你們是開PUB還是車隊啊?」我自言自語著。


  我自認開車的速度已經異於常人的快,不過碰上了真
正的高手,也只有傻眼怕死的份。


  揮別Jannet之後,我扛著哲謙上樓,把他丟在原本屬
於他的床上,而我自己坐倒在沙發裡,點了一隻煙,享受
獨自寂靜的偏頭痛。


  我有一個打算,若是哲謙日後向我要回這間屋子,我
一定要請他替我打造一間格局擺設都相同的公寓。


  因為我深深陷在這間屋子營造出的冷調寂寥之中,只
有這裡是屬於我的新世界。


  一直都這麼覺得,生活在這城市裡的人,每一個人都
有屬於自己的靜默,那種孤單的感覺是無法對人言喻,只
有獨處的時候才會瞭解的空洞感。


  豐富的物質生活卻弱化了現代人的心靈強度,便利的
溝通讓人難以忍受孤獨。


  而臉上總是掛著明朗笑容的人,往往最是寂寞。


  日復一日的工作,單調不變的夜生活,機械模式的每
一天,會讓人陷入恐慌。


  我突然瞭解,為什麼阿若執意進行這一趟旅行,她是
最懂寂寞的人。


  就在接受命運,甘於淡泊的時候我突然出現,擾亂一
泓清水般的進入她的生活。


  而玲子的死,對阿若來說是另一個沈痛的打擊,使她
開始疑惑著生命的意義。


  小雁對她的感情,最後終於讓阿若難以承擔,想逃。


  我一直不是個局外人,所有的事情都參與其中,但是
我只能約略的瞭解,為什麼阿若如此痛苦,卻說不出個所
以然。


  她離開半年之後,我才恍然大悟。

 

  一個月後哲謙踏上前往北非的旅程,我開車送他到機
場,他說他要在開羅買台有側座的重機,騎著機車橫越沙
漠。


  我佩服他的膽量,北非不是一個安全的地方,這一趟
旅途肯定又是個大冒險,我對哲謙說:「等你回來請詳細
的告訴我你的旅程,有機會我也要去一趟。」


  哲謙笑得很開心,揮揮手後走進出境大門。


  春天的腳步走得很快,眼看又是酷熱的夏天即將到來。


  還沒到端午節,陽光就已經奪目逼人。

 

  我坐進車裡,發動引擎,突然想去看看玲子。


  她的骨灰就放在林口,距離桃園國際機場只有咫尺之
遙。


  我帶了一束花,載停車場將車子放好,慢慢的走上階
梯。這裡是現代化管理的墓園,有冷氣與電梯設施的安靈
大樓。


  玲子的墓前擺了一束花。


  在我之前已經有人來過了。


  我的心突的跳了一下,像被人揪緊似的四處張望。


  但四周除了我以外,沒有其他人的身影。


  「或許是玲爸吧?」我自己說服自己。


  除了玲爸,也可能是佩君,我不敢去想那一個可能,
就怕期待落空。


  繞了墓園一圈,我嘆了口氣,終究還是沒有發現她的
身影,看來是我會錯了意。


  如果她要回來,理應先通知我一聲。


  我就這樣說服自己離開墓園,開車轉上高速公路,一
口氣直奔台北。


  『我越走越遠,就越想你。』


  阿若的聲音,就像清晰可聞似的在耳邊響起。我苦笑
著,竟然出現幻聽症狀,看來我必須請小雁介紹那位心理
醫生幫我看看,免得思念成狂。


  回到台北的時候天還亮著,我索性上街走走,順便補
充小不點的糧食和貓沙。


  小不點一直沒有取新名字,現在牠已經從隻巴掌大的
小貓變成了泛著一身雪白毛絨,喜歡在我工作的時候跑過
來踩鍵盤的賊貓。


  每次餵食的時候,我總對著牠說:「再不取個好名字
,妳就不能叫小不點了。」


  而小不點會在我將貓食倒進盆子裡後靠到我腳邊磨蹭
撒嬌,喵喵的直叫。


  所以每次他擾亂我的工作進度時,我也只能一笑置之


  「不知道阿若看到小不點會有多開心。」扛著貓食回
家的路上,我突然這樣想,要是阿若不喜歡貓,那該怎麼
辦?


  那時,我沒有發現站在街角的那道身影。


  只覺得有些異樣的感覺,像是被人盯著看,有點渾身
不自在。


  我站在門口左手扛著貓砂,右手在口袋裡搜索著鑰匙
準備開門。


  小不點已經跑到門邊,從裡頭喵喵叫的十分起勁。


  牠從來不曾這樣反應。


  突然我的衣袖被人拉動了一下。


  我微笑。


  「好久不見。」那令我朝思暮想,日夜期盼著的熟悉
聲音在我背後響起。

 

  「歡迎回來。」沒有回頭,我說。


  打開門,我將貓砂放在門邊。


  轉身。


  亮麗如昔的阿若雙手背在身後,臉上滿是甜甜的笑意。


  「有想我嗎?」阿若笑問。


  「這八個月以來,每一分每一秒都在想妳。」

 

  我拋下手中的鑰匙,張開雙臂擁抱我歸來的靈魂。在
這一刻起,我的生命重歸完整,不再缺少任何一部份。


  「妳還是沒曬黑。」


  「天生的嘛。」


  阿若的頭髮變的更長,踏遍歐洲各國的她,看起來更
帶著一絲迷人的文化氣息。


  「這些日子,過的好嗎?」阿若像是有問不完的問題
,摸著我的臉憐惜的說著:「你看起來很累。」


  「哪,阿遠。」阿若總會在問我問題的時候先說這句
話。


  「今天晚上我要睡你家。」那時候她也曾經這樣要求
過我。


  「我的房間很冷喔。」


  「有你在,就不冷。」阿若輕輕吻著我的唇,笑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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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離開廣告企畫公司之後,我有好一陣子沒有見到Magg
ie,這個總是一身光鮮亮麗的女孩,偶爾會在凌晨三點半
,撥手機與我閒扯淡。


