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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無力呻吟的太陽緩緩西沈,夜晚的黑暗來襲之前,我
打開室內的燈。


  黎明破曉與晨昏日落之前都是一天之中最黑暗的時刻
,那是在無光的世界裡迎接光明來臨前,心靈的微弱恐慌



  Nico坐在逆光之中,嬌弱的身影背對著我,看起來有
種遺世獨立的滄桑感。


  安妮沒有跟我聯絡,兩天前的失約,或許已經讓她傷
透了心。我終於還是選擇放下,選擇緊緊抓住真正屬於我
的女孩。


  Nico離開陽台,進入房裡,而我已經準備好了一桌豐
盛的晚餐。


  「你上哪買的這麼多菜,兩個人哪吃的完啊。」Nico
沒好氣的看了我一眼。


  「吃飽一點,病才會快好,而且妳太瘦了需要增胖。
」我笑說。


  「要是把我養胖了,我就揍扁你。」Nico哼了一聲。


  經過兩天的休養,Nico已經可以下床走動,甚少感冒
的她,偶發一次感冒就讓她兩天動彈不得。


  「吃不完的話怎麼辦?」她看著我,意思很明白,兩
個人肯定吃不完這一桌菜。


  我左思右想,笑道:「那就熱鬧一點吧,叫他們過來
?」


  「誰?」


  「別擔心,我說的是阿查。」


  「Allen,她怎麼樣了?」她說的卻是安妮。


  我搖搖頭:「我不知道,安妮或奕翔都沒有跟我聯絡
,而我也沒有那個勇氣打電話給她們。」


  「沒關係的,或許她們玩得很開心,開心到根本忘了
我沒有到場。」我說。


  「如果是這樣,那就好了……。」


  我聯絡了阿查,這小子歡聲雷動的像是中了樂透彩。


  「你搞什麼,我只是請你過來吃個晚飯,沒必要爽成
這副德行吧。」


  「你這通電話來的真是時候,我今天才被通知要升官
啦,我帶兩瓶酒過去慶祝慶祝。」阿查笑得合不攏嘴,幾
分鐘的通話裡,他的笑聲佔了大半的時間。


  Nico面帶微笑看我和阿查鬥嘴鬥個沒完,掛上電話之
後,她告訴我,「我真羨慕你有這樣一個好朋友,就像兄
弟似的,我是獨生女,沒有兄弟姊妹,很難體會這種感覺
。」


  我到茶几旁拿了煙點起,阿查和我,究竟是什麼時候
認識的呢?


  那是十幾年前的事了,已經變成遙遠無比,就連細節
也記不清楚的回憶。


  「我和他是國中同學。」我吐出流轉於肺部裡的煙霧
,淡淡的說著。


  「那時候跟他不認識,我們重聚的契機是在從美國回
來的那一年,幾個同學約好了去PUB喝酒,卻在席間碰上
了一個跨桌搭訕的男人。」


  Nico奇道:「是阿查嗎?」


  我哈哈大笑:「除了他還會有誰?他跑來我們這桌搭
訕我的女同學,卻讓我認了出來是以前隔壁班的那個瘦瘦
黑黑的小子。」


  門鈴響起,我開了門,回頭向Nico說:「接下來就讓
當事人親自向妳說明吧。」


  阿查和羅莎站在門口,手裡還提了一大袋酒。


  他一進門,便笑說:「以後請叫我王副理。」


  「副理?」我有點聽不懂這兩個字的組合。


  「經理之下就是副理啦,枉費你在社會上打滾這麼久
了,連這職稱也聽不懂喔?」


  「不,我是搞不懂為什麼你這種上班摸魚下班泡妞的
員工還會升到管理職,你們公司沒人才啦?」我笑說。


  「他奶奶的我是憑實力,實力啊!」



  其實,我毫不懷疑阿查的工作能力,我和他開公司的
時候,所有對外交涉的工作都是他一手包辦,和公司買主
談價錢的也是他,只要他認真工作,沒有什麼是他得不到
的。


  就連愛情,他也小心翼翼地緊握在手心裡。


  「上個月談了一個大案子,一億兩千萬啊!」他得意
洋洋的向我們吹噓他的工作成就,還不忘和羅莎手心相握
,這個場景似曾相識,只不過這一次我的掌心也緊握著幸
福。


  「先吃飯,菜都要涼了,邊吃邊聽你臭屁吧。」我把
碗推到他的面前,請他暫且閉上金口。


  「你們……都搞定啦?」羅莎望著我們兩人,有點期
待的俏皮問句。


  Nico和我對看一眼,不禁笑了出聲:「唉唷超肉麻的
,我真的沒辦法像你們一樣濃情蜜意耶。」Nico笑得很開
心,那種發自內心的開懷笑臉,初識至今,還是第一次見
到。


  阿查笑說:「你們喔,趕快準備結婚吧。」


  「為什麼突然扯到這個?我和她才剛在一起……該不
會你們?」我睜大眼睛,不可置信的看著桌前的這一對肉
麻無敵的情侶。


  「猜中啦,我覺得我工作上的好運,都是她帶給我的
,況且……。」阿查春風得意的樣子配上他那捉狹的笑容
真是讓人想在他臉上練一套虎鶴雙形。


  Nico以手肘頂了我一下,悄聲說:「羅莎有寶寶了啦
,他們要奉子成婚囉。」


  雖然不是驚天動地的大消息,卻也足以讓我嚇得六神
無主。曾幾何時,和我一起玩樂,泡妞的好兄弟即將走入
人生的另一個階段,而且即將升格為老爸。


  我楞了好久,好長一段時間之後,才開口祝賀他們的
喜事,胸腹中溢滿了喜悅,和參雜其中的一絲絲挫折失落



  前一陣子,我還自困於猶如慘綠少年的輕率和徬徨之
中,我的好朋友,卻大踏一步,走出了人生應有的康莊大
道。


  我們都還沒聽完秘密基地老闆螺絲釘的愛情故事,阿
查也開始了他自己的故事,毫不猶豫,果決勇敢的,完成
了他份所當為的責任。


  「喜帖我會親自奉上,到時候你可要包個大包的。」
阿查看出我隱藏在笑意之後的小小落寞,伸手拍了我的肩
膀。


  「當然,那天喜宴之上,最大包的紅包,一定是我包
的。」


  我衷心祝福我的好友,與他心愛的女人,願他們能夠
相守到老,見證真正美麗的愛情模式。


  那天晚上,我們四個人一起到了秘密基地,好一段時
間沒有來,這裡依然充滿了深入腦髓的咖啡香氣。


  螺絲釘對我說,幸好我帶女朋友來了,否則真不知道
該不該實現他的承諾,不賣我咖啡。


  阿查向他告知了升官和即將結婚的訊息,我看見螺絲
釘那滿佈歲月刻痕的臉上露出了一絲微笑。


  結過三次婚的男人,是不是最懂得隱藏在結婚兩字背
後的真意呢?


  慢板的輕音樂,研磨烘焙過後的咖啡豆香味,讓我和
Nico徜徉在一個不可思議的迷幻世界,我和她窩在我慣常
坐的小沙發上,輕鬆的閒談。


  「這裡真的好棒,我最喜歡的就是這種老舊木頭特有
的味道,好像走進百年歷史的木造圖書館似的,好有氣氛
喔。」Nico眨眨眼,像個興奮的孩子四處看著店內的擺設



  「所以才說,這裡是我的秘密基地。」


  「以後也是我的秘密基地了,這麼棒的地方,豈能讓
你獨享。」Nico咬著我的耳朵,甜膩的調笑。



  幸福得來不易,卻總在最不經意的簡單過程中出現,
或許和三五好友,或許和至愛的情人,只要能夠擁有心靈
相通的片刻,就叫人感到無比幸福。


  深富哲學意味的深夜,我牽著Nico的手,踏著滿足的
腳步回家。


  都市的喧囂落去之後,取代而來的是滿城寂靜,像是
習慣了某種環境之後強烈的反差,我沒有出聲,只是默默
的向前走。


  我和她都喜歡這種靜默的片刻,我們都愛經歷過工業
時代淬礪之後頹廢的冷調,愛情的模式也形同如此。


  不說話,只以靈魂溝通。


  就在我們逐漸接近公寓大樓的時候,我又感受到了那
種異樣的逼視感,我握緊了她的手,輕聲告訴她。


  「妳感覺到了嗎,我覺得好像有人在看我們。」


  不遠處的路燈下,只有細碎的塵土及幾株蕪雜的草,
燈桿倒影後方也沒有其他人的蹤跡。


  氣氛頓時陰鬱了起來,令人感覺到刀鋒割裂般的危險
意識。


  我對Nico說:「我們還是快點回家,我覺得很不舒服
。」


  她點點頭,隨著我的腳步加快,往公寓方向走去。


  
  突然,猝不及防的,我的肩膀讓人拍了一下。


  我嚇了一跳,心想躲藏於暗處的鬼祟終於現身,猛然
回頭。



  卻是張熟悉的面孔,奕翔。


  我鬆了口氣,提心吊膽了好一會兒,卻是這麼回事。


  「怎麼了,這麼晚來找我?」我看著臉色怪異,像是
憋了幾天便秘的他。


  Nico不斷的拍著胸口,輕聲說:「嚇死我了,原來是
你。」


  奕翔吞吞吐吐的說:「那天,你為什麼沒來?」


  「我沒辦法去,Nico重感冒不能沒人照顧,我還想請
妳替我跟安妮說聲抱歉。」


  「安妮很難過,可是她沒有表現出來。在唱片公司的
人面前,她不能哭,所以還是故作開朗的跟大家玩在一起
。」


  「那樣子逞強的她,讓我看了很難過,很痛苦。Allen
,我是那麼喜歡她,但是她的眼睛裡卻只有你一個人,那
一天下午,她心碎了。而我的心,也被她的眼淚擊垮了。



  奕翔越說越是激動,「你知不知道,我有多嫉妒你,
為什麼那樣開朗的女孩必須為了你這個混蛋流淚,你根本
就不愛她!」


  「你冷靜一點!」我出聲制止他。


  「我早就告訴過你,我不可能去追安妮,也不可能跟
她在一起,早在她受傷的那一夜我全都跟你說明白了不是
嗎?」我分析著種種的情況,試圖安慰這個為愛瘋狂的小
男孩。



  奕翔黯然猶如鬥敗的公雞,痛苦的說著:「我知道,
全部都知道。我只是為自己忿恨不平,我全心全意的喜歡
她,憑什麼你什麼都不作,卻能掌握她的心。」


  Nico溫言安撫奕翔:「奕翔,很多時候,女生都是憑
一股感覺的。也許你還沒營造出那種感覺,不代表她不喜
歡妳啊。」


  「真的嗎?」他的眼裡泛現淚光,才二十歲的他,也
依然為了得不到的愛情流淚。


  Nico點頭,「聽姊姊的準沒錯,女生的心理,還是要
女生才能瞭解嘛。」


  「那我要怎樣才能讓她喜歡上我?」


  「嗯……很多的溫柔跟體貼,無微不至的關懷,或許
……還要加一點點壞吧。」她看了我一眼。


  我像是突然想起什麼,開口問奕翔:「對了,前幾天
是你在這附近嗎?」


  我還是無法釋懷,前幾次都在相同的地方感覺到極重
的壓迫感,這絕對非比尋常。


  奕翔一頭霧水,疑惑道:「你在講什麼,我前幾天又
沒來找你,我也是剛剛才到啊。」



  「這就奇怪了,那到底會是誰……?」



  「是我。」一道沙啞弔詭的聲音在我背後響起。


  我想起了那個聲音的主人是誰。


  還沒來得及回頭,寒冷而鋒利的觸感切入了我的背,
穿透腹部,貫入了我的身體。


  Nico睜大了眼睛,不敢相信這突如其來發生的狀況,
張著嘴巴說不出話來。


  「你……。」刷的一聲,他將快刀抽出,我下意識的
押著傷口,卻無法抑制血液奔騰的湧出。


  那個人,是Nico的前男友,原來就是他蟄伏於我公寓
的附近好一陣子,時常感受到的壓迫注視,全都是他在暗
處惡狠瞪著我的結果。


  擁有一張白淨斯文臉蛋的男人此時披頭散髮,滿面鬍
渣,他狀似癲狂的笑著,聽起來像烏鴉的哀嚎。


  「她是我的女人,誰都不能擁有她,你們最好去死,
通通都去死……」那個男人又哭又笑,精神狀態已然崩潰



  我頹然坐倒在血泊之中,拉著Nico的手拼了命的不放
開,我開始猛烈的咳嗽,每咳一次就嘔出滿口的血。


  「奕翔……帶…Nico走……」不知用了多少力氣,我
才擠出這幾個字,我覺得眼前一片濛白,就連Nico的臉都
逐漸模糊。


  那個男人嘶吼的狂笑聲在噩夜裡迴盪,我努力支撐著
自己的意識,只聽見奕翔猛喊大叫著救命。


  然後,在莫名的倉皇淒迷之中,我感覺到溫暖的懷抱



  Nico將我抱在懷裡,她的淚滴在我的臉上,灼熱且哀
傷。


  我微弱的動了嘴唇,卻說不出一句話。


  Nico哭的傷心無比,不停的呼喊著我的名字:「你別
說話了,我幫你止血,拜託你……別就這樣離開我……我
們才剛剛抓住了幸福……。」


  我看不見她臉上的淚痕,但那含帶著哀慟情緒的眼淚
,卻滴進了我的心。


  『我的Nico,別哭。我曾經發過誓的,不願再見到妳
哭泣。』


  她撫著我的臉,讓我覺得溫暖,漸漸的連那腹部的疼
痛也感覺不到了。


  『如果上帝真必須挑一個人施以懲戒,那麼我自願承
擔……』



  「Allen……Allen……」


  是誰在叫我?


  那迷離於幽幻空間的聲音,聽起來像精靈的歌唱,是
誰?



  「失血過多,趕快準備輸血!」


  我又聽見了慌亂急促的聲音,那又是誰?


  「醫生,傷患血壓過低,心跳指數正在減弱。」


  白光之中,我像是坐在顛頗的馬車上,搖搖晃晃的。


  搖的我都想睡了。


  我好累,真的累了。


  這樣也好……反正,以後也不會再寂寞了,是嗎?



  「心跳停止,準備心肺復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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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近有些朋友跟我說:「你的書怎麼又不見了?我跑去誠品結果也沒看到啊!」


經過我實地查訪跑去問店員之後,原來是賣完了,還在等出版社補書。

所以今天我就請出版社注意鋪書的狀況,其實這是一個好消息。(笑)

如果跑到書店卻沒看到書的話,請開尊口詢問一下店員,這樣他們就會把書拿出來,或通知出版社補書。


一個小小的動作可以讓玲子在書店存活更久,避免太快下架。(原來出版市場是這麼殘酷的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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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後報告一下進度

寂寞光影已經進入劇情尾聲,大約在21回就會結束

Allen,Nico和安妮究竟會迎接怎麼樣的結局呢?

預知詳情,請待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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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種似乎遭到監視的感覺令人感覺非常不舒服,就像
深夜獨自走在巷弄裡,卻發現有道影子從後頭逐漸逼近,
那種提心吊膽的感覺。


  上樓之後,我告訴Nico這件事。


  並且叮嚀她盡量少在深夜出門,也許我們社區裡潛伏
了什麼危險份子也不一定。


  Nico抱著嚕嚕逗牠玩,剛下班的她顯得有些疲累,對
於我說的話也不甚在意。


  「應該是你太敏感了啦,巷口就有警察局耶,而且搞
不好只是有人正好跟在你後頭回家罷了。」


  「我也常常覺得晚上走夜路的時候有人尾隨著我啊,
最後還不是什麼事也沒發生,都是自己嚇自己吧。」

  她拿著毛刷溫柔的理著嚕嚕的毛,這個小傢伙近來開
始學會抓我的沙發,偶有興起便在客廳搗亂,常讓我的客
廳慘不忍睹。


  我替她泡了一杯咖啡,還是不忘嘮叨:「還是小心為
上吧,說不定是有人覬覦妳的美色,躲在樓下想送花給妳
。」


  「講的像真的一樣,如果碰到色狼我會大聲叫你來救
我啦。」Nico笑起來的時候,眼睛總是瞇成漂亮的弧線。


  嚕嚕從她的懷裡跳開,像是被抱久了耐不住調皮性子
,Nico和我肩並著肩坐在沙發上看電視,享受那片刻嫻靜
的時光。


  幾分鐘之後,她突然開口打破沈默,「誒,Allen,那
個女孩子,安妮,跟我妳會選哪一個?」


  「為什麼這麼問?」


  「她好像喜歡你不是嗎?」


  才剛開始的愛情,就在一次的誤會裡,出現了疑問句



  如果沒有安妮那突如其來的吻,Nico不會因寂寞恐慌
而選擇逃離,也不會在濕冷的夜裡,獨自一人對著大海,
悲傷的哭泣。


  Nico告訴我,她是一個極端缺乏安全感的人,打從大
學畢業之後就開始的獨居生活以及前男友的背叛,幾度讓
她再也無法相信愛情。


  遇見我之後,才在我的身上看見她的影子,一樣在深
夜裡徘徊,迷惘吶喊著尋找光明的幽暗具像。


  「原本,我只是把你當作填補空虛的填充物,當作是
一個可以在感覺寂寞時陪我聊天,渴望性愛時陪我上床的
對象罷了。」


  「Allen,我很可惡對吧?」柔若無骨的她倚著我的肩
膀,淡淡的訴說內心真實的情感,這是她最喜歡靠著我的
姿勢。


  「只不過,你這個可怕的填充物像是吸飽了我的血液
,每天夜裡都膨脹巨大,將我的滿足胃口養大了,朝日升
起時又乍然抽離,那一段日子,每天上班前我都會哭。」


  轉換季節的時候總是令人多愁善感,Nico平靜的情緒
,在那一段平靜的日子裡掀起波瀾,她的軀體像是抽乾了
空氣的氣球,疲弱萎糜不堪一擊。


  「我知道,這樣做是不對的,對你來說更不公平。」


  她親吻我的臉頰,「當我開始時時刻刻想念著你的吻
,懼怕寒冷像失去你的體溫,我開始發覺,我喜歡上你了
。」


  「你記不記得曾經問過我一句話,那讓我思考了好久
。」


  我笑說:「我問過妳的話太多了,這樣講我可想不起
來是哪一句。」


  Nico清雅的面容之上,表情堅定,她緩緩的說:「你
問我,兩個人的寂寞相乘,會不會得到負負得正的結果。



  「那讓我開始害怕,害怕過於依賴你,卻得不到欲求
的愛情。」


  「所以我才會卑怯的選擇逃避。」


  「在我最需要愛情的時候。」我默默的說。


  「是的,也是我最需要愛情的時候。」她說。


  我伸出雙手,將Nico小巧的臉蛋捧在手心裡,輕吻她
細長的睫毛,「所以我們都不需要再迷惘了,妳是我缺少
的1/2,只有擁有彼此,我們才是一個完整的個體。」


  「那個女孩,我會跟她說清楚的。」我的意志冷靜,
在那一刻真實表露無遺。


  「但是她會受到傷害。」Nico閉上眼睛。


  「那也是沒有辦法的事。」我祈禱著,安妮已經接受
這個事實,更乞求上蒼,讓所有的人都能夠過的幸福。


  Nico愉悅的呻吟在浴室裡響起回音,我按揉著她的肩
,在掌心倒了點洗髮精,我雙手攏著她的長髮,細心的搓
洗。


  浴室裡微冷的氣溫讓她的身上顫起了雞皮疙瘩,我旋
開蓮蓬頭,調整至適宜的水溫之後,淋上了她赤裸的身體



  我的左手環抱著她的腰,右手捧著她的後頸,肆無忌
憚的吻她性感的鎖骨,蓮蓬頭射出的水柱從高處落下,飄
淋於我和她的身上,就像下著溫暖的傾盆大雨。


  那樣的雨水,讓我們的吻更加濕熱,加倍促進情慾燃
燒,Nico的乳房因為興奮而微微顫抖,我開始分不清,盈
滿鼻腔的那一股芬芳,究竟是洗髮乳的香味,還是Nico身
上的味道。