  有一次,我終於忍不住內心的疑問,開口問她到底都
什麼時候睡覺。


  Maggie告訴我,她有嚴重的睡眠障礙,每次入睡只要
超過一個小時,就會莫名驚醒。


  接連看了不下幾間醫院,從內分泌科看到精神科,大
醫生們束手無策,找不出這個病因的所在。


  奇妙的是,極端惡劣的睡眠品質並不影響Maggie日間
的生活,就像身體裡藏了一個計時器,會在清晨六點自動
歸零。


  「你不也都不睡覺的嗎?」那天在電話裡,她笑著問
我。


  一直為失眠所苦的我,在遇上阿若之後終於得到解脫


  這半年來,我的失眠症狀仿若重新復活的不死者,又
從我親手埋葬它的墳裡爬起,纏著我窮追猛打。


  幸虧我現在的工作時間自由,睡不著的時候就工作,
體力透支時只要上床,五秒內就能進入夢鄉。


  Maggie和我約在東區後巷靠近仁愛路的一間咖啡廳,
原本的店主有隻可愛的黃金獵犬,不過在這間店易手之後
,那隻招牌店犬就不復出現。


  我在店門口停好摩托車,隔著透明落地窗,發現Magg
ie的身影。


  很少見她穿褲裝,特別是露出小腿肚的七分褲,就像
阿若慣穿的那樣。


  從家裡到東區這段時間,我收拾了方才洶湧的情緒起
伏,以冷調的微笑與她打招呼。


  「你的黑眼圈好重,昨天跟人打架啊?」Maggie一見
我,劈頭就是句熟悉的調侃。


  「這是煙燻妝。」我故作陰沈的講。


  Maggie忍不住掩嘴偷笑:「你一個大男人搞什麼煙燻
妝啊,聽起來怪娘的。」


  「Undertaker夠MAN了吧,他還不是搞煙燻妝。」我
笑說。


  「那是誰?」Maggie睜著她的一雙大眼睛。


  「不重要啦,小貓勒?」


  她指了指腳邊的寵物攜行箱,我聽見可愛的貓咪叫聲
,很細很輕的喵叫。


  我打開箱子,裡頭有隻銀白毛色的小不點怯懦的望著
我,當伸手要抱牠,那小不點就抖著身體縮到箱子的角落


  「這就是最醜的毛色啊?」我問Maggie。


  「唉唷,金吉拉就只有兩種毛色啊,你很沒常識耶。


  「是嗎?加菲貓不就是橘色的?」


  「加菲貓是橘色虎斑貓又不是金吉拉,你該不會只認
識波斯貓一種品種吧?」Maggie接過小貓,斜眼恥笑著我
的沒常識。


  「除了波斯貓,我還知道一種只喜歡穿短裙,身材火
辣的要命,講話嗆到爆炸的貓。還有一種手腕上有疤,動
作很優雅,講話很好聽的貓。」我聳肩笑道。


  Maggie揉著小不點軟軟的頭,眼神陷入回憶的感傷之
中。


  「你比喻的真好,阿若有和你聯絡嗎?」


  「今天剛接到她的明信片,沒有寫回來的日期,從明
信片上也看不出來她現在人在哪裡。」


  「可以借給我看看嗎?」


  我拿出明信片遞給Maggie,她一看那上頭的景色,臉
上突然出現恍然大悟的表情。


  「這是Vanoise國家公園吧?」


  「啥?」


  「唉唷,中文我不知道啦,法國的國家公園。我有去
過啊!」Maggie左右端詳著那張明信片。


  Maggie說,阿若應該在法國,這個公園臨接著義大利
,是法國最早的風景保護區。


  如果這張明信片是她路經此地的時候寄出的,那麼阿
若現在應該還在法國境內。


  「你想去找她嗎?」Maggie問我。


  我沒有回答她的問題。


  我當然想去,就算知道她在法國,要在一個國家找到
一個人又談何容易。


  就算難如登天,我還是想去。


  但是我不能,這是我對她許下的諾言,要等她整理好
了心情,帶著笑容回到我的身邊。


  安頓好這隻小不點之後,我隨即出門張羅牠的生活用
品以及糧食,開車前往寵物店的路上,我思考著要給牠取
什麼名字。


  小喵?這不是我的風格。

  白貓?聽起來相當沒創意。

  巧比?阿若肯定不喜歡。

  威爾森?這是誰啊?

 

  苦惱許久,終於我打算就先叫它小不點,等阿若回來
後,讓她自己替小貓取名字。


  聽說寵物會像主人,那麼這隻貓會不會像我一樣陰鬱


  如果讓阿若來照顧牠,長大之後的小不點肯定是個萬
人迷,舉手投足都散發著迷死人不償命的風采。


  寵物店的老闆向我推銷幾款貓食,大力強調著,這款
貓兒吃了不會生病,那款貓兒吃了毛色漂亮。


  「有沒有吃了會飛天的啊?」我不耐煩的對老闆說。


  事實上Maggie早就已經囑咐我貓食的品牌,那是一款
沒有華麗包裝,樸實可靠的產品。


  據說也是寵物店最沒有利潤的產品。


  幾天後,我突然想到一件事,在我的住處養貓,不知
道原本的屋主同不同意。


  但是我現在並不知道那一位大冒險家現今人在何方,
想要聯絡跑遍世界的他恐怕比去法國找到阿若更難。


  禮貌起見,我還是發了封MAIL到他的信箱。


  沒想到半小時後,就收到屋主的回信。


  『你居然敢養貓!!很好,記得不要讓牠抓壞我的牆
壁,其他就隨便你。』


  很簡單乾脆的答覆,也許他正在某個異國的鄉間,坐
在摩托車上用衛星上網連線看郵件。


  我很好奇他現在到底在哪裡,隨即又發了一封信件給
他。


  這回卻等了很久,久到我甚至忘了這件事,坐在沙發
上逗貓的時候,我聽見手機響起。


  「Peter,千萬不要問我在哪,我的作風神秘低調。」
大冒險家的聲音聽起來裝模作樣,刻意壓低的聲音彷彿他
現在正在躲著某國特務的追殺。


  「我早就知道你神秘低調,可是你的號碼已經透露出
你現在人在哪裡了。」


  「幹,有沒有這麼神!」大冒險家非常吃驚,「你怎
麼會知道我在哪裡?」

 

  「別裝了啦,你的號碼沒有顯示國碼,那不就代表你
現在人在國內嗎?」


  「哈哈,前兩天回來的,我剛結束阿爾卑斯山之旅。
哇靠,你知道那高山症真要人命啊,我差點回不來耶。」


  「你如果回不來,這間屋子就變成我的啦,太可惜了
。」我笑說。


  大冒險家在電話的另一端哈哈大笑,接連跟我扯了不
少高山的風俗民情,這回他拍了很多照片,回台就是為了
開一場個人攝影展。


  我喜歡他的生活態度,隨遇而安卻緊抓著理想,他身
上的陽光氣息總能夠感染周遭的人,為一成不變的日常生
活帶來新鮮和刺激。


  掛上電話前,他告訴我:「那間屋子還是繼續租給你
,記得每個月把房租存到我的帳戶裡就行。下個月我計畫
去埃及,要從開羅往南走,可能又要一年半載才回台灣。

 

  「所以你暫時不用搬家啦!」他笑得爽朗。

 