  我用火熱的吻,抽去縈繞於Nico心頭的黑色憂鬱,噬
咬著肩頭的肉,我在她的血管裡注入滿腔的愛戀。


  如果寂寞是種毒,那麼也只有能夠洞悉脆弱的她,才
是我的解毒靈藥。


  她的肌膚閃爍著動心懾魄的光輝,雪白而閃亮,像初
生的嬰孩般白裡透紅。


  從髮梢滴落的水珠滑過前胸劃過了腰間的輪廓,然後
隨著我的手探入了神秘的腹地。


  Nico靠著牆,修長雙腿禁不住的抖動,她哀求著我,
像重度毒癮發作,陶醉於層層翻擾的感官刺激之中。


  她的表情幽然中帶著哀淒,太多紛沓而來的複雜情緒
干擾著她的思考,她深吸了一口氣,張開雙手擁抱我進入
她的身體,然後重重的靠在冰冷的磁磚上,情慾如星火燎
原,已然使她陷入瘋狂。


  她緊緊的抓著我,像是要撕裂我的血肉一般,哀叫著
,濕透的長髮隨著她的動作飛舞。


  我品味著每一種面貌的她,寂靜而幽雅,狂野而火辣
,像是黑色的玫瑰在魔幻的夜裡幽然綻放,隨著死亡氣息
的來臨而凋謝,寂寞的等待下一次新生。


  我重重的吐著氣,在彼此終於卸下心防的那一刻,我
告訴深愛的她。


  「我愛妳。」


  「所以,我們不要再寂寞了。」


  Nico起了個大早,回到自己的住處盥洗之後,又到我
的房間叫我起床。


  前一天夜裡,我們交換了彼此的備份鑰匙,在我們之
間,已經不應再隔著那道冷調厚重的鐵門,我們互相承諾
,不要按電鈴,那一道手續讓人覺得陌生。


  「我看乾脆把兩間屋子都買下來打通好了,用同一個
門進出,不就沒這問題了嗎?」我笑說。


  Nico搖搖頭否決了我的想法,「這樣不好,感情再怎
麼濃稠甜蜜,最終我們都會需要私人的空間,少了一道電
鈴已經足夠,不需要再打破最後一點點的私人領域了。」


  我瞭解她的想法,再怎麼熱戀的情人,也會因為太常
見面而吵架冷戰,我們都不是第一次談戀愛,自然要避免
這種無聊的情緒摩擦。


  她膩在我的身旁,嚷著要我載她去上班。


  這個如藍色暹邏貓一般獨立自主的女孩終於學會向我
撒嬌。


  我的心裡有著難言的滿足。


  送她上班的途中我向她提起隔天安妮的生日與慶功宴
,她驚呼著並且替黑蝙蝠得到發片機會這件事感到衷心的
喜悅。


  「她們真的很厲害耶,安妮唱歌是怎麼樣的好聽?光
聽你形容實在是太難想像了。」


  「有機會的話,再帶妳去她們駐點的PUB聽歌吧,不知
道在發片之前,他們還有沒有機會去那裡演唱。」我思考
著諸多的可能性。


  「明天有空的話跟我一起去吧,如果她沒發飆的話,應
該就沒什麼問題了。」


  「還是不了,那是你們的場合,況且她生日也不希望不
愉快啊,哪怕是只有一點點的可能性。」Nico低頭看著自己
的膝蓋,淡淡的說。


  「我沒關係的,反正你早就跑不掉了。」


  「我看妳不是獸醫,是馴獸師吧。」我笑說。


  雖然週末還需要上班,Nico卻一點也不顯得厭煩,她的
工作對她來說就是生活的體現,她喜歡動物,就算再累也不
覺得彈性疲乏。


  她又打了個噴嚏,臉頰紅通通的,雖然看起來精神奕奕
,我卻擔心那是感冒的前兆。


  前幾天淋了雨,或許過了兩天潛伏期之後感冒病毒才正
要發威。


  到了寵物診所,她開門下車時我對她說:「如果真的感
冒了就別勉強,打電話給我。」


  她揉揉鼻子,甜甜的笑著:「好啦,沒事的啦。」


  正當我準備離開,車子後頭有台摩托車停了下來,騎士
摘下安全帽,我踩下油門打了左轉燈進入車道。


  那時候,我還沒發現那個男人的身影,似曾相識。


  悠閒的週六午後,Nico上班之後的無聊時光,我便到河
岸公園慢跑,想起上次在這裡偶遇月兒,與她婚宴之後發生
的種種,不禁微笑。


  才幾個禮拜的時間,竟然發生了這麼多事。


  然而幸而經歷了這些痛苦,才讓我和Nico認清對彼此的
情感,才有勇氣去認真面對。


  跑步的途中,放在口袋裡的手機震動起來。


  我停下腳步,一看是安妮的來電。


  「喂,Allen老大,在幹嘛啊?」


  「在跑步啊,喘死我了,真是太缺乏運動。」我笑說。


  「喔,想不到你也會這麼健康啊。唉呀,我要跟你說,
記得明天吧?」


  「當然啊,我不是跟奕翔都說一定會去的嗎。」


  「那就好,明天中午在信義計畫區的Chilis,你知道那
間店吧。」安妮告訴我集合的時間和餐廳。


  記得那是一間不錯的美式餐廳,我曾經和阿查一起到
那兒看過王建民的棒球比賽,有美食有啤酒,是個適合聚
會的場所。


  「奕翔知道了嗎?」


  安妮甜甜笑說:「他老早就打電話來問的一清二楚了
,好像怕我忽略他一樣。」


  「那好,我會準時到,妳記得提醒奕翔別遲到,這個
小子沒什麼時間觀念的。」我笑說。


  「放心啦,他不敢遲到的。」安妮很有把握。


  奕翔當然不敢遲到,有誰敢在自己心儀的女孩生日宴
會上遲到呢?



  晚間十點,Nico敲了我的門,搖搖晃晃的站在門口。


  一看見我就笑說:「被你說中了,真的感冒了。」


  我伸手探了她的額頭,有些微的發燒症狀,連忙將她
扶進屋裡。


  「果然還是太逞強了點。」


  「小感冒沒關係啦,喝點熱水,睡個覺就好囉,你別
那麼擔心。」反倒是她在安慰我。


  我替Nico上下收拾妥當,她換了睡衣之後,我讓她在
我的床上躺好,並且替她蓋妥被褥。


  「我去買感冒藥,等我一下,馬上回來。」


  「嗯。」她像是體力耗盡,連回答的聲音都虛弱無比



  我奔跑下樓,看了看時間,突然發現這時候藥局大都
已經關門,只好跑到捷運站附近營業到十二點的藥粧店買
成藥。


  回程的路上,與昨晚同一個地點,我又感覺到那令人
汗毛直豎的注視感,彷彿真有什麼人躲在牆角或樹蔭之後
惡狠瞪著我。


  可我沒有時間發毛,當下加快腳步回到住處。


  回到家裡,Nico已經睡的安穩,只是呼吸還有些急促



  我用臉盆裝著清水,將乾淨的毛巾浸濕之後扭乾,然
後覆蓋在她的額頭上,這樣能夠替她消解一些熱度。


  幾乎一整晚沒有闔眼,毛巾溫熱了之後我替她重新換
上冰涼的毛巾,如此反覆整夜,黎明將至時我才趴在床緣
打了個盹。


  醒來的時候已經是近午時分,Nico拉了我的手,說她
想喝點水。


  她猛烈的咳嗽,似乎是個嚴重的感冒。


  我將她扶起,拿了感冒藥和溫水讓她一併服下,Nico
啞著嗓子說:「對不起,你昨晚整夜沒睡吧?」


  我摸摸她的頭,微笑說道:「有啦,有小睡了片刻,
中午想吃什麼,熱稀飯?還是喝雞湯?」


  「你今天不是要去安妮的生日宴會嗎?」才說一句話
,她又開始咳嗽,劇烈的喘氣。


  我一看時間,就快到約定的中午,我嘆了口氣。


  「沒關係,有奕翔陪她。」我淡淡的說。


  Nico輕輕的推著我,「趕快去換衣服,怎麼可以爽約
呢,我在家裡睡一覺,起來感冒就好了啦。」她臉色蒼白
,說得上氣不接下氣。


  「妳先躺下,別說話了。真的很愛逞強耶。」我輕輕
的將她放回床上,還是決定今天不赴安妮的約。



  Nico憂心忡忡的看著我。


  「安妮……她會很難過吧?」她咬著下唇。


  「妳真的希望我去?」


  她看著我,最後還是搖搖頭。


  「我……還是希望你能陪在我身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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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Nico睡的很沈,要在冰冷的雨水中維持正常意志而不
失心狂亂,是件煞費體力的事情。


  我坐在床畔,本想點煙,卻害怕煙味嗆醒了熟睡中的
她,於是我到書架上拿了本書開始翻閱。


  Nico的心裡確實起了一些化學變化,從害怕接受愛情
,逐漸馴服於愛情的溫柔,到最後,片刻也離不開愛情所
給予的氧氣。


  我的心裡塵埃落定,有種無法言喻的安心,那是自來
到台北之後,從來不曾出現過的感覺。


  這裡早已不是異鄉,習慣於這個城市的生活步調,也
習慣都市特有的冷漠孤獨,我連魂魄,都蝕刻在大樓玻璃
窗的倒影上。


  我和她的寂寞,確實有些相似。


  獨自生活的人們,都在最深的夜裡下意識恐懼著空洞
的黑暗處,這種感覺無關神怪,只是懼怕那突然從暗處突
然躍出,以人心脆弱為食的孓然惶恐。


  合上書本,我嘆了口氣,今晚就讓她好好的休息,等
到天亮之後,再作其他打算吧。


  昨夜的悲夢,已恍如隔世,次日一早,雄雞晨喚的宏
亮叫聲讓我從睡夢中驚醒,我的身上蓋了件薄被,而Nico
已經不在床舖上,不知去了哪裡。


  我聽見客廳傳來嚕嚕的喵叫聲,以及陶瓷小碟子輕輕
放在磁磚地上的清脆敲擊。


  忍不住打了個哈欠,昨晚入睡的時刻,是深夜兩點多
,而現在也不過才凌晨七點整。


  Nico見我起床,向我微笑:「早安,可以吃早餐囉。



  原來她比我早起了半個小時,並且下樓到附近的早餐
店買了些蛋餅、奶茶之類的餐點。


  Nico已經換上輕便的運動外套和長褲,將長髮束成了
馬尾,她見我呆呆的望著她,也低頭看了自己的穿著。


  「幹嘛這樣看我,我穿得很奇怪嗎?」


  「不,只是覺得,不是自己一個人吃早餐的感覺真好
。」我打從心底覺得滿足,原來那些老在心裡纏繞盤據的
鬼魅,竟能這麼簡單的驅逐。


  嚕嚕躲在餐桌底下痛快的舔食Nico為牠準備的溫牛奶
,牠已不能算是小貓,卻老改不掉這種幼貓時養成的習慣



  也許是我的教導無方,但是更大的原因是給Nico寵壞
了。


  Nico掩著鼻子打噴嚏,我擔心的問她:「是不是感冒
了?昨晚淋的渾身濕透,如果著涼的話,今天還是在家休
息別去上班了吧。」


  她揉揉鼻子,笑說:「我沒那麼弱不經風好不好,已
經請兩天假了,再不去店裡看看我可愛的寶貝們,今天晚
上可要睡不著了。」


  「反倒是你,昨天,沒有睡好吧?」她的睫毛低垂,
怔怔望著杯中的熱奶茶。


  「睡不好是常態,睡的好才叫奇怪。」我笑說。


  我穿上外套,摸摸嚕嚕的頭,和Nico碰唇輕吻,然後
出門開始一天的忙碌。


  像踩在雲端般軟綿綿的幸福感覺,作夢似的絕美,還
有點不切實際。


  匆匆碌碌過了一個白天,我完成了老總所謂的一個人
的最基本價值,努力工作,在下班鈴響的那一刻回到真實
世界。


  我撥了安妮的電話,有些事情,必須說個清楚。


  在天平已然傾斜的當下,我只能緊緊的抓住那個屬於
我的,靈魂質量等同於我的,名為何苑芯的法碼。


  電話接通的那一秒,我開口:「安妮嗎,我是Allen
,有點事情想跟妳說。」


  另一端傳來的聲音卻不像是安妮甜美嬌憨的嗓音,是
個中年女子,聽起來頗富貴氣。


  「唉呀,你是燕妮的朋友嗎,我是她的媽媽,她忘了
帶手機出門。」


  一聽對方是安妮的母親,我連忙改口:「伯母真不好
意思,可以請問她現在在哪裡嗎?」


  「我看她拎了吉他出門,可能去練團了吧。」


  「謝謝伯母,我知道了。」掛上電話,我還在想,剛
才伯母口中所說的燕妮是不是安妮的本名呢。


  我們似乎越來越習慣以綽號來作為一個人的代稱,那
怕是正式的社交場合也好,非到互遞名片的時候否則不會
知道那位正在和你微笑握手的人本名為何。


  我們總是以簡單的代稱來鑲嵌初識者的形象,如果對
方有個驚天動地的綽號,就會使人印象深刻,難以忘懷。


  夜店裡常會碰到需要自我介紹的時候,那邊一團誰的
好友,這裡一團我的酒咖,相互不認識的兩群人,光憑父
母親精心算出筆畫的名字,恐怕介紹起來不是那麼有特色



  所以便醞釀出這種文化,像個符號,像古代綠林大盜
走跳江湖,總得要有個響亮的萬子。


  認識安妮半年多,我竟不知道她的本名叫什麼。


  同樣,在她的記憶裡,我只是偶爾參與練團,開一台
不錯的房車,名為Allen的男人。


  她不認識名為羅光程的男人。


  Allen是我,羅光程也是我,究竟安妮喜歡上的人,
是哪一個?


  我隨即驅車前往西門町,我們的樂團,已經有好一
段時間停止活動,這種倉促組成的雜牌軍,若是缺乏強
力領導者,下場便是如此。


  記得奕翔曾經笑說,「嗨!凱利,已經變成了唉,
凱利。奶油跟我都是學生,你又沒什麼興趣認真玩,好
像……少了那麼點熱情。」


  熱情,的確如此,玩樂團需要的是無窮無盡的熱情
,玩票性質的樂團,時間一長就會崩解頹敗。


  來到練團室之後,劈頭就看見穿卡其褲,背著大背
包的奕翔站在門外,透過門上的玻璃小窗欣賞安妮的演
唱。


  「奕翔,今天我們不是沒有排練團的時間………。
」我一邊靠近他,奕翔回頭看我,以極其冷酷的眼神,
漠視我的存在。


  他的反應讓我火上心頭,但還是耐著性子跟他說話



  「你幾點到的,安妮她們練多久了?」我說。


  奕翔瞟了我一眼,又是那種不屑與我交談的模樣。


  他目中無人的態度使我腦神經衰弱,我出手一把揪
住他的領子,冷冷的說:「小鬼,我羅光程哪一點對不
起你?現在要站在這裡被你白眼?你他媽的心裡不爽講
出來,耍什麼性子啊?」


  放開手,我看著驚慌失措的小男生搖搖頭,他從沒
見過我發怒,更別提是這樣火冒三丈的程度。


  「現在可以說了?」


  他點點頭,手指著玻璃窗,透過他的指引我探頭在
玻璃窗外觀望,裡頭黑蝙蝠樂團正熱情奔放的演唱著新
曲,安妮穿著淡粉色系的小洋裝搭配黑色過膝長襪和棕
色皮靴,她握著麥克風演唱的專注神情,像極了aiko。


  另外一頭的沙發上卻坐了兩個人,聚精會神的聽著
歌曲。


  奕翔垂頭喪氣的說:「那兩個人好像是唱片公司來
的,聽說他們要簽黑蝙蝠。」


  「那不是好事一樁嗎,你幹嘛愁眉苦臉。」對於意
外的驚喜,我一點都不感到奇怪,擁有安妮這樣的主唱
的獨立樂團,任何時候能夠得到發片機會都不奇怪。


  「Allen,你沒辦法明白我的感受啦,剛剛你罵我
真是罵對了,我真可恥,追不到安妮還怪你。現在她有
機會出道,離我也就越來越遠了。」


  奕翔內心的情緒混雜了對安妮的喜歡以及看到黑蝙
蝠努力開花結果的小小嫉妒,同樣都是玩樂團的的人,
感觸更是加倍深刻。


  他頹敗的的氣息像隻陰溝裡的老鼠,本來與他站在
同一水平線的安妮突然提高了層次,想必讓他感覺萬分
失落。


  我拉著他到樓下抽煙,試圖替他揮去一身漆黑的憂
愁,這是他的成長必經之路,每個人都會經歷刻骨銘心
的傷痛,對他來說這是一道關卡,跨過了,才能夠更加
成長。


  「Allen,能不能問你一個問題?」他呼出白色的煙
霧,突然開口問我。


  「問吧。」


  「如果那天我們沒去喝酒,你也不會認識Nico吧。
啊,可是她住你家隔壁遲早還是會認識的。我想問的是
,如果你不認識她的話,會不會去追安妮啊?」


  「也許不會,安妮是個很可愛,令人感覺溫暖的女
孩子,她的心地善良,對自己勇敢誠實,但是我不會去
追求她。」


  「為什麼?」奕翔不段的追問。


  我點起第二支煙,徐徐的吸吐,「我也說不上來,
能夠相遇在一起,是不斷的偶然串成的機會,可能少了
一個片段,感覺就不到味了。」


  「全憑感覺嗎?」


  我失笑:「如果必須說服自己去愛一個人,那不是
太悲哀了嗎?」


  街邊商店的霓虹燈像水滴反射光線般的閃動,呼嘯
而過的計程車偶爾遮擋了光線傳遞,行人來去,這個小
小的街町,總是華麗無比熱鬧非凡。


  我和奕翔坐在路旁,有一搭沒一搭的閒聊著,今天
此行的目的,他肯定與我相同,我們都在等安妮。


  半個小時之後,那兩名唱片公司的人員率先下樓,
隨後是阿杰及其他的成員,安妮尾隨在後。


  「下次到公司來開會,我們可以決定往後的工作事
項了。」唱片公司像是挖到寶,笑得合不攏嘴。


  安妮發現我和奕翔百般無奈的坐在街旁,兩步併三
步地跳到我們面前。


  「恭喜。」我微笑。


  「你們怎麼會在這裡,好開心喔,剛剛王大哥他們
說,我們的歌很有市場性,真是太棒了耶。」安妮喜孜
孜的像隻小麻雀說個不停。


  「安妮,我們要去吃飯囉。」幾公尺外的阿杰出聲
叫他。


  安妮回頭說道:「你們先去,我待會就到。」


  她突然向我一揖到地,鞠了個九十度的躬。


  我滿心疑問,「妳幹嘛,這是哪一國的新招?」


  「對不起。」安妮平和的說著,「那天我喝醉了,
造成你的困擾,所以我要向妳道歉。」


  「先把頭抬起來啦,這樣很怪。」奕翔連忙將安妮
扶起來。



  她的臉上掛著陽光燦爛的溫暖微笑,那是安妮最棒
的笑容。


  「雖然你已經喜歡別人了,但是我不會放棄的……
」安妮突然說的話讓我瞠目結舌,一時不知該作何反應



  向日葵般陽光的女孩笑得開心:「……本來是想這
麼說的啦。」


  「差點讓我嚇到中風啊。」我鬆了口氣,轉頭一看
,原來快要中風的人是奕翔。


  「禮拜天,就是後天,我要提早慶祝生日跟發片喔
,你跟奕翔都要來,不准說不。」安妮手叉著腰,故作
兇狠的吩咐我們兩人。


  面對這麼可愛的凶神惡煞,我和奕翔也只能唯唯諾
諾的說:「小的知道了,一定到,肯定捧著大把的鮮花
到場。」


  安妮心滿意足的離開,和團員一同吃飯去了,我拍
拍奕翔的肩,說:「我也要走了,你別想太多,哪天你
跟奶油也會有這個機會。」


  「作夢比較快。」奕翔無奈一笑。


  回家的路上,我思考著安妮的隻字片語,開朗的她
,解決問題的方式與我或Nico不同,她能夠用笑容融化
一切窐礙,打破禁錮心靈的枷鎖。


  她一身的古靈精怪,是不是在碰到感情關卡時也能
夠巧妙的發揮作用,帶領她走出陰霾。


  但是,可怕的面具論又在我的腦海裡浮起,我的確
寧願相信,安妮的豁達是她的開朗所致,而不是強忍著
悲傷,卻以笑臉示人。


  我寧願相信,這一切都會平安無事的過去,我不希
望見到任何一個人遭受傷害。


  如果上帝真必須挑一個人施以懲戒,那麼我自願承
擔。


  我在附近停妥了車子,手裡拋著鑰匙輕鬆愉快的步
行回家。



  今天的心情是少有的暢快,我甚至哼著歌,一路往
公寓的方向走去。


  這裡的住宅區到了夜晚行人寥寥,和捷運站只隔了
一條街,卻是兩樣光景。


  路過商用大樓時還能聽見撞球間裡響亮的衝球聲,
令人頭皮發麻的寂靜之中,突然聽見喀喀喀喀的聲響,
有時真讓人以為是妖魔作祟。


  平時我會將車子停在住家樓下沒有畫線的區域內,
但是今天很倒楣的全給佔滿了,只好將車子挪到更遠一
點的巷弄停放。


  我看見我的公寓,距離只有五百公尺,突然渾身打
了個冷顫。


  那種感覺,像是被人從暗處惡狠狠的盯著,又像是
有人拿著針往脊椎最酸的地方刺了進去。


  我瞬間回頭,路上空蕩蕩的除了我之外沒有任何人
,街燈之下只有孤寂的倒影。



  我抓了抓頭髮,喃喃自語:「搞什麼鬼,太敏感了
嗎?」


  應該是錯覺吧,我說服著我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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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再一次見到了那樣冰冷不帶任何溫度的眼神,像是
寒霜著手般的刺痛。


  那是混和著失望、憤怒、妒火、以及傷心的眼神。


  月兒也曾經用這種眼神看我,在我沈迷於欲樂之中,
無法體貼她的需要的時候,她也以這種眼神看著我。


  曾經我為了這冷漠的眼神錐心泣血,無數個日子徹夜
難眠,那時候是我親手埋葬了她對我的愛。


  所以我立下誓言,不願再見到我所愛的人眼中流露出
如此無助。


  但這一次,我還是無能為力。


  宴會很不愉快的結束了,我請阿查將暴跳如雷的奕翔
及醉的不省人事的安妮送上計程車,奶油苦著張臉,不停
對我說抱歉。


  這個小男生,他說,他不知道會發生這樣的事,只是
隨口問問想聽個小八卦,卻沒想到掀起滔天巨浪。


  我對他說,這不是你的錯,是我太過懦弱,不懂也不
敢開口拒絕安妮對我的情感。


  Nico一語不發的回到自己的家,在眾人散去之後,那
巨大的關門聲響使我懊惱無比。


  為什麼,就不能再細心一些,為什麼在奶油問出他的
問題之後,沒能及時阻止安妮說出口。


  為什麼她與我只隔了一道牆,我卻沒有勇氣走過去,
在她的耳畔對她說我愛妳。


  為什麼我的勇氣如此孱弱萎靡不堪一擊,只能在躲藏
黑暗裡痛苦的悲鳴。


  我無法抗拒的開始說服我自己,她現在還在氣頭上,
現在過去找她不但無法達到安撫Nico情緒的目的,只會招
致更悲慘的結果。


  也許我該給雙方一點點冷靜的時間,明天,明天我再
好好的跟她說明。


  這些念頭就像無法抑制繁衍的細胞分裂,以極驚人的
速度在我腦海裡增生,以瘋狂無比的速度掩蓋了痛苦的情
緒。


  更甚者,幾因自卑作祟的恐怖念頭開始萌芽,有個聲
音告訴我,她憑什麼生氣,是她還不願意接受你的愛,究
竟她憑什麼生你的氣?


  我在房裡嘶吼,衝到客廳把阿查留下的酒一股腦兒的
全喝了,我需要高度的酒精來麻痺大腦,否則,那一道從
內心深處竄起的惡魔細語便會輕鬆的登堂入室,接管我的
思考模式。


  過度的酒精麻痺使我醉了兩天,我躺在床上,猶如將
死的重症患者,就連撥電話求救的力氣也提不起生不出。


  我只能睜著難眠的眼,呆望著灰白色的天花板。


  我想起還沒餵嚕嚕飼料,轉念一想,牠會到Nico那兒
自行解決的。


  兩天之後,我終於能夠走動,到巷口吃了碗乾麵,幾
十個小時沒有進食,我的胃早因空盪過久而抽痛抗議。


  走過早春將至的街頭,有些路邊花草搞不清楚氣候變
化,錯亂的時序讓它們提早展現了春天的顏色。


  台北的冬天越來越短,晚至十一月都還能有夏季專屬
的颱風造訪,而早在二月就開始春雨綿綿。


  這樣的天氣,很容易讓人像這路邊的小花小草一般,
情緒跟著也錯亂了,夏日的激情還沒過,便參雜了幾許秋
天的愁思,冬天的陰鬱還沒完,小春日和般的甜蜜溫暖又
悄然到來。


  何等的措手不及,等同於愛情。


  我正在前往獸醫院的途中,出門時,Nico已不在家裡
,應該是出門工作了。


  我決定到她的工作地點去見她一面,那怕是她躲我也
好,閃我也罷,我必須抓住我倆之間連結的那條繩索,不
能就這麼輕易放手。


  開車到了中山北路附近,我下車步行到她的診所,進
去探了門,她的同事卻說Nico今天沒上班。


  「她兩天沒來了喔。」正在幫玩具貴賓理毛的寵物美
容師小安對我說。


  「兩天?」


  也就是說,從前天晚上不歡而散之後,連續兩天Nico
都沒有上班。


  「不過她有請特休假啦,她工作那麼拼命,突然想放
個假也是可以理解的。」說完這句話後,小安又低頭專心
的替她的狗顧客服務。


  謝過小安,我離開寵物診所。


  Nico確實不在家,或許這兩天外出散心了,只不過,
連一點線索也沒有留給我。


  我試著撥電話給她,聽見的總是冰冷的電子語音,像
是在我空洞的軀殼內碰撞反射,漸行漸遠的回聲。


  下午四點,我進了公司,曠職兩天,等待電梯的同時
我已在心裡做好被老總斥罵的心理準備。


  那時候我甚至覺得,在還沒見到Nico之前,什麼都無
所謂。


  小慈替我開了密碼鎖,見我第一句話便是溫暖的問候



  「你這兩天怎麼啦,從來不偷懶的Allen也會未假曠職
喔。」


  「發生了一點事,不過已經沒關係了。」


  我還是只能這樣回答她,在依然冷漠的社會裡唯一的
生存之道,便是不在他人面前暴露脆弱,縱然我的內心是
柔軟亦傷的,我的靈魂是懦弱膽怯的,我還是只能穿起一
身名為虛偽的鎧甲掩飾那些曾經受過的傷痕。


  「好吧。」小慈當然明白這一點,總是笑臉迎人的她
,不也是拿那張可愛的笑臉當成假面具嗎?


  「總經理找你,昨天他氣的要死,因為你的案子又堆
的跟山一樣了,小心點免得吃他的排頭。」


  「我已經吃飽了,放心。」我努力的在嘴角撐出笑容



  叩叩,輕輕敲了總經理室的門,隨即他便出聲讓我進
門。


  我們的總經理是一個四十來歲的幹練男人,這間公司
可說是他一手創立,以他在資訊業界及電子業界的人脈,
讓公司的績效蒸蒸日上,頗有黑馬之姿。


  像這種作大事的人通常都沒什麼口德,他們在談判桌
上唇槍舌劍慣了,對待下屬,常有耐不住性子破口大罵的
情形發生,那怕是我們什麼錯事也沒作。


  既然早準備好讓他臭罵一頓,我也就硬著頭皮站在他
的面前,我不怕他炒我魷魚,這個工作本來就只是打發時
間用的,我只希望他開口咆哮的時候能夠降低點音量,別
讓我更加頭痛。


  「請坐。」他用重度眼瞼下垂的眼睛看了我一眼。


  「你知道公司最近很忙?」


  「我知道。」


  「那麼你也知道公司交了很多案子在你手上?」


  「知道。」


  老總緩了口氣,慢慢的說道:「那麼,你能否給我一
個合理的解釋,告訴我為什麼在這麼需要人的時候,你卻
曠了兩天的班,讓我們手忙腳亂呢?」


  「沒有什麼理由,我醉了兩天,純粹只是喝太多了。
」我連理由也懶得胡謅,只想盡快離開這個令人窒息的地
方。


  果不其然,我的回應讓他暴跳如雷,他用力拍了桌子
,發出的巨響連外頭都聽的一清二楚。


  「Allen,你他媽的還想不想幹?不想幹就說一聲,我
立刻簽你的辭呈,別佔著位置不做事,我告訴你,這個社
會沒那麼好混。」他劈頭就是連珠砲室的斥罵,我眼角餘
光還看見了Lay在外頭作橫劍抹頸的姿勢,意思是我要倒大
楣了。


  但是,威壓式的怒喝對於一個覺得什麼都無所謂的人
來說,是派不上用場的。


  我開口向這個血壓飆高的中年男子說著:「曠職兩天
是我的不對,我向你及公司裡的大家道歉,我有難言之隱
,這個問題可能一時三刻也解決不了。老總,如果你要炒
我,那就請吧,至少讓我得到一點應有的懲罰。」


  老總啞口無言,對於我自毀式的倔傲他似乎顯得無能
為力,當威嚇不產生作用的時候,他嘆了口氣。


  在談判場裡叱吒風雲的男人起身拉下百葉窗,為的是
不讓好事者看見他願意妥協的一面,那一層層的百葉窗,
就是他的鎧甲,他的面具。


  真正的將我們與其他好奇旁觀的同事隔開之後,他才
對我說出真心話。


  「我是一個愛才的人,你應該知道,我還願意等到你
來上班,就是因為你是個人才。」


  「我也曾經耳聞你有不少資產,這一份工作對你來說
也許不算什麼。但是Allen你必須瞭解,一個人活在世上究
竟是為了什麼。」我耐著性子聽他娓娓道來。


  「為了什麼?」我也在心裡默問我自己。


  這一個困擾我已久,如同百夜夢魘般的疑問,終需勇
敢的面對。


  「我認為,在這社會裡生存的每一個人都有他必須負
的責任,就像你繳所得稅,因為你享受了政府所給的福利
。作一份工作的道理也是如此,不在於賺錢的多寡,那是
全憑能力所及的範圍,只不過,在最基本的要求之下,你
必須好好的完成你的工作。」


  「這才是身為一個人,應該盡的責任,當別人都在辛
苦工作求一餐溫飽的時候,你有什麼資格不認真工作呢?



  老總喝了一口茶,在員工的眼裡,他向來都只是一個
恐怖的獨裁者,又有誰想得到其實他的思考層面遠超於我
們柴米油鹽的月薪式思考,在他的眼裡見到的,是整個國
家社會的脈動。


  「你還年輕,也許還不能瞭解所謂的社會責任究竟有
多麼沈重,為什麼我要大家參加捐血活動?為什麼我們定
期募款捐助弱勢基金會?我所提倡的企業思考,是為了讓
這個社會更好,所以身為公司的一份子,應盡的最基本義
務就是認真上班,努力工作。」


  「Allen,告訴我,公司按照勞基法給了你們特休假,
一天不少對吧?」


  我點頭:「是的。」


  他繼續說下去:「我可曾用任何理由扣住你們的假,
讓你們休假時加班?」


  「好像從來沒有。」


  老總臉上出現了微笑:「所以,問題不在於你有沒有
錢富裕生活,努力工作是為了心靈的成長茁壯,我都說這
麼多了,如果你還覺得我滿嘴屁話,那麼就請你離開本公
司吧。」


  我苦笑回答他:「本來很想走的,但是你一席屁話卻
讓我想繼續留在這間公司,原來,我在這世上還有點價值
。」


  「很好,那就回到你的位置上,把工作做完,曠職兩
天該扣多少錢就照辦,其餘一切不變。」老總展開笑顏,
在那張總是一成不變的撲克臉上,似乎有那麼一點開心。


  走出辦公室之後,我如釋重負,喘了口氣,困擾我的
問題似乎得到解決的曙光,那一份光明,只要伸出手就能
抓著。


  只要我願意。


  令我深深恐懼害怕的原來不是Nico的冷漠,至始至終
,我恐懼的是纏繞於身的空虛孤寂,我深怕那個女孩離開
我的身旁,所以加倍惶恐。


  那是太過於自私的思考模式,我可何曾想過,Nico的
心裡或許和我一樣害怕孤獨。


  那,安妮呢?


  我們三個人處於恐怖平衡之下,不論我傾向何方,都
有人會慘遭寂寞吞噬。


  如果傷害她是最終的無奈,那麼我希望這是最後一次
的痛苦抉擇。


  在Lay的鼎力協助之下,我們瘋狂的趕工,深夜十點,
終於將堆積兩天的工作結束,我對他說,「下回喝酒,多
少錢我全買了。」


  他卻對我說:「不如介紹幾個正妹給我認識,我會更
感激你。」


  我笑了,那是他的肺腑之言,也是他的生活模式。


  走出公司,我仰望烏雲滿佈的天,企盼見到一道清朗
的月光,無奈深灰色的天,捲起了層層漩渦,狂風乍起令
人有山雨欲來之感。


  我的手機收到一則簡訊。

那是我遍尋不著的深愛,用顫抖的手一字一字刻畫的心靈吶喊。


  發訊人:Nico

  時間:22:08


  「你在哪裡?

   我站在寒冷的海風裡。

   本來怨恨哀傷的情緒讓風打亂了。

   突然的,

   開始很想你。」



  我終於見到了她,在傾城大雨的那一夜裡。


  米粒大的雨滴觸臉生疼,躲雨的情侶們嘻笑著跑過我的身旁
,我繼續向前走。


  突然來的一場驟雨,打散了漁人碼頭悠閒的光景,在雨中,
向她所在的的碼頭深處,我靜靜的走著。


  我終於見到了她,在淚濕胸襟的那一夜裡。


  Nico面向著海悄然而立,那單薄的背影讓我幾乎無法呼吸,
她站在雨裡,站在風裡,一如飄盪於寒夜的無主幽靈。


  未死的夜色之中,我走向渾身濕透的她。


  然後,緊緊的擁抱。



  像是要將她塞入我的身體那般,用盡了我僅存的力量。


  Nico回過身,給予我最深邃的靈魂,她沒有哭泣,只是靜
靜的吻著我,用比雨水飄落臉頰還要輕的動作,吻我。


  「我們簡簡單單的愛好不好?」雨水滑過她的臉龐。


  「能不能,不要那麼複雜?」


  「我逃了兩天,才發現,沒有你的世界裡,就像沒有空氣
。」她將臉埋在我的胸口,平靜的呼吸。



  「我們……不要再寂寞了,好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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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這是我今天睡醒之後所說的第一句話。

雖然昨晚也跨了年,看了101噴火,喝了點酒。

今早起床,還是在什麼也沒改變的房間裡大喊著,哇靠2008啦!

新年新希望

我要來說我今年的新希望。

2008年,希望我的書能夠躍上暢銷榜
2008年,希望身邊的人福安康泰,好運不斷
2008年,希望春天的日本賞櫻之旅能夠成行
2008年,夏天我要去學潛水跟衝浪
2008年,吳哥窟被遊客毀滅之前我要去拍照留下紀念
2008年,希望去年寄紅色炸彈給我的那些人今年要請我吃紅蛋跟油飯
2008年,希望以上願望全部都能實現


祝現在正在看這篇的朋友2008新年快樂

請大家也來留下自己的新年新希望吧!

novelcash 發表在 痞客邦 留言(6) 人氣()






  「苑芯……明天,我們吃火鍋吧。」


  Nico一臉不敢置信的看著我,「你、你剛叫我什麼?



  我這才發覺,我第一次叫Nico的本名,這個名字,是
從他前一個男人那裡知道的。


  雖然Nico後來也親口告訴我她的名字,與她們的故事
,但是我卻不曾以『苑芯』來稱呼她,只因Nico這四個英
文字母組成的稱呼,代表的才是我所認識的她。


  「喔,抱歉,我一時沒注意,不小心脫口而出了。」


  Nico抿著嘴角,搖搖頭:「沒關係,我喜歡你這樣叫
我。」


  那一刻,在她眉目間閃過些許釋懷與片刻的傷感,須
臾之間,我的眼簾捕捉了美麗的女孩細微的心情變化。


  那是在幽冷細雨之中,形如蘭花伸展枝芽的過程,靜
謐緩動的改變。


  「為什麼突然想吃火鍋?」說這句話的時候,她的臉
上已換了另一套興奮無比的表情。


  「明天有個玩樂團的朋友想來我家看嚕嚕,當初我想
買寵物的時候啊,就是拜託她幫忙的。」


  「所以我想,乾脆找大家來家裡開個火鍋大會好了,
好像從來沒有這麼多人來我那裡玩過耶。」我微笑說道。


  Nico美目閃動,吃吃笑著:「你知不知道你臉上表情
很緊張啊,『她』是個女生吧。」


  我摸了摸自己的臉,原來方才坐立難安的心情全寫在
臉上。


  「你覺得我會吃醋嗎?」Nico似笑非笑的問著我。


  「我怎麼知道妳會不會吃醋啊,不過相信妳是不會吃
這種無聊的醋吧?」


  「嘿嘿,我可是超級醋罈子,忘了我是什麼星座的嗎
?」她的臉上又出現了那一貫的,賊兮兮的笑容。


  我一拍額頭,為什麼在她的面前,無論言行,我總是
屈居劣勢呢?


  見了我的苦瓜臉,Nico似乎覺得玩笑開的有些過火,
忙說:「誒,我開玩笑的,別那麼在意啦。明天一早就去
準備火鍋料吧,我也很想見見你的朋友們。」


  這麼說,是不是代表了Nico願意成為那個我能在朋友
面前大方介紹的角色,是不是意味著,我和她之間的追逐
長跑,終於越過了終點線,而有了一個結果?