  小雁的病況漸漸的好轉,每週定時的到醫院和醫生面
談,初期還必須藉助藥物的協助才能解決情緒不穩定的問
題。


  而這半年來,她已經不需要服藥,治療方式偏向言談
性的開導。


  某一天,我在一個空氣濕悶的傍晚陪小雁逛街,最近
她的身邊出現了一個追求者。


  小雁似乎很享受他的追求,本來俐落的短髮已經留成
了中等長度,打扮也不再那麼充滿龐克氣息。看著她的轉
變,我略感驚奇。


  是不是她也碰上了一個,能夠讓她以女人的身份撒嬌
,依賴,使任性的對象。


  我在心理祝福著她的新戀情,衷心的希望她遇上Mr. Right。


  我們走在頂好商圈,小雁左張右望的瀏覽櫥窗和忠孝
東路上女性服飾的小攤販。


  她刻意穿了平底的帆布鞋,據她所說是為了不讓我感
受到太大的壓力。


  只是穿上帆布鞋的她,高挑的身段還是頻頻吸引路人
對她行注目禮。


  我坐在敦化南路口的行道樹圍欄上,拿出最近迷上的
捲煙,一邊享受那和盒裝煙品不同的清香氣味,等待小雁
殺入人群搶購特價品。


  捲煙是一樣有趣的東西,自己挑選合適的煙草和煙紙
。每當我在深夜工作結束之後,總會拿出捲煙的道具,在
桌上鋪平煙紙,仔細的放上煙草,然後慢慢捲起。


  讓人有種捲大麻煙的錯覺。


  路上的計程車還是絲毫不守交通規則,每天都在台北
街頭上演WRC道路賽車。


  在台北開車,總是讓人膽戰心驚,沈仔的車就不會這
樣橫衝直撞,他也從不闖紅燈。


  這是我在連續坐過幾次他車後的小心得。


  「妳最近越來越有女人味喔。」我看著提著戰利品,
一臉滿足的小雁。


  「不要笑我啦,阿若都被你搶走了,我只好認命一點
啊。」


  現在的她,甚至能夠提起阿若的名字。


  「我很好奇,是怎樣優秀的男人讓妳甘心改變?」吐
著煙霧,我瞇著眼問她。


  小雁臉上表情怪異,驚訝的說:「誰跟你講是男人啊
?」


  我臉上的表情肯定是本日最驚訝,支唔了很久才說出
口。


  小雁打斷我的話,笑著:「我知道你想問我什麼。」


  「我也不想啊,只是她很堅持要我作回女生的打扮,
她認為這樣才適合我。」


  「而且她長的比較像男生嘛,所以我只好聽她的囉。
」小雁的話裡有戀愛的甜蜜。


  「妳的貓養的如何?」


  我還沒有機會帶小不點去和小雁的TORA兄妹相認,T
ORA是日文裡『老虎』的發音,小雁替她的貓取了一個帥
氣威風的名字。


  「牠很皮耶,把我的沙發抓的到處都是破洞。」小雁
苦笑。


  「凡賽斯的沙發耶……。這隻貓真帶種啊……。」


  「唉呀,沒關係啦。沙發都有售後服務可以換布啊,
更何況TORA這麼可愛,我打不下手嘛。」


  人總是需要在心靈上得到寄託的,小雁就是一個最佳
的例子。


  經過了去年的那一段荒唐錯弄,現在的她看起來就像
【西雅圖夜未眠】裡,終日沈溺在喪妻的傷感中的湯姆漢
克,碰上梅格萊恩之後,重新找到了方向,神采飛揚的樣
子。


  就像我遇上阿若一樣。


  幾秒鐘之後,我就覺得這個譬喻不太恰當,忍不住笑
了出來。


  小雁好奇著我在笑什麼。


  我沒有說,只是搖搖頭。


  大冒險家的攝影展在不久後開幕,說是攝影展,也不
過就是他借了朋友的店,在牆壁上掛滿相片,然後興致勃
勃的向好奇的客人唬爛他的冒險經歷。


  我也受邀前往,大概有一整年沒有看到我的房東。


  本來體態微胖的他,整整瘦了一圈,看來是萬里長征
的健行讓他重新拾回了年輕時的體魄。


 「你也應該去走一走,讀萬卷書不如行萬里路啊。」大
冒險家拿到我手中的煙。


  「該戒煙啦小子。」


  結果他拿出雪茄,笑說:「男人就該抽雪茄,這是古
巴的好貨,我在法國買的。」


  我謝絕了他的雪茄和滔滔不絕的雪茄經,我真的沒有
興趣知道雪茄要怎麼點,或是必須用怎樣的手勢抽看起來
才會MAN。


  所以我開始欣賞他的作品。


  他將作品照片放大,貼在木板上之後以精巧的鐵絲扣
環掛在牆上。


  第一張照片裡,他以望遠鏡頭捕捉飛越覆蓋著皚皚白
雪的高山尖峰的鷹,他鏡頭下的老鷹,伸平寬闊的雙翼,
遨翔在沒有雲朵的藍空之中,睥睨著人類難以到達的山脈
頂峰。


  第二張照片卻換成了山間鄉村的人物照,阿爾卑斯的
老農夫牽著牛,漫步在山間小徑,恬適的愜意風情。


  而之後,我佇立在第三張照片前,瞠目結舌。


  照片裡的主人翁,穿著厚重的防寒外套,肩上扛著旅
行者的大背包,望著鏡頭甜美的笑。


  那笑容,熟悉不已。


  不知不覺地,思念牽動淚腺。


  『Peter,這張照片真的很屌,我竟然在阿爾卑斯山的
小村莊裡碰到台灣人,而且還是個超級大美女。』


  『所以我捕捉了她的笑容。』


  『怎麼樣,人物的神韻有抓到吧,你看笑得多甜。』大
冒險家得意的說著。

  『嗯。』


  『真的很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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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哪,阿遠。』