  我不敢問她,我還懼怕著得到不預期回應的傷害,曾
經那樣深刻的告誡過自己,我會慢慢等,直到那一天的來
臨。


  次日一早,我便駕車前往大賣場,一口氣兩大袋的火
鍋料與相關器具,獨居的我,家裡並沒有烹煮火鍋的設備
,甚至連一個像樣的大鍋子都付之闕如。


  為了避免可能發生的尷尬局面,昨晚我撥電話給老友
阿查、告訴他明晚有仗要打,麻煩他出個人頭助陣。喜歡
熱鬧的他豈有不答應的道理,為了感謝我不再於深夜找他
去喝苦悶的黑咖啡,他決定帶幾瓶好酒來贊助盛會。


  接著我聯絡樂團成員奕翔,鼓手奶油,最後我告訴安
妮這個訊息,只不過在電話裡的她,讓我聽見了那拼命掩
蓋卻難以隱藏的落寞。


  聯絡完所有的人之後,我點起一支煙,重重的吸進那
幾乎能將肺部灼傷的熱氣,然後緩緩吐出。


  白色煙霧在我頭頂聚合飄散,像徬徨無主的靈魂,風
吹往哪兒,煙就被帶到哪裡,毫無自主能力。


  安妮對我的情感像刀鋒般直來直往,使我覺得恐慌而
無力承擔,她就像村上春樹筆下的小林綠,溫柔且叛逆,
她的愛熱烈坦率,勇敢非凡。


  但是我不是渡邊,Nico也不是直子。


  早在我我的上一段戀情被結束的時候,我以為自己不
再能夠愛人了,這個城市裡的愛情來去得太快,而我的身
上不具備著捕風捉影的能力。


  在茫茫人海裡,放逐自我,那麼長的一段時間裡,我
找不著自己的蹤影。


  那道隔著我和她的牆,舒緩的反射著天花板的柔光,
什麼時候開始,我才發現如此深刻的戀上她。


  愛的是她一身孤傲冷豔,還是偶爾為之,調皮逗趣的
心機伎倆?


  這兩個女孩身上,都有我缺少的部分,她們認真生活
,努力規劃每一天,懵懵懂懂的我倉皇過日,不論是先遇
上了哪一個女孩,都會像磁極相吸般無可救藥的墬入愛河
吧。


  太宰治說,「懦夫連幸福都害怕,碰到棉花也會受傷
。」


  也許他說的,就是我這樣的人,對於愛情膽小如鼠,
受過點傷便顧影自憐,踡縮在陰影處舔拭自己的傷口。


  無能者亦若是,努力揮去那些不切實際的想法。


  我告訴自己,那個敞開心胸接受我的女孩,才是最需
要撫慰的人,她忍著還未痊癒的心傷,讓我進駐心裡,如
此危險的舉動,若然猜測錯誤,便是雙倍以上的傷害。


  就算是太宰治,也自承人間失格而投河自盡。


  我,又怎能不勇敢一些?


  阿查與羅莎賢伉儷剛到傍晚便出現在我家樓下,開始
協助我作今晚火鍋大會的準備,Nico也在不久後按了門鈴
,兩個女人在廚房裡有說有笑。


  「你追到她了沒?」這一陣子,阿查只要見到我的面
,就要問這句話。


  「快了……應該吧。」我苦笑。


  他拍了我的肩,大笑說道:「我真的只能祝福你了,
都幾個月啦還在慢慢磨。」


  隨後阿查從他的袋裡拿出幾瓶看起來價值不菲的洋酒
,讓我看了瞠目結舌,他手裡握的那瓶酒居然是1968年的
SPEY威士忌,我笑說:「吃個火鍋,你居然帶這麼好的酒
來。」


  「反正我也喝不完,這是我老爸給我的,他給了我一
箱啊。」阿查聳聳肩,威士忌不是我們慣喝的酒款,況且
,我們也沒有品酒的常識與能力。


  「就怕糟蹋了好酒,你不心疼啊?」


  「唉,廢話那麼多,都帶來了。不喜歡的話待會去買
台啤。」他啐了一聲,我也只好感謝他的熱情贊助。


  電話響起,安妮和奕翔以及奶油一同到達,我請管理
員替他們開了門,幾分鐘後,三人便出現在我的門口。


  我打開門歡迎他們到來,奕翔一進屋便讚嘆個不停:
「你住這間太棒了吧,厚,這樣看起來我租的宿舍簡直就
像鬼屋嘛。」


  安妮也禁不住搭腔:「真的啊,好漂亮的房間喔,看
起來就很有時尚品味的感覺。」


  我笑了一笑,隨即到房裡抱了嚕嚕出來見客,安妮一
見嚕嚕就大叫:「好可愛喔,怎麼長這麼大了,才幾個月
而已吧。」


  「嚕嚕真的好可愛喔。」她抱著嚕嚕不停磨蹭牠的臉
頰,簡直像看到滿屋子粉紅色凱蒂貓而興奮昏倒的小女孩



  Nico與羅莎相偕走出廚房,奕翔瞪大了眼睛,結結巴
巴的說:「怎……怎麼妳們也在這裡。」


  安妮疑問道:「Allen,她們是?」


  我逐一向樂團的伙伴介紹Nico、羅莎,以及好兄弟阿
查,奕翔都見過她們,是以才會這麼驚訝。


  「阿查跟羅莎已經在一起了喔,至於Nico,你一定想
不到,她就住在我隔壁。」


  奕翔拼命的搖頭,喃喃說著:「想不到啊,想不到啊
。」那滑稽的模樣逗的大家都笑了。


  我忙著熱絡大家的氣氛,拼命的把自己搞很忙,只因
為我必須忽略,那時安妮所流露出的,異樣的表情。


  席間,我們將火鍋料通通倒進鍋裡,打開電視,然後
舉杯共飲。


  我的家裡,從來就沒這麼熱鬧過,上一次像這樣歡樂
的氣氛,不知道已相隔多久的時光。


  然而,就算我和阿查怎麼努力搞笑,這兩群人之間還
是存在著淡淡的隔閡,奶油本來就是個話很少的小男生,
沒一會便轉過身去看電視,默默的吃著碗裡的火鍋配料。


  Nico和羅莎聊個沒完,偶爾才會在我的努力之下,和
奕翔安妮等人說上兩句話。


  雖然場面看起來熱絡非凡,只不過,在場的每一個人
都能感覺到我們之間,瀰漫著難言的疏離感。


  奕翔最怕的就是這種莫名的尷尬,他連喝三杯不加冰
的威士忌,滿臉通紅的說:「幹嘛大家都不講話,我們來
玩遊戲!」


  同樣也有些酒醉的安妮摟著奕翔大聲叫好,原來這兩
個年輕人喝醉了之後精神會這麼亢奮。


  本來正專注看電視的奶油回過頭來,冷冷說了一句:
「玩真心話大冒險。」


  「耶,奶油說的好!就是真心話大冒險了,你們一個
都別想跑,給我老實一點啊。」奕翔看著在場每一個人,
又咕嚕喝下一杯純威士忌。


  阿查也喝了不少,嗓子越開越大聲:「誰怕誰,烏龜
怕鐵鎚,玩脫衣麻將我都不怕啊!」


  「誰想看你脫衣,坐下啦。」我將阿查壓回沙發上,
就怕他不慎撞倒了火鍋。


  Nico興味盎然的問著:「好像蠻有意思,要怎麼玩。



  「拿一副撲克牌,每人抽一張然後亮牌,數字最大的
人問數字最小的人一個問題,越私秘越好,越鹹濕越棒。
」奕翔向我們說明這個遊戲的玩法。


  每個人臉上都掛著意昧不明的微笑,像是期待著竊取
他人心中最隱密的想法,大家都喝過頭了,也正因為這樣
,灌注在腦海理的酒精成分越多,便越讓人說不出違心的
謊話。


  我去找了一副撲克牌放在桌上,並將火鍋收回廚房,
奕翔替每人倒了一小杯不加冰的純威士忌。


  奕翔說:「抽牌前先喝乾,如此一來,遊戲玩到後頭
也讓大家醉得無法思考謊言,說出來的話保證是真的。」


  遊戲開始,首輪我便抽到黑桃老K,數字最小的是奶
油的紅磚3。


  我笑說:「奶油你拿石頭砸自己的腳,自己提議的遊
戲竟然必須第一個回答。」


  奶油哈哈笑著:「趕快問,隨便你問。」


  「最近一次的性經驗是什麼時候?」我立刻問了辛辣
的問題,Nico拍了我一下,像是在說,一開始問題就這麼
猛,後面該怎麼辦。


  奶油聳聳肩,「大概上輩子吧,因為我還是處男。」
此話一出,就讓在場的女性都笑翻了天。


  阿查對奶油表示讚許,「你夠猛,這年頭在你這年紀
還是處男的恐怕沒幾個。」


  接下來輪到奕翔問羅莎,「上次去Mass Pond之後,
是不是就跟阿查去開房間了,那晚做了幾次?」


  羅莎俏臉脹紅,也不知是喝了酒的關係亦或是太過害
羞所致,她伸出手指頭比了個二。



  我轉過頭去看阿查,他也跟我比個V字,看起來像是得
意的YA。


  幾個問題之後,每個人身上都是酒氣沖天,不論有沒
有答題目者都必須喝酒,Nico與羅莎已漸漸不勝酒力,眼
皮半閉。


  而奕翔與阿查簡直像是玩瘋了似的,拼命的問難以啟
齒的話題。


  輪到阿查問我的時候,他的嘴角浮現詭笑,這是我的
巨大危機,阿查是我最好的朋友,所有關於我的是他都一
清二楚,從他嘴裡問出的問題,只會比其他人更加尖銳百
倍。


  我一顆心懸的老高,卻沒想到阿查問了一個沒什麼殺
傷力的問題。


  「當年分到的錢,你還剩多少?」


  「我都沒動過那些錢,還在銀行定存裡面啊。」


  阿查又比了個YA,「我快花乾了!」他哈哈大笑。


  他的反應令我咋舌:「真有你的……那可不是一筆小
數目啊。」



  我見在場的女生們都昏昏欲睡,羅莎還去廁所吐了兩
回,我對大家提議停止遊戲,今天差不多到此為止。


  手裡才剛抓到大牌的奶油不動聲色的說,「不行,至
少讓我問完最後一輪。」


  「好吧,問完最後一個問題,大家就該回家睡覺。」
我點頭同意。


  「我的是紅心K,有沒有人的牌比我大。」奶油環顧
四周,沒有人出聲。


  牌面數字最小的是安妮,奶油看著左搖右晃的她,思
考片刻之後問了:「我替樂團的大家問這個問題,安妮,
妳心裡究竟喜歡誰。」


  他問的是安妮,倉皇無措的卻是我。


  安妮打個一個酒嗝,顫巍巍的站起,她說的很大聲,
像是用盡全身的力量,用力說出。


  「我喜歡的是Allen!」


  「Allen我好喜歡好喜歡好喜歡你!」聲嘶力竭的說
完話之後,她走到我的面前,冷不防的在我的唇邊啄了一
下。


  我就像石像一般僵著無法動彈,剎那間腦中一片空
白。


  同樣嚇傻的還有奕翔,只有阿查高聲鼓掌叫好,「
哇靠,太精彩啦三角戀情啊!」


  這時候,我只希望Nico喝醉睡著了,否則這一切都
將變成無法挽回的浩劫。


  Nico面帶微笑的看著我,還是那般優雅的微笑。


  只是。


  那眼神中的冷漠,就像永久凍土上吹起的狂風暴雪




  毫不留情的將我吞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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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準備好了嗎?」


  我穿上Nico為我挑選的西裝,正等待她化妝完畢,我
們要一同攜手去參加月兒的結婚喜宴。


  二月份的第一個週末,是個適合嫁娶的好日子,也是
月兒舉行結婚典禮的日子。


  前幾天,我帶著Nico到信義計畫區挑選適合參加婚禮
的服裝,Nico說,第一次參加『前女友』的婚宴,一定要
穿的體面些。


  但是,我自認沒有挑選西裝的品味,事實上在今天之
前,我的衣櫃裡只有一套西裝,那是多年前為了面試工作
買的廉價西裝。


  Nico興高采烈的拉著我逛過一個個專櫃,試穿次數之
頻繁恐怕是我此生之最。


  最後我們終於在Comme ca du mode櫃前停下腳步,這
個我聽都沒聽過的西裝品牌,念起來像在唱RAP。


  熱心的店員小姐一看我們踏入專櫃,滿面笑容的迎上
前來。


  「歡迎光臨,春夏新裝有折扣喔。」


  她見Nico牽著我的手,似笑非笑的說:「小姐帶男朋
友來挑西裝嗎?可以幫您推薦唷。」


  Nico微笑點頭,「那就麻煩妳囉。」


  她並沒有在那一刻放開我的手,也沒有對『男朋友』
三個字做出否認。


  店員小姐目測了我的身材之後,拿出了幾套極簡風格
的西裝,讓我一一試穿。


  「終於有一套穿起來比較像人的西裝了,你的衣服真
的很難選耶。」Nico看著剛從試衣間走出來的我,一對貓
眼上下打量著我。


  我被她看的渾身不自在,忙說:「這套行不行?試穿
十幾套了,我看別麻煩就這套吧。」


  Nico沒好氣的拍了我一下:「誒,是去參加你前女友
的婚宴,幹嘛我還要幫你煩惱啊,認真點啦。」


  最後我們選定了套黑底灰條紋的休閒西裝,搭配灰白
直紋的襯衫,這樣的穿搭看起來較為得體亦不失休閒感。


  Nico笑說:「穿得太正式看起來像業務員,穿得太隨
便又說不過去,沒想到男人的衣服這麼難挑。」


  「那妳的衣服呢?」我問Nico。


  她神秘一笑,「我啊,早就想好要穿什麼囉。」


  Nico走出房間,她以一席純白色露肩連身裙搭配略帶
學院風的白黑相間小背心,外搭一件純黑色的窄版西上裝
,與我今天的穿搭相同,都走極簡風路線,我們的身上只
有黑與白,並不參雜其他的色彩元素。


  那天買完我的西裝之後,她帶著我往下走了一個樓層
,來到女裝專區,然後毫不猶豫的走進同一個牌子的女裝
櫃,試穿之後立即決定買下。


  我拿出信用卡,想幫她付帳,卻遭到Nico的拒絕。


  「我知道這一點錢對你來說不算什麼,但是我的衣服
,讓我自己付好嗎?」她很認真的看著我。


  「早就想買這個牌子的衣服了,只是之前一直買不下
手,因為沒什麼機會穿嘛。」


  「謝謝你給了我一個藉口,我才能下定決心買這套衣
服。」Nico甜甜笑著。


  她的想法令我訝異,陪我出席前女友的婚宴,所需作
的一切準備,理應由我來買單,但是她卻不這麼想。


  對Nico來說,她是一個能夠獨立生活的個體,或許她
想告訴我的是,不需要男人的錢,她也能過自己想要的生
活,購買自己想要的東西。


  也是因為Nico這種不經意散發出的小小倔強與孤傲,
我才會如此深刻的為她著迷。家貓總是以一身的幽雅姿態
堅持他們的獨立與自主,在他們的心靈深處,盤據著一塊
誰也無法侵犯的神聖自尊。


  「真美。」我由衷的讚嘆Nico的穿著品味。


  「少耍嘴皮子,領帶打歪囉。」Nico伸手為我調整領
帶,轉念一想,便將我的領帶扯了下來。


  「這樣好看多了,還是別打領帶,免得人家誤以為你
是當招待的。」


  我們到達君悅飯店時,裡頭已經坐滿了賓客,場面相
當熱鬧,我見到了許多很久沒見面的人,她們都是月兒的
姊妹淘。


  會場門口陳列了新郎與新娘的婚紗照,旁邊還有塊牌
子寫著『李方府喜宴』,月兒的新郎,也就是那天我在河
畔公園見到的男人,是台商第二代,因為工作十分努力,
是以在業界也小有名氣。

 
  偌大的會場一眼望去,大概有兩百桌的規模,婚禮承
辦單位以華麗的巴洛克風格包裝這場所費不貲的宴會,處
處都是昂貴的水晶裝飾品。


  這樣華麗的會場讓Nico看傻了眼,不由自主的嘆道:
「這……這也太豪華了吧。」


  「妳喜歡這樣的結婚典禮嗎?」我問她。


  Nico看了我一眼,早猜中我的意思。


  她搖搖頭:「如果我也有這一天的話,我希望是在純
白色大理石建築的教堂旁,那裡有一片漂亮的嫩綠色草皮
,我和我的新郎只邀請少數好友,與他們一同在教堂外的
廣場舉行小小的雞尾酒Party。」


  我笑說:「聽起來相當有西式婚禮的感覺,台灣有這
種地方嗎?」


  Nico捏了我一把,嗔著:「你擔心什麼,沒人說跟你
結婚啊,想太多了喔。」


  「哈哈。」乾笑兩聲,我領著Nico坐進位在會場外側
的新娘友人桌。


  習俗上今天本應是男方宴請賓客的日子,我算是新娘
的朋友,其實不應該被邀請至此,只是近年來在台北所舉
辦的婚禮,大多男女雙方共同宴請賓客,一次解決,輕鬆
省事。


  坐定之後沒有多久,會場裡的燈光全都暗了下來,從
高處打出一道強力聚光燈照射著新郎新娘進場的入口,隨
著震耳欲聾的結婚進行曲開始播送,會場裡滿滿的賓客也
開始歡呼鼓掌。


  我見大家都站起身來鼓掌,也不好意思自己坐著,與
Nico一起站起來,看著新郎手牽新娘進場。


  Nico墊著腳尖張望,以她的身高,其實就算輕鬆站著
,也能一覽無遺前方的狀況。


  「哇……那就是新娘啊,好漂亮喔。」


  「看不出來你還蠻行的嘛,前女友這麼美。」由於會
場太吵,Nico湊在我耳朵旁邊揶揄著我,那話聽起來有點
酸味。


  「別鬧了,現在是別人的老婆,話可別亂說。」我苦
笑。


  主持人介紹新郎父母親及主婚人時現場歡聲雷動,震
耳欲聾,我沒想到這次的喜宴場面會如此浩大,現場擠了
將近兩千個人,新人光是一桌桌敬酒就得耗上一個小時。


  我還曾經懷疑過是否月兒想要借她的好老公來酸我這
個前男友,現在想起來,只是庸人自擾的無聊猜忌罷了。


  今晚,連是不是能夠與新郎新娘講到一句話都成問題
,何況是無聊的比成就高低呢。


  同桌不知名的老伯拿起酒杯就向我寒暄問候,我連忙
拿著酒杯回應他的誠意,原來他是月兒好友的爸爸,一併
邀請了,女兒坐到前方的大學同學桌去,他卻落單被晾在
後方這屬於『不很熟』朋友的區域。


  在台灣不管各地的喜宴都是如此,場地或大或小,或
高級豪華,或流水辦桌,與新人越親的關係人,都是以主
桌為半圓圓心,再向外輻射散開。


  我問老伯怎麼會和女兒一起來吃喜酒,他笑容可掬的
回應,「怕女兒喝醉了酒沒人送她回家。」


  我笑說,「如果你沒跟著女兒的屁股後頭來,或許下
個大喜結婚的就是你的女兒了。」


  老伯笑得靦腆,只是搖搖頭,一口喝乾了杯裡的威士
忌。


  參加同伴婚禮的女孩,有很大的機率不久之後便與另
一半走入婚姻,只因為婚宴上的新人,看起來是那樣幸福
洋溢,神采飛揚。


  接受眾人祝福的他們,就是這個會場裡最閃耀的明星
,在那一刻,結了婚的緊握著另一半的手;還沒結婚的,
則興起了想婚的念頭。


  我對Nico笑說:「說也奇怪,現在離婚率這麼高,每
三對就有一對離婚,怎麼我今年接到的紅色炸彈比交通罰
單還多。」


  「你別那麼悲觀嘛,結婚是一件很美好的事,想想看
,要和另一半相互扶持度過幾十年的人生,白頭偕老有多
浪漫。」Nico說。


  「想到就覺得很恐怖啊。」我笑笑。


  「說那什麼話。」她又捏了我一把,還捏在同一個部
位,讓我直呼疼痛。


  整場婚宴,就在按著習俗規矩進行下圓滿落幕,那一
對新人,並沒有敬到後面來,因為人數太多,而怕新娘不
勝酒力。


  我想拉Nico先走,散場時候最終必須面對站在門口發
糖的新郎新娘,對我來說,那才是最恐怖的尷尬時刻。


  Nico賊兮兮的笑,她看穿了我的焦慮,怎麼也不肯先
行離開,待到新郎新娘捧著糖果就定位時,她才拉著我向
門口走去。


  我的心跳越來越快,乒砰山響的,像是心臟快要從喉
嚨跳出來。


  原來極限的尷尬可以使人緊張致死,我現在真的快要
尷尬死了。


  換上最後一套中國旗袍式晚禮服的月兒大方的和我打
招呼,並且感謝我的前來,喝了點酒而俏臉醡紅的她,竟
是如此豔光照人。


  我一邊乾笑,一邊伸手進籃拿了兩顆喜糖,「恭喜你
們,真的恭喜。哈哈,請努力白頭偕老,加油早生貴子,
哈哈。」胡言亂語的程度,連我都不知道自己在說什麼。


  新郎和新娘的目光移到了挽著我手臂的Nico臉上,「
原來你交了這麼漂亮的女朋友,難怪幾年沒聯絡我啊。」
有點微醺的月兒說話竟也大膽了起來。


  新郎則是一整場婚宴下來笑僵了臉,雖然嘴角揚起,
但眼神卻不是很友善。


  「妳好,我是Nico。」


  天啊,小姐妳還有空跟人家自我介紹。


  我心想不妙,將Nico拉到我的身後,忙說:「喜酒不
錯吃,新郎很帥,恭喜你們,我先走啦再見!」


  話才說完,我幾乎是用扯的把Nico帶離開會場,半路
上,她甩開我的手:「幹嘛這樣。」


  「妳沒看到新郎在不爽了啊?」我氣喘吁吁的說。


  「沒啊,我才不管他怎樣呢。」


  「人家想跟你的前女友說幾句話,這也不行?」她說
的委屈。


  我實在不曉得Nico心裡打的什麼算盤,只好溫言安撫
她:「抱歉,只是我真的尷尬的不得了,很想挖洞鑽了。



  Nico笑說,「現在可以挖洞了,哪,那兒有公園啊。
」她手指著世貿大樓旁的一塊小草皮。


  我扶著她的纖腰將她一把扛在肩上,往小公園走去。


  「我挖洞把妳埋起來。」我哼了一聲。


  Nico笑的花枝亂顫,在我肩頭不停的掙扎,「唉唷,
好癢,趕快放我下來,丟臉死了啦。」


  我將她輕輕的放下,喘了口氣。


  「不管怎麼樣,今天還是謝謝妳陪我來。」望著灰濛
濛的夜空,我對Nico說出心裡的感謝之意。

 
  十點之後的信義計畫區,人潮少了,只剩電影院那兒
,還有群眾聚集。我和Nico都怕人擠人,所以朝反方向散
步,Nico雙手背在身後,走路的時候腳尖輕輕碰著另一隻
腳的跟,然後交換順序,像青春電影裡的女主角才有的走
路方式。


  我與她相隔一公尺,面對面的倒退行走。


  忽然臉頰感覺一陣微涼,原來天空在無預警狀況下開
始飄著毛毛細雨,這一點點小雨並不影響我們散步的興致



  我和她,她和我,面對著面,手牽著手,在雨中曼妙
的共舞。


  Nico起了玩心,伸手在我腋下搔癢,猝不及防的我如
遭電擊,整個人跳了起來。


  我想反擊,於是也伸出雙手要抓這個喜歡搔我癢的女
孩,卻讓她靈巧的閃開,Nico往另一側跑去,對我做了個
鬼臉:「來抓我啊!」


  「好啊,比賽跑我可不會輸。」對於跑步,我還有那
麼一點自信,這段時間下來的訓練,已經讓我慣於長跑。


  沒想到在十幾公尺外的她,居然脫下高跟鞋,赤腳踩
在人行道上奔跑,我怕細皮嫩肉的Nico會讓地磚刮傷腳皮
,更是發足狂奔。


  「地上很滑,別跑了。」我張口喊著,Nico還是一邊
笑一邊回頭看我。


  拉近與她的距離之後,一個箭步衝上,我將她摟在懷
裡。


  「傻瓜,很危險,不怕腳受傷喔。」


  Nico身體發燙,額頭上滲出汗珠,她笑說:「反正你
會背我,沒關係。」


  我屈起食指,在她的眉心輕輕彈了一下。


  「別讓我擔心。」我說。


  靠在我的懷裡,她的聲音細如夢囈,像羽毛般的輕。


  「怎麼辦,好像已經習慣於你的溫柔了。」


  「Allen,我想……」


  她的話說到一半,我的手機卻在這時候該死的響起。


  Nico沒有繼續說下去,她靜靜的離開我的懷抱,笑說
:「手機不是響了嗎?」那一瞬間的意亂情迷已經獲得控
制,在僅僅一秒鐘的時間裡。


  我嘆了口氣,拿出手機一看,原來剛才是簡訊的聲音




  發訊者:安妮


  時間:22:36


  「哈囉,我是安妮。記得我們的約定嗎,明天是星期六
,我想去看小貓,可以嗎?我相信你不會那麼狠心拒絕我吧
?:p」



  吃完前女友喜酒的那個晚上,飄著令人渾身發抖的毛毛
細雨。


  而我。


  頭開始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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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所擔心的種種,畢竟只是多慮,還沒有真實發生。


  奕翔也放膽展開對安妮的追求,凡事事必躬親,將安
妮服侍的面面俱到,只希望能夠贏得佳人芳心。


  痛哭的那一夜之後,令人心情舒暢的溫暖笑容又重回
安妮的臉上,那一點點細微的小情愫,似乎在我的漠視之
下,被深深埋葬了。


  既然她開始絕口不提,我也就無須過度關心,相信有
奕翔的陪伴,安妮的生活能夠過得很幸福,很滿足。


  某個氣溫宜人的週六午後,天氣出奇晴朗,我換上運
動服裝,抓了隨身聽到河濱公園慢跑。


  這一陣子,我愛上了慢跑的感覺,總會在沒有工作的
週末午後,一個人來到這個地方跑步。


  年紀尚小的時候,從來不認為自己會有體力透支的一
天,非要到過了二十五歲,體力逐漸喪失之後才驚覺到,
自己擁有的可能是四十幾歲的身體。


  然而這種症狀正慢慢的在我身上出現,我必須開始持
續運動,以保持這個年紀應該有的體態與體力。


  慢跑的時候,最適合聽爵士樂,當全副精神沈醉於悠
揚的樂音中時,就會忘了大腿發酸,呼吸困難的痛苦。


  我沿著河畔漫步熱身,調勻呼吸後起跑,微冷的空氣
撲面而來,吸入鼻腔之後竟有種薄荷味道帶來的暢快。


  很多人帶著寵物到綠草如茵的河畔公園遊玩,放眼所
及,有小家庭,有情侶,也有和中型犬玩飛盤的訓練師。


  雖然人很多,寵物也多,共同聚集在遼闊的河畔公園
裡,孩子們與寵物的嬉鬧聲卻讓我感到沈靜,那是這個嘈
雜的城市所難以企求的安詳。


  跑累了,就緩下腳步伸展肢體,一旁的孩子牽著黃金
獵犬從我身前跑過,以天真無邪的童音開心的笑著,如同
鈴音般悅耳。


  那孩子看起來還到沒上小學的年紀,幼小的身體跟不
上越跑越快的大狗,腳下一個踉蹌便摔倒在地。


  我嚇了一跳,連忙將黃金獵犬牽住,以免牠拖著孩子
走,造成更大的傷害。


  幸好孩子是摔在柔嫩的草地上,膝蓋並沒有受傷,只
不過受不了疼痛嗚嗚咽咽的哭著。


  「小朋友,哪裡痛啊?」我在孩子身旁蹲下,並且四
處張望尋找他的父母親。


  那孩子見我關心他,更是震天價響的嚎啕大哭,像壞
掉的水龍頭,眼淚嘩啦嘩啦掉個沒完沒了。


  孩子的哭聲讓四周的行人紛紛對我們投以注目禮,以
疑惑的神情看著我,這讓我著實慌了手腳,心想著這孩子
的父母親怎麼如此不負責任,竟放任這麼小的孩子牽著大
狗亂跑。


  「你的爸爸媽媽呢?」我試著問小朋友,卻得不到他
的回應,只是不斷的哭泣。


  一對男女從遠處快步跑了過來,看來應該就是小孩子
的父母親,我站起身準備好好念一念這對不負責任的夫妻



  只不過,當那女人逐漸靠近,而我漸漸看清楚她的面
容之後,頓時啞口無言。


  熟悉的彎眉和高挺的鼻梁,深黑的瞳色,窈窕的身段
,兩年前不聲不響從我身邊離開的那個女人,如今卻俏生
生的站在我的面前。


  她的臉上一樣掛著驚訝無比的表情,看了我許久,才
斷斷續續吐出我的名字。


  「光……光程?真、真巧耶。」月兒支支吾吾的說著
,像是在片刻間湧起的回憶阻絕了思考能力,一時語塞。


  我乾著嗓子,突然有種幾天滴水未進的感覺,在那個
剎那,尷尬、羞怯、懷念、忌怨等等複雜的情緒在胸口翻
騰攪和,啞著嗓子,終於才擠出一點苦笑。


  「是啊,好久不見。」我說。


  我看著蹲坐在草地上的孩子,然後將月兒與孩子連結
在一起,突然間,意識到了這幾年來的改變。他身旁的男
人,有著厚實的肩膀和陽光般的微笑,對於我這個陌生男
子,眼神中也不露出敵意。


  「月兒,是你朋友?」


  他也用我曾經使用過的暱稱,來稱呼這個女孩。


  一種無比酸澀的感覺湧上我的喉嚨,使我幾乎要嘔出
苦水,縱使那個女孩已經不屬於我,過去的種種還是殘留
於我的心中。


  她望了身邊的男人一眼,淡淡的說,「嗯,是一個…
…很久不見的朋友。」


  月兒彎下腰,抱起還在哭泣的孩子,輕聲安撫他,「
小米乖喔,哪裡痛痛?」


  我怔在當場不知如何是好,是該轉身離開,還是寒暄
幾句,月兒突然的出現,讓我瞬間亂了方寸。


  男人伸手將孩子接過,抱在懷裡溫言安撫,月兒見我
臉色尷尬,連忙說明:「誒,你別誤會,小米不是我的孩
子,是我姐的小孩。」


  我呀然失笑,方才一陣錯愕竟讓我連最基本的算數能
力也蕩然無存,眼前的孩子應該有四五歲了,而她,才離
開我兩年,又怎生去蹦個這麼大的孩子呢。


  「不過,我也快要結婚囉。」月兒眉目之間幸福洋溢
,這些日子以來,她找到了一個可以傍靠的歸宿。


  「恭喜妳,什麼時候辦喜酒記得發帖子給我。」我微
笑說道,除了祝福,我還能說些什麼。


  「下個月初,現在還在籌備中啦,你還住在那裡吧?



  我點頭。


  月兒微笑:「那好,就寄那個地址喔,收了帖子一定
要來喔。」


  那句話,直直的刺進了我的心裡,剖開埋藏於深處的
過期記憶,逼的我不得不一一去排列檢視。


  月兒與他的未婚夫離開之後,我像顆洩了氣的皮球躺
在樹蔭底下,望著自天堂滑落的陽光,緬懷失落的那一段
過往。


  婚禮那天,她肯定是最美的新娘,我是那麼確信著的



  倘若我沒有碰上Nico,那麼心情肯定無法像現在如此
平靜,如果沒有Nico,那一個被寂寞折磨,幾乎發狂的男
人便會在此刻完全崩潰,失去自我。


  冬日的微風在我的周身停滯,吹的遍體微涼,身上的
汗也在不知不覺間乾了。


  我慢慢的從夕陽餘暉中醒來,回到我所必須面對的現
實之中。


  月兒為什麼想請我去吃她的喜酒?


  離開我的時候,她確實是心懷怨憤的,因為我是個不
夠體貼的男人,使她覺得不受到尊重,長久累積的情緒爆
發之後,她憤然離去。


  兩年七百多個日子,就足以撫平那時候造成的傷痕了
嗎?


  抑或者,她找到了一個更好的男人,所以想在婚禮上
對我耀武揚威,好好的炫耀一番?


  我無法控制自己的思考亦發偏激,太多複雜的情緒干
擾了我的思考邏輯。




  「你別把人想的那麼不堪,她只是想要你的祝福吧?



  Nico盤著腿坐在沙發上拿毛巾擦拭濡濕的烏亮長髮,
她一邊開導我,一邊追問關於月兒的故事。


  我全都據實以告,對於Nico,我不想有一點隱瞞。


  「嘩……你以前這麼花啊,難怪她要離開你了,要換
成是我,早就賞你兩巴掌然後閃人。」Nico給了我這樣的
評論,而我只能苦笑接受。


  「所以妳認為她是好意?」


  Nico美目瞪我一眼,提高聲調表達立場:「當然啊,
誰跟你一樣黑心腸啊,整天就想些歪七扭八的事。」


  「哈,我黑心腸?」


  「不黑啊?第一天認識你就把我騙上床,還不夠黑嗎
?」Nico賊兮兮的笑著。


  「唉,銀貨兩訖,妳情我願,怎能說是騙。」我搖搖
頭。


  Nico側頭看著我,黑亮的長髮披覆了半邊臉頰,蓋在
裸露的肩頭之上,那模樣冷豔無比,就像我初見她的感覺
那樣。


  我忙揮手叫著:「別、別那樣看我。」


  Nico噗地笑出聲音:「這樣看你會如何?」


  我倏的躍起,將她壓在胸膛下方,手臂撐著我的身體
,看著被我突如其來的舉動嚇一跳的Nico。


  「用媚惑的眼神看我,就會發生這種事。」我故作冷
酷的說。


  「你在欠揍喔。」她握著拳頭作勢打我,而我一把將
她拉進懷中,鼻翼之間僅有一公釐的距離。


  我重重的吻上她的唇,今天,我想起了太多悲傷的回
憶,那股蓄積的情緒無處發洩,我只能以我的吻,告訴她



  幸好有妳,才使我免於癲狂。


  Nico用力將我推開,別過頭淡淡的說:「別這樣。」


  我突然驚覺於自己的莽撞,後悔無比,只能向她道歉
,深怕這樣的舉動,傷害了我和她之間若有似無的情愫。


  「對不起……我……。」我真想用力賞自己兩個耳光



  Nico靜靜的看著我,琥珀色的瞳孔裡映著我的影像。


  「我不喜歡那樣的吻,輕輕柔柔地,淡淡地就好。」
她伸出雙手捧著我的臉頰,香氣漸濃,慢慢的,輕柔地,
用她的方式吻著我。


  那樣的吻,溫暖微涼,讓人心旌動搖,像清晨的清爽
呼吸,也像嘴裡含了片薄荷,淡淡的散發著香氣。


  她的舌像隻靈巧的兔子,時而輕盈跳動,時而翻騰攪
拌,我舌尖上的味蕾深刻的嚐到屬於她的滋味。


  從沒來想過,Nico主動給予的吻,竟是那樣濕潤而熱
切的互動,像是法國式的深吻,卻又在腦際發麻之時突地
跳開,使人意猶未盡。


  不知道吻了多久,連嘴唇都開始乾澀,我們才依依不
捨的離開對方,大口喘著氣,像是氣喘患者。


  「嚕嚕呢?」Nico閉著眼睛,性感吐息。


  「關在籠裡。」


  我的手不安分的在她背上游移,在這一刻,不會有任
何人事物打擾我們的愛戀。


  我的貓關在我的家裡,Nico就變成了另外一隻溫馴的
貓,依偎著我,理毛似的舔式我的身體。


  當她的舌尖帶著濕滑的唾液滑過我的胸膛時,極端的
搔癢感讓我渾身打了個顫抖,我怕癢,但是無法抗拒這種
致命的性暗示誘惑。


  那隻貓,用她的嘴巴啣去了我身上的衣裳,解開身下
的卡其褲,然後像是玩弄逗貓棒似的套弄著。


  我已經無法思考,沒有一滴血液能夠進入腦內提供氧
氣,全往下半身聚集。


  情慾幾是無限制的勃張,我緊咬著牙關,就怕在陣前
失守營寨。


  Nico在我耳邊吐著熱氣,甜膩說著:「今天,用我的
方式來做愛。」


  像是女皇陛下口中說的命令。


  臣,也只能遵旨。


  她站起身,兩條細白的長腿跨在我的腰間,然後慢慢
的褪下剛洗完澡時所穿的熱褲。


  雙腿之間,可以看見恥毛閃閃發亮,Nico並沒有刻意
關燈,於是我一覽無遺,那神秘的境地,


  Nico緩緩坐在我的腰間,剛進入她的身體時,她皺了
眉頭。


  這是Nico慣常有的表情反應。


  今夜,她就像充滿性感魅力的藍眼暹邏貓,將我把玩
於股掌之間,我只能隨著她的情緒起伏,像是在坐雲霄飛
車似的。


  她開始在我的腰際畫圓,像是擰乾濕毛巾般的扭轉我
的意志,下體不斷有電流向我的腦袋爬升,一陣又一陣緊
致綿密的觸感就像雲霄飛車連續轉了三十六個圈。


  隨著肌膚滲出汗水,我們的動作也愈形狂野,Nico不
斷扭動水蛇般的腰身,而我抓著她幾乎沒有脂肪的腰際,
隨著她的姿勢擺動。


  暹邏貓銳利的爪在我胸前留下血痕,她仰起頭瘋狂的
浪叫,在那一刻,幽雅與冷豔不再。


  我就要禁不住推昇而上的痙攣,一把將她舉起,銀亮
的液體隨著動作離開了她的身體。


  Nico失神般的喘氣,斷斷續續的說。


  「沒關係的,你可以不用這麼做。」


  「我是醫生,我懂得怎麼處理。」她喘息未停,癱軟
在我的身旁。


  那樣的話語,使我心疼無比,我緊緊擁著善解人意的
女孩,吻著她的臉龐。


  我暗自在心裡下了一個決定,就算粉身碎骨,也不能
讓她受到一絲的傷害,我必須回報,如此為我著想的女孩



  我就這樣抱著她,一動也不動的,靜靜等待另一刻黎
明的到來。


  「Allen。」


  「嗯?」


  朦朧睡意逐漸襲上腦門之際,她突然叫了我的名字。


  「我陪你去月兒的婚禮。」她笑說。


  「真的。」我高興的幾乎要跳起來了。


  「如果她想氣你,有我在,肯定是氣不到的吧。」


  「嗯。」


  「我該怎麼跟她介紹妳呢?」


  Nico稍微想了一會,然後湊過嘴唇,在我的耳際很小
聲很小聲的說。



  「就說是,未來的女朋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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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天是什麼日子呢?

是的,26號就是《玲子》發售的日期,我衷心企盼了好久,也終於在今天早一步拿到實體書囉。

明天《玲子》就會在各地的誠品以及金石堂上架,還有博客來金石堂網路書店,也請大家多多支持喔!