  『什麼事?』


  我從睡夢中醒來,被自己回答的話聲吵醒。


  昨晚我一如往常,習慣性的拉下了窗簾,遮擋淚濕在
滂沱豪雨中的城市暈光。


  記憶似乎有些中斷,有些東西模模糊糊的想不起來,
我看著鏡中睡眼惺忪一頭亂髮的自己,這才發現我身在自
己的住處。


  氣象局前兩天發佈了豪大雨特報,入秋之後第一波東
北風光臨台灣北部,預計將會連下四天的豪雨,要到週末
才會放晴。


  從那天晚上的雷雨之後,我的世界就悄悄的改變。


  無聲無息的推移,不著痕跡的將我推向另一個境地。
總等到發現了她不在,才淚流滿面。


  而今天我奇蹟似的在早上九點鐘醒來,耀眼的陽光灑
在房間裡的每一個角落。


  那厚重的麻布窗簾,又自動的為我打開。


  我已經沒有力氣去深究為什麼窗簾會自己升起來,沒
有她的世界裡,一切都變的無所謂了。


  阿若已經離開台灣半年多,前往遙遠的異鄉,準備用
雙腳走遍歐洲的每一塊磚。現在,她走到哪裡了呢。


  我開始和朋友作一些SOHO族的工作,零星的接些網站
維護和企畫的案件。

  
  經由玲爸的人脈,其實案源還不虞匱乏。


  我的身上只有一條四角褲,叼著根煙蹲在陽台發楞,
望著那狠很恥笑了氣象局預報準確度的晴朗藍空,想著。


  同一片天空下,她正背著背包,手上拿著地圖索驥著
陌生的城市。


  也許因為英文不夠流利而慌了手腳,也許遇到好心的
鄉村老太太分給她一塊麵包和一杯香濃的牛奶。






  那天晚上,聽見阿若的話之後,我如遭雷擊久久不能
動彈。


  過了很久,忘了不知道多久的『很久』之後,我才從
嘴裡擠出一句話:「妳真的要離開我?」


  我甚至不知道從不在他人面前哭泣的自己,那時候眼
淚已經決堤,話語帶著哭音。


  本來毫無情緒,冷漠異常的她,看著我。


  一直看著我。


  用力咬著自己的唇,我知道她忍著不哭,阿若的唇被
自己咬破了也渾然不覺。


  我緊緊抱著我的靈魂,哀求著。縱然早已心知肚明,
一切都是徒然。


  阿若和我是同一類人,一旦作了決定,就沒有回頭的
可能,這是蠍子共有的冷傲硬骨。


  換做是我,或許結局亦然如此,不會有什麼改變。


  阿若不說話,靜靜的看著我,眼神逐漸柔和。


  在那一刻,我突然瞭解,懇求阿若留下,無異污辱我
自己的信念。


  我必須讓她走,讓阿若作一切她想作的事,那怕換來
的是萬劫不復的痛苦折磨,我也必須以一身漆黑的硬殼承
擔。


  這是我曾經對她許下的承諾。


  於是我收起眼淚,故作堅強的說:「看看妳,嘴唇都
流血了。」


  阿若激動的點頭,強制擠壓的情緒漲的滿臉通紅,我
吻上她的那一刻,阿若靜靜流下眼淚。


  從我們身體裡,囚禁的牢獄中逃出了一隻野獸,那原
始的吼聲讓我們化身瘋狂。


  阿若摸著我的頸,手指順著血管滑動,不時因喉結的
起伏而震顫著。


  她張口咬我的肩膀,像是要撕下我肩頭的一塊肉般用
盡全力的咬著,而我卻感覺不到一絲痛楚,和極限的心靈
破碎比起,肉體上的疼痛反而更能帶來一點點的快慰。


  阿若終於哭出聲音,趴在我的胸前,她的背痛苦的抽
搐著。


  「若亞,不要哭。我會等妳回來。」輕撫著她的背時
,我發現聲音啞的嚇人。


  「也許我這一去,就不回來了……。」阿若鬆開她的
牙齒,嘴裡都是我肩膀流出的血漬,混著她嘴唇的傷口,
我倆的血液在一瞬間融合。


  「那我會去找妳,天涯海角的找。」


  「我早說過了,絕不放過妳的。」


  阿若的乳房下方兩排肋骨的痕跡明顯突出,這些日子
她瘦了不少,本來就隻手可握的臂膀更是像支竹竿似的細
長。


  我用親吻取代言語,愛憐的在她身上的每一處隱密留
下痕跡。


  在強烈的情緒起伏後做愛,帶來的是更強烈萬倍的敏
感高潮。


  我的手才碰到她的下體,阿若便渾身痙攣的瀉了一地
銀光,她搖著頭哀叫,表情分不清是痛苦還是愉悅。


  只屬於我們的瘋狂。


  我感覺血液滾燙的流動,劇烈的活動之下,加速血液
的逆流,我的傷口不斷的冒著血,將床單染的濕紅。


  阿若閉著眼,忍受著子宮急遽擴張又迅速收縮的痛楚



  我肩頭的血,順著手臂的肌肉線條彎彎曲曲的流到阿
若胸前。


  我抱著她的腰起身,讓她跨坐在我的腿上,享受著難
以忘懷的眷戀和滿足。


  她的陰道緊實的包覆著我,像是代替阿若吶喊著不想
離開的真意。


  阿若劇烈的喘著氣,我們近乎瘋狂的做愛讓她無法思
考,就連言語能力也逐漸喪失。


  我的腦中逐漸空白,肩上傷口的血越留越少,身體自
我修復的機能已經開始啟動,血管纖維縫合著阿若的齒痕



  阿若緊緊抓著我,忘記了冷靜和幽雅,擺動著誘人的
腰身將我推至極限。


  她的子宮再次感受到我的灼熱,我們的心跳在那一刻
合拍,在高潮的瞬間一起失去意識。


  當我醒來的時候,阿若已經起身穿好衣服,坐在餐桌
上抽煙,我一移動身體便感覺到肩膀的劇痛,阿若在我昏
睡的時候用濕布替我擦淨身體,將滿地的血污收拾乾淨,
就連床單也換了條新的。


  「愛睡豬,終於肯醒啦?」


  「愛睡豬不是妳嗎?」我下意識的說出這句熟悉的話




  「你很重耶,一直睡,我要換床單還要把你搬起來再
放回去。」阿若笑語盈盈的指著桌上的早餐。


  那時,我的心裡好像吹進了一陣風,清涼舒爽的秋風




  「我幫你貼上繃帶啦,還好傷口沒有很大。」阿若走
到我的身旁,調皮的用手指刺著我的傷口。


  「小姐,會痛耶。」我大叫一聲。


  「知道會痛就好,都流那麼多血了還敢跟我做,不怕
失血過多而死啊?」


  「妳嘴唇腫起來了喔。」我發現阿若的下唇有一片黑
色的腫起,那是嘴角破裂之後癒合的傷疤。


  「痛死了,連喝水都會痛。」


  我們一邊談笑,一邊吃完她買的早餐,和諧的平靜讓
昨夜的悲慟瘋狂恍若一場幻夢,只是我們都知道,當離開
彼此的時候,那已守住的淚又會不由自主的流下。


  幾天之後,阿若告訴我她的計畫。


  我就像聽著一個好朋友興致高昂的談論她的Grand Tour
,細數每一個可能會發生的點滴那樣的快樂。


  她打算從義大利開始,靠著自己和不多的存款走遍歐
洲幾個大國,她想遍訪書上記載的名勝古蹟,草原和森林



  我不擔心她,就像是我自己的旅行一樣,不會出問題
的。



  我幫阿若打包她的行李,一起到家樂福買清單上列載
的必須民生用品,臨行前的那晚,我和阿若抱在一起躺在
沙發上看電視。


  「明天妳就要出發了。」


  「嗯。」


  「好快,雖然這樣七手八腳的也準備了快一個月。好
像一晃眼而已,妳真的明天就要走了。」


  阿若摸著我手腕上的傷,肩膀上的疤,輕輕的說著:
「這裡有我,那裡也有我。」


  「我留下的東西,你不能丟喔。」


  阿若留下的,是永恆存在,直到我死亡腐爛之後才會
消失的印記。真想丟,還沒那麼容易。


  我突然想起一件事,猛地從沙發上跳起來,抓著外套
衝出門。


  「等我一下,馬上就回來。」



  我劈哩啪啦的衝到大街上,隨手招了台計程車。


  「麻煩你,我要到東區。」我氣喘吁吁的說著。


  「耶?你不是上次那個小哥嗎,今天沒加班啊?」


  坐在駕駛座的司機先生回頭看我笑,那帶點憨厚的笑
容我還記得,是那晚在金山南路對我伸出援手的年輕司機



  「這麼巧?」我笑了出來。


  「台北不大啊,世界就是這麼小。」我聽著他南國特
有的爽朗笑聲,一路和他閒聊。


  「所以你現在要去買給你女朋友的踐行禮?」


  「是啊,麻煩你開快一點耶。」我笑說。


  「你真的很堅強喔。」司機先生握著方向盤,車內音
響廣播著飛碟電台。
 

  「也不能這麼說……那只是表面看起來是這樣。」


  「如果是我啊,一定跪在地上求她不要走咧。」司機
先生哈哈大笑。


  我聳聳肩,「我知道她的想法,該放的就得放。」


  「是啊,所以才說你有夠堅強。我姓沈啦,你這個朋
友我交定了,相逢就是有緣,以後坐我車都打八折!」


  他突然想到什麼似的又補上一句:「朋友都叫我沈仔
,你也這樣叫我就好了。」


  「我叫阿遠,工作上的朋友叫我Peter,不過我喜歡大
家叫我阿遠。」我笑說。


  車子停靠在ATT門口,下車的時候沈仔還不忘用粗厚的
手掌和我握手,他大力搖晃著,「以後坐車一通電話,我
火速到。」


  「一定的!」我承諾他。


  看著沈仔的車子插入忠孝東路的車陣中,飛也似的離
開時,我的心裡有一種說不出的溫暖。


  那是在這個城市裡,少見的真誠對待所帶來的感動。


  我衝進即將打烊的SOGO,一口氣拿了好幾罐我慣用的
香水,那櫃臺小姐從沒看過一個男人一次買十幾瓶男用香
水,還用狐疑的表情問我是不是香水用量太大,她們另有
大瓶裝的可以賣我。