《玲子》實體書亮相



《玲子》是高寶新書系『推文學』的第一號作品。



傳說中的疊疊樂(有人疊書的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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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哪,阿遠。」


  迷濛沈浮的夢境之中,我聽見了似曾相識的聲音,那
樣甜美嬌酣,清靈深邃的嗓音。


  她呼喚著我的名字,像幽谷空迴的靡靡之音,不斷的
誘惑著我,縱然我還不願從夢境中醒來。


  我的意識在無邊無際的深藍中泅泳,一如悠游自在的
遠古魚類,不需空氣,也不需陽光。


  夢醒了,我的眼皮沈重的像鐵塊,用盡全力也無法將
之提起。


  用眼角餘光瞟了一眼窗外景色,天空泛著魚肚白,今
天的旭日正在海平面的另一端等待升起,準備喚醒夜都市
裡沈睡的人們。


  我聽見屋外傳來城市少有的雞鳴,不知是哪家畜養的
雞隻,在黎明到來前憶起了本能,破曉時的雞鳴聲讓身處
城市叢林中的我,嘴角泛起一絲笑意,帶來了愉快的好心
情。


  我起床開了燈,驅趕了一室幽冥,大大的伸了個懶腰
,才想起,在夢中聽見的那聲呼喚。


  阿若睡的正熟,白藕般的臂膀夾著抱枕,鼻息徐徐,
臉上猶自掛著笑意。昨晚她忙到很晚才回到我的住處,一
身疲累的她,沒說什麼話便逕自上床睡了,那時候我還在
電腦前趕工最近承接的案子。


  我俯身吻了她柔嫩的臉龐,將動作放至最輕,就怕吵
醒她的好夢。


  進到浴室,打開水龍頭,我用雙手承接冰涼的清水,
洗淨腦中的迷糊感。


  點起煙,吸進第一口尼古丁之後,我的大腦才開始運
作,思考今日的行程與工作。


  阿若繞了歐洲一圈回來之後,還是繼續回到她的店裡
工作,日復一日相同的夜生活,和她出國之前沒有什麼太
大的改變。


  幾個月過去,我和她的感情更形穩定,一個禮拜之中
,總有幾天他住我家,或者我住她家。


  這一陣子她開始學作台菜,以往阿若只會烹煮些PUB
慣常提供的食物,芝士條或者爆米花,我和她常常在廚房
裡弄得烏煙瘴氣滿室狼籍,但是那感覺卻是再也美好不過
的。


  大家都說,她變的不一樣了,舉手投足間自然散發出
的溫婉,讓她變的更迷人,對我來說,曾經隱藏於她內心
那一塊腐敗深處的幽敗意志,早在不知不覺間消散無蹤。


  她變的更笑口常開,就算聽我說冷到不行的爛笑話,
也能開心好一陣子。


  阿若翻了個身,睡夢中無意識的嚶嚀驚醒了趴在床邊
的小不點,牠咕嚕嚕的叫了一聲,看似要爬到阿若身旁撒
嬌,我連忙將小不點一手抄進懷中。


  我對牠低聲說:「吵醒她會有很恐怖的事情發生喔,
妳還是乖乖的繼續睡覺吧。」


  小不點沒有換新名字,縱使牠現在已經是隻體重五公
斤的大肥貓,阿若還是叫她小不點。


  阿若回來之後,小不點像是發現了真正的主人似的,
鎮日黏在阿若身旁跟進跟出,有時陪阿若去上班,有時會
趴在我的腳上陪我工作。


  電腦螢幕上的日期顯示今天是12/22號,還有兩天就是
聖誕節,昨晚阿若回家的時候,表情似乎不太對勁,抿著
嘴角,像是有心事似的。


  我以為是因為工作太累,導致心情沈悶,她進浴室洗
完澡後,在我的耳際輕吻了一下,說她要先去睡了。


  我沒有多問什麼,手邊的工作正進行的如火如荼,一
時之間還分不開神。


  凌晨三點半,我才靜悄悄的上床,一覺直至天明。


  看了看時間,我苦笑,竟然才睡了三個小時不到。


  「嗯……。」阿若悠悠醒轉,坐起身子,睡眼惺忪的
看著我。


  「把妳吵醒啦?」我熄滅手中的煙,坐到她的身旁。


  「沒有,不知怎麼的自然就醒了,頭有點痛。」阿若
打了個哈欠,側頭靠在我的肩膀上。


  我伸手輕輕的揉著她額頭兩側,想替她舒緩睡眠不足
所帶來的疼痛感。


  「我好像昨晚有醒過來,不過記不太清楚了。」她說



  「妳有叫我吧?」原來夢境中聽見的那道聲音,是阿
若真實的呼喚。


  阿若眨眨眼,笑說:「有嗎?你睡的跟豬一樣,鼾聲
雷動的,我哪敢叫你啊。」


  「亂講,我才不會打鼾,恐怕妳是聽見自己的鼾聲也
說不定。」我從背後摟著她的細腰,在長髮的縫細中搜尋
她的背頸。


  阿若輕輕掙扎,嘻笑著:「好癢喔,一大早就要挑逗
我啊。」


  「這樣妳才會清醒啊,不然繼續睡個回籠覺吧,那麼
早起床什麼事也不能作。」我說。


  阿若像是突然想起什麼,啊的一聲:「我想起來了,
昨晚我有叫你沒錯。」


  「什麼事?」


  她漂亮的臉蛋上出現苦惱的表情,「我們店裡要辦聖
誕夜趴。」


  「那很好啊!」我提高聲調,聖誕夜可是台北夜店的
兵家必爭之地,各大PUB都推出五花八門的活動刺激來客
數,阿若的店當然也不例外。


  阿若苦著臉,有點撒嬌似的說著:「可是……老闆要
我扮聖誕老人,店裡的員工都得花心思裝扮一番。」


  「聖誕老人?哈哈哈,那不是很好嗎?很應景啊。」
在連便利商店員工都戴聖誕帽應景的這個節日,扮個聖誕
老人的確不是什麼稀奇的事。


  阿若爬下床,到沙發旁打開她的手提包,拿出了一套
紅通通的服裝。


  「你看,我的聖誕老人裝長這樣耶。」


  那是一套大紅色的無袖背心搭配裙擺綴著白色棉花滾
邊的紅色漆皮迷你裙,還附帶兩條禦寒用紅色套手。


  「哇塞,紅到不行啊。」我眼睛都快花了。


  「我都三十歲了,還要穿這樣,有點害羞耶。」阿若
臉紅,扭怩的說著。


  我倒是沒什麼意見,阿若的好身材無論穿什麼衣服都
是鶴立雞群亮眼非凡的,只不過她想聽聽我的意見。


  我抱著她,在她耳邊低聲說:「那有什麼關係,沒有
人規定三十歲就不能穿可愛一點啊,更何況妳不說誰看的
出來妳的年紀。」


  「那是騙自己啊。」她撲哧笑出聲。


  「逢年過節的,就開開心心的辦個活動,把大家都找
到店裡玩不是很好嗎。」我提供我的意見。


  「對耶,只可惜小雁人在日本,沒辦法一起過來開Party
。」阿若幽幽的說。


  小雁的不告而別,是她心中難捨的遺憾,我安慰著她:
「東京的聖誕節,肯定過的比我們更熱鬧的,小雁這樣的大
美女,我看一天要跑很多攤吧,妳就別太過在意囉。」


  「很久沒有她的消息,不知道她現在過的好不好。」阿
若看著窗外,那視線像是要穿越時空般的遙遠,不知道身在
千里之外的小雁,能否感覺到這一份思念。


  24日晚上,東區到處都張燈結彩,五顏六色的燈泡掛滿
街頭,路上滿滿都是情侶,每一年的這一晚,都是讓情人戀
情增溫的好時刻。


  扮成麋鹿的工讀生在阿波羅大廈旁發傳單,半圓形的小
廣場上群聚了一些大學生,正等待同伴集合準備到夜店狂歡



  這一晚是台北的不眠之夜,儘管明天還要上班,我們仍
然不願意放棄這個一年只有一次的聖誕夜。


  我站在路口等天兵和斬雞,天兵已是阿若店裡的常客,
然而斬雞還未曾去過,這天晚上我邀了他們及各自的女友一
同到店裡參加聚會。


  天兵和米琪準時在九點鐘到達集合地點,我和他們打了
個招呼,四處張望,沒有看見斬雞的身影。


  「你很久沒看到斬雞了吧?」我笑問天兵。


  「不是很久啊,我根本已經忘記他長什麼樣子了。幾年
了?有沒十年?」天兵大笑說道。


  十年,多麼漫長的時間,卻只用兩個字帶過。


  天兵和她的小女友緊緊牽著手,兩人之間的濃情密意連
在站在兩公尺外的我都渾身起雞皮疙瘩。


  我看了他兩人一眼:「什麼時候結婚?」


  「結勒,等你先結婚我就結。」天兵怪叫一聲。


  「那你可能有得等,我和阿若都是不婚主義的。」


  「少死鴨子嘴硬,哪天小孩迸出來就非結不可了。」天
兵哼了一聲,頗不以為然。


  我哈哈大笑,「那可也未必啊。」


  「唷,阿遠!」我聽見斬雞的聲音,他帶了一個素為謀
面的清秀女孩,在路旁和我打招呼。


  「終於到齊啦,什麼時候交的小女朋友,介紹一下吧?



  「這是誰?」他看著天兵疑問了半天。


  「我天兵啦。」


  斬雞大驚:「鄭士仁?真的假的,哇靠我們幾年沒見了
啊。」


  「剛才和阿遠在講,十年有了吧。」


  閒聊片刻之後,斬雞向我們介紹他的小女友:「她是Angel
,然後他們是我的好兄弟。」


  Angel相當害羞,像我們輕輕點了頭,我帶著他們一行
人浩浩蕩蕩的往阿若的店裡去。


  曾幾何時,我會和這一幫人馬共同過聖誕節,那麼遙
遠以前的記憶,那一次聖誕夜的慘劇,十年之後全都成為
令人懷念的過去。


  阿若的店裡早已人聲鼎沸,熱鬧非凡,豆子拿了個牌
子站在門口招呼客人。


  我左看右看,看不出他扮的是什麼人物。


  「阿遠你帶這麼多人是來砸店是吧?」他見我們五個
人排排站在門口,跑過來和我閒扯淡。


  「你扮這是什麼?」我問豆子。


  他挺起胸口的圖騰,還晃了晃頭上的羽毛,「印地安
版聖誕老人。夠酷吧。」他非常得意。


  「屁啦,誰看得出來印地安啊,哪裡印地安你說說看
。」我簡直笑翻了,豆子下身還穿籃球褲,只有上身穿著
紅色的皮衣,掛了個圖騰就算印地安人啦。


  「好啦,隨便啦。」他倒是頗不以為意,並且幫我招
呼了後面那不知所措的四個人進店裡。


  我走進店裡的時候他悄悄的在我耳邊問:「今天Maggie
會不會來?」


  「我有發簡訊約她,但是你最好別抱太大期望,Maggie
可是Party Queen,今晚沒忙翻才有鬼。」


  「嘖。那就沒搞頭啦。」豆子顯的意興闌珊。


  這麼久了,他這個花花公子竟然能夠心繫一個女生長
達半年之久,這倒是我始料未及的事。


  店裡的音響必然的播放著聖誕歌曲,一首接著一首,
十足營造出過節的氣氛。


  阿若走出來向天兵他們打招呼,今天她掙扎許久,還
是決定換上那套火辣的聖誕老人裝,變成了一個聖誕辣妹



  短裙下白皙的長腿引人遐想,這樣可愛的服裝,阿若
依舊能夠穿出一身性感。


  米琪看著阿若大嘆:「阿若妳今天穿的好美喔,超辣
的耶。」


  聽見米琪的稱讚讓阿若俏臉飛紅:「別損我了啦,超
害羞的,你們先進去包廂,等會我送酒過去。」


  斬雞對Angel說:「她是阿遠的女友阿若,怎樣,就如
我所說的是個大美女吧?」


  Angel拼命的點頭,這個小女生似乎不太能夠進入夜生
活的雰圍,處處都顯的十分拘謹。


  一屁股坐進我熟悉的位置,我的心情舒暢,在這樣特
別的夜晚與他們相聚,真是再好不過的一件事。


  阿若送來威士忌與Vodka,並且不忘囑咐我們:「別喝
醉喔,我待會過來陪你們喝。等我過來才能喝醉喔。」


  「報告是!」天兵倏的站起敬禮,惹的大家哈哈大笑
,米琪用力捏了他的大腿:「坐下啦,很丟臉!」


  我們在歡樂的氣氛中閒聊彼此最近的生活,大家都努
力的在這個城市求發展,縱然經濟不景氣,薪水總是那麼
低,還是要努力使每一天都過的精彩。


  米琪的酒量並沒有我想像中那麼好,才喝了兩杯混調
Vodka,就紅著臉胡言亂語,天兵馬上慌了手腳,那模樣十
分逗趣。


  酒過三巡,我和天兵斬雞互看一眼,不約而同的談起
高中時的往事。


  聖誕舞會的那一夜,斬雞是主辦人,而我和天兵沒有
參與盛會。


  「其實我真的不知道阿豪曾經擺過你們一道。」


  「他真的蠻過份的,早知道我也不會幫他。」十年之
前的嚴重誤會,十年之後說來,竟是那樣淡薄。


  天兵嘆了口氣:「往事莫再提,如果沒有那一段過去
,搞不好我現在還是個老宅男呢。」


  「難道你現在就不是宅男喔?」米琪瞇著眼睛,用力
拉著天兵的耳朵。


  「是是是,妳說是就是啊,妳說我是王八我也認了,
別拉那麼大力,耳朵很痛啊。」天兵大聲哀嚎,我連忙替
他解圍,神智不清的米琪用力沒有分寸,只怕就要把他的
耳朵扯下來。


  擺在桌上的手機開始震動,Maggie撥來了電話。


  「喂,美女。妳要不要來啊?」藉著酒意,我慵懶的
問著她。


  Maggie噗的笑說:「這不是來了嗎,我在門口啊。」


  果不其然,店裡這麼吵,我還能聽見豆子在門口歡聲
雷動的大叫。


  豆子拉著Maggie到我們的包廂,今晚這位美麗的Party Queen
穿著黑色露背洋裝,大腿邊開了高叉,若隱若現的蕾絲網
襪讓豆子看的兩眼發直。


  「你們好啊!」Maggie的臉很紅,看來是已經跑過一
攤約會才到這裡,似乎已有三分醉意。


  斬雞讚嘆不已,拍著我的肩說:「你很行啊,怎麼都
認識這種大美女。」


  「哈,羨慕還是嫉妒,Maggie現在沒有男朋友啊。但
是你已經有女友了,閃邊涼快吧。」我哈哈大笑。


  Maggie美目閃動,指著斬雞說:「讓我猜猜,你就是
斬雞吧。」


  他曾經聽我說過這幫好朋友的事,也知道斬雞在搞劇
團,偶爾會到河岸留言進行演唱。


  更記憶深刻的是,斬雞為玲子所寫的那一首歌。

  那一首,紀念來不及揮灑青春的女孩的悲傷情歌。 


  「看不清這世界有麼複雜徬徨……。」Maggie輕輕哼
著,「我好喜歡這首歌,那時候聽了DEMO帶,我哭了好
久喔。」


  曾經參與這個故事的人,有多少能不為玲子的故事動
容,這首歌只是一個媒介,是牽動淚腺的思念。


  向來狂妄的斬雞居然也委婉笑著:「讓妳見笑了,喜
歡聽我的歌,那是我最大的榮幸。」


  Maggie豪氣干雲的和我們乾杯,共同慶祝在這個愉快
的夜裡,我們彼此重逢。


  忙碌的生活讓我們平日難得見到一次面,只能在這種
場合,才能看見熟悉的臉孔。


  阿若送來幾頂聖誕帽給我們戴上,見到Maggie讓她開
心不已,兩位貓一般幽雅的女孩彼此擁抱,給予對方最深
的祝福。


  「真高興妳今天能來,我幫妳準備了一個特別的禮物
。」阿若的嘴角閃過一絲頑皮的笑意。


  「什麼禮物啊?」有些微醺的Maggie情緒相當亢奮。


  阿若拉著Maggie到後頭的員工休息室去,過了幾分鐘
,便推了一位與她一般穿著的火辣聖誕女郎登場。


  兩位穿著養眼的聖誕老人登場,讓場內吆喝聲不斷,
將店裡的氣氛炒熱至最高點。


  我過了一個難忘的聖誕夜,相逢自是有緣,而在這個
小小的城市中,我們難得有緣相逢。


  有這麼多好朋友,也許就是一種難得的福氣,每個人
的眼裡,都閃爍著明天會更好的活力,在今晚,我們瘋狂
暢飲。


  過了午夜一點之後,店裡的客人逐漸散去,阿若依偎
在我的身旁,我們心中都有種甜甜的暖意。


  天兵和米琪已經離開,忙碌的天兵沒有請假的空間,
只能安分守己的回家睡覺。


  斬雞的小女友Angel醉得不成人形,不擅抵抗酒精的小
女孩,今晚喝的多了些,斬雞向我們示意之後,也帶了女
友離開。


  「時候晚了,Maggie也早點回去吧,我看妳喝的很醉
了。」


  Maggie搖搖頭,淡淡的說:「沒有很醉,謝謝你們找
我過來,今天我很開心。」


  豆子還是自告奮勇要送她回家,然後慘遭第一百零八
次的拒絕。


  「豆子,謝謝你的好意。」只不過,這次Maggie給了
他一點點不一樣的回應。


  回到住處之後,我攤在沙發上,今晚喝得太多了些,
腦子裡像是萬蟲鑽動,麻癢難當。


  阿若趴在我的腿上,直嚷著好累,她還穿著那套紅通
通的聖誕辣妹裝,我們倆剛回到家,還沒有時間換下。


  「走吧,去洗澡。」我抱起阿若,她笑的花枝亂顫:
「誰要跟你一起洗啊,臭美耶你。」


  我輕輕的吻著她的唇,跌跌撞撞的走進浴室。


  旋開蓮蓬頭,尚未溫熱的水讓我們驚聲尖叫,然後笑
成一團。


  我替她脫去一身疲累,而她溫柔的吻著我的胸膛。


  阿若與我在適宜的水溫之下赤裸相擁,忘我互吻,我
細數著她每一吋肌膚的水滴,然後在那柔若無骨之中擷取
屬於我的溫柔。


  她的瞳孔濕潤,像初綻放的黑色玫瑰,低沈繚繞的吐
息引撩著我的情慾,我摟著她的腰,讓她與我緊緊貼身。


  我們的吻,有帶著酒氣的火熱,那是點燃慾望的最佳
引信。


  不顧還是渾身濕透,我和阿若回到床上激情的交纏,
她的長腿像蟒蛇一般緊緊纏繞著我的腰際,讓我幾乎窒息



  情慾高漲的她早已濕潤無比,在光華絢爛的夜晚,我
聽見來自天堂的呼吸。


  我深信,對於這個將百分之百的自己奉獻給我的女孩
,我也會以百分之百的靈魂回應。


  深夜三點三十分,我和阿若忘卻所有,盡情的做愛,
比以往更加複雜的快感,或許只存在於這個特別的夜晚。


  阿若喘著氣,滑溜的腰身顫抖著,閉著眼睛,用全心
全靈感受一波波席捲而來的灼熱。


  她披頭散髮的哀嚎著,早已分不清楚身上的水珠是遺
留的清水,還是蒸騰而出的汗水。


  在最難分難解的那一刻,我叫著阿若的名字,傾注我
對她無比的愛戀。


  我倆深情對望,胸口不停起伏,喘息不已。


  深深的一吻。



  「我最美的聖誕老人,聖誕快樂。」我說。



  那一刻的溫柔,令人永生難忘。


  「你也聖誕快樂。」她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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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的車子在敦化南路上緩慢前進,聚精會神的搜索著
路旁的行人之中,有沒有安妮的身影。


  時間已然超過午夜十二點,位於台北最繁華東區地段
的這一塊角落,依然是人聲鼎沸,不願浪費週末夜晚的人
們來來去去,品味著這城市最後的文化意象。


  昏黃的燈光映著大樓左側的藝文活動廣告,這些年來
,這類的廣告的比例逐漸增加,從另一個層面看來,是不
是從事文化活動的人更多了呢。

 
  如果這個城市不再只有灰黑色的寂寥色彩,而能夠擁
有多元化的心靈顏料,或許生活於其中的人們,心靈也能
夠富足許多。


  遍尋不著安妮的蹤跡,我有點著急,雖說台北的治安
在台灣各大城市來說,已經算是對夜歸人比較友善的城市



  我憂心忡忡的想,若是安妮去追那搶劫攤販的壞人,
那該怎麼辦。


  她一個弱女子,手無縛雞之力,面對心內蘊含邪惡的
人,空有一身勇氣是不夠的。


  「千萬別像我想的那樣。」我衷心企盼那個可愛的女
孩能在漆黑的夜裡安全無虞。


  我在安和路口與奕翔碰上了面,他已經在這附近繞了
半小時有餘,騎摩托車的他機動性比開車的我要高上許多
,然而他走過安和路、信義路周遭,那兒的行人稀少,只
剩下深夜返家的路人,並沒有看見安妮的身影。


  「你有沒有問警察或是其他擺攤的人安妮往哪去了?
」我問他。


  奕翔急的猶如熱鍋上的螞蟻:「有人說安妮追著一個
人往仁愛路方向跑,所以我才在這附近找她,但是也全然
沒有發現啊。」


  我略為沉吟,「好吧,我們再分頭找吧,我往左,你
往右邊去。找到人之後電話聯絡。」


  「OK,待會見。」奕翔點點頭,跨上機車呼嘯而去。


  而我,繼續沿著仁愛路往國父紀念館的方向尋找,附
近的巷子裡有不少夜店,自然出入份子龍蛇混雜,我看到
一些年輕男女三三兩兩的聚在街頭,抽著煙談笑玩樂。


  從我眼裡看來,這些人都絕非善類,不知是否因為此
刻心懷恐懼,我腦中甚至浮現了安妮慘遭這些酒鬼調戲的
畫面。


  後來,在國父紀念館的附近,我發現了一個蹲坐在路
旁的瘦弱身影,是個女孩。


  我踩了煞車,熄火。


  女孩低著頭,孤獨的隱身於黑暗之中。


  「安妮?」我靠近那個女孩,低聲喚了她的名字。


  她抬起頭,一臉訝異的叫出聲音:「Allen,你怎麼會
在這裡。」



  「奕翔通知我的。」


  「他怕妳出事。」我緩緩說著。


  安妮看起來沒有受傷,也不曾哭泣,但她為什麼隻身
躲在這個陰暗的角落,我滿心疑問。


  「唉呀,剛剛有人搶了我朋友的錢,我幫她去追嘛。



  「可是沒追到,還在路上摔倒了。」她吐著舌頭自我
調侃。


  安妮的牛仔褲膝蓋部位破了一個洞,顯然是摔倒時造
成的磨損,我蹲下身仔細檢查她的傷口。


  她的左膝蓋上淤了一塊,有點磨破皮的現象。


  「很痛耶,這麼大人了跑步還會摔倒,我真沒用。」
她歪著頭笑,語氣卻有些淡淡的哀傷。


  我默默的回到車上,拿了罐礦泉水和手帕,礦泉水是
清理傷口用的,而那手帕則拿來擦拭她滿臉的塵土。


  冰冷的清水緩緩流過她的傷口,安妮咬著唇說痛,「
如果感染發炎的話會更痛。」我淡淡的說。


  雖然她開自己的玩笑,但是我能夠感覺得到,她的心
裡還是惶恐不安的。我的出現,使她的呼吸得以平緩,心
情放鬆了許多。


  「頭抬起來。」我說。


  安妮聽話的抬起臉蛋,讓我用浸濕的手帕擦拭她的額
頭和臉頰,


  她閉著眼睛,滿足的表情就像個讓母親擦臉的孩子,
冰涼的手帕滑過她粉嫩的臉頰,將髒黑的沙土帶走,她的
臉蛋紅通通的,是男人都有想要吻上那一層柔嫩的衝動。


  「妳不該去追的,這樣很危險,妳都不怕他手上有刀
還是槍嗎?」我略帶責怪意味的問她,一個女孩子,無論
如何必須考慮自身安全。


  她噘著小嘴,有些不服氣的反駁:「可是他搶走我朋
友的血汗錢,我一時沒想那麼多,拔腿就追了啊。」


  「這就像颱風來還硬要去爬山的登山客一樣,明知有
必然的危險性,為什麼還衝動行事呢?」


  「既然叫衝動,就是一股腦兒的去作了嘛。」她彆著
嘴唇,感覺委屈。


  其實,我知道她心裡的恐懼,那是在不經大腦的激情
過後,所必然會遭受到的心靈反噬。


  「很害怕吧?」我淡淡的說著。


  「嗯。」


  我伸手拍拍安妮的背,柔聲說:「哭吧,這樣會好受
一點,別逞強了。」


  「嗯。」安妮低垂著下巴,靜靜的點頭。


  擁有最美好笑容的女孩,在這狂亂未明的城市中,靜
靜的掉下晶瑩的淚珠。第一次看見她的眼淚,安妮沒有哭
出聲音,只是睜著大眼睛,眼淚像斷線珍珠不停流下。


  那樣委婉的哭泣,含蓄的哀傷讓人望之心碎,她的淚
,只是對這個世界的小小抗議,對自己勇氣的小小憐憫。


  我感到有些空虛無力,我給了她一個溫暖的擁抱,讓
她得以忘懷恐懼,只是沒料到,她趴在我的懷裡越哭越傷
心。


  那一刻,空氣中沒有熱力,沒有聲音,只有慌了手腳
的我,和嚎啕大哭的安妮。


  哭聲漸漸止息之後,她才離開我的胸口,一邊哭一邊
笑:「對不起,我好遜喔,居然哭成這樣。」


  她的淚水濡濕了我的胸襟,也漸漸的穿透布料,直達
我的心裡。


  「啊,把你的衣服弄髒了。」她臉上帶著歉意,順手
拿了那條手帕往我身上擦。


  「誒,小姐,手帕是濕的。」我啼笑皆非,不過只要
安妮的情緒能夠稍微平和,那也無所謂。


  安妮驚呼一聲,連忙將手帕拿開,手這麼一揮,又碰
倒了放在身旁的礦泉水。


  冰涼清水汨汨流了一地,我倆手忙腳亂的處理殘局,
我將不能走動的安妮抱起來,以免弄濕她的牛仔褲。


  我的手臂伸過她的膝彎,輕輕一抬就將她抱起,她體
重輕如無物,我的手臂幾乎感覺不到一點重量。


  「都沒吃飯喔妳?」我將她慢慢放在一旁,並且為了
她的體重感到驚訝。


  「哪有,很重好不好。我那麼矮,還有四十五公斤耶
。」這小妮子已經破涕為笑,我放下心中的那塊大石,這
才想起還沒撥電話給奕翔。


  按下通話鍵,才響了一聲,奕翔就立刻接起電話,「
找到安妮了。」我說。


  「是喔,你在哪裡?」他歡呼一聲。


  告訴他我們的地點之後,奕翔立刻飛車趕到,我見他
滿頭大汗,疑惑道:「今天這麼冷,你是在流汗流什麼意
思的?」


  「我急啊!」他理直氣壯的說著。


  「安妮妳受傷了喔,靠北,那個王八蛋害的,是誰趕
快告訴我,是不是那個搶劫的王八?」奕翔不知怎麼搞的
情緒異常亢奮,人一到就開始鬼吼鬼叫。


  安妮漠然的手指著自己:「害我受傷的王八蛋在這裡
。」


  那時奕翔臉上尷尬的表情讓我笑翻天,從來沒見過一
個人的五官能夠扭曲成這個樣子,恐怕只差沒有移形換位
了。


  「唉妳知道的嘛,我指的當然不是妳啊,唉呀,我也
很心疼啊,妳看我急成這個樣子。」奕翔忙不迭的解釋,
就怕安妮生他的氣。


  我微笑看著這兩人鬥嘴,心頭隱隱然有種感覺,他們
真是相配的一對。


  我知道奕翔對安妮早有好感,自從安妮加入黑蝙蝠的
那一天,初次見到安妮的他驚為天人,那晚還不住向我稱
讚,安妮歌唱的真好,宛若天籟似的。


  只不過,這份近似暗戀的情感一直沒有說出口,不知
道是否也漸漸的被淡忘了呢。


  那是我難以體會的情感,只存在於青澀時代兩小無猜
含蓄的愛戀,深深為對方著迷,日日夜夜都想著另一個人
,偶然見到她的字跡,聽到她的聲音,就會不自覺的微笑



  經歷過更多感情的人們,對於成分淡薄的愛情感到無
趣,總要愛的驚魂懾魄,翻天覆地才有感覺。


  所以,這才是在新時代的愛情觀中被逐漸遺忘的難能
可貴。


  我想到Nico,這時候她應該睡的安穩,臉上掛著甜甜
的微笑吧。

  折騰一晚,我也感到有些疲倦,但是安妮的傷口還必
須處理,奕翔自告奮勇的要帶安妮去看醫生。


  奕翔的興致高昂,可安妮面有難色,看著他的機車不
知如何是好。


  「我腳這樣你還要叫我坐機車喔……。」她痛的無法
行走,更別提在機車上顛簸行進了。


  「哪……還是請Allen哥送妳去掛急診好了。」奕翔難
掩落寞的表情,這下可換我為難。


  我感覺像個罪人,介入了兩小無猜的關係之間,成為
了破壞奕翔大好機會的兇手。


  「這樣吧,一起去就好啦,奕翔你也很擔心她的狀況
吧。」我試圖為這種尷尬的情況解套。


  奕翔拼命點頭,安妮看起來有些不悅,拉了一張臭臉
不說話。


  我心想,安妮該不會真的這麼不喜歡他吧。


  嘆了口氣,女人心裡的想法,男人永遠都不會懂。


  就這樣,我載了兩個氣氛尷尬的小朋友前往附近的醫
院掛急診,陣陣如潮水般的疲累感不斷襲擊我的眼皮,等
待安妮看診的時間,我有點昏昏欲睡。


  「Allen,她是不是不喜歡我啊?我的意思不是男女之
間的那種喜歡,我怕連身為朋友,她都不喜歡耶。」奕翔
坐在我旁邊,煩惱的不得了。


  「啊?你在說什麼傻話,她是安妮耶,對任何人都笑
臉迎人的她有可能會這麼小心眼嗎?」


  對於他的問題,我只能用表面功夫,像是浮萍掠水般
的淡淡帶過,這中間,還藏著一個我不願去想,也不願確
認的秘密。


  我一直都知道,只是無法去承擔罷了。


  「我覺得她對我一直都不大理睬似的,你記得小栗吧
,那天晚上你朋友帶來的那個女孩。」


  「記得啊,怎麼,你有把到她嗎?」我笑說。


  「我根本沒去把她,那天晚上吃完永和豆漿她就說要
閃了,我只好說要載她回家。」


  「更扯的是,她連載都不給我載,自己烙計程車走了
。後來有次我說漏嘴,被安妮知道那天我跟你去泡妞,她
可氣的。」奕翔舌燦蓮花說個不停,原來他們之間還發生
過這樣的事。


  「其實,我覺得安妮好像蠻喜歡你的。」他看著我,
冷酷的說出我不願聽見的臆測。


  我急忙打斷他:「這種事情別亂講,你既然喜歡她,
就放膽去追嘛,幹嘛扯到我身上來?」


  「不是,Allen你沒發現她對你跟對我的態度明顯差很
多嗎?練團的時候是這樣,剛剛也是這樣。」


  「有時候我真的覺得我招誰惹誰,我又沒向她告白過
,幹嘛把我當牛鬼蛇神避之唯恐不及啊。」大男孩有點傷
感,年紀尚輕的他恐怕還是第一次嚐到愛情滋味的苦澀酸
鹹。


  「唉,別亂點鴛鴦譜了,感情的事隨緣就好,我很認
真的告訴你,我不會對安妮有任何逾矩的想法。」我說的
斬釘截鐵,因為我心中的寂寞空間,早已進駐了另一個人



  話才說完,安妮無聲無息的站在我倆身旁,笑咪咪的
說著:「你們哥倆好在聊什麼啊?」


  我心頭一跳,不知道她有沒有聽見剛才的對話。


  「能走了啊?」立即轉移話題,我開口問安妮。


  「嗯,醫生幫我冰敷過後擦藥,已經沒那麼痛了。」
笑容可掬的她,與一個小時前那個泫然欲泣的憂傷女孩,
簡直判若兩人。


  「時候不早了,該回家了吧?」我問著兩位。


  我的身體已經開始反應疲勞,年近三十的我體力已經
大不如前,尤其習慣了每晚與Nico通完電話之後準時上床
睡覺的日子之後,稍一熬夜就覺得四肢發麻。


  安妮對著我以撒嬌的語氣說:「Allen哥,麻煩你送我
回家好不好?時間有點晚了,我不敢搭計程車,現在又沒
有捷運……。」


  那時候,我幾乎不敢回應安妮企盼的眼神,那種感覺
就像騎虎難下,兩面不是人。


  我必須顧慮奕翔的心情,也必須打破這種危險的僵局
,我和Nico才剛剛開始,又怎能突生變故。


  我一臉僵笑,硬著頭皮說道:「安妮,我真的有點累
了。這樣吧,我讓奕翔開車送妳回去好不好?哪,奕翔,
你摩托車給我騎,明兒個到練團室再還你。」


  奕翔一臉不敢置信的看著我:「真的喔?」


  我白了他一眼,這小子真不識時務。


  「不然勒,我快睡著了。鑰匙給我。」


  安妮半推半就的上了我的車,我替她關上副駕駛座的車
門,並且囑咐奕翔小心開車。


  愛笑的女孩臉上沒有笑容,蹶著嘴不發一語,我頭痛無
比,只想盡快逃離這種尷尬無比的情況。



  「開慢一點,去吧。」一拍車窗,我轉身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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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又開始下雨了……。」Nico在我的懷裡,有氣無力
的說著。


  由心而生的烏雲侵略了深藍色的夜空,毫不留情將月
色遮掩,她的房間頓時失去了光源,重歸黑暗之中。屋外
綿綿的細雨就像是Nico心中抑鬱難解的陰霾,她迷失在自
己的世界裡,距離出口,還有好長一段路。


  我心疼無比,張開雙臂緊緊擁抱這個既勇敢又脆弱的
女孩。


  「Allen,我好害怕,為什麼他會變成這樣?」她說話
的聲音甚至還在顫抖,不難想像我不在的時候,Nico獨自
一人承受了多麼巨大的恐懼。


  我吻著她的淚痕,輕聲說:「別怕,現在有我在妳身
邊,真的。」


  「再也不會逃了。」真的,再也不逃了。


  「我和他曾經那麼好,而這樣的人,居然在幾個小時
之前嚷著要殺我。」黑暗中,我看不見Nico的表情,但是
從她的話裡,我能夠聽見深刻無比的絕望。


  迷濛的天際劈下了一道名為絕望的閃電,像隻呲牙裂
嘴的猛獸,揮舞著銳利的爪子,撕裂每一個恐懼者的心靈



  激烈白光耀亮了Nico的臉蛋,她望著我,淚眼淒迷。


  「我利用了你,縱使我不斷告訴我自己,不能讓你也
踩進這一灘渾水,但是我真的沒辦法。」她的臉色蒼白如
紙,毫無血色。


  我靜靜的聽Nico娓娓訴說,只希望這樣能夠平息她心
中的恐慌。


  「我真的是發了瘋似的吼他,叫他以後不要再出現在
我面前,我真不知道,是哪裡來的勇氣這麼做。」


  「Allen,我對他說,我已經有男友了,希望他可以死
心。他質問我那個人是你嗎,可我沒有否認。」


  「對不起,我不應該這樣利用你。」Nico說的委屈,
我的心裡溢滿了憐惜,不管他怎麼利用我,我想我都會甘
之如飴。


  Nico身子的顫抖逐漸平息,呼吸也和緩起來,我將她
細瘦的身子攏在懷裡,讓她的背靠在我的胸膛之上。


  我輕吻她的後頸,在那不受陽光照射的部位,留下齛
咬的痕跡,Nico的體溫還是很低,驚惶的一夜真的嚇壞了
她。


  「幸好你回來了,否則我真不知道要怎樣才能度過漫
長的夜晚。」Nico開始回應我的吻,疲倦且空洞的吻。


  我將她輕輕的放到床上,替她按揉僵硬的肩膀,肌膚
相接讓我們進行安靜無聲的溝通。長存於我們兩人心中的
幽暗,像墨汁滴入了清水之中,在透明的水裡飛散,然後
混合相融。


  我們各自擁有難以言喻的混亂過往,本來是命運毫不
相干的兩個人,也許不曾相識,在忠孝東路四段的斑馬線
上擦身而過,或許我會因她的氣質美貌而感到驚豔,但是
下一秒我依然會邁開腳步,走出那一秒鐘的相會。


  也許就因為我看不見前方的道路,只能漫無目標的奔
跑,兩條平行線才因此歪斜,產生交會點。


  Nico的長髮黑瀑般的披蓋在潔白無暇的美背之上,她
的裸體彷彿融入了雪白的床單,只剩下一眼怵目驚心的黑
,那情景看來絕美,更令人感到哀傷。


  我在無邊無際的白色之中,找到了微微隆起的肩胛骨
,順流而下的曲線延伸至臀肉之間,匯聚成為兩個小小的
漩渦。


  我抬起她的小腿,撫摸著光滑的曲面,Nico的腿比我
見過任何一個女人的腿都美,我在她的腿上發現幾道細小
的疤,我笑問這些疤痕是從何而來。


  Nico說,那是調皮的寵物留下的爪痕。


  這些痕跡,是她活著的證明。


  我愛惜的品味她身上的每一處細節,試圖在那些細微
的地方找到我們的共同點,我才發現,這個女孩從來就不
似我想像中那樣堅強。


  在她冷豔的外表下藏著一顆柔軟易碎的心,女孩特有
針尖般的敏感度,讓她總是為愛傷神。


  Nico翻過身,眼眶濕潤,因赤身露體而感到羞愧,這
種恰似少女的嬌羞更讓我心猿意馬難以抗拒。


  我俯身親吻她的乳房,在粉紅色的突起處留下唾液的
痕跡,然後將留在嘴裡的那一絲沐浴乳芳香送入她的口中



  濕潤無比的舌肉交纏,比以往與她的吻都更肉慾,更
大膽。


  今夜,我第一次有著想要吞噬她的全部的念頭,動了
情的Nico,雪白的肌膚底下透出粉紅光彩。


  她薄唇微張,發出勾魂懾魄的呻吟,修長的雙腿無意
識中夾緊了我的腰,靜靜的等待我進入她的世界。


  安靜的猛毒使我們病入膏肓,我再也受不了使耳膜發疼
的寂靜,口中呼喚著她的名字,我與Nico在床上翻來覆去
,激烈交纏。

  我放肆的品味她的每一個細節,感覺到她肌膚底下透
出的微溫,柔若無骨的腰身性感無比,輕觸她,就會立即
產生反應。


  我的手指在她的私處來回畫圈,Nico弓起身子求饒式
的呻吟,她的身體竟是超乎我想像的敏感。也許是情緒劇
烈起伏帶來的高潮,不斷襲擊腦門的快感讓她香汗淋漓,
體溫直線上升。


  「準備好了嗎?」我柔聲問她。


  她不停的喘著氣,我只能略微等待,等她的呼吸平息



  她點頭。


  像是倒抽一口涼氣似的,Nico美目閃動著魅惑的光芒
,溫柔地接受我進入她的身體。


  末稍神經傳來溫暖的感覺,像是灼熱漸漸散去之後的
餘溫,Nico的陰道緊實的包覆著我,稍稍移動便覺得快感
劇烈侵蝕大腦,幾乎就要把持不住。


  習慣了肉腔的溫暖之後,我才開始移動腰身,每個動
作都讓她近似瘋狂的哀嚎,她搖著頭呼叫著無法解譯的言
語,每一次的挺進,都讓她無法呼吸。


  Nico的身體溫暖而濕潤,我們在滂沱大雨中放肆的解
放對方的愛,我打開了她的心防。


  而她,伸出援手將我拉出萬丈深淵。


  耳裡聽見她熾熱的吐息,我們在那一刻真正的水乳交
融,我中有妳,妳中有我。她的背輕微的抽搐著,快感帶
來的後遺症總能讓人回味再三,我摟著她,讓她依偎在我
的胸口,伸手在她背上撫摸,無法言語,只因喘息未停。


  良久之後,我才說出第一句話:「以後我要向妳收版
權費了。」


  Nico靜靜的回應:「為什麼?」她的聲音很輕,像跳
動的音符般悅耳。


  「妳盜用我當作妳的男朋友,妳知道的,這是一個重
視著作權的時代,版權所有,翻印必究。」我吻了她的臉
頰,笑說。


  她搥了我的胸膛一下,嗔道:「你很賤耶,我都把身
體交給你了,這樣算不算收了版權費啊?」


  她淡淡的說著:「Allen,我真的很怕。」


  「怕什麼?前男友又來騷擾妳?」

 
  「不是。」她搖搖頭,「我怕我會越來越依賴你,依
賴著你的吻,依賴著你的懷抱,還有依賴著你的賤嘴巴。



  我笑的愉快,這種依賴聽起來沒什麼不好,更甚者是
我亟欲所求的東西。


  依賴產生愛戀,依賴產生存在的價值,能夠被一個人
所需要,才是活在這世上最幸福的價值。


  我深深的擁抱她,輕聲說:「慢慢來,我會等到妳解
開心結的那一天……。」


  那一晚,我對她傾訴鍾情,曾經說不出口的話,一股
腦兒的全從心底深處翻了出來,我告訴她我的全部,只希
望能讓她更瞭解我的想法。


  至於關於她的片段,我並不著急,也許,從相處過程
中去學習瞭解,才是最溫和的方式。


  那個男人沒有繼續出現,Nico鼓起勇氣對他的威嚇可
能產生了點效果,至少在這兩個禮拜以來,Nico的耳根子
得到片刻清閒。


  我一如往常的上班、下班、練團,平凡的生活並不因
為身邊多了一個人而有所改變,唯一在不知不覺中緩緩變
化的,只有晚上十一點,我和Nico固定通一小時的電話。


  短短的一個鐘頭,卻能讓彼此情感增溫的恰到好處,
隔著一面牆,我們坐在各自的沙發上,背靠著背說話。


  我們聊彼此的過去、成長歷程、興趣和喜好,話總像
是永遠講不完似的,十二點鐘響,我們才意猶未盡的掛上
電話,各自上床睡覺。


  剛結束與她的電話,我的心頭還漾著暖意,今晚Nico
告訴我高中讀女校時所發生的趣事,讓我捧腹大笑,十足
見識到這個女孩與眾不同的幽默感。


  Nico是個道地的台北孩子,在台北成長、唸書就業,
高中時代的她,因為嫌長髮麻煩不易整理,整整三年都留
俏麗的短髮。


  也因此常常被同校的學妹遞情書,生日會收到意味不
明的卡片和花束,每每碰到這種情況,她就會將學妹找來
,語重心長的開導她。


  我問她,為什麼繼續留長髮呢?