  「我有體臭啦!」我懶得和她解釋,隨口胡謅了一個
理由。



  提著沈甸甸的袋子回到阿若家時,她已經抱著枕頭倒
在沙發上,一雙長腿弓在胸前,像隻貓兒般的睡茲。


  我把阿若抱到床上,準備替她蓋上棉被的時候,阿若
忽然張開眼。


  「這麼快就回來啦?」


  「原來妳沒睡著!」我笑說。


  「本來想裝睡的嘛,後來真的有點想睡覺,你剛好就
回來啦。」她嬌笑著捏我的鼻子。


  我把香水拿出來,一個個排在桌上。


  「這些讓妳帶去。」


  阿若的眼眶在剎那間泛紅,只一個動作,她就明白了
我的用意。


  她一邊哭一邊笑:「傻瓜,這麼多我帶不動啦。帶
兩罐就好了。」



  阿若走了,看著飛機直衝雲霄,我的心缺了一塊,她
帶著走了。



  空洞的驀白。


  我站在路旁,望著阿若的班機飛近秋天的深藍色星空
之中,那機翼上閃爍的燈,也化成了星芒。


  曾有那麼一時,我還弄錯了飛機的方向,誤以為那兩
顆距離相近不知名的星是那班飛機。


  佇立良久,甚至忘了天兵還在車上等我。



  身體正在發抖,我的思緒回到現實空間,前兩天的雨
,讓今天的晴朗有些涼意。


  我走進房間裡,書桌上並列擺著兩瓶Agent Provocateur Maitresse。


  一瓶是我眷戀著阿若的味道時買下,另外一瓶,是離
開前的那晚阿若親手拿給我,吩咐我好好保存的。


  我將她的專屬香水用軟木塞緊緊的密封,在她回來之
前,這房裡不會有其他的味道。



  「該出去走走了。」


  我伸了個懶腰,走進浴室,刮淨幾天留下的鬍渣並且
洗了一個痛快的澡。


  今天Maggie約我見面,最近她養的貓生了一窩小貓,
而她的小公寓卻容納不下那麼多隻頑皮的孩子。


  Maggie苦惱了幾天,不知該把貓兒送給誰認養,又擔
心送到不愛護寵物的人手裡,她只敢送給熟人。


  小雁認養了一隻有著漂亮虎斑毛色的小鬼,我在前天
晚上的電話裡也承諾Maggie替她照顧一隻。


  我不甚在意毛色,所以叫她把毛色最醜的一隻留給我
就行了。


  由於我有四天沒有出門,樓下的信箱已經爆滿廣告單
,報紙和信件。一打開信箱,那些紙片就嘩啦嘩啦掉了出
來。


  我將報紙和廣告單丟進一旁的紙箱中,然後拿著信件
分類。


  有些是掛號通知,那是我肯定不想領的罰單。


  有封信,是以前公司寄來的,應該是補發的薪水條。


  有張明信片,正面是漂亮的藍天和山景,憑我拙劣的
眼力,看不出是哪一個國家的國家公園。


  翻過背面,那幾行字是我再也熟悉不過的娟秀筆跡。


  『給我最愛的阿遠,


   近來好嗎,我很好。

   隨著我的腳步,跨過了幾個國境之後。

  我發現。

   我越走越遠,就越想你。



   你的若亞。』


  我雙眼前的視線開始模糊,抬起頭,深吸著氣。


  觸動了思念的開關,那就要掩蓋不住,鼓動跳躍的情
緒就這麼爆發了。



  如果可以,我願拋下一切,到這明信片所代表的地方
與她相見。


  我一遍又一遍的讀著這幾行字。


  雙手顫抖著。


  一遍又一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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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前阿若形象大問答中,有鄉民建議隋棠、孫燕姿、張惠妹等等美女
甚至還有人建議大威廉絲(這個實在太爆了沒辦法)
我在某個網站發現了這個模特兒的照片,雖然不知道是誰
但是卻有我筆下阿若的氣質
朋友笑說這已經像95%的阿若了
所以與大家分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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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Peter,雁子和你在一起嗎?」


  我回撥電話,聽見的第一聲就是急切關注的詢問。


  從來沒有聽過Maggie用如此張惶失態的聲音和我說話


  「沒有。怎麼了嗎?」


  「我一直找不到她,今天晚上本應出席一個重要的宴
會,關係到我們之後與電視台的廣告合作方式。」


  「唉,我本想介紹雁子給電視台的高層人員認識,怎
麼她人像空氣般消失了。」


  「她的手機沒人接嗎?」


  「還用你講,手機跟家裡電話,MSN所有可以聯絡到
她的方式我全都試過了,沒有人知道雁子在哪裡。」Magg
ie氣急敗壞的說。


  阿若見我面色凝重,我告訴她這件事,幾天前小雁離
開阿若家的時候對阿若說了些話。


  『我看見遠的手上有和妳一樣的傷痕。』


  阿若告訴我那天我回到自己的住處之後,小雁才悠悠
醒轉。


  她用非常平靜的態度和阿若閒聊,就像彼此關心的好
朋友那樣。


  『我有點累了。』


  『說不定回台灣這個決定,從頭到尾都是錯的。』小
雁的語調平淡不帶感傷,像是在講其他人的事。


  『不過我也不想再回日本,我討厭那個腥臭的城市,
每個人都表裡不一。臉上對妳笑,骨子裡卻老想捅妳一刀
。』


  『昨天晚上的事情我很抱歉,以後我不會再做出這麼
笨的舉動了。』


  對阿若說出這個承諾,小雁翩然離開,她的體力經過
一天的休息已經恢復,充滿活力的她本就應該在人生的旅
途上振翅高飛,而不是抱著折翼盼影自憐。


  我實在很不願意去想那個念頭。


  但小雁的話此刻回想起來卻讓人覺得有點不妙的味道


  如果這裡不是她的容身之處,天地之大,卻沒有個地
方可堪歸去,小雁心中的離愁是難以想像的沈重。


  「妳去他家找過了沒有?」我問Maggie。


  「唉呀,我還沒去過她家,Peter你知道她家在哪兒
?」


  我立刻承諾Maggie:「我們一起去,待會在金山南路
和新生的交叉口會合。」


  阿若也覺得氣氛有些異樣,追問著我:「怎麼了,發
生什麼事?」


  「不會是雁子的事吧……?」


  我揉著她的掌心告訴她不要想太多,小雁不會有事,
而我們現在就要去找她。


  對於牽動生死的迷惘,她總有一種特殊的敏感。


  小雁離開了之後,這幾天內我們還見過一次,她和Ma
ggie攜手到阿若的店裡喝酒,絕口不提那天發生的事,什
麼都沒發生過似的在店裡飲酒嬉鬧到清晨。


  阿若曾經告訴我,她怕小雁會有尋短的念頭,如今這
個不祥的預感再度旺盛勃發。


  她的掌心沁著冷汗,眼裡盡是不安的神色。


  斬雞演唱的PUB離小雁家只有兩個路口的距離,就算
用步行前往,也僅需十分鐘的時間。


  我拿著手機邊撥小雁的電話,邊帶著阿若前往和Magg
ie約好的地點。


  一通又一通的撥號,換來的都是『用戶未開機,請稍
後再撥』的無情回應。


  自從手機在市面上普及,人手一機之後,現代人變的
越來越依賴這項便利的產品。


  隨時都能聯絡能夠找的到你想找的人,沒有約的夜晚
,手機也總是24小時開機待命,期待著有意想不到的人撥
通問候的電話給你。


  接電話的頻繁次數,代表著這個人的人緣好壞,和在
社會中的重要性。它讓人的溝通沒有障礙,卻也將人們鎖
在數位回線之中,上了一道枷鎖,益發變得孤獨。


  找不到人,也沒有接到回電的情況,代表著大事不妙


  和Maggie會合之後,我們立刻前往小雁住處所在的豪
宅聚落。一臉精實的管理員將我們阻擋在門口,我連忙向
他說明來意。


  「我們聯絡不上林小姐,很怕她發生了什麼事,拜託
你讓我們上去找她。」我耐著性子和管理員交涉。


  「哪一戶的林小姐?我們這裡有幾十個林小姐,我不
知道你要找哪一個。」管理員倨傲的態度讓我氣結,要命
的是我記不得小雁的住處是哪一棟哪一號。


  「她叫林欣雁,你們總有住戶名冊吧,麻煩你查一下
。你要是不查,我就向你們管理委員會投訴!」Maggie沒
好氣的向管理員吼,他那事不關己的態度已經嚴重觸怒Ma
ggie的理智。