  她給了我一個非常有趣的答案。


  「留一頭飄逸長髮的女生,在社會上比較吃香。」她
如是說。


  雖然她是獸醫,但是天生對老鼠具有高度恐懼感,就
算是倉鼠哈姆太郎,都讓她覺得噁心無比。


  「你不覺得,老鼠好像都會亂咬東西嗎?我很怕被咬
耶。」


  「傻女孩,妳像隻貓,怎麼能怕老鼠呢?」我笑說。


  「像貓是你說的,我自己覺得不像啊,我應該比較像
樹癩吧。」


  「樹癩聽起來一點優美的感覺也沒有啊,妳是認真的
嗎?」


  「是啊,就超級愛睡覺這一點來看,我完完全全就是
樹癩投胎轉世。」她哼了一聲。


  我滿臉笑意,回想著今晚的平淡卻溫暖的對話。我們
的相識就像是詩人在字裡行間錯置了詞語,平仄壓錯了韻
腳。


  奇妙的相遇,火熱悸動的一夜情,回過頭來,我們終
究還是像小情侶一般講電話,滿心期待明日的此時。


  像東京的山手線,電車繞了一圈之後,終究從原點出
發。


  正準備上床睡覺的時候,我的手機又響了起來,我以
為是Nico撥來的電話,卻沒想到來電者是奕翔。


  我接起電話:「怎麼了,這麼晚打給我?」


  電話那頭的聲音十分吵雜,奕翔急急忙忙的說了幾句
話,都被風聲掩蓋,應該是邊騎車邊在講電話。


  「我聽不見你說什麼,說清楚一點。」


  奕翔大聲的說:「Allen,你在哪裡?」


  「當然在家啊,你還在外頭閒晃啊,小孩子趕快回家
睡覺吧。」我笑說。


  「別扯那些東西,你知不知道安妮去哪裡了?」他的
聲音聽起來非常急躁。


  「不知道耶,今天練完團之後你們不是還去吃飯嗎?



  記得我離開西門町的時候,奕翔還藉故留下來等黑蝙
蝠練完歌,再與他們共進晚餐。


  「安妮傍晚之後去擺攤,但是我十一點多去找她的時
候沒看見人影啊。」他說。


  我試圖讓這小夥子冷靜下來,「你在慌什麼,安妮可
能是回家了吧,或者她今天根本沒去擺攤子,沒有遇到人
有那麼恐怖嗎?」


  「不是啦,他們的鼓手阿杰說安妮今天確實有去,是
他載安妮過去的。」他終於將機車停下,說話的聲音清楚
了點。


  「我剛剛過去的時候,那邊有幾個警察在問事情,我
從旁邊聽見好像是就在不久之前發生搶案。」


  「有一個痞子趁擺攤的不注意的時候拿走了他們的錢
箱,現在不知道逃到哪去了。」


  「我怕是安妮被搶啊,她手機又打不通,Allen你幫個
忙也出來找他好不好?」


  聽完奕翔的描述,我冒出一身冷汗,立刻告訴他:「
你人在哪,我馬上就到。」


  「我在安和路上,我先在這繞一繞,你到了電話通知
一下。」


  掛上電話之後,我立刻出門,用最快的速度衝上車子
,發動引擎。


  奕翔說的不清不楚,讓我無法想像在安妮身上究竟發
生了什麼事,也許她提早一步回到家裡,只是手機沒電罷
了。

 
  我不斷告訴自己必須冷靜,慌亂只會壞事。


  但是,在我心裡幽暗的深處,隱隱約約搖曳著不祥的
火苗,稍閃即滅的火光讓我不敢去想那些可能性。


  只求,安妮平安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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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發訊人:Nico

  時間:03:24

  「有一段時間沒見到你了,晚上下班回家,總是會忍
不住到你的門口晃晃,你總是不在家。嚕嚕都快變成我的
貓了,你什麼時候要把牠帶回家呢?」




  時間巨輪從那天之後停止運轉,日復一日,我的生活
平靜無波,靈魂安逸的一如水缸的的金魚,連張口攝食都
感到麻煩。


  幾乎每天晚上,我都在Nico回家之前出門,開著車往
外頭繞,直到三更半夜才回到住處。


  待在外頭的時間久了,讓我更加深刻的認識這個城市
的真實面貌,從來不曾注意的景色變換,黃昏將光影的主
導權交至夜晚手裡時,這城市會自動亮起各種顏色的燈光



  那是細微而難以察覺的變化,我們永遠都不知道,路
旁的街燈何時開始閃爍點亮,總到注意到了白色燈光映出
黑色影子之後,才陡然驚覺,夜晚已經到來。


  每個人在一天當中,都有數千數百次的相會,帶著寵
物緩步踱過斑馬線的行人也好,背著書包匆匆跑過倒數計
時學生也好,迎面而來的人們,臉上都掛著相似的面無表
情。


  這個城市夜晚,有多少攜手相伴的人,心裡想著不相
干彼此的事呢,停靠在人行道旁,清一色黃色的計程車看
起來每台都一樣,召不到客人的司機散聚在各處,有的抽
煙,有的躲在騎樓旁下棋。


  然後隨著時間轉進深夜,在街上換了一批人,司機們
也開始活躍起來。


  這批人的穿著打扮與傍晚時的那些都是不同的,她們
勇於展現自己的品味與身材,不約而同的在酒吧或舞廳門
口集合,那些人被稱為『Party Animal』。


  但是,只要細心觀察就不難發現,掛在這些人臉上的
表情依舊是那樣如出一轍,像同一個模子刻出來似的。


  偶然曇花一現發自真心的微笑,也轉瞬間在呼吸聲中
湮滅。


  幾天之後,我在靜僻小巷中找到了另一個屬於我的空
間。


  是間擁有溫暖燈光的小咖啡店。


  於是不論是下雨天,寒風夜,每晚每夜,我準時到店裡
報到。


  那個我引以為傲,深藏在都市一角的神秘空間,如今
已被另外一個靈魂佔據,我失去了容身之處,只能另尋發
展。


  有時候我會在半夜拉阿查出來陪我喝咖啡,不論幾點
找他,他幾乎都是醒著的,自詡為夜店王子的他,若是讓
人找不著,那便顯得名不符實。


  深夜中攝取過多的咖啡因讓我夜夜難以成眠,因此只
好在咖啡店待的更晚,長久以來惡性循環。


  這間百中選一的秘密基地位於師大路的巷子裡,坪數
不大,位置相當隱密。零散擺設的小沙發和櫸木茶几,適
合獨自一人或兩人一起前來喝咖啡,就算外頭下著寒冷入
骨的冰雨,只要推開店門,撲鼻而來的咖啡豆香就能使我
感到溫暖。


  我越來越喜歡這樣將身子縮在沙發上看書的感覺,沒
有人打擾的自我空間,就算喝了濃烈的黑咖啡,暈黃的燈
光總能將人弄得昏昏欲睡。


  店主通常也不反對客人在店裡睡覺,在這裡,有太多
需要排遣寂寞的人到來,所以他提供一個家給我們這些無
處可歸的人們。


  某天晚上,我提早一個小時到了店裡,將車子停妥後
,才發現時間還在晚上九點不到,我推開掛著小叮噹掛飾
的木門,弓身而入。


  店主螺絲釘看見我這麼早來,有點驚訝的說:「你今
天這麼早來幹嘛,我咖啡豆都還沒磨勒。」


  他是個有趣的中年人,原本在師大任教,教的是美術
,五十幾歲人了,還頂著一個螺紋龐克頭,所以外號叫做
螺絲釘。


  我笑說:「你四點開門營業,八點還沒磨豆子,生意
都不用作啦?」


  他眼神在店裡掃過,「你看有人來嗎?」


  「放心,至少會有兩個人。」是的,阿查那個倒楣鬼
,應該會在十點準時進門。


  我跨坐在吧台的高腳椅上,和螺絲釘有一搭沒沒一搭
的閒聊著。


  「你五十幾歲的人了,怎麼還是單身?」


  「笑話,我結過三次婚耶,這樣夠不夠啊?」他邊煮
我的咖啡,回頭看我一眼,那眼神像是在說,小子你還嫩
的很。


  「結婚是怎麼樣的感覺?」我好奇的問他。


  螺絲釘笑罵著:「幹,這種問題你不會回去問你老爹
跟老娘,問我幹嘛。」


  「我的意思是,為什麼會想要結婚?一個人不是挺好
的嗎?」


  「照啊,那你幹嘛問我為什麼還單身?」他將問題丟
還於我,讓我一時語塞說不出話來。


  有人說結婚是踏入愛情的墳墓,那麼為什麼結婚這檔
事會是人生一大重頭戲呢?


  如果愛情即將踏入墳墓,還得大宴賓客搞的喜氣洋洋
,那是否太悲哀了呢?


  結婚代表著男與女,彼此真正的進入對方的生活,住
同一個屋簷下,睡同一張床,用同一個浴室,靈魂的纏繞
程度難分難離,攜手共度往後的人生。


  那不是挺好的嗎?我心想著。


  「你為什麼結了三次又離了三次婚?這樣很好玩嗎?
」螺絲釘對我來說,是人生的前輩,他在這把年紀還能勇
於選擇孤獨,我實在好奇,他究竟經歷過些什麼大風大浪



  「你這小子今天怎這麼多話,吃飽撐著啊?」他將咖
啡推到我的面前,笑說:「黑咖啡不加糖,回頭看你的比
賽吧。」掛在牆上的液晶電視正在重播今早的美國大聯盟
比賽。


  我明白他不想談那些傷心的過往,於是也不再強求,
在阿查過來的這段空檔,我還是專心看比賽就好,免得被
拈出店去。


  螺絲釘一邊整理吧台,趁我看比賽分神之際,淡淡的
說了一句話。


  「有些事情還是得經歷一次試試,我只能這麼說了。




  阿查果然在十點鐘準時進店,這時候店裡已經坐滿了
鑽研報告的師大學生和平日常客。


  他頂著厚重的黑眼圈,一見到我就說:「幹你娘這麼
愛喝咖啡,你知道我幾天沒睡覺了?」


  我哈哈大笑:「誒,你可以不要來啊,在家睡覺不就
好了。」


  「幹,我這麼夠義氣,怎麼可以不來!」他挺著胸膛
,眼圈還是那麼黑。


  「老闆,來杯冰奶茶,我今天晚上要是再睡不著,恐
怕就要先去買塔位了。」他大聲嚷嚷著。


  清脆的風鈴聲響起,推門而入的女孩身材窈窕,巧笑
倩兮,原來阿查今天帶了羅莎一起來。羅莎穿一身輕便的
棉製運動服,粉紅色條紋的長褲包著緊實的臀部,戴著帽
子,長髮綁成馬尾放在腦後,合身的運動服依舊能夠凸顯
她的姣好身材。


  她的到來,連螺絲釘都眼睛一亮。


  「唉喲,怎麼有個沒看過的美女?」


  阿查得意的不得了:「是我女朋友。」他鼻子翹的老
高,彷彿羅莎一來,整間店都蓬篳生輝似的。


  我和羅莎招手,挪開座位讓她坐在我和阿查中間。


  仔細想想,他們已經交往超過三個月了,自詡為情場
浪子,夜店達人的阿查,我從沒見過他和一個女生交往這
麼長的時間。


  我的心裡突然有個頑皮的念頭,如果我向羅莎爆料阿
查以前的風流史,不知道會發生什麼事。


  「今天怎麼有空來?怕他喝醉啊,喝茶又不是喝酒。



  「厚!你三天兩頭找他出門,我一個人在家很無聊耶
,當然要來湊個熱鬧啊。」羅莎甜甜笑著,這個女孩,似
乎正沈浸在美好的愛情當中,連說出口的話,都像蜂蜜那
樣甜。


  我聳肩表示無奈:「誰叫我孤家寡人,又沒朋友,只
好找這麼夠義氣的他來陪我解悶。」


  「你跟Nico真的沒有繼續發展下去喔?」關於Nico的事
,這些日子裡我全盤托出,都向他們說的一清二楚。


  「我也不知道,好像有什麼東西梗在心裡,找不著,
也抽不掉。」


  阿查玩著他杯裡的吸管,口齒不清的說:「你真的要
認命一點啦,當黃金單身漢是很好沒錯,不過兩個人在一
起的感覺更好啊。」


  我知道,我真的知道。


  「我真搞不懂,你究竟在害怕什麼?」阿查吐出吸管
,語重深長的說著。


  他看了我一眼:「她的前男友對她糾纏不清,於你來
說應該是個再好不過的機會,她鼓起勇氣告訴你心裡的想
法了。然而這段日子,你卻讓Nico一個人孤伶伶的去面對
她過去的傷痛。」


  羅莎也在一旁搭腔,小倆口砲管一致全將矛頭對準我
,「這樣對女生很不公平吧,Allen,你曾經親口告訴她,
你喜歡她嗎?」


  我搖搖頭,的確,我不曾親口說出我的感受。從小就
是這樣,心裡就算有相反的意見也不敢說出口,我從來就
不善於爭取想要的東西,包括我自己的人生。


  唯一一次的反抗,也是最激烈的一次,讓我與父母斷
絕了聯絡,從此無家可歸,好不容易在台北築了個巢,有
了自己的空間,卻又因自己的懦弱而興起逃離念頭。


  阿查嘿嘿笑著,才正經沒兩句,又開始胡言亂語。


  「依我看來啊,你只不過是不甘於改變現狀吧,一個
人生活或許很帥,有都會男子漢的感覺,但是我告訴你,
有另一半可以閃人才是王道啦。」


  阿查說的對,他比我幸運,能遇見羅莎這樣的女孩。
他比我有勇氣,敢勇於改變自己的生活,張開雙手迎接另
一個靈魂進駐。


  我,還在幹什麼?


  一旁靜靜聽著我們交談的螺絲釘,突然從櫃子裡拿出
另一個馬克杯,放在我的杯旁。


  「下次你一個人來,我不賣你咖啡。」他拿出乾淨的
布巾擦拭那個彩繪著美麗圖騰的馬克杯,嘴裡淡淡的說。


  然後,他將我還沒喝完的咖啡倒進水槽裡,自顧自的
擦起我的杯子。


  「你還在幹嘛?」他笑了。


  「謝謝。」


  只能對他們這麼說,我奪門而出,難以抑制那股想要
見到Nico的衝動,他們所說的話深刻的擊中我易碎的懦弱





  發訊人:Nico

  時間:21:16

  「今天特別提早下班,沒想到你還是不在,最近是不
是很忙?」



  該死的莫非定律老是準時發生,我急著回家,路上就
偏開始塞車,像是老天爺在開玩笑似的。


  羅莎所說的那句話不斷在我腦裡重複播放,『這樣對
她太不公平了吧?』


  該死的懦弱的我,為什麼要他人點破關鍵之後才發現
我徹底的傷害了這個勇敢的女孩?


  而我竟然還好意思在心中吶喊我對她的愛。



  發訊人:Nico

  時間:23:33

  「今天他又來敲我的門,我好害怕,他越來越瘋狂。
我想向你求救,但是這畢竟不甘你的事,不能將你牽連其
中。」


  夜裡失眠的人們動作慢的像僵屍,亦步亦趨的跟著前
一個人,每一步都緩緩提起,慢慢放下。


  慢條斯理的他們,與急著等待右轉的我,形成強烈對
比。


  螺絲釘拿出馬克杯那時富含深意的幾句話讓我驚醒,
如果不是這樣,也許這時候我也像這群失眠的僵屍,在不
夜城裡慢慢走,沒有目地的慢慢走。


  我心急如焚,就連車內正播放著悠哉的情歌,都讓我
感到不耐,索性關了收音機,現在我只想見到那個受傷的
女孩。


  我想擁抱她,在她帶著清潔香氣的髮際輕聲的說對不
起,前男友也好,需要一點時間空間也罷,那全都無所謂



  我們兩人之間的相會,不應該再錯過。


  夜色未央時,我終於回到住處,電梯還在頂樓,降下
速度慢的使人發狂,我放棄了電梯,衝進防火門三步併兩
步的往上跑。


  一樓、二樓、三樓、四樓、五樓……我非常後悔為什
麼我選擇住在七樓。


  氣喘吁吁,大汗淋漓,缺乏運動的我憑著一口氣衝上
我所住的樓層。我試著調整自己的呼吸,按電鈴的時候,
右手還兀自發抖。


  Nico沒有前來應門,我隱約聽見嚕嚕的喵叫聲從門縫
裡傳出。


  我試著壓了門把,她的鐵門並沒有上鎖,呀的應聲而
開。


  「Nico妳在家嗎?」我輕聲喊著她的名。


  沒有回應,我走進她的屋子,心裡疑惑著為什麼她沒
有鎖門。


  「嚕嚕?」


  喵喵聲從Nico的房間傳來,靜靜的推開她房間的門。


  透窗而入的藍色月光將這沒有開燈的房間染成水藍色
,Nico抱著枕頭蹲坐在床沿,臉龐埋在枕頭裡,我聽見細
微的嗚咽聲,而這個空間令我感覺寒冷


  我一聲不響的在她的身旁坐下,她抬起頭換了個姿勢
,將頭枕上我的肩膀。


  「對不起,別哭了。」



  深呼吸。



  「我……真的很喜歡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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