  管理員像是從沒見過如此不顧形象的美女怒吼,噤了
聲,從桌子底下拿出一本名冊,逐頁翻找。


  「遠,我好擔心雁子,不會有事吧?」阿若憂心忡忡
的問著我。


  「現在想想那天她說的話,真的很有『那種』感覺…
…希望是我會錯意才好。」


  等待管理員翻閱名冊的過程異常的難熬,那一本厚厚
的名冊不知有幾百頁,記駐了每一個住戶的名字電話房號
車位等等資訊,令人感到度日如年的漫長。


  Maggie終於忍受不了他慢條斯理的動作,一把搶過名
冊快速翻找。


  「有了!A棟8樓12號。你趕快找人帶我們上去啦。」
她歡呼一聲。


  「稍等一下,我先幫你們撥電話通知林小姐。」管理
員不甚禮貌的態度就連沒什麼脾氣的我都覺得大為火光,
不過既然找到了房號,就等他替我們聯絡小雁。


  聯絡的上,代表我們瞎慌張了一場,沒事就是萬幸。


  聯絡不上,他就必須帶我們去看小雁究竟發生了什麼
事,為什麼會突然斷絕所有聯絡管道。

 

  果不其然電話響了良久也沒有人接聽,那管理員才像
隻鬥敗的公雞,以無線電通知警衛帶我們上樓去。


  「說不定林小姐根本就不在家。」他還不忘丟下這句
話。


  Maggie和阿若怒瞪他一眼,我連忙拉著兩人走進A棟豪
宅,帶領我們的警衛先生白髮蒼蒼,看起來老態龍鍾。


  我不禁要想,若真的發生了什麼事,已經這把年紀的
警衛先生還派的上用場嗎?


  搖搖頭晃掉腦中不切實際的想法,我們已經來到上次
讓我苦惱半天的電梯前。


  「是8樓12號,你有鑰匙嗎?」


  老警衛點點頭,「管委會都有備份鑰匙,住戶一套,
我們保留一套。」他雖然疑惑著我們為什麼看起來如此慌
張,那話卻像硬生生忍在喉嚨裡,沒有問出口。


  電梯一到八樓,我們就衝到小雁家門口瘋狂按著電鈴
,好不容易跟上我們腳步的老警衛拿出鑰匙,雙手顫抖著
將厚重的鐵門打開。


  屋裡的燈亮著,閃爍著柔和的白光,原本放在角落雜
亂不堪的紙箱已經清理乾淨,名貴的凡賽斯沙發上頭擺了
一堆空酒瓶。


  我這才嗅到屋內酒氣濃厚,牢牢密封著室內的窗,讓
烈酒的氣味在這不大的空間內流竄。


  有點像嘔吐物混和著酒精的刺鼻氣味。

 

  小雁的衣物丟了一地散亂,客廳和廚房都沒有小雁的
蹤影。


  阿若跑進臥室察看,床上的深紫色棉被整齊疊放著,
床單也平坦的不似有睡過的痕跡。


  我們聽見Maggie的驚呼聲。


  她發現小雁倒臥在另一間客房的陽台上,只穿著件
無袖背心和短褲,臉龐朝下的趴著。


  這裡的陽台可以俯瞰台北市夜裡燈火通明的美景,
而那半倒的躺椅讓我覺得心寒。


  嘔物的氣味就是從這裡傳出,小雁趴在自己的嘔吐
物裡,滿臉都是食物的殘渣。


  阿若嚇得渾身發抖,眼淚奪眶而出。


  我強忍那不祥瘋狂的預感,將小雁抱起。


  小雁的胸口微微的起伏,還猶自的呼吸著,沒有就
這樣一聲不響的離開我們。

 

  我鬆了口氣。


  「她沒事。」


  Maggie靠在牆上,抱著胸口喘氣,阿若一雙長腿已
經不聽使喚,坐倒在地上。

 

  醫生告訴我們,小雁可能是酒後又服用了一些抗憂
鬱的藥物,才會突然失去意識,只要住院觀察幾天就可
以出院了。

 

  阿若非常自責,心理滿是不捨和內疚。


  她認為是他害小雁染上憂鬱症,一股腦兒的將責任
全攬到自己身上。


  「她本來應該有個很棒的工作,跟許多的追求者,
應該可以無憂無慮過生活啊……。」


  「都是我的關係,如果不曾認識雁子,或許她就不
會變成現在這樣。」阿若很難過,這陣子太多不開心的
事降臨在她的生命裡,本來平淡規律的生活,一次又一
次的爆著火花。


  八年前的那一場相遇,如今看來竟是個可笑的錯誤


  我吻了阿若,輕輕的對她說。


  「如果妳從不曾認識小雁,那我也無法遇上妳。」


  「如果沒有遇上妳,我的生命就不會像現在這樣滿
足。」


  「我的若亞,千萬不要妄自菲薄,是妳給了我一盞
希望明燈,讓我在迷失的城市裡找到了方向。」我有些
哽咽。


  一向深沈內斂的我,對於表達真實情感這件事,往
往只有在情緒高漲,難以自己的時候才能獲得宣洩。


  那就像一種先天的障礙,我只能戴著面具裝瘋賣傻
,隱瞞著痛苦和淚痕。


  只有阿若能讓我摘下面具,用最原始,最柔軟易傷
的心靈和她溝通。


  「你不要把我說的這麼好,我不值。」阿若的心情
惡劣,陷坐在沙發裡,看著煙灰缸出神。


  「我只是個骯髒醜陋的女人,用你對我的好,用雁
子對我的思念,用其他人對我外表的喜愛來掩飾我身上
的罪衍。」


  「遠,我真的不值得你對我這麼好。」阿若的樣子
讓我心驚,那無神的瞳孔裡,看起來只有蒼默灰白的無
所謂。


  我面前的阿若,充滿了絕望和痛苦,我彷彿看見她
走進醫院拿掉孩子之後,撐著顫抖的雙腳走出大門的模
樣。


  左手腕的割痕像火燒般的痛,連結著神經直擊心臟
和腦門,我開始恐慌……。

 

  「拜託妳不要說這種話,別忘了妳不是一個人。」
我有點急了。


  「如果我一直都是一個人活著,沒有進入別人的生
命裡,那麼就不會發生這麼多令人遺憾的事。」


  「那是生命中的際遇,妳沒有辦法預測也沒有辦法
抵抗,小雁的事和妳沒有關係!」我越說越大聲。


  「劉若亞,傷心的不是只有妳,如果真要算,那都
算我的錯吧!」我吼出聲。


  阿若抬頭看我,灰色的面容。


  她沒有流淚,冷調的表情像是冰箱裡僵硬的死魚。


  「遠,你說你愛我?」


  我點頭。


  我起身,從抽屜裡拿出那瓶只剩一半的Agent Provocateur Maitresse,
打開它。


  「我愛妳愛的入魔,片刻都不能沒有妳的味道。若
亞,妳已經佔據我的思考空間,每一個念頭都以妳為出
發點。」


  香水瓶的瓶口幾秒之後開始飄出那味道,琥珀揉合
著羊絨麝香,總在阿若身上出現的,熟悉的味道。

 

  阿若拿過那瓶香水,瞧著瓶身上那裸身的女人圖怔
怔發神。


  「記得妳曾經傳來的簡訊嗎?」


  『如果你是孤高的李太白。』我覆述那段阿若寫下
的文字。


  『我願是那詩裡的楊玉環。』阿若淡淡念了下一句

 

  「我開始搞不懂了。如果沒有碰上我,你會怎麼樣
?」


  「或許慨嘆著人世無常,早就自我了斷。」我笑笑

 

  阿若走到窗邊,將沈重的米黃色布簾拉起。「不會
的,你會碰上比我更好的女孩,比我更懂你,更能替你
分憂解勞……。」

 

  我像是被宣判了死刑,等待槍決的犯人,額上不自
覺冒出冷汗。

 

  過往的阿若,自陷於漆黑色的幽暗地獄,總是渾身
散發著末日將近的死亡氣息,我以為我融入了她的地獄
,只因我們的世界有那麼一點相近。


  殊不知她的心裡還有一道門,關著一塊腐爛的絞肉
,那上頭佈滿神經血管,靈敏的嚇人。


  「遠,我愛你。」背對著我的阿若身形單薄,我從
她身後抱住她的腰,親吻著沒有血色的後頸。


  「暫時不要見面……好嗎?」


  「我想去旅行,自己一個人好好的靜靜,釐清我心
理的徬徨。」


  「等我回來的時候,我才能大聲的說。」


  「我真的很愛你。」

 

 

 



原文出處: 玲子(1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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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窗外雷聲轟隆震耳,屋內不時被閃耀的雷光照的通明


  彷彿是襲擊大地的末日預兆,遠目所能到達的極限穹
蒼引燃天火,意圖毀滅世界般的心狠手辣,毫不留情的降
臨在這城市的每個角落。


  隨著激電劈下,時明時滅的陰暗角落,熟悉的沙發與
書櫃顯得格外陌生。


  彷彿踏進了異世界般的幽暗。


  阿若很怕打雷,摀著耳朵踡縮在我的懷裡,我難以想
像過往一個人孤單的時候,她是如何對抗這樣駭人的雷雨
夜。


  「好吵。」我皺著眉頭瑣唸著。


  我懷裡的可人兒,鼻息漸漸平緩,我用胸膛遮擋了雷
聲,用懷抱取走她心裡對打雷無意識的恐懼感。


  打雷的時候,最令人害怕的是永遠無法預測下一聲雷
響何時發生。我閉上眼睛,將巨響摒除在意識之外。


  可我依然醒著,掛念著在樓下的『那一個人』。


  畢竟她還是個女孩子,在這樣的雷雨夜裡,還是會怕
會受傷。


  我心裡幽然的不捨讓我決定對她伸出援手。


  阿若熟睡之後,我悄悄起身,將動作放至極限的輕,
我不想吵醒她。


  隨手拿了外套和雨傘下樓去。街上的夜,路燈散發微
弱的呻吟,那燈光像瀕臨死亡的頹廢,被狂風暴雨打散揮
飛。


  我撐開傘悄然走進密不透風的雨幕之中,慢慢接近那
守在雨中不肯離開的人。


  「喂,妳還好吧?」


  在燈下站了一夜的小雁似乎看不清我是誰,被我突然
出聲嚇了一跳。


  「遠,是你?」她摸索著自天際流洩瀑布般的雨幕,
漸漸的摸到了我的臉。


  我移過雨傘為她遮去冰冷的雨水,將外套披在渾身發
抖的小雁身上。


  「妳為什麼要這樣呢,一直淋雨,會感冒喔。」我溫
言安撫著體溫過低的小雁,她卻遲遲不肯抬頭看我。


  「你不要過來!」她一聲大叫,向後退了幾步。


  「我討厭你,你不要對我好,不要對我溫柔!」她的
背砰然撞上圍牆,雙腿發軟的坐倒在豪雨積成的水窪裡。


  我聽見她嗚咽的哭,傷心欲絕的流淚。


  「我們上樓去吧,不要在這裡淋雨了,我不想看到妳
這樣。」我伸手拉她,卻被她狂亂撥開。


  「不要!你不要管我,你走開!你走開!」


  「聽話。」我一拉小雁,她渾身無力的倒在我的身上
,嘴裡卻還不忘那無奈的堅持。


  『我不要你對我好……不要……。』


  這城市凌晨,1/4的人相擁而睡,1/4的人抱著電視徹
夜未眠,1/4的人為了生活努力,1/4的人淋著雨,在這滂
沱大雨中哭泣。


  我抱著小雁上樓,一步一步的沈重步伐,沒日沒夜的
煙和酒似乎已經奪去了我這年紀應有的體力。


  小雁和阿若一般高,卻比她重的多,小雁的體態健美
,而阿若卻是骨瘦如柴的柔媚。


  我的肩磨著牆拾階而上,這老舊公寓裡的樓梯間,水
泥牆的粉刷斑駁脫落,一塊塊的圖形像惡魔的訕笑,恥笑
著世間人們總為了無謂的愁禁錮自己,將雙手上鎖,鎖在
牛毛小事的爭吵上。


  停下腳步,我苦笑,方才隨手闔上的門就在眼前,我
卻騰不出手開門。


  又一聲雷響,瞬間拉拔我的心跳速度,那門自個兒打
開了。


  阿若站在門後,是她為我開的門。就算將動作放的多
麼輕,還是驚醒了阿若,我們都是極端淺眠的人,只要一
點風吹草動,就會本能似的驚醒。


  「先進來吧。」她看著渾身濕漉漉的我和小雁,臉上
掛著微笑。


  我和她手忙腳亂的將小雁搬到沙發上,那女孩受了一
夜折磨,已經全身癱軟無力,兩眼無神的看著我們忙進忙
出。


  到浴室拿了兩條毛巾,一條丟給阿若,一條讓我擦乾
頭髮和身體。


  脫下T恤,聽見阿若的聲音:「你轉過去,我要幫雁
子擦身體,你不要看。」


  「又不是沒看過……。」我啞然失笑,阿若美目瞪了
我一眼,這是最基本的禮節,於是我遵從阿若的吩咐,拿
著煙走到窗邊點燃。


  我的思緒有些紊亂,小雁的強烈反應過了頭,其實讓
我有點不知所措。


  雖然怪她動手打阿若耳光,可是她畢竟是我的好朋友
,孓然一身忍受孤獨的女孩。


  我甚至覺得,那樣的無奈淒美絕倫。


  所以我開始思考,小雁對阿若的愛是否等同於我對阿
若的感受?


  我想起薛金史蒂芬唱的一首老歌,淡淡訴說著愛情的
老情歌。


  If I climbed the highest mountain

  just to hold you tight

  If I said that I would love you every single night

  Would you ever let me down

  Beacuse I love you

  I love you, love you

  So don't let me down


  如果不能互相給予,那份愛的價值又有多少,我相信
小雁在國外的孤單令人難以忍受。


  卻不由得要想,當年她的父母送她出國,才十七歲的
小雁毫無抵抗的能力,留下阿若自個兒心碎神傷。


  十七歲的青澀年代,又哪裡懂什麼叫做愛,是不是身
在國外的不適應加強了悲傷的觀感,讓小雁誤以為那女孩
兒間的情愫昇華成了愛情呢。


  是對是錯,也只有她本人可以說明。


  我吸吐著煙,雨勢也漸漸緩和下來,「可以回頭了啦
。」我聽見阿若的呼喚。


  她替小雁換上她的運動服,站起身舉著雙手伸展,打
了一個打呵欠。


  「天亮了耶,沒想到又一整晚沒睡。」


  「我倒是無所謂,反正我已經不用上班了。」我笑著
走過去摟阿若的腰,她給了我一個滿滿的擁抱。


  「這樣做很好,沒想到你注意到她在樓下。」


  「昨晚上樓的時候我就覺得不太對勁了,說老實話,
我本來不想管她,但終究狠不下心。」


  她凝視著我,「如果你真的不理他,那我也就不理你
了。」


  「我希望我的男朋友,是一個富有愛心的人。」


  阿若轉身到廚房去泡咖啡,整晚沒睡的時候,早上的
咖啡她總不會忘記。


  小雁沈沈的睡著,看來一時三刻是醒不來的,我撥了
通電話給Maggie,告訴她小雁出了點狀況,今天可能沒辦
法去上班。


  現在才五點多,這女孩卻還是醒著,我幾乎要懷疑她
都什麼時候睡覺,為什麼總是如此精神飽滿。


  Maggie在電話裡顯的很驚訝,追問著我小雁出了什麼
事。只好告訴她,等小雁睡醒讓她自己告訴妳吧。


  「若亞,妳現在還是雙性戀嗎?」我啐著的燙口的黑
咖啡,腦中突然閃過這個念頭。


  阿若偏著頭想了一會,「該怎麼說呢……或許我本來
就不是雙性戀?」


  「我曾經對男人厭惡至極,再也不相信愛情,嗯……
或許是這樣吧,不過已經不重要了。」


  阿若放下手中的咖啡杯,透過她的手我感覺到餘溫,
像是愛情的溫度。


  「遠,我擔心的是你。」


  「為什麼?」我向來都是個不需他人操心的人。


  她看了小雁一眼,「我怕妳會因為我,失去雁子這個
朋友。你們本來就很要好,而我只是個半路跑出來的陌生
人。不應該這樣……唉唷我不會說了。」


  我抱著阿若,親吻她的頭髮。


  陽光終於露臉,電線桿上淋濕的麻雀抖動著羽翼弄乾
身體,準備尋找一天的開始。

 

  那天阿若的隱憂,卻在一個禮拜後應驗成了事實。


  斬雞通知我,他們的樂團終於得到演出的機會,今晚
將會在師大附近的PUB進行演唱。


  他說他為玲子寫的歌完成了,邀請我和阿若一定要到
場。雖然他不曾見過玲子,但是從我的口中得知關於玲子
的一切,本來就容易感動的他哽咽著承諾要為玲子寫歌。


  我立刻通知阿若這件事,我們在九點開演時準時到場


  這間位於地下一樓的PUB似乎是獨立音樂人的最愛,
很多樂壇上的才子才女都從這裡發跡,雖然空間只有十幾
坪大小,每天晚上都擠滿了熱愛音樂的人群。


  我也來過幾次,張懸演唱的那晚,我和老友甚至站在
樓梯口聽完整場演唱會。


  只因為裡面萬頭鑽動,擠的水洩不通。


  斬雞的樂團上台試音,兩個吉他手和一位貝斯手,鼓
手孤單的被藏在角落,斬雞是主音鍵盤兼主唱。


  我曾經聽過他的歌聲,記得是在高中時代某次KTV的跨
夜熱唱,斬雞霸了整晚的麥克風也沒人反對,因為男生都醉
的一塌糊塗,而女生們被他的歌聲俘虜。


  後來在美國,TOMO房裡的CD有個歌手唱的歌和斬雞的聲
音很像,那位熱唱生命的歌手,『尾崎豐』。


  電吉他的撥弦生示意著表演即將開始,我拉著阿若走到
前面的座位,台上的斬雞向我們眨眼示意。


  「大家好,我們是DK Night,這是我們的第一次演出,
有點緊張,請大家多多包涵。」


  其實今晚PUB裡大部分的人都是專程來給斬雞捧場的親
朋好友,除了少數的陌生客人外,其餘的都拍紅手掌給予熱
烈掌聲。


  「好緊張喔,不知道他這首歌怎麼唱,斬雞唱歌很好聽
嗎?」阿若沒見過斬雞,卻常常在我這裡聽見他的豐功偉業

 

  斬雞清了清喉嚨,向其他團員打了個手勢後,音樂就開
始沸騰。


  唱了三首創作曲之後,來到了最後一首歌的時間。


  燈光聚焦在斬雞身上,他感性的說著:「接下來這首歌
,我想獻給一位女孩,雖然素未謀面,但是她的故事讓我感
動萬分。」


  「這首歌,獻給在天上的玲子。」


  ﹡﹡﹡﹡﹡﹡﹡﹡﹡﹡﹡﹡﹡﹡﹡﹡﹡﹡﹡﹡﹡﹡


  看不清這世界多麼複雜徬徨

  也許你我都有一種感傷

  天際的星辰隨著南風升起

  你知不知道 我依然思念著你

  不能攜手到老 還在夢裡尋找

  我的生命 在 那最後一刻 燃燒

  還記得秋天夜晚的淚

  那細微思念的狂

  我一直祈禱 在這世界的邊緣 奔跑

  十九歲的淚 滾動在臉龐

  十九歲的淚 悸動的心跳

  十九歲的你 希望能永遠 永遠的微笑

  ﹡﹡﹡﹡﹡﹡﹡﹡﹡﹡﹡﹡﹡﹡﹡﹡﹡﹡﹡﹡﹡﹡

 

  斬雞嘶啞蒼涼的歌聲有尾崎豐的味道,感動了在場的
每一個人,在他的嗓音裡沈醉。


  阿若摀著嘴,眼角泛出了淚,我知道她想起玲子的淒
美的笑臉,還有那不服輸的堅強。


  我幾乎是?著呼吸聽完整首演唱,斬雞的歌詞裡深刻
寫出了對生命無常的反抗,他沒見過玲子,卻能體會那箇
中三味。


  他一直是個感性的表演者,從我認識他以來,一直都
是。


  演唱結束之後,我謝謝斬雞寫了這首歌,就連我也有
些鼻酸。

 

  斬雞讓舞台燈光照的滿頭大汗,他一邊擦汗一邊喝水
沙啞著喉嚨說。「我才要謝謝你們來。我本來很擔心團員
會因為緊張搞砸了演出,幸好一切都很完美。」


  「阿遠,你的女朋友跟你有一樣的味道喔。」斬雞笑
著。


  「什麼味道?你難道聞過我的味道?」


  「對啊,我怎麼都不覺得我和阿遠身上有一樣的味道
?」阿若好奇問。

 

  「靈魂的味道。」斬雞向我們微笑。


  我們卻楞在當場,就像活潑搗蛋被抓個正著的孩子,
手牽著手有種同病相憐的俏皮感。

 

  我和阿若度過了一個感動的夜晚,那種滿足感無法言
喻,心頭很甜,很甜。


  走出PUB的時候,我攔了台計程車準備回家,拿出手機
想看時間。

 

  手機螢幕上顯示八通未接來電。


  全都是Maggie打來的電話。

 

  我隱約覺得有點不對勁。

 

  一定出了什麼事。


 

 

 


  

原文出處: 玲子(1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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